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断反省自己对林淡的态度,越想越觉得自己错得离谱。林蛋蛋好好一个快快乐乐的小纨绔,被他管得跟童养媳一样,这也不行那也不准,连说话都不敢和他大声。明明蛋蛋时常要装病已经够痛苦了。
他吞了吞口水,接过大包袱,入手一沉,还带着一点腥味:“这是什么?”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一张老虎皮就直接掉了一半到地上。
林蛋蛋小心翼翼地看着胡澈:“我打的最大的一只老虎,皮子给澈哥,保证连一根毛都没伤到。澈哥不生气了啊。”
胡澈看了看皮子,那老虎活着的时候得有多大?还一根毛都没伤到?他告诉自己不能对林淡大小声,不能骂林淡,有话要好好说,最后忍不住一把抓起林淡,摁在腿上就打了一下屁股:“你竟然去打老虎!老虎有我好看吗?去跟老虎混了两个月!”
林淡跟一张蛋皮一样趴平在炕上。虽然屁股被打得有点疼,但是总觉得澈哥的话有哪里不对。算了,不去想了,反正他读再多的书也变不成才子,状元公的话理解不了是正常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坑人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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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蛋蛋舒舒服服地跟个老太爷一样地休息了整整两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脚上盖着躺着黑白花胖兔,胸口趴着黑毛胖兔。一本书册放在黑毛胖兔的身前,视线看过去刚刚好,都不用手扶。
黑兔子比暖手捂有定性多了,趴舒服了可以半天不动弹,完全不像暖手捂,时不时会突然蹦跶起来,不是去掏个洞,就是去揍个人,整天比个人还忙活。
书册是自己装订的,纸张裁得不是很整齐,装订线也有些歪歪扭扭,里面记录的都是一些学子们对于北凉的各种看法。
其中有一些只是单纯的指出不足之处,大部分则在后面附上了改进意见,还标注了各个人名。
林淡觉得挺有意思的。北凉需要改变的地方太多,虽然谁都知道事有轻重缓急,但是很多事情都挺急的。北凉也没那么多人,一下子去把这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也没有钱,也没有物资。所以这一份册子虽然很厚实,里面的各种意见也不乏有一些见地,并且有着很大实施价值的,但是因为北凉县的现状,暂时只能是纸上谈兵。
蛋老太爷慢悠悠地把一本册子看完,就看到北凉县的穷县令进了屋:“澈哥。”
“被它们压着你也不嫌重。”胡澈伸手把黑兔子和黑白兔子都抱走,往门外一放,示意它们自己去吃东西,“看得怎么样?”
现在又不是冬天,虽然北凉县比起京城来要冷,但如今已经是孟春,眼看着就要入夏,天气根本就不冷,捂着两只兔子也不怕出汗。
林淡把手上的册子递过去,打了个哈欠:“还成吧?”
胡澈坐在炕边,接过册子翻阅,看到上面都做了一些批注:“你把钱都算出来了?”哦,还有所需的大概人力和物料什么的,还有些小字……他站起来推开窗,对着光仔细看看,“这都写得什么?”字倒是能够看清楚,可是意思到底是什么?
“嗯?什么什么?”林淡总感觉浑身懒洋洋的。他一定是搬老虎搬伤了,现在累得慌,还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情。
胡澈手有些痒,简直恨不得把这软蛋提溜起来再打一遍,忍了忍才走回炕边上,指了指那些意义不明的小字:“这些。”
林淡伸手把他抓到边上坐下,身子一歪往他肩头一靠,两下就窝进了胡澈怀里,调整了一个姿势蹭了蹭,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
胡澈还在等他回答呢,一看没动静了,伸手往他屁股上拍了一下:“说事情呢?不是睡了一个白天了,怎么还睡?晚上又要睡不着。”
林蛋蛋轻轻哼了哼,委屈:“晚上又不是我要不睡的,明明是你不让我睡的。”什么让自己睡,他来就好之类的,现实吗?他又不是死人,那种情况下他能睡得着才出鬼了好嘛!
说到这个,胡澈也有些理屈,假装咳了咳,把话题正回来:“先说正事。”
“就是一个编号。有几个现在可以做起来了。”林淡指了指册子,“现在算不得农闲,不过田地里需要照顾的地方也不算多。咱们县里面村户也没几家,你不是地牢里好多人吗?让他们先帮着村户们重新建屋。流刑过来的人,他们就算做了两个月工,身上也没什么能用的钱,让他们也去帮忙,不用开多少工钱,他们吃两顿饱饭,做的好再额外给点吃的用的就是了。”
胡澈看了看:“城墙呢?城墙不修么?”在他眼里,城墙应该是第一个修的。
林淡不客气地嗤了一声:“今年修了也白修。再说应道长不是说了今年风调雨顺么?北边有没有战事还不一定,真要打起来,也得明年。余道长现在的……咳,点石成金的炉灰弄的房子不是越来越结实了么?等明年再修呗。明年把现在的城墙推了,往外再扩个百来步……这边也没什么险能守的,我听阿乐的意思,干脆修个瓮城挺好的。修出来也不浪费。今后城里面人越来越多,你每天带着老百姓们上那儿操练去。”
瓮城是什么,胡澈当然是知道的。不过把原先“口”字形的城墙,修成“日”字形的城墙:“没钱没人啊。”
旧城墙一定是要推平的,那根本就没出修缮。孟修和宁明都带着工匠上去看过,几乎无法理解那城墙怎么还站着。
只是现在的衙门,就一个字——穷!
