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
全都是科举出身的官,不是进士也是同进士,这会儿脑子里却只有这么两个字——好吃!
汶城是州府,繁华自然不在话下。糕饼铺子,百年老字号什么的,应有尽有。但却没一样及得上这莲花酥。
这其中的猫腻,林淡知道一二。自己也是开店卖吃的人,一些老字号之类,在用料方面是绝对不会差的,考究程度只会比他更高。他唯一的胜场,应该是现吃现做。莲花酥刚出锅就到了他们手上,老字号经营着店铺,却没法做到他这么快,多半得在店里面放一会儿。味道就会差一点。
真要是放在一起比试,他可未必会赢。
林萦吃了比没吃还不高兴。明明是他开口让他哥做的,明明他哥是给他做的,分给爹娘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分给那么多人?他扯了扯林淡的袖子,小声道:“哥,我没吃饱。”
林淡做的莲花酥个头很小,两个莲花酥,以林萦那个饭量,别说是吃饱,就是塞牙缝都悬。林淡早有准备:“哥一会儿给你煎肉饼吃。”他刚才特意让茶摊老板多买了点肉。莲花酥的馅儿能用掉多少,和的面也还没用完。一会儿在肉馅里和上几颗酸甜的果子,再加上点蔬菜,薄皮大肉的煎饼,好吃不腻,绝对管饱。
现在还是办公时间,林同知带着整个衙门的人也就只能溜号一小会儿,很快就全都浩浩荡荡回去了。
不用林萦催,林淡立刻就开始做起了肉饼。
林大伯娘也不好意思袖手旁观,还吩咐光顾着看的小儿子:“虫哥你是根木头么?不会搭把手?”
林萦其实对厨房很感兴趣,只是他哥一直没松口,他就没好意思开口说要学,这会儿洗完手,就开始在娘亲和兄长的指导下,包起了人生第一个肉饼。
“馅儿放太多了。”
“我觉得能包的下。”
“不是你觉得就可以包的下的。”
“馅儿多的才好吃。”
“听不听娘的话?!”
“……听。”
自己做的煎饼,虽然皮厚了一点,还露了馅儿,但林萦觉得还是格外好吃。
林萦吃了三个,终于觉得饱了。
林大伯娘吃了大半个,林淡吃了小半个。
暖手捂……暖手捂没得吃!
第二天,茶摊上开始卖起了煎肉饼。虽然皮子比林淡做的厚,馅儿里面也是菜多肉少,个头也小,但是非常受周围衙门里的一些衙役官吏的欢迎。有菜有肉吃着不腻,还不贵。
第一天就卖了将近一百个煎肉饼的茶摊老板,在回到租屋之后,仔细算了一笔账。光是煎肉饼的钱,每天就能赚上好多。他写了个条子,交给了每天买菜的菜农。
过了几天,京城的胡澈收到,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个蛋蛋,到哪里都能赚钱。”恐怕到哪里,林淡都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吧?
“煎肉饼,好想吃蛋蛋亲手做的煎肉饼,还有莲花酥。”胡澈说话的声音很轻,几乎就是嘴唇动了动。
他现在手上的茶摊,已经从十五家,变成了三十四家,短短几个月时间,比他爹当初交给他的时候,翻了一倍不止。他得到的信息,也日益丰富起来。哪怕从茶摊上得到的大部分消息,都有待证实,但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他甚至有自信凭借着这些信息,在几年内能将胡家经营得富甲一方。
但只是有钱,是万万不够的。蛋蛋说过,今后几年天下各种乱象并起。但那会儿恐怕林淡在京城,得到的消息不确切,或者是这辈子的格局有所不同,这“乱象”也有所改变了。
“还好蛋蛋在吴州,不会有事。”胡澈按下心头的慌乱,重新提笔给林淡写信。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林淡这会儿人虽然还在吴州,却已经快出吴州地界了。
通过茶摊送信,虽然方便,但并不够快。京城到吴州,一来一回往往要一个多月。余道长扯了个林淡调养,需要到山间吸收日月精华的谎,就顺利地把林淡带去了吴州的山陵地带。
暖手捂在山里面蹦蹦跳跳,时不时回头看一看林淡。
两个小道童跟在林淡后面护持,余道长走在最前面。他走的很多地方其实并没有什么路,明显是绕开了附近的村子。
吴州山陵间,是有不少村落的。林淡远远地看到一些人烟,不过都跟着余道长绕开了。
他们已经在山林间穿梭了七天。七天内,他已经从最初的断断续续,走上两个时辰;到现在的能坚持爬上一整天,改变简直脱胎换骨。
中午的时候,四人一兔做在一块岩石上休息。
林淡等喘息平复下来后,才喝了口药茶,又吃了点干粮。
余道长笑眯眯道:“我就说吧,其实你的腿早就好了,腑脏也调理得不错。只不过你自己太介意,才一直觉得自己不能跑跳,现在爬山都没事?”林淡的恢复速度简直前所未见,而且论理断掉再重新长好的骨头,怎么都会有点不一样。具体像是受寒受潮了,会感觉到骨头酸痛。但是林淡这些天风餐露宿的,伤腿却有点事情都没有。
林淡苦笑道:“这不是还得演戏么?”
