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伯被大伯娘给抽了一顿,因为他欺负林淡了。
“天地良心,我怎么就欺负你哥了?”
林萦嫌弃地看着他爹霸占了他的床:“你不欺负哥,娘怎么会打你?”他娘撞见他哥嚎啕大哭呢!要不是被欺负惨了,他哥怎么会哭成这样?肯定是他爹不对,被抽了也是活该。
要不是后背被抽得生疼,林大伯都得跳起来:“怎么跟爹说话的?你到底站爹这边,还是站你娘那边的?”夏天衣服薄,完全没有冬天的袄子好使,藤条抽在身上,一抽一条红杠杠。
“当然是站娘一边!”林萦回答地没有半点犹豫,“娘给零花钱。爹你又不给。”而且爹那么穷,每个月就那么点俸禄,还全都上缴给了娘,他们家要不是他哥,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林大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逆子!”然后状元公引经据典地把小儿子狠狠骂了一顿。
林萦早就听惯了这一套,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巍然不动地扎着马步写大字,过上一刻钟就给他爹第一杯水:“吴州这天气比京城要热多了,爹您一大把年纪了,可得小心身体。”
他怎么就一大把年纪了!他身体有事,那也是被小儿子给气出来的!
林大伯和小儿子关起门来斗嘴,林淡则吩咐阿竹:“我这里有个凉茶方子,你照着去药房多抓几付,明天开始让茶摊老板去煮了卖。衙门这里不能少。”一个夏天他在山上倒是没感觉到什么,现在都已经是夏天的尾巴了,在山下还是热得慌,现在还能赚到个夏天钱的尾巴,一文钱都不能放过。
林大伯娘其实这个夏天也常备着绿豆百合汤什么的,但是自己家长时间炖这些个东西,厨房热得都走不进去。林淡也就每天早上,趁着时间早,天气还不那么热的时候,才会心血来潮做点吃的。
“要不你干脆弄个铺子吧,这茶棚风吹雨淋的,每天还要收要摆,多累人?”林大伯娘听到他的安排,也觉得这样不错。虽然说下人一般皮糙肉厚得经得起折腾,可是吴州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眼看着现在还没凉下来,她秋衣都找人裁好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换上去。
“这周围的铺子也没空的,总不好硬租下来。趁着还没入秋,我想想办法,把茶棚弄得像样一点,反正我们这个坊内不缺衙役巡逻,不收摊倒是不妨事。”
秋天雨水多,夏天阵雨什么的,茶摊老板直接把东西一收,放到他们的一间空房里就是了。
不过现在茶摊上卖的东西越来越花样百出,收拾起来越来越麻烦。秋雨下起来可不是夏天这样一阵就完,再说将来天气冷了,一个只能挡挡阳光的布棚子能顶得了什么?这可不像是官道边的茶摊,人家说是棚子,可都是正经的屋子改的,好歹遮风挡雨。
没过多久,就有人发现林淡正带着人往茶摊上泼水。
要知道茶摊所在的街道,说不上人流如织,可是各路需要办事的人员还是很多的。这个茶摊和林同知家关系好不是秘密,可到底怎么就得罪了这位林大郎,闹得……好吧,泼水也不是什么个事,倒更像是小孩子的玩闹,没见人家弟弟还抱着只大兔子看戏吗?
林淡回头看到,皱了皱眉:“那么热的天,把暖手捂放下,你抱着他做什么?”
林萦不放:“我不怕热。”蠢兔子看到他就跑,这回被他逮到了,非得抱个过瘾。
“你不怕热,暖手捂也怕热。”林淡硬是从林萦怀里把暖手捂抱了回来,放在自己脚边,摸了摸头顺毛。
有相熟的衙役走过来问道:“大郎这是做什么?”嘶——远看这兔子就大得吓人,近看更加肥硕。这随便一条腿都能吃上两顿的。
暖手捂察觉到不怀好意的眼神,警惕地往林淡身后躲了躲。
“就是做点实验,看看新弄的油布能不能防水。”
油布哪里还会不防水?那些富贵人家,不是都是打油布伞油纸伞的出门吗?可是油布用来做一个茶棚?会不会太费钱了一点?