账上倒是还有看起来不少的钱,但是放在一个县上面花用,根本就不够。
当然,胡澈要是没那么多花样,按部就班地和其他县令一样,这些钱倒是足够他做到离开北凉。
“钱是最不需要担心的。”林淡自信满满,“有我在还会缺钱吗?等有了钱,哪里还会缺人呢?你只要帮我打坏人就行啦。”
“嗯?”胡澈赶紧低头看他,“哪儿的坏人?你这次出去碰到坏人了?怎么都没跟我说?”
林淡刚才那也就是顺口一说,刚想否认结果脑子里闪出一道灵光,七手八脚地从他怀里爬起来,跪坐在炕上:“差点忘了!我碰到了一条村的坏人!”
“一条村?”胡澈的神色也不由得严肃了起来,“说说。”蛋蛋说的坏人一定是很坏的坏人,不是很坏的哪里会是坏蛋的对手,早就被干掉了。
林淡赶紧把二猛子被骗买入虎子沟牧场,到他们发现附近的一个强盗村子,再到推测镇上的官员可能和强盗村子有勾结的事情,都一一说了。
如果只是个强盗村子,林淡根本就不用等到回来,才特意和胡澈说,甚至于林乐就直接收拾了。
只是这么一个年深日久的强盗村子,其中牵涉到的上下线显然不简单,甚至于他们未必就这么一个村子。狡兔尚且三窟,更何况是强盗呢?
若是他们打草惊蛇,就算他们兵强马壮,到底没多少人手,还不一定谁输谁赢,别阴沟里翻船。
胡澈听完林淡描述,下意识就把他抱了抱紧,后背发凉:“你考虑得不错。坏人交给澈哥来。”
胡夫人布置任务:“一个都不能放过。”
“嗯,绝对不放过。”
胡夫人追加任务:“我想要那个村子。”
“……好。”说霸气一点,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说直白一点,林乐那一群手下也不是什么善茬,等那个村子真的被端了,他们肯定先去占了。他们手上要钱有钱,要人有人,问一句不过是给个面子打一声招呼罢了。再说,有了这一声招呼,他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暂时调用一下他们的人手,去清查那个镇子。恐怕问题十分不小。
由于有了新任务,胡澈就没再管林淡白天睡不睡觉,赶紧去找了林乐商量细节。
不过林淡也没能睡,阿福几乎和胡澈前后脚。
“二爷,皮子我先处理了一点,你要不要过去看看?”他处理兔皮熟练,动作很快。但哪怕是肉兔,又能有多大?和虎皮熊皮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价值也不能比。他处理起来就格外小心。
一听到皮子,林淡就兴奋起来,也睡不踏实了,从炕上一跃而起:“走,去看看。”
硝皮子要用的东西多,还会有一些气味。而且这么多皮子拿出来,容易造成恐慌。林乐偷偷摸摸地拿进城,阿福当然也就偷偷摸摸地硝制。皮子都放在了县衙对门的那套宅子里。当初林淡他们刚来的时候就住这儿,现在原本才不过腿高的矮墙变成了丈高,一般人根本就看不到里面在干什么,翻墙也几乎没法翻。
阿福这两天就在这里忙着硝皮子。狼皮也就算了,虎皮熊皮哪一样都不多见。这还是在北凉,若是在京城,这些皮子卖出去能换来的钱,足够买上一间不错的宅子了。那蛇皮也好,除了脑袋那一块没了之外,周身没一点破损的。
阿福等进了院子关上了门,才一边走一边说道:“可惜蛇皮小人不太会弄。阿乐找了一个这边的老猎户,说是下个月初大集的时候带过来。”
林淡点点头,对蛇皮他不是很在意,问道:“蛇皮能做什么?”
“蛇皮能做的多了。”阿福笑笑,“小人知道得不多,倒是阿乐手下的几个汉子过来转得勤,说是下水的时候用处多。大概是对蛇皮有些想法。”
林淡倒是无所谓:“他们喜欢就让阿乐拿去分,别浪费了就成。其实蛇皮切碎了过水,用香油香菜撒上一点芝麻凉拌挺好吃的。”
阿福没接话,心想您这句话要是被那群水匪们听到,非得生吃了你。
皮子摆在后院,二十几张皮子一溜撑开,看上去有些壮观。林淡愣了愣,疑惑道:“我有打那么多只?”
阿福:你祸祸了多少东西,自己心里面没数么?
林淡挠了挠脸皮,喃喃:“大概……够分了?”小爹他们年纪还轻,其实狼皮就够了,也不用特意给什么虎皮。
祖父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倒是要多泡一些虎骨酒,每天喝一盅应该是不错。
阿福:分什么?