余道长一听,顿时想到林家的背景,叹了口气摇头道:“弄不懂你们这些当官人家的。”
林淡倒是来了聊天的兴致:“余道长才华横溢,若要科考,不说状元,考上个进士绝对十拿九稳。要说道长淡泊名利,之前那丹药还卖得那么贵……”
“还求大郎不要再提那丹药的事情了。”余道长脸色发苦,“这回我们道门算得上壮志断腕,还亏得大郎你的提点,不然恐怕一蹶不振,被那帮子贼秃捡了便宜。”道不同不相为谋,余道长对贼秃那是一点好感都没有的。
这种愤怒,林淡很了解。像是他摆了个卤味摊子,别人家看他卖得不错,就在他对门也开了个卤味摊子。周边的市口就这么点,抢人生意就是断人财路,断人财路就如杀人父母,分分钟结仇没得商量。
“科考什么的,贫道也不谦虚,考中进士不难,难的是做官。贫道可弄不懂你们当官的那些弯弯绕绕,还是当个道士逍遥自在。”
林淡笑道:“道长说得我都想当道士了。”
“可别!”余道长赶紧阻止,“你要是当了道士,你爹你爷爷一个都饶不了我。就是胡三郎,也得给我好看。”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他看林淡休息得差不多了,继续往深山里前进。
林淡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
余道长要说对林淡,当初只不过是想着,照顾好林尚书的长子嫡孙,不说以后的好处,就是能够在温泉庄子上过一个冬天,也是赚到。结果他完全没想到林淡是这样一个人,如今他带着林淡在山林里那么多天,一个大家公子,却一点都没叫苦叫累,反而还能谈天说地。他甚至连目的都没告诉林淡。
又在山林里走了两天,林淡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大片庄园,流水潺潺,大片的耕地,晨间的山林云雾阑珊,宛如人间仙境。然而林淡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余道长,这里是什么地方?”
余道长没有回答。
两人的头顶上却传来一句:“匪寨。”
第五十八章 来不及()
♂,
不知道是不是下厨练出来的,林淡对气味十分敏感。
空气中为不可查的血腥味和某种腐臭的味道,余道长几乎闻不到,但是林淡已经感觉有点恶心了。
两个小道童一前一后地问道:“这个怎么会是匪寨呢?”
“不是前朝遗民的寨子么?”
大商立国百年,其实现在哪里还会有什么真正的前朝遗民?现在的所谓前朝遗民,其实都是不堪苛捐杂税,逃到山林里避世而居的流民,俗称黑户。
黑户不需要缴税,不需要服徭役,只需要找到一个足够隐蔽的地方,就能够修生养息。不少人做流民,往往都是一个村子一个家族地逃。
听起来似乎只是换了个地方生活,还不用缴纳花样繁多的税收;但是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自给自足是非常难做到的。譬如说盐、各种药材、铁器等等,甚至于就算是有药,也没有大夫。流民没有路引,没法进入到城镇采买各种必需品。
他们不像盗匪,会有很多钱,能够在城内安插眼线,帮他们采购物资和销赃。
他们不敢和人往来。人口对于当地的官员来讲是政绩,能够将逃民纳入治下,平添数十户人口,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但是这馅饼只是对官员们来说的,对逃民来说,他们得先缴纳相当的赋税,在必然缴纳不出后,得用徭役偿还……
许多行走山林间的猎户,如果胆子足够大的话,会和逃民做交易。当然他们也得足够艺高人胆大,否则的话,逃民为了保护自己的隐居地不被发现,很可能让猎户永远都出不了山林。相对而言,像是余道长这样懂得医术的,又是方外之人,会比较容易赢得逃民的好感和信任。
事实上,在林淡闻到那不祥的气味之前,他一直以为余道长会带他来的是一个逃民的聚居地。
林淡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怎么?受不住了?”一名道骨仙风的道长从树上飘然而下。
林淡上辈子的功夫是在胡澈眼皮子底下练出来的。老大哥本来不是没教过他书本,奈何他实在不是吃这行饭的,后来改练了武功,他最初也就图个翻墙利索,对轻功着实下了一番苦功。不过他也不是靠武功吃饭的,等闲揍几个小混混可以,但真要是碰上了不要命的悍匪,歇菜的一定是他。上辈子他已经用小命证实了这一点。
这辈子的武功还没捡起来,但是他也算是半个内行,看到道长这样的轻功,眼睛都在放光,就连刚才的恶心也给忘了:“国师大人,好一手轻功!”好帅好英俊!
暖手捂完全不理解主人的心情,三瓣嘴抖了抖,叼着一根草茎悄悄挪到主人身后:主人,挡住那个妖道!
