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岂止是靠嘴皮子吃饭,察言观色的本事也不小。既然最初问了林淡怎么受伤的,被他避而不谈,而且连向来不对付的胡澈竟然都在庄上,看样子还住了不短的时间,显然这里面的事情,不是不方便对他们说,就是他们没法管。
所以与其在这种地方做无用功,倒不如陪着兄弟……沽名钓誉一番?
没错,林淡开设宿舍这种事情,说白了就是赚名声。但是怎么把名声赚得漂亮,其中却大有学问。
蔡聪在这方面明显要比其他人的见识要多一些,提出的几条建议颇为实用。
其余人包括胡澈在内,都要差上一些。
林蛋蛋觉得自己在这方面能够扳回一城,说道:“兄长们不通庶务可不行啊。将来兄长们定然是一方父母,若是不知民生社稷,如何治理地方呢?”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话讲得有点无理取闹。撇开胡澈只有十五岁不提,剩下的这五人虽然都二十出头,然而在读书人的行列里都还是小年轻,经义都还没学明白,当官治理地方什么的,距离他们还远得很。
但是林淡这话一出,他们所有人竟然都觉得十分有道理,一点都不怀疑将来能够治理一方。
“林大郎所言甚是。”
“做学问归根结底还是要为江山社稷,为天下苍生。”
“没错,否则所谓学问也不过是无根浮萍,空中楼阁罢了。”
“听林老弟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
“林老弟还请受我一拜。”
林蛋蛋眼睛瞪得溜圆,他不过是胡扯来着。眼睛转过去看坐在边上的胡澈,撇撇嘴想到:他一定是跟老大哥处太久了,胡扯什么的,果然是被老大哥给带坏了!
胡澈莫名其妙:自己瞎扯淡,看他做什么?
感觉获益匪浅的五人组,在庄上显然有些不愿意回去。原本预计着就住一个晚上,结果一连住了三天,直到记起山长的戒尺,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收拾东西回去,还打包了几篮子蔬菜。
董师人实在:“菊花又不能吃,过几天就败了。给点菜多实在,说不定山长一个高兴,就不抽咱们板子了。”就算今天立马赶回去,旷课一天也是旷课,按照山长的严格,该抽的手心一下都不会少,最后还得肿着爪子罚抄书。
林淡憋住笑,严肃地让人把早就准备的一笼子鸡和一筐子鸡蛋放进马车:“别嫌味大,等到了书院就宰了吃。”
菊花当然也得捎上几盆,特意挑的名品。
不过几个人都没放在心上,将菊花就放在鸡笼旁,等马车到了书院,菊花已成残花。五个学霸被山长抽肿了手心,闻着其他人吃鸡,他们喝菜粥……
同在京城的林和诚日子也不那么好过。别看他对付徐老三手段干净利落,然而在自家人面前,能瞒得住什么?
林和诚被老爹和老大联合起来削了一顿:“就为了一块地,你竟然直接闹到朝上!”
“就是给蛋蛋买地,有我这个当爹的呢,用得着你这个当叔叔的嘛!”
林和诚忍不住辩驳:“徐老三真要不肯卖,我也不会强买;但是他敢对我狮子大开口,就是欠教训。”再说,他这个当叔叔的不给买,难道靠着老爹和大哥手上攒的那几个私房银子?那才几两?
此言大大刺激了林家的两位当家人,林老七当时立刻就被教训了一顿,最后青着半张脸出门逛街去!
他这幅样子,摆明了气不顺,连几个狐朋狗友都不敢靠近,任由他一路气势汹汹地到了庙会。
人都还没站稳,就看到一个小贼偷了一个姑娘的荷包——来得正好!小爷正愁没处撒气呢!
“兀那贼子,哪里跑!”
