家居住在城外牧场,安全方面不得不考虑。
“若只是这些,只消改过也便罢了,只是那蔡逸春竟还谋害朝廷命官。”这哪里是一方豪强,根本就是一个目无王法的土霸王。弄不死他,他胡澈还怎么安安分分地当个地方小官?
“什么!”张千户顿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变得铁青。他脸上一阵红红白白,半晌才勉强镇定下来,问道,“可是上一任北凉县令?”上一任县令死得蹊跷,但是他从来没把这件事情联想到蔡逸春头上。他一直觉得蔡逸春不过是个富家老爷,安于现状,并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做下这种惊天的案子……
“是。”胡澈没有意思再说下去,反倒跟着站起来,脸上露出一个笑来,“时间也差不多了。还请大哥移步,有什么事情,咱们用过午膳再说。说起来,小弟新收了一个学生,说不定大哥还认识。”
张千户有心想再问,却被这一番话堵在了喉咙口,心想什么学生他还能认识?
结果他刚走到后衙,就看到一个模样精致万分的少年郎,牵着一个大头大眼的小孩儿慢慢走来:“午膳已经备下了,刚要过来看看你们什么时候谈好。”
蔡大头松开林淡的手,往前一步,向张千户行了一礼:“张大人,大头有礼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贼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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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蔡大头,张千户心里面只有一句话,还真的认识。
直到一大家子坐在饭桌边一起用饭的时候,张千户的心里还充满了不真实感。一顿饭他根本就不知道吃的究竟是什么。等到吃完饭重新回到前面衙门里的时候,他才稍稍回过神来,用一种做梦一样的语气问道:“那是蔡将军和常娘子的小儿子?”
“没错。”胡澈表面一派纯良,内心却略感焦躁。本来嘛,刚吃完饭他应该陪着自家蛋蛋,无论是说说话也好,还是转圈消食也罢,都挺好的。可是现在呢?他却得陪着一个哪儿哪儿都五大三粗的张千户。啧,嫌弃。
“蔡小公子是你学生?”
“是。小弟忝为去岁新科状元,蒙蔡将军青眼,教一个童蒙勉强能够胜任。平日里我家那位带着。”胡澈回头看了一眼林淡的方向,轻声道,“若不是他身子骨不好,恐怕我这状元还当不上。”
“嘶——”张千户倒抽一口冷气,眼睛瞪得铜铃大,“状元?!”胡澈这般年纪,能够考上一个进士,就已经是百年难遇的奇才了,直接就是状元,这简直……听他的意思,好像他那位男妻学问更牛?怪怪,这都什么人啊!
胡澈笑了笑:“他如今在北凉办学堂,若是大哥家有适龄的蒙童,倒是可以送过来。”
张千户摇了摇头:“这恐怕还得等上几年才行。到时候恐怕老弟已经不在这北凉了。”他女儿还没出嫁,儿媳妇倒是刚给生了个大胖孙子,只是还没断奶呢。哪怕他是一个粗人,也知道能够当上一个状元公的学生,哪怕只是挂个名,也是了不得的事情。
胡澈当下就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邀请他一起去听审讯。
谋害朝廷命官并不是小罪,胡澈需要开堂审理。面对这样前所未有的大案,北凉县的县丞主簿典史全都列席;没有师爷,林淡干脆跑来做记录。
未免有人认得张千户,胡澈让人在后堂给他摆了桌椅,让他可以清晰地听到审讯过程。
胡澈也不嫌麻烦,让人一个一个提审。这些护院说白了也就是家丁,平日里成群结队地上,后面还有自家手眼通天的老爷兜着,那是天不怕地不怕,斗鸡走狗欺男霸女简直就是日常。
如今只单独一人,面对高高在上的一众官老爷,再加上两边看上去凶神恶煞的衙役,腿都软了,有几个还没问,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曾经做过的坏事全都说了出来。他们这些人没一个好的,倒是小聪明还有一些,想着戴罪立功什么的,还攀咬其他人。
几个略有些硬气的,也禁不住威吓。一个下午过去,不过审了十个人,竟然供出了三个逃犯,其中一个还是在别的地方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
张千户听得是又惊又怒。这还没有审问到他那兄弟头上呢?可是就算没审问,家里面收容了如此之多的逃犯,是想做什么?一个还能说是失察,可三个,还是十个里面的三个。要知道一同抓来的人,何止一百人?就算没有这些个逃犯,听听他们平日里做下的事情,有一件好事吗?!
