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众人在等东西的时候早已经用过了午饭,这阵子虽然已经过了晌午,但是秋日的阳光还是很充足,一方方玻璃制成的精美物件刚刚从箱子里取出来,便被阳光染成了五彩之色,那里面也有一座缩微的院落,亭台楼阁彩苑高台,此时看去便如仙境一般,直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不说别人,便是凤姐儿这出自‘金陵王家’的都忍不住惊呼出声,颤巍巍的伸手想去摸上一摸,但却又仿佛怕碰坏了一样的赶忙缩回了手去。
琮哥儿见她们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知道这都是刚刚阳光从窗子里照射进来之后才造成的那副效果,忙指使小丫头将窗子上的薄纱都撂了下来,看着那几个小丫头一边做事情一边还一副回不过神的样子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等薄纱将外面的阳光大部分都挡住,那栋玻璃做成的宅院虽然还是清透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目光,但到底好了一些。
还是凤姐儿最先回过来神,拍着胸口对着邢夫人笑道,“当时建园子时那些玻璃制成的盆景摆设瞅着便已经是极好,真真没想到,这竟然还有更加好的。”
“嫂子不知,这玻璃的品质也有好坏之分,那时候工匠的手艺还是不够老到,做出来的东西远没有现在的清澈透光。”琮哥儿在旁边笑着给她们解释。
“啧啧,这可真是!”说着便捂着嘴对眼前的几人笑着道,“我现在才知道咱们家不但是出了个会读书的状元郎,这可是还出了个财神爷呢。”
“二嫂子这话可是说错了,要说财神也是琏二哥哥才是,他在这玻璃上赚的银子可是比我的还多。”琮哥儿这倒是没说谎,他虽然占了工坊的两成干股,但是这几年来多数却都是被他给捐了出去,真要论拿到手里的绝对比不上贾琏这个总管事。
凤姐儿听了这话更是笑的开心,“托福托福罢了!”她跟贾琏现在一条心,贾琏那里有什么银子自然也不瞒着她,此时只想想那数字便足够她眉开眼笑。
此时再去想想前几年累死累活只为了攒那么几个私房,她自己都有点瞧不起自己。
107。第 107 章()
陪着她们婆媳姑嫂又说笑了一阵,将给迎春夫妻准备的回礼整理好,想着让人明天给送过去,贾赦琮哥儿父子便将地方东西全留给了这些妇人小孩儿,两个人转而到了前面的书房。
“二哥那里已经将敬大伯安排好了,爹爹还是不要太过担心。”见贾赦一副郁郁的样子,琮哥儿还以为他又是为了宁府那边的事情心情不痛快,便开口劝道。
没想到贾赦却是摇了摇头,“那边的事情尽到心便是了,管的深了,没的把你们也给搭进去,那为父便是罪过了。”见琮哥儿一副疑惑的样子,知道他是感觉到自个儿心情不好了才如此,遂习惯性的解释道,“不关那边的事情,只是今天出去的时候,谈论起之前常往来的几个老友,这次竟也是被牵连了进去,所以心中有些不痛快罢了。”
说到这里他自己倒先自嘲的笑了起来,“你老爷我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也只是一时间有感而发罢了,过了这阵子还不是照样该吃吃该睡睡。”
琮哥儿也知道自家老爹心大的很,同样的事情放在别人身上少不了唉声叹气愁眉不展,到了他这里最多也就是美人儿们陪着唱几首小曲儿喝几杯小酒儿的事情罢了。
但毕竟他现在年纪大了,多少还是让人有些担心,“爹爹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大不了我们多帮衬着些银子,又不费什么。”
这句话听着就不大合琮哥儿冷淡的性子,说出来也不过是为了自家老爹心里能舒坦些,谁知赦大老爷听了却只是摇头,“还是按例来就是了,升米恩斗米仇的,人家那里抄家流放,说句家破人亡也不为过,我们这里却是大手大脚的撒银子,没的给自己招怨恨呢。”
这世上有的是人自家不好了,便再见不得别人好,哪里那么多知恩图报的呢?!