林和诚的“学问”,那跟没有差不多;那一身武功,也算不上多出众。然而习武之人毕竟是习武之人,撂倒一个小贼也就是三下五除二的事情。
那姑娘显然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荷包被偷了,等追上来的时候,小贼已经被林和诚踩在了地上。
“这位姑娘,你看看,有没有短了什么?”林和诚将手上的荷包递过去,视线在上面的图样上停留了片刻,忍不住道,“这小兔儿绣得可巧。”他看过的绣品不知凡几,然而绣兔子的倒是少见,尤其是绣得这么活灵活现的。
追得小脸红扑扑的姑娘,喘了几口气,才接过荷包,轻声细气地道谢:“多谢这位公子,小女子卓白薇,若是公子喜爱这兔儿,过些日子我多绣一些送上。”自己用过的东西不好送人,但是做了新的送人……好像也不太好。可是话都已经说出来了,听说京城规矩大,家中父母来之前耳提面命,没想到这才几天,她就破功了……
“不敢劳烦。”林和诚对其中的道道要清楚得多。他对眼前的姑娘没什么恶感,也因为没有恶感,他才不会顺着这姑娘话给人挖坑。私相授受传出去可不好听。可惜了这么好玩的兔子,送给蛋蛋一定喜欢……等等,蛋蛋说他娘叫什么来着?他刚才好像听到……
“敢问……姑娘芳名?”
第十三章 真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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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子卓白薇,多谢这位公子援手。”庙会上人来人往,一番追逐之下,少女难免有些钗环凌乱。
跟着的丫鬟竟然没跑过自家姑娘,在边上一边喘气一边戒备的看着林和诚。
可是林和诚却全然没注意到这些,耳边只不断回想着三个字——卓白薇!
这不就是林蛋蛋时不时对他耳提面命的……“娘?”啊呸!林和诚老脸爆红,赶紧纠正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姑娘,卓姑娘……”混账蛋蛋,竟然害他如此丢脸,他这几天定要去一趟庄子上,把蛋蛋给教训一顿!
不过……但是……难道眼前这个姑娘真的是他的媳妇儿?
林和诚气势汹汹地出门,魂不守舍地回家,晚饭的时候把筷子往鼻孔里戳,把林祖母给吓坏了。
“诚哥儿,你这是怎么了?”
林祖父和林大伯也有些心慌。老七从来就心大,还没这么失魂落魄过,难道是下午那一顿骂过头了?也不会啊,连手掌心都没抽一下呢。
“娘……”林和诚放下筷子,干脆不吃了,眼神茫然道,“我见着孩子他娘了。”
林淡醒过来之后,叫林和诚爹,这是全家都知道的笑话。林和诚也叫过林大伯孩子他爹,现在他说孩子他娘,别人自然以为是见着林大伯母。
都在一个屋子里住着,叔嫂见个面怎么了?现在不还同桌吃饭么?
林大伯撂筷子:“孩子他娘是你叫的吗?”臭小子,没大没小,怪不得都那么大了还说不上亲事!
林大伯也不吃饭了,揪起林和诚就是一顿暴打。让这臭小子随便吓唬人!
只有林大伯娘慢条斯理地吃完饭,等林祖母和林祖父吃完后,小声说道:“我想七弟今天看见的不是我,是七弟今后的孩子……他娘。”噗……
换了别个人今天敢这么叫她,她定然恼怒。但是林七,岁数相差太大,就跟她儿子差不多,算得上是她看着长大的。
林和诚趴在地上都懒得挣扎:大嫂,你高兴就好。
林祖母为了小儿子的婚事可谓操透了心,如今一听大儿媳的话,再看小儿子竟然没跳起来反驳,反倒是在地上装死,顿时就觉得有门:“诚哥啊,看中哪家姑娘了?”
“卓白薇。”林和诚把这个名字记得可牢了,不对,“娘!你瞎说什么,我没看中人家姑娘!”他就是听蛋蛋乱说。
素来严肃的林祖父也绷不住笑了笑。没看中,把人家姑娘的名字都给记住了?
大儿子养来顶门立户,得威严;小儿子养来就是逗乐玩耍的。
林祖母顺口说道:“哦,你没看中就没看中吧。哪儿认识的啊?”
“庙会上。卓姑娘的荷包被小贼给偷了,我帮着追回来的。”
“荷包好看吗?”