他原本觉得蔡逸春当兄弟可靠,家里面也算是有钱,这才将家人托付,没成想竟然是这样的人家,不,这简直就是一个贼窝!
当天的审讯一结束,他立刻就拱手告辞:“多亏老弟,大恩不言谢。大哥先把外面的弟兄们带回去。”
五十个人的队伍集结在县衙门外总不是个事情。他还得赶着去城外蔡逸春的牧场,把自己家人接出来。
“大哥慢走。”胡澈并没有留人,目送一行人离开后。他才转头问不知何时走到身边的阿乐,“人都安排好了?”
阿乐微微一笑,低头道:“老爷放心,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另外,空宅子也都备下了。”
蔡逸春一家的家丁们,打从昨天被投入大牢之后,可谓受尽了苦楚。北凉那么小一个县城,地牢总共也没有几间。到了晚上,他们连个躺平的地方都没有。那老狱卒也忒狠,别说没给饭,就是水也没给两口。那水凉的啊,喝下去整个人脑门都要冻住。
他们人多,晚上倒不难捱。可是第二天一整个上午,都悄无生息的,也不说提审,也不说放他们出去,让他们不上不下地干吊着,整个人都空落落的。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好像那个胡县令终于想起还有他们这些人,开始提审了。
可!是!
这人提走了,为毛就一去不回了啊!
问那老狱卒,只会说:“啊?”“什么?”“老汉听不见!听、不、见!”
这些当惯了恶奴的家丁们,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不过是一个晚上的时间,他们已经不会叫着要让胡县令好看了。晚上,老狱卒提了个木桶,给他们每人一勺子温凉的清粥。
那些提审过的家丁,这一刻全都被关押在了城东兵营。
如今整个城东已经肃清。现在还是冬天,要怎么改造规划都不能动,不过不妨碍打扫。
林乐手下的汉子们一听今后这就是他们的地盘,一个个都兴奋地红光满面,把能清理的都清理干净,还特意请了余道长过去看了个风水。
这么一清理下来,他们发现军营那边是有一个地牢的,大概基本不用的关系,竟然比地面上的营房要像样的多,甚至还暖和一些。如今稍事休整,用来关押几个人犯不成问题。
人犯们被带上密不透光的黑头套,也不知道被带到了哪里,只知道关押的新牢房条件比原来的好一点,至少还有一床干草。等冷静下来之后,他们忽然想起来自己在衙门里交代了什么,开始后怕起来。
他们一时想着自己要完蛋了,一时又想着自己还有个牛逼的东家,只要东家没事,那就一定能够保他们没事。毕竟最关键的事情他们都没说出来,若是东家心里面有底,那肯定会把他们给救出去,否则别怪他们破罐子破摔!
这天晚上,胡澈并没有和家人一起用饭。
前衙的厢房里油灯蜡烛点得透亮。北凉县几乎整个县衙的人,全都集中在里面,研究今天审出来的各种案子。
北凉县城并不大,虽说谈不上什么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也从未出过多么恶性的事件来。捕快们最多的工作,除了巡逻就帮忙劝解调停邻里矛盾之类的,最多最多就是抓个小毛贼。
但是看着堆放在眼前的这一桩桩案子,哪一个都性质恶劣无比;但是也不得不说,这是摆在他们面前的功劳啊!
