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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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澈其实并没有带着太子去哪儿。马车慢悠悠地走了一会儿,就到了书院附近。
太子的身份到底贵重,现在盯着的人不知道多少,若是真的带着去一些三教九流的地方,哪怕他们是微服,第二天胡澈就能被言官弹劾。
到了地方之后,胡澈直接让车夫把马车停到了书院里面。
太子还觉得有些奇怪。天家对书院看重,每年给书院的钱不少,他自然是来过几次的。他心里面正这么想着,就见胡澈比了一个手势:“殿下请。”
两个人带着两个随从,并没有走进书院里面,而是沿着一条贴着书院墙根的小径,转到了书院的北侧。
胡澈指了指隐约能够看到的屋子:“殿下,就是那里了。”
太子揣测:“莫非那是书院山长和先生们的住处?”
“正是。”
胡澈的话刚落下,太子的脚步就停住了。
这地方和书院根本就谈不上距离,不过中间古木林立,哪怕只是几步路,也不怎么看得清楚。但是转过一个弯来之后,几个小小的略显破旧的小院就映入眼帘。
往好听的说,这地方花木扶疏。但眼下虽然不是正午,也不过就是午时辰时之间,应该是一天中太阳最好的时间段,但是阳光透过松树浓密的树荫,几乎就落不到院子里,看上去就十分阴冷。
太子的表情有着显见的震惊:“这就是先生们的住处?”
“没错。”胡澈没有带太子进去,先围着一排小院子绕着走了一圈,直到一个在院门打开,才招呼了一句,“申师母,您在家呢?”
申师母是一个皮肤白皙微胖的四十来岁的妇人,看到胡澈直接就笑得眼睛都弯了,快走两步过来:“三郎来了啊,快进来坐一会儿。这位后生也快进来。”她动作利索地泡了一壶茶,给他们倒上,又问,“三郎是来找山长的?师母帮你去叫人。”
胡澈喝了一口茶,笑眯眯道:“就是随便转转,申师母您别忙。”
申师母看胡澈没介绍他身边的少年,也就没有多问,热情又不失礼地聊了几句家常。
喝了两盏茶,他们起身告辞,走出一段路之后,太子才感慨了一句:“先生们住的地方竟然……”
那屋子小也就算了,里面比院子里还要冷,要不是他自幼习武,就这么一会儿,恐怕都要冻僵。眼下都还没到最冷的时候。
胡澈没有说自己已经买下了这些师长们更北的一片地方。打从余道长在北凉开始“点石成金”之后,他和林淡就打算把先生们的房子翻盖一遍。只是若是原地重建的话,新建的房子恐怕还是改不了阴冷。那些参天古木,先生们也舍不得砍伐,长那么大的树木,移栽更是个大问题。
他们这些年留意着这里的地方,慢慢将附近的房子收到手上,也就是到了去年底,才算是有了一块成片看着还不错的地方,还不大。
“在京城,其实不管地方大小,能够有一个小院子住,先生们已经胜过常人良多。”两人上了马车,胡澈才开口,“这些院子也算是书院的地方,只要在书院内执教的,就能免费住着,不过修葺之类的费用,得自己掏钱。”
若是太子今天没有过来走这么一趟,这番话听上去,他恐怕还一直觉得这些当先生们的日子过得不错。
他现在在户部做事,接触到的具体的物价并不算少。加上他现在还没有娶亲,府中的家务他也要过问。在从胡澈那里问到了先生们的收入之后,太子殿下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
京城书院在文人中的地位显而易见,更加是一些年轻学子们心目中的学院。可以说,京城书院的先生们的收入算是比较不错的一群人。
但就是这么比较不错的一群人,生活还是这样的状况。
那么比起这群人来,普通的京城百姓到底是过得什么样的生活呢?
这还是在京城,就在天子脚下,在其它地方的百姓呢,又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在不可避免地想到这个问题后,太子的脸色逐渐严肃起来,一直回到了府上,才开口叹息了一声:“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啊。”
“是。”胡澈恭敬地站在马车边上,并没有跟进去的意思,“不过现下还是过个好年吧?”
太子被这么一转折,心情突然就沉重不起来了:“胡大人过年是何打算?”
“回河州。”
太子被他斩钉截铁地这么一回答,顿时一愣,想起胡澈身上不仅还背着个河州知府的官职,那位林大郎也在河州。虽说林大郎能够拖到现在,已经让人足够意外了,但是想想林大郎现在的情况是拜谁所赐,太子也忍不住有些尴尬。
他略说了两句之后,就让人把胡澈送了回去,随后让管家收拾了一些名贵药材,送到了胡澈府上。
胡澈看着送来的东西,下意识地冷笑一声。
虽说对事不对人,但是林淡受的罪过,他自己受的算计,总要落到商家头上。
当年两个人还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他们就敢下这样的手,罪魁祸首虽然已经伏诛,但是背后那位依旧高坐,对他们而言完全是高悬的利剑。
他这些年来把自己逼得那么紧,努力做了那么多的事情,难道是忠心?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信。给商家带去利益,不过是不能为的妥协。如果他能把商家拉下金銮殿……
“胡大人,到了。”太子府上的车夫恭敬地小声提醒。
胡澈下了马车,冬日的寒意让他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把那些焦躁冲淡,把一些不该有的想法重新压回暗不见天日的最底层。
第二天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之后,胡澈赶着去林胡两家提前拜了个早年,又去蔡家看了看学生,顺便把暖手捂和小棉袄给抱上了马车,接着直接就出了城门。
蔡大头对大先生表现得成熟稳重,对兔兔先生和兔兔师娘依依不舍。他目送着自家先生的马车消失,耷拉着嘴角踅回屋子里,小眉头微微皱起。他才不会让兔兔先生和师娘变成过年大菜呢!