林淡看了一眼已经不是自己的东西,毫不留恋地扭头回了县衙,看看时间差不多下衙门了,问了问厨房,又去前衙看了看。
前衙一点都没有下衙的意思。
东厢房现在已经不够了,西厢房本来收拾了出来给几个官牙用来办公,现在挪了一半给这些挂了文书名头的学子们。
这些平日里看着和和气气的学子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经常一言不合就开始吵架,喉咙堪比雷公,闹个不好还要打架。偏偏他们不管是不是前一刻争论得脸红脖子粗,下一刻就能够拍干净衣服,又坐在一起喝茶讨论。
几个官牙心里苦啊,每天都不想来衙门上工。本来他们觉得当牙人这一行,能当上官牙也算是十分体面的身份了,可是现在……听说现在县学要招蒙童,山长是状元公胡县令,先生最起码也是个举人老爷,现在看看举人老爷都这个样子,怎么觉得内心有点……十分不安呢?
胡澈的办公地点当然还是在东厢,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进进出出全都是人,走进去一看,胡澈竟然不在。
他没惊动里面的人,转身往西厢走去,胡澈也不在。哪儿去了?
西厢这边几个学子刚讨论/吵架完毕,此刻正在喝茶润口,孟修一抬头就看到了林淡,赶紧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大步流星就过来:“大郎您怎么来了?身体可好了?”
“嗯。”林淡应了一声,“现在可热闹?”他走之前好像衙门还挺清闲的啊。其实他还不知道,这“热闹”有他一半的锅。
这些来北凉的学子们大多年轻,满腔热血想要知恩图报的同时,也想着一展抱负。北凉这边唯一的巨鳄蔡国公府是稳稳当当地站在胡澈身后的,他们这些人自然是没有后顾之忧。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对当地的情况不了解,又没有什么处理政务民情的经验,连打下手都磕磕绊绊,看上去自然是比较清闲的。
但是林淡一走,首先胡澈的时间就多了,对于学子们都有时间去盯去教导了。他心情不好,要求得也严厉。这些学子们对胡澈却没有任何因为年龄上的看轻,他们要是真的拎不清,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到北凉了。
他们自认为对他们有大恩的,当然是林淡。但是胡澈在其中出力绝对不小。更何况在学问上,他们哪怕叫胡澈一句先生,那也是当得的——胡澈除了白天教他们处理政务,但凡他们在学问上有些疑问,只要他得空,也会非常详尽的一一解答。这对于他们这些学子来说非常难能可贵。
虽然有一句话叫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是做到这一点能有多难?摆在面前的事实,更多的是一代不如一代。他们这些人的出身都不是太好,原先跟着的先生能是个举人就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了,多半还是考中了秀才之后,在当地的县令那里挂一个座师的名头,或者亲自指教,或者是写信举荐,他们才能够继续求学。只是到了举人这一步,想要再往前,合适的先生就非常难找了。
林淡之前在京城办的宿舍,为什么让诸多学子们趋之若鹜,其实费用什么的还是其次,关键是每逢休沐时,到宿舍去讲课的先生们。这些先生们最早是因为林家的关系,几乎全都是出自翰林院,后来慢慢发展到了另外几个衙门。别看来讲课的这些官员,职衔未必有多高,但是能够留在京城里的,哪个是省油的灯?这些大多是寒门出身的学子,几乎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来听到这样的讲课。
可是这种授课方式也不是没有弊端。讲课的官员们因为自身的官职、经历、以及其它的各种影响,对于同一件事情的看法往往存在一些争议。用学术的方法来说,这就叫做流派。有一些流派之间彼此根本就是持截然相反的意见。
学子们还不够成熟,也没有接触过更多的实例,往往觉得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等回到自身,就开始茫然无措。可是考试的时候,却不会给任何人茫然无措的机会。
现在给他们指点的老师只有胡澈一个人,勉强还能算上小半个白正清。白正清和胡澈本来就是一脉相承,两个人系统地把他们的思路都梳理了一遍,让他们实打实的胜读三年书。
学子们对林淡还是亲切又尊敬地叫做大郎,对于胡澈,无论是私底下还是明面上都已经叫做胡先生,尊敬非常。
孟修一笑,伸手邀请林淡进屋:“大郎您快请进,学生们正好在讨论您给改的意见。”
林淡一看,果然是他之前批注的册子,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我写得随意,看得清楚吧?”
“胡先生都给解释过了。咱们就是在讨论该分头行动,还是一个挨一个的来。”归根到底,其实还是他们不怎么自信。刚来北凉的时候,他们嘴上不说,心里面那多少都有些翘尾巴。他们这样的出身,能够学到这种程度,甚至在京城的学子圈里面都有一点笑名头,当然有着自傲的本钱。
可是几个月下来,他们的自信心不说涓滴不剩,现在也开始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脚踏实地了。林淡和胡澈两人姑且不说,一个孟修他们就比不过,另外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的宁明,他们更是远远不及。
要是他们刚来的时候,这本册子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一定会争着一个人负责一个事情,现在就要踏实多了。
林淡看了一眼他们摆在桌上的东西,大致对他们要做的事情有了个数:“这样吧,你们五个人分分,两个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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