别的不说,光是捉拿到这么一个逃逸的江洋大盗,啧啧啧!这还只是十个人,剩下的还有很多没审呢!
黄典史想到高兴处,一双被肥肉挤成一条线的眯眯眼骨碌碌一转,映着灯火冒出一道贼光。
胡澈突然推桌而起,黄典史吓了一跳,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字,瞬间扭成一团麻花,却见胡澈走到奋笔疾书的县令夫人身边,直接抽了笔,把人一抱。
“哎?”林淡有些木楞,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抄写卷宗并不需要动什么脑子,他一边抄写还在一边神游。
胡澈已经推开了厢房门:“你该去睡了。今天下午连药都忘了喝。”
门很快就被关上,几片吹进来的雪花,落在地上变成小点的水渍。胡澈回来的时候,发现县丞几人正在看林淡誊抄的卷宗,他并不以为意,解释道:“我家夫人身体不好。卷宗有出错的吗?”
“没有没有。”
“胡夫人的字可真漂亮。”人也好看。怪不得他们县老爷年纪轻轻的,竟然会娶一个男妻。
胡澈微微笑了笑:“他的字可是他祖父手把手教的,当然是不差的。”
“胡夫人的祖父是?”
胡澈摇了摇头,没再说话。他家蛋蛋来头太大,说出来把他们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眼前还有这么多活呢!
黄典史心里暗骂:擦,爱说不说,官大了不起啊!
他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低头看看自己的字。擦,字丑没法活了!重写!
虽然这帮子家丁供出的事情非常多,到底只是审问了十个人;他们全部人加班加点誊抄整理完毕,时间还并不太晚。
下人上来请示了一番,过不了片刻,就有端上热气腾腾的小馄饨,一人一碗——给县丞他们的是普通的大碗,给胡澈的是脸盆大的……大碗。
胡澈毫不心虚地吃了大头:“在下饭量大。”
吃完宵夜,众人正准备回去,明天显然还是一场硬仗。结果他们人还没出衙门,就有人飞快地跑来禀报:“诸位大人,蔡家老太君带着一干女眷在县衙门口上吊!”
保城关靠近关内的一侧城门,突然被人敲了敲。
十几个守城的官兵或者四处警戒,或者低头往下看了看,什么都没看到。
难道是听错了?可他们那么多人同时都听错?
城门又被敲了敲。
一名官兵忍不住拿着火把往下照了照,城门口只有积攒起来的雪堆,并没有什么异样。
他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听见城门在他眼皮子底下又发出嘭嘭的敲击声,这一次还格外明显。
官兵忍不住一哆嗦,手上的火把差点掉下去:“难道……鬼?”
几个官兵面面相觑,越想越吓人。北地这里常年打仗,尤其是保城关这一块,历朝历代死得人不知道多少。直到现在军屯耕地,还能时不时翻起一些死人骨头。
一个官兵大着胆子冲着下面喊道:“来来来者何人……人?”
“嘭!”
“叽叽!”
