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澈虽然很想,但也知道这会儿刚吃饱了不合适,拿手慢慢揉着林淡的肚子,一边问:“大头跟你说什么了?”
“老国公让他开始学着练兵了,挑了五十个十来岁的孩子,大头说希望能留下二十个。”别看蔡大头平时虎头虎脑的,其实心眼早就和胡澈一个样了,也就是表面看着老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憨厚,实际上背后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脑子里都不知道拐过多少个弯来了。
林淡把信纸递给胡澈:“他还说要自己养兵。让我帮着收拢一些孤儿。”
河州这些年的发展是整体的,上层的那些士绅阶层当然是生活富足,商人们也是赚得盆满钵满。这些人赚到钱之后,还在衙门的牵头之下,多有修桥铺路的善举,让生活在底层的老百姓们很是歌功颂德了一番,赚足了善名。
当然在河州还是有一些老无所依幼无所养的情况。大商在立国之初,就曾经设立百善堂,专门用于帮助这些人生活。但是□□驾崩之后,这些遍布全国的百善堂就陆续关闭了,有一些没关闭的,曾经还一度沦为拍花子们的聚居地。
反正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大商早就已经没有百善堂好几十年了。也就是还有一些耄老,隐约还记得一点。
今年年初,河州的百善堂就建立了起来。不过出面的并不是河州衙门,而是白河书院。
其实百善堂真正开始开放至今,满打满算也就是半年时间,但是被送过来的老人和孩子,数目简直多到让人触目惊心。
蔡大头说要收拢的孤儿,就是从百善堂里面挑。
胡澈瞥了一眼,冷哼:“小小年纪,胃口倒是不小,张口就要一百个。”
“百善堂里面孩子可多了,问问里面的孩子,要是资质不错,又愿意入伍的,那么让他们从现在开始准备起来也算是不错。”
开一个百善堂,花费的人力物力都不是一个小数目。白河书院这几年来的盈利,除了留出周转的那些之外,差不多全都扔了进去,各界的捐助也不少,才算是把这么一个百善堂给开了起来。
平常人家养上三四个孩子都要精打细算着过日子,百善堂内收拢的孤儿已经有上千。
胡澈是打算把这一批孩子看资质,等能够做事了,去书院里打杂也好,出去到别的地方去做小工也好,好歹能养活自己,不至于饿死。
大商的人口多的地方多,少的地方很少,近两年来发生的一些灾难,让当地几乎绝户的也不是没有。接下来数年时间,按照林淡记忆也还是这样的光景。
如果天下间没人,那国不成国家不成家的像什么样子?
胡澈想了想:“那就去问问吧。大头这些年可攒了不少私房钱,这一下可得好好花掉一大笔。回头我再列个章程出来,别开了这个头之后,让人钻空子。”
有人花钱打小开始培养这些孤儿,等他们长大了让他们做事,只要双方同意,做的也是正当活计,那么自然是可行的。可是总有一些人,打着行善的旗号,做一些缺德的事情,把孩子拐来卖去一些腌臜之地什么的。这方面钻空子的人肯定不少,得从一开始就立好规矩。
“嗯。这件事情还是你来做吧。”林淡懒得动脑子,“对了,先生说要跟着咱们一起回京。”
“那白河书院的下一任山长选好了吗?”
“好了。我小爹!”
第一百九十一章 静坐示威()
♂
林和诚这个年过得精神恍惚。
他倒是没有在河州,而是书院一放假,都带上了老婆孩子,一起回去京城了。
关于他要接任白河书院山长的事情,林祖父也知道了。事实上,白正清先写了一封信给林永长,两个人关于这个问题讨论了将近一年时间,才定下来的。
没错,他们就这么定了下来,完全不考虑林七老爷自己的意思!
林老七表示有小情绪了,一回到京城,就直接跑去自家老爹的书房,往老头宝贝的要死的老虎皮上一团,眼神死地看着自家老爹。
林大人是区区一个小眼神就能够搭理人的么?当然不。
虽然现在过年了,但是杂七杂八的事情并不少。有些事情放在官面上不好讲,但是私底下走动走动的,现在不正是时候嘛。
能让林老爷子亲自去拜访的,已经没几个人了。但是老爷子要接待的人,还是有一些的。
他把几张帖子看完,把一大半扔到一旁,挑出几张写了回帖,叫了管家过来拿去安排,才对上已经裹着虎皮开始打瞌睡的小儿子。他看得好气又好笑,走过去抬起手就是一个巴掌呼扇到林和诚的后脑勺上,差点把人从椅子上扇到地上:“都那么久没回京城了,怎么不去和你那群狐朋狗友一起耍?”
林和诚一撇嘴:“他们有什么好一起耍的?”说起来都是京城的纨绔圈子,可是他混的圈子里的那些纨绔,到底还算是学有所长。他一个平时玩玩走鸡斗狗的,现在都能混出个名堂来,其他几个这几年在他的点拨下,那也是重新做人,在家族里面总算也不是被指指戳戳的了。
他在椅子上重新坐稳,抱怨,“爹啊,您说您和白山长怎么就想到把我给推出去了呢?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我么?让我当一个分院的院长就已经够抬举了,还让我这个连童生试都没过的当山长?爹啊,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老糊涂了?”