琮哥儿倒是真没想到自家老爹能说出这话来,知道他这样多是为了自己,心里很是感动,“还是爹爹想的周到,儿子到底是年纪轻,想事情便没那么周全。”
“哼哼,你也别给你老子灌**汤,灌再多老子我也就这个样子了,老了老了,不糊涂就不错了,你们还指望着我能真英明神武一把?”赦大老爷被小儿子这么一夸,脸上笑的满是褶子,偏嘴上还要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老爹就是太自谦,只这句话便没人敢小看您。”琮哥儿说这话的时候全是发自肺腑。
从小到大,贾赦子在别人眼里贪花好色昏聩糊涂,在外没保住世袭的爵位,在家里被几个妇人耍的团团转,可谓是一无是处。
但在琮哥儿心里他家老爹却到处都是闪光点,先不说别的,忠孝友悌整个大景就没什么人能比的过自家老爹的。至于什么贪花好色好酒贪杯,那能算的上缺点吗?世家子弟的小爱好而已!
因为心里确实是那么想的,所以他每次夸自家老爹的时候都特别真诚,并且发自内心的以他为傲。被夸的人自然能够感受到他的那份心意,所以每当这时候赦大老爷笑的都是格外开怀,想想便觉得这小儿子就是比别人更加的贴心。
这时笑过之后倒是又想起一事来,小眼睛一转便张口问道,“你那日说你的婚事圣上会为你做主,你自己心里可是有数没有?”
外面太乱,他那些狐朋狗友聚会都少了,即使偶尔见那么一次,也是聊没两句便匆匆散场,所以他现在整个一闲人。
以他现在的年纪,没事的时候可不是就要琢磨这些儿女事情吗?
之前还是琢磨身边哪家的姑娘品貌出众,能够配得上自家小儿子的。自从听说可能会有赐婚的旨意后,关注的焦点便变了,眼睛专门盯着那些仕宦显贵皇亲国戚家里,如果不是上皇的女儿都已经出嫁,圣上唯一的公主年纪又太小,他甚至还会做做自家儿子能娶个公主娘娘的美梦呢。
可是那样高门人家的女儿又是哪里那么容易去打听的,这些日子来他大半的精力倒是都花在了这里,那些闲来无事的感叹也只不过是偶有所感罢了,外面那些人再怎么样又哪里有他小儿子重要?
一说起这个,琮哥儿也实在是有些不知如何开口,这个时代断袖契兄弟到处都是,但是像他这样跟徒睻感情好到彼此默契的不再谈及婚娶的却并不多,所以这要怎么跟盼着孙子的家长说呢?
看着自家老爹那期盼的小眼神,嘴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半天过去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的异常贾赦又不是瞎子,哪里看不出来,当下心里便是一咯噔,脸色不由自主的便沉了下去,“你可是有什么瞒着我的?是那姑娘有问题还是那家人不如意?”
可不就是‘姑娘’有问题,但是这要如何说?
