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也是一脸尴尬,支吾道:“徐大人被言官给参了本子,说是徐家在京郊弄了个道观,在里面做一些藏污纳垢之事。徐大人查了一下,发现是徐三爷所为,现在徐三爷受了家法,听说被关了祠堂。”
林淡抿了抿嘴,心里面一乐。上辈子的这会儿他还没出生,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当时只不过想着,以徐老三的为人,小辫子定然一抓就是一大把。他倒是没想到,徐老三竟然还当了一回龟公。
大商的道观为数不少,然而真正能称为道士道姑的却并不多。一些所谓的道观,里面做的是些什么勾当,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过就算是一些爱玩的,通常也就是找人请了那些“道姑”“道士”之流的出门“游玩”。当官的连商人都看不起,别说是做这些下九流的营生。这种事情在朝堂上爆出来,徐家人恐怕要有一段时间抬不起头来,徐老三这个罪魁祸首自然也讨不着好。
诸如这种道观的存在,都是台面下的事情。道门屡禁不止,只能放任自流罢了。当今的国师就是道士,包括司天监内也道士的一亩三分地。徐家来了这么一出,哪怕是为了面子,老道们都不会对徐家轻轻放下。
真不愧是小爹,一出手就是瞄准命门。徐老三这种人连纨绔都不合格,竟然会犯下这种原则性错误,死了也是活该。
真以为纨绔子弟就是成天斗鸡走狗呢?纨绔也分层级的好嘛!像他小爹那种的,和徐老三那种货色,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庄子隔壁的地,应该距离到手也不远了。花种也已经到手,就等着明年开春种下了。
哦,对了,不止种花,他还得种草。
第十一章 同窗小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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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养的人之所以不多,就是因为太能吃了,完全想不到那么点个头,竟然能吃下那么多东西,嘴巴就没有停的时候。
适合兔子吃的草料倒是不难找。温泉庄子的土地并不算肥沃,种点草料倒是合适。而且庄子毕竟位于京郊,就算他们庄上的人少,附近的农户可多。他完全可以向这些农户们收草料,这种事情连孩子都能做。等他把兔种弄出来了,以后就让周围的农户养兔子,他只需要收购就行。
好吧,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他手上连一只小兔崽子都还没有呢。
林淡一边思索着将来的计划,一边练字,突然想到刚才胡澈的眼神,低着头一撇嘴:“露馅儿了?”
字,是文人的风骨。
读书人有一手漂亮的字,是很好的一个加分项,哪怕是科考阅卷的时候,也能占到便宜。
林炎的字算得上小有名气,在同辈中更是出类拔萃。林淡在这方面也不差,都是同一个先生教出来的,字体上也是一脉相承。林家人的字,其实都不错——读书靠脑袋靠悟性,但是写字?勤学苦练,总能写出个样子来。哪怕是林七老爷和林蛋蛋这种整天想着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该学会的,也一样都不少。
但是在行家看来,林炎的字和林淡的字其实相差很大。
林炎的字中正平和,而林淡的字却肆意随性。
林淡自己知道差别,这些天就算再忙,也一直坚持每天都练字,想着尽量往老大的方向靠拢,然而成效不彰。一两个字模仿也就模仿了,但是一张纸写下来,总是会半途拐弯。
胡澈一直跟他共用一个书房,当然看出来了。不过他一直觉得林淡遭逢大难,性情都已经大变了,字跟着变虽然有点奇怪,却也只不过是疑惑了一下,并没有出言。
问题是他寄回去的信,祖父和大伯……大爹一定是看出来了。如果让两位知道他是蛋蛋不是大哥,也不知道是会被当成妖孽收掉,还是会真的信他的话?父辈和兄长们都还活着,眼前的这些太过奢侈,让他有些害怕,一旦说破了,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他是真真正正的林家子孙,哪怕莫名其妙变成了大哥,他也是林家人,倒是得负起大哥的责任来。
不过读书真的好烦!
超!级!烦!
为啥他大哥的脑子那么好使?他看这些学问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就算身边有个未来大学士也没用,就算面前有个名士余道长当先生也没用!
林蛋蛋发誓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用功过,进步倒是能看得到。然而,他现在连一本大哥的笔记都还没看完。明明这些东西,他以前上课也学过的。
书房内,余道长的授课结束:“好了,明后两天你们不用上课,好好和同窗们聚聚。大郎,你不能喝酒,今天早点睡。三郎,你看着点。”
两人纷纷应下,恭送余道长离开。
指点童生试对余道长来说完全是大材小用,按照林炎和胡澈的学习进度,也早就已经过了这个阶段,他的主讲课程其实已经往后一大截了。
可惜,林淡不是林炎。他基础课程都还有很多不明不白,让他一下子跳级进入到学霸的世界,自己私底下再怎么用功都追不上进度。
他也顾不得漏不漏馅儿,干脆破罐子破摔,抓了胡澈的壮丁就开小灶:“温故而知新,给我讲讲这段。”
未来大学士现在的学问还没精深到未来那种程度,但是辅导一个林蛋蛋是没有问题的。关于林蛋蛋的变化,他看在眼里,却不好多问。毕竟连林家都没过问,他一个外人怎么好多嘴多舌?