“叽叽叽……叽叽?”官兵眨巴了两下眼睛,对着战友张嘴,“叽叽?”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就是那只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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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天已经漆黑一片,不用火把照明,差不多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然而实际上现在时间还并不算太晚。
在有人终于看清楚雪地上蹲守的不是什么……好兄弟,而是昨天那只跟着小国公一起回来的兔子之后,立刻就有人分头行动——一边去向蔡将军请示,一边从马厩里找了一些上好的草料,拿着绳子绑好了垂下去喂兔子。
兔子把胳膊粗的绳子唰唰咬断,脾气十分暴怒。等到蔡俊旻亲自到城门口来接它的时候,暖手捂已经处在了狂化边缘,二话不说,上去就冲着他一个头槌,又是一下剪刀腿。
蔡俊旻伸手一捞,就把飞扑过来的兔子捞在手里,笑呵呵地嘱咐守城官兵关闭城门,一边抱着兔子回家。
不像之前他只是随便找了一根细绳给暖手捂绑信,这一次暖手捂肚皮上绑了一个小布包裹。白色的细布乍一看和兔子浑然一体,解开里面竟然还有不少东西——一盒九色百花糕,一封厚厚的信,还有两盒……这黑漆漆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有点不太敢吃。
暖手捂到的时候,蔡家正准备晚饭。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蔡家的早饭和晚饭通常都是一起吃的。在保城关并没有京城里那么多规矩,本来将门就不太讲究这些,直接就按着他们一家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所以直到今天,哪怕京城再怎么说北地苦寒,让孩子们回京,他们一家五口人也牢牢扎根在这里,最起码短时间内并没有动弹的想法。
本来孩子们的学业是个问题。他和自己的妻子虽然绝不是目不识丁,但是懂得的绝大部分都是兵书,并不适合用来给孩子们启蒙。前面两个大的,是在京城开蒙了才跟着来保城关的,剩下最小的一个就有点问题。本来蔡俊旻想着,大不了他们夫妻两个自己来,可是找了两本书,字是都认识的,可是里面的意思早就已经还了一半给先生。他家夫人也差不多。
正好这时候胡澈来了。自家因为和林淡的关系受益良多,他在保城关的感受是最明显的。而且他人虽然不在京城,却也并不代表自己对京城的事情一无所知。林大郎哪怕身上并没有什么功名,但是才学品行绝对是一时之选。胡澈的话,虽然也做过一些事情,还年纪轻轻的考上了状元,才学方面是没什么问题,但是胡澈和林淡的婚事,他总觉得胡澈有乘人之危的嫌疑。
小圆桌上已经摆了一桌子菜。蔡俊旻分心二用,抢菜也没输给自己两个儿子,顺便还能照顾一下自己其实并不需要照顾的夫人。
暖手捂直起身子往桌子上看了一下,发现除了肉还是肉,顿时就没了心思,在关上的门的房间里这边转悠两圈,那边扒拉两下。等蔡家吃完晚饭,开始享用林淡给捎上的点心后,它已经用几个坐垫什么的,给自己做好了一个窝。
伙夫从马厩里抱来了一捆靑贮料,蔡俊旻就拿去喂兔子,对着自己的夫人和儿子们说道:“糕点你们一人三个分吧。我去了几次北凉,在那里吃过很多。”
其实这次送来的糕点,他也没吃过。大概是因为暖手捂不方便带太多的东西,九枚小小的糕点做成九种花朵的形状,样子分外精致,嘴巴大一点的还不够一口。
那边母子三个都不用商量,常将军直接发话:“饭还没吃完,你跑去那边做什么?”等自家怎么看怎么好看的相公回来了之后,她把一盒糕点分了分,“我和大米、小米一人三个。我把自己的一个给你吃。”
蔡大米和蔡小米也各递出了一个:“爹吃。”
蔡俊旻从妻儿手上接到三块点心,把一个一掰二,分给两个儿子;心里面被父慈子孝夫妻和睦感动得热泪盈眶,脸上只不过微微露出一个笑脸,依旧仙气凌然。
常氏见他这样,忍不住噗嗤一笑:“咱们家只是厨子做不了那么精巧罢了,你要是喜欢,等开春了,让家人从京城物色两个厨子过来。”这又不是什么难事,犯不着弄得像是吃不饱饭的一家子,巴巴地分食唯一一个干饼子的样子。
九个花卉糕点竟然有九种味道,就连常氏都没想到。她之前尝过蔡俊旻从北凉带回来的糕点,觉得虽然比一般的要好吃一些,但是也算不上什么绝顶的美味。可是这九个小小的百花糕,却让她颇有一种开了眼界的感觉。
饼皮中透出一股花朵的馨香,微微带了一点点苦,这个苦却并不涩口,反倒更加突出了馅料的甘甜。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