衙役在茶棚里转了一圈,发现整个茶棚的顶棚全都换成了油布,就连边上扎起来的布帘子,都是用油布做成的,不由得在心里面扒拉了一下小算盘,这得花多少钱啊?他记得莫伞匠一把油纸伞,最便宜的也要卖上一两多银子。
一个茶棚,哪怕这个茶棚卖得东西多一点,生意好一点,但是一个月能赚多少钱?茶棚里的东西就没一样贵的,他们常年走街串巷的哪里不知道那些材料的价钱,随便算一算就知道茶棚的定价究竟有多便宜,赚的不过是辛苦钱。
衙役到底公务在身,不能留下来看热闹,很快就走了。
林淡不知道衙役的想法,否则他就要笑出声。做生意的哪里能和普通百姓买菜比?哪怕是一个茶摊,每天只要卖出去的量在上面,也能直接跟人讲价,成本真的要比预期的低得多。
再说到油布。油纸伞、油布伞,搁哪里都是价格昂贵的。那是因为制伞不易,一个熟练的老伞匠,制作出一把白坯的伞,也要花上十天半个月。这还是没算上在伞上作画的时间。事实上,很多伞为什么贵,多半是在这伞面上。
像是他们家,林大伯就喜欢自己写字作画,让人制成伞面给全家人用。他一副字画值多少钱?在外面真心千金难求。但是对他们自家人来说,一把伞能值什么?总共加起来的花费也不用几两银子。
现在这茶棚用的油布,只不过染了最普通的素色,更多的花样一概没有。以前吴州不产桐油,几乎所有的油布油纸都是从别的州运过来的,价格自然高。
但是现在,他们自家就产桐油啊。身为吴州地区潜藏的民间最大的桐油商人,林淡表示桐油多得是,不就是做点油布嘛,小意思!
汶城内很快就多了个布庄,专门卖油布的。
油布的作用很多,但是人们还是第一次知道油布也能有那么多的花样。各种染色的就不用说了,油布伞也是老身长叹,最受欢迎的是一种油布衣,平时穿着当然不舒服,可是下雨天穿着,比蓑衣要好得多,做事情也方便,关键是这价格还真算不上贵。
一件普通的油布衣四百文,料子式样好一点的,六百文、八百文的也有,最贵的也不过是一贯钱。
汶城本来就富庶,这个价格对于很多人家来说,都不是个事。就算是普通人家,也能买得起四百文一件的。在汶城,随便买个布裁一件衣服,也得这个价钱呢!
可以预见的日进斗金的生意,林淡终于把林大伯的私房银,算在了这家铺子的账本上。听说大爹要给小虫发零花钱,那可不是一点点,每天光是吃的,都得把普通人家给吃穷。现在小虫还越来越挑嘴,大伯娘又管着不让他多吃,要不是家门口就有一个算得上是自家开的茶摊,不然他那点零花钱哪里够?小虫在书院里的开销可不小,还是他私底下偷偷给吧。
当茶棚的各种换装,一路换到京城的时候,天气已经转凉。整个京城一片肃杀。
秋后问斩,实际上按照大商朝的律令,真正被处斩的人数量很少。每逢到大赦,什么哪里发生灾难了要祈福啊;太后寿辰要与天下同庆啊;各种各样的名目还不少,许多囚犯都能因此重新做人。但是有一种情况叫大赦不赦,改弄死的一定得弄死。
皇帝的罪己诏刚下完,二皇子就被带到了刑场。
他现在已经不那么痴傻了,哪怕是被关在刑部大牢,他所受到的待遇,比起其他重犯来说,也要好得多。最起码,他住的牢房,就关了他一个,还能称得上纤尘不染。他的妻妾和孩子就在他的隔壁,从每天泣不成声,到如今的麻木不仁。
他以为自己会害怕会怨愤,然而并没有。
这天的京城几乎都被染红了。围观的人很多,但是天很快就下起了大雨,将刑场上的血水或者还有些别的污物都冲刷了一遍,留下一下日积月累留下的痕迹。
前皇后在冷宫里投了井,被人发现及时救了上来,但是整个人都傻了。
林家人却事不关己似的,全家都窝在小庄上,看着一道金黄澄亮的油,从榨油的管道里出来,落在早就准备好的缸里。
胡高旻眼睛都要瞪秃了,半天才道:“油?”