更何况,他心里有些不可告人的想法。他喜欢现在的蛋蛋,不喜欢那个死对头,要是蛋蛋一直像现在这样就好了。
于是两个人在书房,胡澈温故,林淡知新。
林淡的学问本来就学得乱七八糟,现在听胡澈系统地讲学,他现在的记忆力又好,先记下来,等回到房里再翻一下大哥的笔记,两相印证一番,倒是自觉进度不慢,总算是学完了一本笔记。
然后他发现很有意思的一点。他大哥和老大哥两人虽然是死对头,然而在很多事情的见解上存在着很多相似点,有些看法甚至惊人的一致。所以,这两人这么多年别苗头,纯粹是为了斗而斗么?
身为在各方面被碾压的弟弟,林蛋蛋自觉发现了大哥和老大哥幼稚的一面,一个人傻乐呵了一会儿,突然就想到明天就会和一群酸书生聚在一起,顿时就难受来。
如果他们要行酒令肿么办?
如果他们要吟诗作对肿么办?
如果他们要讨论经义针砭时弊肿么办?
林·学渣·蛋蛋感觉到了,学渣和学霸之间不可逾越的次元壁!
于是第二天一早,林蛋蛋就宣布自己生病了!
林蛋蛋要生病,靠着管家书童小厮长随等等,来再多的人也是无法阻止的。
所以,胡澈来了。他只要看着林祥他们的样子,就知道林蛋蛋是装病。要是他真病了,那被叫来的人就不是他,而是余道长。
胡澈把其他人都赶出去,自己坐到床沿,摸了摸林淡的脑门:“没发热。”
“没发热也病了。”林蛋蛋把脑袋往被窝里一埋,“反正我不舒服。”
胡澈怕他把自己闷坏,轻而易举地把他刨出来,干脆也不讲道理了,仗着习武之人对文弱书生的强大优势,给人一件件穿衣服。
他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照顾人,林蛋蛋又不配合,过程各种艰难。
胡澈也是娇养长大的小少爷,折腾了两三回,彻底失去了耐心,一巴掌把林蛋蛋拍平在床上:“不想穿衣服是吧?那就别穿了!”
然后林蛋蛋就变成了一只白煮蛋,剥了壳的那种,并且成功打了个喷嚏。林蛋蛋满脸懵圈地看着老大哥,这一招怎么比家法和跪祠堂还凶残。他一条腿还瘸着呢!
一个喷嚏并不能动摇胡澈,他凶神恶煞冷面冷心,问:“穿吗?”
情势比人强!
“澈哥,我穿。”马蛋,敢不给他衣服穿,迟早有一天老子也把你个胡阿妮给扒光了!
在上辈子,林蛋蛋几乎是在老大哥的看护下长大的。这就造成了,老大哥非常清楚他的死穴,对付他的手段不要太多哦!可是这辈子不一样啊,他们不是才刚认识嘛,林蛋蛋就以为自己能打个翻身仗……还是想点别的吧。
胡澈倒是很满意,见人终于老实了,重新给人穿上衣服。让抬腿就抬腿,让抬手就抬手。等到一切都折腾完,时间还早。
书院在城内,哪怕同窗们赶在城门开启的时候出来,到庄子上也得临近中午。
不过两个人也不是没事做。胡澈背着林蛋蛋四处转悠了一圈,看哪里布置地不对的,检查了一遍菜单和各种器物摆设。
往年林老太太在这儿开花会,针对的都是女客,这会儿庄上依样布置出来,显得有些别扭。林淡让人把一些杂七杂八地给收了,角角落落摆上几盆菊花。
梅兰竹菊,四君子。庄子本来除了种菜就是种花,花是不缺的。等摆完这一波之后,还能让同窗们带一些去书院。普通的菊花并不值什么钱,读书人嘛,个个都是是金钱如粪土,图的就是风雅,是格调。
一番收拾完毕,客人们也到了,都是从书院一起出来的,两辆马车都没坐满,统共就五个人。
林蛋蛋眯着眼睛把人认了认,和请帖上的人名都对上了号。林淡和胡澈在书院里的年纪算是最小的那一拨。来的这五人,年纪最小的也有二十了,相貌和后来相差不大。其中有三个已经有秀才功名在身,全都是同辈中颇有才名的一些,将来的成就……在他死的那会儿,混的最差的也是个六品官。
牛掰的读书人的世界,纨蛋觉得自己不太明白。
当先下来的一个是段子旻,看到林淡拄着拐杖,显然吃了一惊,快步走到近前:“林大郎,你这是……”
另个人也三步并两步走过来:“你这腿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在家温习功课吗?”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我看……还是进去再说吧?”最后过来的这人叫甄慢,人如其名,出了名的慢半拍,说话做事都慢条斯理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甄兄说的有理。林老弟你慢着点。”
林淡倒是没什么。他过来等人,又不是站着干等,而是有凳子坐的,还有茶水点心用。充其量就是看到马车过来之后,他才和胡澈一起站了一会儿。
这会儿拄着拐杖慢慢往回走,一点都不吃力。他怕这些未来的官员们问起功课,先发制人地谈起他准备改造的通固街上的宅子:“小弟见识浅薄,还请诸位兄长帮我参详。”
第十二章 菊花又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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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是读书人,真让他们谈论什么病情的,全都是生手中的生手。但是谈起这些事情来,那脑子转得可快了!