脑子里回忆着当时太医给自家老爹诊脉的时候可有诊出过心脏病高血压什么的,刺激过度会不会出什么问题?想了半天,老爹好像并没有这方面的病灶,但到底还是不敢冒险,没看到老太太现在已经躺在床上差点动不了了吗。
愣了半晌,看到自家老爹那里急的都已经满头是汗了,连忙强笑着开口,“爹爹你急什么,儿子这不是不知道怎么说好吗?圣上并没有明言,我们做臣子的哪里好去枉自猜度?猜的对了那是擅自揣磨圣意,猜的不对保不准还以为我们不喜他老人家的安排呢。”暗自抹了抹额头上的冷安,心里叨咕着‘陛下大人有大量,现只是拿着您老人家的名头来应应急,您知道了也千万不要计较才好!’。
贾赦一听儿子如此说,也是吓了一跳,暗自想了想自己这些日子里的所作所为有没有太露骨的,想了半天发现现阶段也不过是暗中叫人留意了些消息,好像并没什么给人诟病的地方,这才放下了心,转而又对着琮哥儿说道,“是爹爹想的差了,圣上那里既然有了安排,咱们便安心的等着,反正你现在还小呢,便是多等个几年也没什么。”
一句话说的琮哥儿只想翻白眼,现在又来说自己小了,刚刚是谁急来着?不过嘴上却说道,“儿子也这么想,宝二哥年纪还在我之上呢,他那里不成亲再轮不到我的。”
听了儿子这话赦大老爷却是撇了撇嘴很不以为然,“宝玉那里虽然没定下来,但是屋里人可是早就有了的,外面等着的姑娘更是一个接一个,哼哼,只不知道到最后哪个能成了。”
说到这个贾赦心里也有些不忿,那宝玉到底有什么好的?要前途没前途要相貌没相貌,从小看还就是一个色胚子,除了会做两句酸诗,简直是一无是处,怎么这一个个亲戚家的姑娘就都能看上他呢?
在大老爷心里,即便是给自家的两个儿子做妾,那也比跟着宝玉不知道强了多少,一个个的真是没眼光,活该到了现在偌大年纪了还嫁不出去!
琮哥儿看着自家老爹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也不知到他老人家又想到了哪里去,想着刚刚自己竟然拿陛下来吓唬他老人家,心里到底发虚,便不想在这里继续呆下去,匆匆指了件事情便出了书房。
他也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出了贾府,想着还是到王府去等着徒睻好了,如果他那里有时间,也好跟他讨个主意要如何跟自家老爹公开两人关系,不得不说,有时候关心则乱,在贾赦的事情上,有时候琮哥儿看的反倒没有徒睻这个‘外人’清楚。
······
眼看着拦在自家马车前面的忠顺亲王府管事,琮哥儿实在是有些无奈,难道今天黄历上写的是诸事不宜吗?怎么无论到哪里都消停不下来,“你不是跟在王爷身边吗?怎么这身打扮?”
那身虽然不是孝服,却也是素色衣裳,这颜色让主子们见了没的嫌弃晦气,王府里的管事什么时候也这么没眼色了。
“回三爷的话,小的正是奉了王爷另来给您传话的,”那管事凑近了马车,行过礼后方低声回道,“宫里甄家的贵太妃没了,贾家的娘娘孝心可嘉一直跪着念经,又因悲伤过度所以损了身子。
王爷怕三爷担心,特意让小的来跟您说一声,并言道并没什么大事,让您不必忧心。”
听到这话,琮哥儿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只是轻‘嗯’了一声,算是自己听到了,接着便让车夫转向回府。
之前徒睻曾经跟他分析过,外面处理的差不多之后,后宫之内必然是要清理的,一来是消除隐患,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另一方面陛下也可以借此施恩,让前朝消停一些,省的人心不稳,危及江山社稷。
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到了这时候了,也不知道元春又犯了什么蠢,都已经将她移进家庙里面了,竟然还是没能躲过这一劫,不过,已经尽过力了,现有这个结果也不关他的事情。
说句略冷漠的话,也不过是个连面儿都没见过的陌生人罢了!