唉……还是怪他功夫不济,一连这么多天都还没有把兄姐们打服,不能好好保护兔兔先生一家。
于是到了年脚,整个蔡国公府已经陷入了过年的准备中,对小辈们的教育也放松了许多,加上前阵子严格要求之后,几个人确实颇多长进,长辈们对此表示欣慰的同时,默认了他们玩耍。
然而原本就把同辈们甩开一条街的蔡大头,在这个时候突然发力了!小孩儿对自己再度提高了要求,平日里甚至都不去和兄姐们切磋了,整日价的不是往校场跑,就是往书院跑。
对比之下,几个刚松快了几天筋骨的蔡家小辈们,立刻就被丢入了火坑。他们刚抗议两句,立刻就要被抽上来。
“每天才写五张大字就叫累?你看看大头,人家一天写二十张呢!还写得比你好!”
“每天才背一篇文章就叫苦?你看看大头,人家不仅背下来,还要学会学精!进度还比你快得多!”
“别拿咱们家是武将说事。你打得过大头吗?兵书看过几本了?还谈什么兵法?告诉你,大头已经开始练兵了!”
练兵?!
没错,大头在除夕前一天,挑好了五十个和他差不多岁数的亲兵。
胡澈和林淡一直让蔡大头打基础,而没有多教一些其它方面的内容,一来是因为他们会的武学并不适合打仗,二来他们在兵法上完全就是个门外汉,与其教了误人子弟,还不如一心一意巩固基础。
这件事情其实蔡大头早几天就已经写信告诉林淡了。不过现在路上有点难走,信倒是和胡澈前后脚到的。
胡澈去京城的时候不过一辆马车,回到河州照旧也是一辆马车,赶着关城门之前进了城。
京城那边开始飘雪,河州这边天气暖和一点,却是连绵的小雨。哪怕河州的道路修得不错,也是难免狼狈。
林淡没想到胡澈竟然能赶回来过年,手上抓着刚收到的蔡大头的信,都忘了打开,连两只兴奋地绕着他转圈的兔子都没注意,张了张嘴:“澈哥?”
胡澈为了赶路,沿途和车夫轮换着驾车,从京城一路过来都没有停,这会儿形容着实狼狈。他搓着满是胡渣的下巴,勾着嘴角一本正经地点头:“是我,蛋蛋。”他有点想去抱抱林淡,不过衣服上都是路上溅到的泥点子,还是一会儿沐浴完之后再抱吧。几个月没见,得好好抱抱。
林淡眼前一亮,上前一步:“澈哥你回来啦!”
胡澈摇了摇头,在林淡疑惑的目光中,脸色更加正经:“不,我没回来,你是在做梦呢蛋蛋。”
林蛋蛋……差点就信了!
第一百九十章 不差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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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澈在河州过了一个和和美美的年,丢下了京城的一堆烂摊子。
这倒不是指他没做好自己的事情,只不过他这一回重新回到京城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太子新立,需要倚仗胡澈这个太子詹事的地方良多。胡澈作为地方官多年,理应也需要时间,来重新梳理京城的关系。
经过年前那群幕僚的所谓试探,已经让太子对自己原先的班底心生不满,反而对着胡澈带着的几十个人心生羡慕。当然,作为太子而言,他只需要留住胡澈就好。只要胡澈在他手底下做事,那么这些人就等于是他的手下,完全不需要让他亲自去挖自己手下的墙角。
胡澈如果这时候足够会钻营,那么这个时候就更加应该留在京城,好好经营和太子的关系,让太子对他更加信任。
但是,胡澈就这么一走了之,还走得特别快,跟京城有什么洪水猛兽要追着他咬一样!
如此一来,胡澈倒是事不关己了,可是京城里本来做好了各种打算的人,就有些抓瞎。
太子詹事事务繁忙。胡澈忙到连着许多天都不回家,几乎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这种时候根本就不适合什么人际交往。但是过年谁都休息,那么学子、故旧、亲朋之类的一堆人,早就盘算好了这个时候过来拜访。
这也倒罢了。眼前最着紧的问题是,谁来接任河州知府?
朝中政令未出,胡澈依旧是河州知府,但是朝中官员但凡觉得自己有一些希望的,早就已经各种合纵连横,在背地里斗成了乌鸡眼。
河州条件优越,本来就是一块人人盯紧的肥肉,如今更是变成了一只会下金蛋的金鸡。谁都知道河州眼前还没有到极限,甚至不过是刚刚打好了地基,地基还打得特别深,特别坚固。接任的官员只要做到守好地基,坐在椅子上纳凉,都能看着万丈高楼平地起。
虽然现在河州知府并不是如以往那样的肥缺。衙门的日子不错,官员的收益其实是远没有通过各种操作中饱私囊来得多。但是,政绩这种东西能是钱财能够衡量的吗?