老糊涂爹立刻又是一巴掌拍过去:“混账!有这么说自己爹的吗?坐好!”
“哦。”林和诚端端正正地坐直,看着不承认自己老糊涂的爹重新在书桌后面坐下,“爹,那你说个明白,好让儿子死得瞑目啊?”
林永长差点就把手上的茶盏给摔了出去,还是临时想到这是他从大儿子手里面抢来的,才忍住了没摔:“念了那么多年书,连话都不会说!”
林和诚小声嘀咕:“百无禁忌嘛。”换了其他几个兄弟,没一个敢这么和他爹说话的,也就是他从小嬉皮笑脸,会讨两老欢心。
林永长懒得和他计较。自己惯坏的小儿子,只能自己捏鼻子认了。“会读好书和会教书是两件事情,这道理你是明白的。”他看小儿子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当山长和会读书同样是两件事情。你看看你们白山长平时怎么给学生上课了吗?”
林和诚摇了摇头:“那倒是没有。白山长就尽给我上课了。”无奈他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偷摸着旁听的那几个学生,哪个都轻轻松松的考了童生考秀才,考了秀才考举人。
林老大人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白山长,正正色才叹息:“你啊你。爹也知道,你读书也是花了一番功夫的,可你不是这个料,咱们也不为难你了。你就直接当个山长得了。”
“啊?”
“当山长,首先要紧的不是自身的学问,而是自身的德行,以及管理一个书院的能力。白河书院特殊,说实话,你们白山长如果自己一个人来管理,那是肯定不行的。其他三个分院长也不行,考校来去,也只有你能够把白河书院经营下去。”
白河书院现在面临的局势之复杂,哪怕是林永长也是仅见,让林和诚当第二任的山长是经过多方面考虑过的,并不是看在谁的面子,或者是脑袋一热的结果,面对显然已经整个人都懵了的小儿子,林老爹只能把道理给他掰碎了讲,“以前白河书院刚刚成立,需要的是白正清的名声。现在白河书院差的不是名声,而是实实在在的做事的人。
白河书院现在就像是一个一下子生了太多孩子的大家庭,孩子们嗷嗷待哺,家里面的大人都在努力赚钱养家,却没有人能够分出精力来教养这些孩子。
胡三郎一直都在努力压制,让这个大家庭增员的速度慢一点,想让前面的孩子尽量先长大成人。可是你们白山长……”林永长的脸皮抽了抽,喝了一口茶,忍着没评价。那老小子,仗着一身学问,成天呼朋唤友的尽玩耍了。书院里被那群三五不时到访的大家们,倒是弄得人文荟萃。一群小子们跟着听得只知道向前冲。
林和诚听着听着,大约明白了。大概就是现在的白河书院整了太多让人眼红的东西出来,外人看着就觉得是个大金鸡,一个个的全都撸起了袖子等着坑蒙拐骗下出来的金蛋蛋。所以现在的白河书院需要一只战斗力强悍的大公鸡,要能够守得住大金鸡,也要能够守得住金蛋蛋,还要带得了金鸡仔。
以前胡澈在,河州的官府和各地的士绅都能由他挡着。现在胡澈眼看着就要走了,哪怕接任的人和他们同一个派系,也难免私心。可是现在的白河书院根本就经不住一点点私心,得有一个人守着。
他虽然不是什么官员,但是他爹是太子太傅!这样的身份摆到台面上,全河州也没人敢在明面上为难他。除却读书之外,他在其他方面也不比别人差,再加上由同济的帮助,他撑上个几年倒是问题不大。
林和诚想通了,随即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爹啊,那我都当山长了,可以不去考童生试了吗?您都说了我不是那块料了。”
“不行!继续考!”
“哼!”林和诚大怒,把老虎皮往边上一扔,“我带小七小八小九去他们外婆家!”不给你玩!
在河州的胡三郎却在后衙里摆了酒席,招待河州当地的士绅们。
有了之前的拜访打底,这些人都知道胡澈这一次是铁定要离开河州的了,一个个的心里面都有些惴惴。眼前的大好局面,谁都不想放弃。这几年来,他们跟着胡澈这位年纪轻轻的知府,钱没有少赚,名声更加没有少赚。眼看着书院又起了一个百善堂,又是一个赚名声的好机会,可没了胡澈牵头,白山长又是个不管事的,接下来恐怕谁都不服谁,再做事情就难办了。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钱财重要,名声更加重要。可是钱财不是会天上掉下来的,名声更加不是每年修桥铺路赠衣施药就能够积累起来的。
胡澈在酒宴上没有多说什么,众人也都习惯了这位喜欢做事,有点沉默寡言的胡知府。
酒过三巡,一位族长终于没忍住,问了一句:“胡大人,您……”他不好期期艾艾,能够升任京官,还是太子詹事,对于胡澈当然是一件喜事,“今后河州该如何是好?还望胡大人给指一条明路。”
“言重了。”胡澈现在没有穿官袍,虽然话不多,对着这些人维持着晚辈对长辈的恭敬,“不管年后胡某去留,其实诸位都不必在意。白河书院依旧是白河书院。接下来,农学院的林院长会接任山长,诸位尽可放心。”
一群人听得目瞪口呆。林院长?还有哪个林院长?