林和诚不耐烦地咔吧咔吧磕着炒熟的葵花籽,没开口,就是点了点头。
林二伯完全不知道胡高旻干嘛在这儿,根本就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自然说话没多客气:“自家小孩儿随便折腾的,小生意而已。将来给咱们大商百姓多一样零食。”
胡高旻的眼睛都快瞪突了。什么小生意?!这可是油,素油!这能是小生意吗,这能只不过是一样零食吗?然而他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都没用,当初林淡跟他提过一起种花,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要是他早知道是油,哪里还会这样?
秋风习习的京城街头,开始有人卖烹香的炒葵花籽。
第七十一章 小聚()
♂,
京城的气象是和其它地界永远都不一样的。
像是京城的消息,永远是最灵通的;京城的达官贵人,永远是最多的;哪怕是吃食,京城也总有很多新鲜的。京城的人,也永远不乏尝鲜的勇气。
葵花籽上市的时候,没人把它当成一回事情。只不过炒货翻炒的香味,永远都能让人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这是全天下所有炒货店的“恶习”——当街现炒现卖。
炒葵花籽的更恶劣一些,才卖了两天就不卖了。
人家说卖光了。
才两天时间就能卖光,那么一点点量拿出来卖个鬼啊!
“刚引进的番种,留种都还不够呢,这点就是炒炒尝个鲜。”
尝个鲜泥煤啊!这种越吃越香的炒货,嘴巴里正香着呢,竟然就没了!这商家不厚道,忒不厚道!
而这时候,胡澈手上已经拿到了足够的葵花籽,前往屏州准备耕种,顺便还带上了林淡小庄上负责种葵花的一个管事两个庄户,还有一个卖葵花的番商手下的伙计。
这伙计会种葵花,就是不太会讲大商话,不过他跟着番商来大商,也已经是第二个年头,基本交流的几句话还是能够听懂的,再加上连比带划,和一个脑子超过普通人数个等级的胡澈交流,等队伍到了屏州庄子上的时候,伙计已经学会了不少大商话;而胡澈已经把他们所在的拜国话给学会了。
伙计名叫吉姆,胡澈给他起了大商名字叫寄牧。不过吉姆的大商话还说不标准,开口跟人介绍,一张口就是:“我叫积木,你叫我小鸡就可以了。”
小鸡很热情,年纪不大,才十五岁。一开始他说出这个年龄的时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没别的,十五岁的小鸡个头长得比大多数人都高。
胡澈已经算是同龄人中很高的那种了,但是比起小鸡来,大概也就高出寸许。
“在我们那里,葵花一年四季都能种的。不过你们要种那么多葵花干什么啊?”他们那儿都是自家门前种上几颗,给小孩子当零食吃的。
胡澈仰头望天,脸色微红:“我家那位喜欢。”
青春期的少年对这方面非常敏感,立刻就心领神会,羡慕道:“你的心上人很幸福。”他不由得想起远在拜国的坎蒂丝……唉,就算他能够赚到再多钱,人家也是要嫁进男爵家的。
“他待我也很好。”胡澈想到林淡,就忍不住笑。
随行的人听了一路的林大郎,却全都没想到会直接在屏州见到林淡。
一脸苍白显得有些病弱的少年,在官道旁的树荫底下铺了一张席子,端正地坐着,身边靠着一只跟个小孩儿差不多大小的黑白花兔子。人和兔子的面前,都摆着一张矮几,上面摆着茶碗和果碟,兔子想凑过来吃果子,被少年用手掌推开,轻声教训:“这个你不能吃。”
暖手捂看着果碟里红红绿绿的果子,动了动胡须,抬头看了看林淡,又要往前靠过去,它就闻闻也不行么?