而且这个即将空出的位置是知府,在河州地界上是一把手,只有别人做出来的成绩让知府分润,没有知府做出来的政绩给别人带花的道理。有了这些累累政绩,再进一步就十分稳妥了。
一州知府再往上,那就是大商真正的高层了。看看胡澈就知道,当初他当个太子府少詹事,背后还有人嘀咕;现在他被提拔到了太子詹事正三品的位置,都没个人敢吭一声,还看着他会入六部哪个衙门。
胡澈到底年轻,身体也好,赶回来的当天就算要过年守夜,第二天睡了半天,就精神奕奕了。不过他家蛋蛋不肯跟他一起白日那啥,他又重新倒回了炕上,蔫头耷脑地靠着暖手捂。
“醒了就起来,躺着一会儿又睡着了,晚上睡不着。”林淡拧了手巾给他擦脸,伸手去拉他。
胡澈顺着力气,柔弱地靠近林淡怀里,抱着他的腰蹭了蹭,含糊地反问:“难道你今天晚上还想睡?”
林淡脸一红,把手巾往脸盆里一扔,僵硬地转移话题:“你现在不留在京城,万一下一任的河州知府……”作为吏部书的孙子,他见多了一些还算是有作为的官员,有些时候就会做出一些荒唐事。有些是年纪大了,只想着捞钱;有些是急功近利,最后好心办坏事的;有些是只能当个县令,却当上了州官,结果能力不足的。
“没有万一。”胡澈打了个哈欠,“盯着河州的眼睛那么多,不管接替我的是谁,但凡出上一点纰漏,就会被弹劾到没个人样。我留在京城也没什么事情。找我举荐下一任人选,也就是给我个收收孝敬的借口。咱们家又不差那点钱,何必呢?”
林金蛋想想也是,推了推胡澈让他坐好,自己给他梳头:“那不是还有什么知遇之恩之类的吗?”官场上面可重视这一套了。
“知遇什么啊。”胡澈嗤笑一声,“一棒子老官痞子,能当知府的哪一个岁数不比我大?一个个都要脸呢。就算能够拉下脸面来见我,多少也得端着一点,背地里恐怕能把我骂成狗。”他在官场如今也好些年了,正常他这个岁数的,能够考中进士都已经算得上年轻,他已经做到了三品,还是太子詹事,实打实的下一朝皇帝的心腹大臣,多少人眼红着?
那些多少年靠着熬资历毫无寸进的官员们,哪一个不是自视格外的高,心眼针尖一样大小?他干嘛留在京城给他们制造话题?
林淡一撇嘴:“咱们不去管他们。”
胡澈等林淡给他梳好了头,站起来把人往怀里一抱:“还是在家里舒坦。”
林淡也是粲然一笑:“嗯,马上就能回家了。”京城的宅子好不容易花了那么多心思修好,却根本没住上几天,好可惜。
胡澈哑然。他说的家里是在林淡身边,并不是指京城的宅子。那边虽然花得心思多,可是林淡不在,也还是一团冷清。
不过他没有分辨,中午随便吃了点什么。他回到河州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下午来拜访的人极多。
在河州,胡澈照样是年轻人,可是哪怕耄老们看到他也带了三分尊敬。谁给他们带来的好日子,这是明摆着的。
胡澈分批接待了人,顺便把自己可能会离开河州的消息,隐晦地提了提,并且宽慰了几句,提了一些河州接下来的局面和应对之法。
河州有白河书院在,哪怕胡澈走了,他的影响力也不会衰退。
等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胡澈已经没精力再和暖手捂打架了,回到房里顺势被暖手捂撞倒在炕上,看着在灯下看信的林淡不满:“蛋蛋!”
林淡头也不回:“又怎么了?”
胡澈指责:“你看看你,老爷回来了,你还没暖手捂热情!”被一只几十斤重的肥兔子压在身上,他只能收获一堆兔爪印,如果换成了被林蛋蛋推倒~
“时间还早呢,你急什么?”林淡扬了扬手上的信纸,“昨天就是被你闹的,大头的信都还没来得及看。”
“大头的事情你直接问我不就行了?”胡澈干脆起来,把兔子往当成兔子窝的耳房里一放,自己慢慢把衣服脱了,又去扯林淡的。
林淡让他扒拉了两下,没好气地抬头:“刚吃完晚饭呢,阿妮媳妇儿,别闹!”等到他被胡澈一把抱起,才发现自家媳妇儿已经连衣服都脱光了,哭笑不得地跟着钻进被窝,“你真是……”
胡澈虽然很想,但也知道这会儿刚吃饱了不合适,拿手慢慢揉着林淡的肚子,一边问:“大头跟你说什么了?”
“老国公让他开始学着练兵了,挑了五十个十来岁的孩子,大头说希望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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