林院长在河州那是很有名的。可以说,他们这些年多赚到的钱,有一多半和这位林院长脱不开干系。可是他们同样知道,林院长读书那是……
胡澈知道他们要说什么,率先说道:“林院长一心为了民,是个做实事的人。凡事有他牵头出面,诸位当可安心。”换句话说,你们跟着他赚钱就行了,管人家读书读得怎么样呢?白正清读书读得好,带着你们赚钱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还真是这么一个道理;再一想林院长的身份,那也是个惹不起的主啊!当下就抛下心上的包袱,觥筹交错起来。
这样的宴会,“身体孱弱”的林淡自然是不会参加的。不过院子里吵闹,胡澈又不在身边,他也睡不着,干脆在书房里摆了一盘棋,和暖手捂面对面坐着下期。
“卒三进一。”
暖手捂坐在椅子上,看着林淡推了一个棋子,过了一会儿,它也抬爪推了一个棋子。
“炮二平五。”
暖手捂再推。
“……”
“哈哈哈,将军!”
暖手捂还要再推,被林淡捉住爪子:“不行,你输了不能再动了。”
“叽叽!”暖手捂不服!
林淡正和暖手捂闹着,忽然听见“噗嗤”一声,转过头去一看,一个人打着伞直接走了进来:“林大郎好雅兴。”
第一百九十二章 白河县令()
♂
“宁明?”
林淡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看到老同窗。
“下人都在伺候前面的酒宴,我懒得过去招呼,直接就过来了。”宁明抖掉伞面上的雪花,直接把伞放在地上,室内的温度很快就把剩余的雪花融化,沿着伞骨在地面上形成一小滩水渍。
“唔。”林淡还在惊讶。
暖手捂却趁机挣脱了他的钳制,直接跳到了棋盘上,把上面本来就乱七八糟的棋子四爪齐用地弄乱,再一蹬腿从棋盘跳回到椅子上,假装很乖的样子。
宁明抽着嘴角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枚被蹬飞的棋子,走过去放回到棋盘上:“看着精神还不错。”
林淡这才反应过来,指着椅子让他坐下:“嗯。你怎么来了?晚饭吃过了吗?”
“没呢。别忙,阿祥已经去给我安排了。从京城一路过来,差点被关在城门外。”宁明的脸色满是困乏,“我这次是过来当县令的,白河县。官面上的任命还没出,京城那边都在传……”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表情奇怪地看了一眼林淡,“都在传你快不行了。”
胡澈走得匆忙。数年没有在京城过年,这一次人都在京城了,却还是连夜赶回了河州。
早几年的时候,还有人觉得胡澈和林淡成亲,那完全是看在林家能给胡家带来的利益上面。可是这几年来,伴随着胡澈的官声越来越好,官位也越来越高,风向就逐渐变成了两人伉俪情深感情甚笃。结合这次胡澈放着太子府的一堆事情不去经营反而南下,许多人都在猜测林淡恐怕是要不好了。
“都说你拖了这么多年,已经不容易了。还有些人都在打算给胡澈找填房,男的女的都有。”
“咦?”林淡整个人都呆了。
下人气匆匆地过来,收掉了棋盘,直接在书房摆了饭。宁明也不去理会呆住了的林淡,径自趁热吃饭,末了还喝了几口烫热的酒暖身,整个人才算是从一路的惊慌中镇定下来。
他倒是知道林淡的身体,并没有外面传的那么严重。最起码他在北凉暂居的时候,林淡也就是看着柔弱了一点,却也没到风吹即倒的程度。那种瘦弱苍白的样子,体虚气弱是肯定的,却也不至于严重到拖日子的程度。
但是北凉一别,他自己科考入士,又是接着家人到京城居住,林淡跟着胡澈在河州深居简出,平时只有一些往来的信件,却也不是很频繁。他被外面那种尘嚣日上的流言一说,跟着就有些宁可信其有。
现在过来一看,人好好的呢,一路的疲惫就冒了上来,对着这个让人担心的家伙,宁明也没了好脸色。
“白河立县,是把边上的一个县给吞了?县衙是在原址,还是要重新造?”
宁明哼了哼,拿眼角睨他:“不是。把原来相邻的两个县都给吞了,重新划了地界。白河书院本身就在两个县的中间,新县衙会比较靠近白河书院。”
白河书院的规划,几乎全都是出自林淡之手。宁明只是提了提,他就知道了。正好在书房里,他直接站起身,从画缸里拿了一个轴子出来,放在书案上面铺开,手指左右一转画了一个大圈:“以后这就是你的地盘?”
宁明看了看桌上详尽的河州舆图,眉毛一挑,拿着手指重新比划了一个更大的圈:“这里、这里、这里都是我的地盘。”
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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