“蛋蛋?”胡澈下了马,还踉跄了一下,简直感觉在做梦。
林淡听到声音,抬头一笑:“澈哥,再往后走,我不认识路。”
“没关系,我带你过去。”胡澈走过去,微微弯下身伸出手。不认识路什么的,只不过是林淡找的借口。哪怕第一次过来屏州这边的庄子,以他们在屏州的布置,也不可能找不到人带路。林淡这是特意在等他呢!
林淡有些脸红,抬了抬手就要伸过去;结果眼角的余光看到一抹兔头,把伸过去的手转了个弯,抱着暖手捂站起来:“说了不能吃,把果子吐出来!”
暖手捂快速蠕动三瓣嘴,一个指头大的小果子,瞬间就没了踪影,只剩下嘴边被染红的兔子毛。
胡澈没捞到蛋蛋,把暖手捂给揍了。
光兔子重新变成了毛兔子之后,暖手捂的毛比之前更加浓密,摸着又软又滑,刚好现在的天气已经不是太热,傍晚的时候抱着已经觉得很舒适了。
胡家人见过林淡的人不少,毕竟胡澈和林淡往来亲密,胡家就近伺候的一些下人都认识林淡。而且对胡家的下人们来说,这位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三少夫人。
林淡等人的那个岔路口,已经距离庄子不远,一行人在中午之前就到了庄上。
庄子是急售的,价钱比预定的要低得多。胡澈干脆把多出来的钱,先请人把庄上的房子整修了一遍,又率先将该添置的添置,该准备的准备妥当。
其实他并没有亲自跑这么一趟,只是他打着屏州距离吴州近,他可以趁此机会,“顺路”去一趟吴州。上次和林淡分别后,他就没有一天能睡个好觉的,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梦,但是没有一次能够记清楚梦里面的情景。
焦躁和思念、以及莫名其妙的恐慌在心里面堆积,等待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哪一天决堤。
可是他没有想到林淡竟然会来屏州。心里面的荒漠一下子就变成了百花盛开的繁荣景象,他欢喜得几乎无法自制。
庄子并没有什么好看的。不同于林家的温泉庄子的精致,不过是中规中矩的地主人家。两人带着暖手捂转过一圈,人们就看到林淡被胡澈给背了回来,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如今是一点血色都没有,额头上满是细密的冷汗。
刚坐下没多久的仆从们,立刻就忙碌起来。林淡身边的人显然已经很习惯他这样,阿竹熟练地倒了一碗药茶,拧了毛巾,又拿了药包去煎水。
胡家人在边上帮忙,问道:“刚才咱们看着林大郎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
“哪里好好的了?”阿竹一边照看着药的火候,一边叹息道,“大郎之前遭了大罪,虽然命是救回来了,可到底伤了底子,这辈子怕是……唉……”
众人想到之前林淡的面色,忍不住跟着点点头,那样子确实不像是大好的,想说什么却不敢说出口。林家大郎,只要听说过的就没有不说他好的。可惜人家说慧极伤寿,恐怕……转而想到他们家三郎,对林家大郎这样情深义重,若是林大郎走得早,也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
一时间,众人都没了闲谈的兴致,完全不知道被胡澈抱回房里的林淡,正被胡澈压在床上亲得连说句话都不能。
其实两人刚才本来就是做戏。在林淡的计划中,他得把自己病弱的形象弄到人尽皆知。至于脸色冷汗什么的,他现在也是习武方面略有小成的人了,不仅有上辈子的经验,这辈子指点他的还是前任国师应道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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