“好看!”林和诚的眼睛都亮起来了,“上面绣的小兔儿可漂亮了!娘,你让绣娘们得空也绣几个耍呗?”
“哦,绣的小兔儿啊~”林祖母笑容可掬地点点头,转过头问林大伯娘,“属兔,今年几岁了?”姑娘家绣这些,多半是因为生肖。
林大伯娘同样笑着回答道:“有十六了,年龄倒是配得上。我这几天找找,想是新搬来京城的。”她这个小叔子,她还能不明白?嘴上说着是她婆婆挑剔,实际上还不是他自个儿挑剔?能被林和诚看中的姑娘,还能被赞一声绣工的,出身应当不会差。
林和诚红着耳朵趴在地上,纹丝不动。
林大伯拍了他一下:“怎么现在倒是知道害羞了?还装死?”
林和诚翻了个白眼:“弟倒是想起来,大哥你挪一下尊臀呢?”那么大一个人就坐在他背上,他不趴着还能怎么样?
林和诚的“尊臀”被抽了。
借着“养伤”的借口,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做贼一样地跑去庄上,看到“儿子”和同窗在用功,没好意思开口;到了下午,林淡在处理庄上和产业方面的正事,他不好打扰;一直憋到了晚上,看到林淡还在挑灯夜读……
“七爷?”阿竹就走开了一会儿,回来就见一个黑黢黢的人影在林淡门口徘徊,好悬认出是自己人,“您请进,大郎还没睡下呢。”
林淡正坐在床上看大哥留下的笔记,只隐隐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隔着一道屏风也看不到人,只能问道:“阿竹,谁来了?”
林和诚不等阿竹回答,快步转过屏风,往林淡的床头一坐:“儿啊……”
跟在后面的阿竹,听着手就是一抖,勺子在碗边碰了个脆响,努力装作自己啥都没听到!
林淡抿了抿嘴:“小爹,我让厨房做的莲子羹,您也喝一碗?”
莲子羹只有一盅,边上只有一个小碗一个小勺。父子两个当然不会互相嫌弃:“阿竹你也去睡吧,碗明早收走就好。”
阿竹呆滞了一下:所以七爷您今天晚上准备和大郎一起睡么?七爷您的睡相怎么样,大郎的腿还没好呢!
两人分着吃完了莲子羹,林和诚心里面藏着事,味同嚼蜡,好容易等林淡吃完洗漱好,立刻就道:“我今天见着你娘了!”
林淡顿时就激动了:“怎么样怎么样?娘现在还是个小姑娘吧?长得好看不?”他很快就能看到小姑娘的娘了~
“好看!”林和诚回答地斩钉截铁,“你娘长得可好看了,跟京城的这些个闺秀不一样……反正就是好看!”
林淡一抬下巴:“当然,那是我娘!”虽然娘很凶。
两个人也不知道在得意个什么,连人家姑娘家人住哪儿都不知道呢,就跟已经是自己老婆/娘一样自吹自擂,一直吹到天蒙蒙亮才睡下。
第二天一早,胡澈推门而入:“蛋蛋,起来早读!”虽然他不知道死对头的功课为何一落千丈,但是蛋蛋每天在刻苦用功却是摆在眼前,实实在在看得到的事实。他这个借住在人家庄子上避风头的同窗,当然要略尽绵薄之力。
林淡只感觉到自己刚合上眼睛,就被叫醒了。其实估算着林淡是个病人,胡澈每天来叫人的时候并不算早。通常这时候,胡澈已经打过一遍拳,而林淡也已经起床洗漱完了。
结果这一天他却看到林蛋蛋睡得迷迷蒙蒙,小脸红扑扑的样子,忍不住心口就是一跳,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手指头就要往那脸上戳过去,嘴上很正经:“怎么今天还没起?不舒服的话,让余道长过来看看?”