“宿舍虽好,可是地方有限。依蔡某看,林老弟大可不必拘泥在那方寸之地。”蔡聪嘴角一弯,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
林淡心里就是一跳:来了!这位在将来高中之后就去当了参军,各种阴谋诡计层出不穷,让敌人屡次吃瘪,身为文官却诡异地和武官集团保持非常好的关系,简直一代奇人!
菜虫大人,咱们一起合作做生意坑人肿么样!
胡澈看林淡热切的眼神,鼻子里喷了一口气。臭小子,折腾宿舍什么的,竟然没跟他提前说!
两进大小的宅子绝对不能说小了。而且位于通固街那种地方,所处的坊市内遍布书局、文玩字画等店家,无论是往来的交通,还是读书的氛围都非常好。
然而蔡聪说的也有道理。
“没错,就算将宿舍全都廉价租出去,所惠及的也不过是十位学子。明年来京城赶考的学子不下数百,有困难的定然不少。”
虽说穷文富武,然而读书也不是一件便宜的事情。像是普通人家,能认得几个字已经算是非常难得,至于做学问,一般的小地主人家也供不起。进京赶考一趟,平均下来的开销约莫在百两银子左右。
然而有多少人能一次就高中呢?
读书也不光是埋头做学问就可以,还得有必要的交际。从读书开始算起,考秀才得找秀才举荐,考举人自然也得找人举荐。这年头考试并不是说花钱报个名就能去考试的,很多人连考场的门槛都摸不到。
能在读书这条路上走下去的,不能说一定都是有钱人;但是有相当一部分读书人能有今天的成绩,都是靠着举家或者是举族之力供养出来的。
这一行五人中,段子旻本就是官宦子弟,甄慢出身世家,蔡聪家也是一方豪绅,剩下的两位条件要差一些。
宁明家是个地主,日子过得不算拮据,却也不宽裕。供养他读书到这个程度,家里面日子也已经有些紧巴。
董师却是个真真正正的寒门,家里统共就三五亩地。不过他从小就吉星高照,小时候扒学堂的窗户偷听,学得比里面的学生还好;大了点之后,偶然又帮了一个小官的忙,发现他的天才之处后,不仅被收做了学生,还几乎当儿子养,去年还给娶了个家境不错的老婆。如今秀才功名在身,家里夫人会经营,小日子过得越来越不错。
但是,宁明和董师却都苦过,哪怕蔡聪也曾经处处碰壁,完全明白外来学子们没有钱没有关系,在京中交际时会遇到的困难。
这时候这三人说起赴京学子们的困难时,话题那是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简直像是在吐苦水。
“唉,当初蔡某来京城的时候,全然没想到竟然连一间屋子都租不到。”
“没错,人生地不熟的,还差点给骗了。”
“当初在寺院里住了几个月,吃的不用提,屋子还漏水。”
“冬日里炭火没准备足,还靠着同窗接济。”
这些话题对段子旻、甄慢、胡澈、林淡四人来说,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世界。倒不是他们就真的顺风顺水,而是他们面对的困难是另外一个层面的问题。
对于宁明之类几乎没有任何背景的读书人来说,只要他们表现得足够出色,自然会有人拉拢他们。而林淡他们就不一样了,出身就是他们的天然立场,左右逢源的事情永远不会出现在他们身上,还得处处提防敌对势力的各种出招。对付小辈虽然不入流,但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人。
一行人边说边走,倒也不觉得林淡走得慢,只觉得没一会儿就到了屋内,讨论得正在兴头上,直接移步去了书房。
林淡只能让人将先送了热汤过来:“先喝一口驱驱寒。”
几个人分别接过汤碗,将温热的鸡汤喝完。
“你们这些有钱人家就是讲究。”董师第一个喝完,把空碗递出去,“还有吗?再给我盛一碗。”
一直板着个脸的胡澈也忍不住笑骂:“放心,咱们家大郎还不差一只鸡。”
几个人听着脸皮子一抽,暗忖:不久前两人在书院里还掐得你死我活,这一会儿倒好,成了“咱们家大郎”了。
林淡接口道:“你别不当一回事。现在白天不觉得,早晚寒凉,你们今天出来的早,还是小心为妙,没得生病耽误了功课。”
正在拿笔准备记录的甄慢,抬眼斜睨林淡一眼,拿笔杆子戳了戳林淡的伤腿:“林老弟此言甚是。”
“生病耽误了功课”的反面教材林淡,脸皮涨红。他一个纨绔,说不过这群靠嘴皮子吃饭的!
这些人岂止是靠嘴皮子吃饭,察言观色的本事也不小。既然最初问了林淡怎么受伤的,被他避而不谈,而且连向来不对付的胡澈竟然都在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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