林淡和暖手捂完全木有点亮心有灵犀技能。他看到国师走上前,一点都没躲避。
国师笑眯眯地看着一人一兔:“贫道失职,已经卸任国师之职。小友称呼贫道一声应道长就可以了。”
林淡听他这么说,一眨眼就明白了。国师虽然不炼丹,但是他隐隐身为道门执掌,对道门炼丹的风气也知道,没有考察其中的危害性,反倒纵容着炼丹之风的壮大,说是失职一点都没错。
同样的情况,在官场上其实更多。但是官场上一贯的做法,是抓个替罪羊来顶缸。譬如说在像林家这样的家族中,主人是不会犯错的,一旦主人犯了错,那定然是跟随的下人的错;也不管一个下人是否有这样的本事,能够拦得住主人的行动……虽然也确实是有一些自己作死的下人,也一些自己没长脑子的主人。
明白其中道道的林淡,倒是对国师能够一点都不贪恋权势,就这样把下面人的罪过揽到自己头上的作为,表示深切地敬佩。
国师唉,虽然没有什么具体的权利,但那可是掌握着一国的信仰,可以说是天下最尊贵的人之一,竟然这样说不干就不干了。
林淡肃然起敬:“应道长。”
应道长笑眯眯道:“小友别来无恙,此处不是寒暄的地方,且随贫道来。”又低头对暖手捂道,“小友也跟上。”
暖手捂抖了抖胡子,对林淡贴得更紧了。
林淡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应道长,又看了看暖手捂。暖手捂从小养在跟前,确实挺通人性的,但是这一本正经地跟兔子讲话……果然道长就是道长,为人处世大不同么?
一行人很快就跟随着应道长到了一处山头,拨开一处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树藤,露出一个狭小的山洞。
林淡看着他们一个个走进去,有些担心暖手捂会挤不进去。结果……暖手捂其实是虚胖?
走了二十几步路,里面竟然是一个非常大的山洞,石桌石凳样样齐全,各种生活用品也摆设妥当,除了略微暗了一点,一点都不像是在山洞内。
林淡踩了踩脚底,下面还铺了木地板。
应道长看他好奇,说道:“山洞潮湿,不耐久住,贫道略微动了点手脚,可以住得稍稍安心一点。”
这哪里是稍稍动点手脚的程度?方圆不知道多少里内,除了一个匪寨根本就荒无人烟,要把一个山洞改造成这样,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精力。
余道长倒是知道一点,应道长若是要布置这样一个山洞,还真就费不了多少功夫。道门内,关于应道长的传说很多。是的,传说。
别看应道长看着还是三十出头的样子,实际年龄……余道长今年四十六岁,在二十岁遁入道门之前,应道长已经是国师了。
有一点倒是道门公认的,应道长的武功已臻化境。
这一点,林淡很快就有了认识——应道长带着他去剿匪了。
匪寨目测人口不下上千。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个略有规模的逃民村落,附近的许多山坳开垦成了农田,山坡上种满了果树,在期间忙碌的农人都有百十来个。
有身着皮甲,手持兵刀的青壮年男子,往来巡逻穿梭,手上提着山鸡野兔,看上去倒更像是猎户。
应道长指着几处地方:“那是几处岗哨,咱们得先把那些地方挑掉。”
林淡听着抽了抽嘴角。挑掉什么的,是你一个前任国师随口讲的话吗?他现在有点怀疑,应道长辞去国师之职,根本就是想打家劫舍……不对,是当个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大侠。
他左右看了看,余道长听得认真,两个道童也是摩拳擦掌,暖手捂正在吃草。他上辈子或许还能当个战斗力,这辈子……能保全自己就不错了,上阵杀敌根本就是不自量力。
转眼之间,应道长已经把匪寨的布置讲了个清楚,然后他就说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把这匪寨收拾掉,诸位还请帮贫道掠阵。”
掠个毛的阵啊!根本就是应道长一面倒地推进。那一身形如鬼魅的轻功,没有一个盗匪能在他手上走过一个回合,一照面就被放倒,根本连呼救都没法喊出来。这还是青天白日!
一个人的武功真的能够高到这种程度吗?林淡感觉自己做梦还没睡醒,摸出刷子给暖手捂一边梳毛,一边思考人生。如果他上辈子有这样的功夫,那……
远在京城的胡澈却一头冷汗地从桌案上惊醒。
胡钧刚好走进来,看着面无人色的弟弟,忍不住皱眉道:“你才十六,这么拼命做什么?累了到床上去睡,别趴在书桌上,也不怕着凉。你身边的人呢,连条毯子都不晓得给你披一下?”
胡澈还有些惊魂未定,看着胡钧的眼神有些恍惚,半晌才道:“哥……我就是眯一下,阿德他们被我派出去办事了。对了,这里是最近收到的消息,我发现一点不妙的迹象,爹什么时候回来?我要找他商议一下。”
他刚才好像做了个什么梦,好像还是个以前也做过的梦。梦里的内容有些记不住清楚了,但是那种恐惧却直到现在还停留在心口,手还是抖的。他直觉和林淡有关,很想不顾一切去吴州找林淡,没有林淡在身边的日子竟然有些难熬,明明他们关系转变至今,其实并没有多少时日。甚至于,他听旁人说过自身相似的经历,情到浓时情转淡……似乎说他和林淡也没错,情转“淡淡”嘛……真是越来越想他了。
胡钧依旧眉头紧锁:“哥跟你说话没听到?你得多注意休息!”他得找人问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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