108。第 108 章()
琮哥儿回府之后便一直等着宫里的消息,甄贵太妃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便身亡,宫里的太上皇宠了这位那么多年,也不可能对其的死无动于衷,这倒不是说他们之间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感情,只是曾经身为帝王的尊严便不可能容人轻易去亵渎。
所以虽然只是一个管事轻飘飘的几句话,但其中的腥风血雨只凭想象也能想的出来,这种时候想马上见到徒睻是不可能的,甚至连他的确切消息都得不到,可是只要能得到宫里的消息,对他来说也是聊胜于无。
宫里表面上看似和往常一样,但是暗地里却早已经被皇帝围成了铁桶一样,琮哥儿这里派出了自己的那点人手自然是一无所获,至于忠顺王府的暗卫,他却是无论如何不肯动用的,非常时期,如此明目张胆的行事,不过是徒惹皇帝猜疑罢了。
翻来复去的静不下心思,索性便将府里现在主事的几个大管家都给叫了进来,反复询问了一些府中的事情,确定家下人等这段时间都还算安分守己,这才放下心来,即便这样还是又叮嘱了几句才将人放走。
这一夜翻来覆去几乎就没有合过眼,偶尔打个盹偏还能梦见徒睻浑身是血的样子,惊醒之后只能披衣坐起,再也躺不住。
坐在书案边上手里握着画笔,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前世苏大家的的那一首《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虽然现如今心情可以说是与诗中所表达的那种洒脱截然相反,现在也不是料峭春风的时节,但秋意渐浓,看着外面星光明灭,听着风儿穿过竹叶的声音,遥远处的时而想起的犬吠声,想着不远处宫中也许正陷入危险中的徒睻,忽然之间便生出了远离朝堂任意天下的想法。。。。。。
深深叹了口气,这一夜也只能在书房里独坐到天明!
宫里的皇帝和徒睻也是一夜没睡,甄贵太妃是昨日白天死的,死因是自杀,其实也可以是说是弄巧成拙或者弄假成真。
起因还是在甄家身上,自从甄家被抄之后,甄贵太妃便再没了往日的妩媚多情,每日里悲悲切切就差穿上一身孝服扮演小白花了。
一开始的时候上皇还感到新鲜,而且毕竟是自己宠爱了多年的妃子,虽然生了一个忤逆的儿子,但这个儿子毕竟也是自己心爱过的,可以说上皇对甄贵太妃的宠爱早已经不是一时的贪恋美色,而是被有意无意的养成了一种习惯。
这样一直被娇宠的贵妃突然之间几乎是家破人亡,每日里泪流不止,自然是让他心疼不已。
这且不说,甄家怎么说一直以来也是自己的心腹,便是现在其行事多偏向四六两位皇子,上皇的心里也认定了以甄家的忠心,如有事发生,也必然是会站在自己身后的。
这么一位忠臣却被老三和老五两个联手给坑了,他心里如何能舒服?
皇帝那里威严日重,不好打骂,老五却只是他养的一个宠物,哪里容得下他忤逆自己,所以五王爷前一段日子几乎是只要见了上皇便必定挨骂。
赶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再加上甄贵太妃在旁边架桥拨火,到了后来上皇只是谩骂已经不解气,有一次甚至直接动了板子,便是皇上的额头上也被飞过来的茶盏砸出了淤青,幸好上朝的时候有帽子遮掩,这才没被朝臣看了笑话。
不过,在甄家抄出来的千万白银以及无数的古董珠宝黄金运抵京城之后,上皇却再开不了口出不了声,非但如此,他还觉得自己被打脸了,被打的啪啪啪的响,被打的人尽皆知。
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更是在滴血,他自认为一辈子兢兢业业,坐在皇位上这么多年处处以‘仁德’为准,可以说上对的起列祖列宗,下对的起亿万黎庶,百年之后史书上再不济也算的上是一代明君了吧?
却没想到,他还没死呢,太子那里竟然便起了逼宫夺位的心思,不但是他,便是其他几个儿子也没一个老实的,一场宫变下来,死了一个儿子圈了一个儿子,他也被气的手脚不利索,连批阅奏折都做不到,无奈之下只能匆忙禅位给自认为最孝顺最容易掌控的三儿子。
却没想到,他真的是太天真了,这个他一直以为刚正不阿方正纯孝的儿子,竟然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白眼狼,之前的不争不抢,不慕名利权势竟然全都是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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