然后他的手指头就被人给捏住了。
林和诚皱着眉头看着胡澈,把捉住的手指头给丢开:“三郎起得早。”臭小子,随随便便就这么进到屋里来,得好好跟大郎讲讲防人之心不可无。对胡家人就更加需要防备,胡家一窝子狐狸精,就没一个好东西!
胡澈的眉头皱得比林和诚还紧,心里面的火苗蹭蹭地往上蹿!他戳蛋蛋的脸怎么了?凭什么不让他戳蛋蛋的脸!林老七都多大的人了,凭什么跟自家蛋蛋睡一张床上!不行,他以后也要和蛋蛋一起睡!
林淡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完全不知道身边两个人之间的风起云涌,伸着爪子虚虚地扒拉了两下,挣扎着坐起来:“我……起来了。”
功课不能耽搁。要是功课学得好,他也不算是辱没了大哥的一世英名……才名;要是没学好,让大哥过去十几年的积累付诸东流,那他真的要蛋碎了。凭着他爹,可没法在祖父和大伯的怒火下护住他。
再说,他现在都这么大了,分得清轻重缓急。反正功课读得好,怎么都不是一件坏事,最起码能结交很多人。
趁着洗漱的一点功夫,反正屋子里也没别人,林淡抓紧时间问道:“对了小爹,你上次不是说拿丹药去喂大花么?”已经过了几天,应该有个结果了吧?
“嗯。”他好容易把注意力从孩子他娘,转移到大花身上,脸色顿时一变,压低了声音和林淡头碰头,“亏得我没放在家里折腾,不然房子都得给拆了。”
斗鸡这种活动在纨绔圈子里很流行,大花是个常胜将军,身价不菲。不过再怎么不菲,对林和诚也好,还是对大花的主人杨老六也罢,都只是一个炫耀的玩物。杨老六丢了大花着急都不会超过半个时辰,林和诚偷走,也不过是损友之间的一个玩笑。否则林和诚要只鸡还不简单,干嘛非得去偷人家的?
林和诚也不会大摇大摆地把大花提溜回家,而是放在了一处京郊隐蔽的小庄内。
“开头喂上一粒半粒的丹药,大花兴奋得不行,拴的绳子轻轻一扯就断,扑腾着都能飞到屋顶上,我真还以为大花这是要变凤凰,上天了都……”他的声音压抑着,脸皮子都绷紧,“到第二天大花就蔫儿了,喂米粒都不吃,就啄了几口菜叶。再给喂了一颗丹药,大花倒是立刻就活泛了,就是看着样子不对,负责喂的人赶紧躲进屋子里,没一会儿就看大花把庄上养的大黄狗给啄死了。”
林淡看着比划出的大黄狗的高度,嘴巴张得大大的:“那么凶?”杨老六喜爱斗鸡的事情,他当然知道。不过他上辈子可没见过大花,想来一只鸡是决计活不到他长大的。
林和诚叹了口气:“没用,大花啄死了大黄狗,自己也死了。”
“啊?”林淡虽然知道丹药不是个好东西,也知道拿来做实验的大花肯定没有好下场,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怎么死的?”
林和诚比划了一下姿势:“就这样,蹬着腿死的。”
赶巧胡澈过来催人,推门进来:“蛋蛋,你好了没?余道长已经来……”早知道林家老七不靠谱,没想到……以后还是让蛋蛋和他家七叔少来往的好。
第十四章 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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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淡之所以知道丹药不是好东西,还得归结于几年后发生的一件大事——宁王吃药吃死了。
宁王是当今皇上的弟弟。当然,今上是太后所出,宁王的生母连个妃位都没有。宁王没有上蹿下跳的本钱,也看得清这一点,一成年就立刻麻溜地滚去封地,除非传召别说到京城了,就是门都不怎么出,整天就关在家里面和一群道士炼丹,竟然还被他炼出了一点名气,俨然一个活神仙。
可是这样坚持不懈炼药吃药的宁王,终于把自己给作死了。
宁王在天家不受重视,那是天家的事情。然而出了自己大门,那就是皇亲贵胄。
这件事情的具体经过林淡那会儿还小,并不是很清楚。他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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