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依然老泪纵横,一边却不叫儿子了,转而向着琮哥儿开始抱怨,“从小到大,我真的忤逆过她吗?
小时候,晨昏定省的时候只有比你二叔更加恭敬勤勉的,偏人家是乖巧听话儿子,我便是那上不得台面的皮猴子?
到了读书的时候,我这里明明年纪比较大,无论开蒙和学武却是都要等着老二一个幼子,偏人家喜欢文,便只请了文先生,我偏爱些舞刀弄枪,便只会在我耳边说些粗鲁,笨拙之类的话,便好像我天生的不学无术一样!、
。。。。。。
也不知道你祖父是怎么想的,明明他的骑射都比别人高一筹,怎么我这个儿子想跟他一样,还成了错了呢?
到了娶妻,你先太太哪一点不比那个王氏强,偏偏要处处抬举着贾政和王氏,将我们夫妻给踩在泥里!
。。。。。。
便是这样,我也没想到她会有什么不好啊!”
贾赦越说越伤心,眼看着又要有大哭的趋势,琮哥儿赶忙将旁边放着的一盏茶给端了过来,“爹爹,先喝杯水润润喉!”
贾赦接了,也不管是冷的,直接一口水灌了下去。
听了这么多,琮哥儿现在终于知道,自家老爹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了,头上的伤还是小事,还是听说老太太那里手脚不利索,所以才存了心结。
抬头看着他手又揉上了额头,想来昨天那么一撞,多少还是有些脑震荡,本来便只宜静养。
偏偏今天又听说了老太太的事情,哪里还静的下来,这么下去养不好的话,还真怕他以后落下个经常头痛的病根儿。
只能在旁边安慰道,“爹爹,老人家一时着急上火的,手脚暂时不灵便,这本来便是常有的事情,你这里实在是犯不着着急上火,过一段日子养养保准就好了。”
贾赦看儿子说的斩钉截铁,虽然还有疑虑,但心底深处还是想相信的,忍不住便追着问道,“我儿可是能确定?”
“老爹放心好了,儿子自然确定。如果您还是不放心的话,等一会儿让他们再拿帖子去将太医院院正请过来看一下,保证没什么大事的。”
贾赦眼睛透出些微光亮,嘴唇动了动,却是什么都没说,琮哥儿笑了笑,又将他床头还摆的好好的药碗端了过来,试了一下,又是冷掉的,遂说道,“爹,这药冷了,我让她们热过,您先喝了,安安心心的睡一觉,我这里代您去看看老太太,回来的时候保准有好消息,您看怎么样?”
“不用热,我现在就喝,你快点过去!”说着抢过了药碗,一口气喝光,便催着琮哥儿过去。
琮哥儿想着他刚刚喝了冷茶,现在又喝这么大碗冷药下肚,实在是有些不放心,但是,看着他那个样子,头便是痛着的,这么拉拉扯扯下去,恐怕会更严重,只能先由着他。
见他将药喝光了,自觉的脱了外衣,好好的在床上躺好,便挥手让他快走,琮哥儿也不再拖沓,掖了掖被角儿便走了出去。
门口的时候见到邢夫人,叮嘱道,“老爷现在躺下了,还劳太□□排两个人去守着。
另外,仔细的嘱咐她们一下,老爷屋里的茶水药碗点心都勤换着些,再这么不精心放凉了,便索性都打发出去!”
琮哥儿说这话时候,既不高声,也不见狠厉,但近处听到的几个丫头却是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低低的将头垂下,低声应“是!”
看着她们的反应,邢夫人又叫了人进去服侍,自己到了一边的厢房,转进内室,将外衣换过,刚刚心绪不平,只顾着着急了。
外面大冷的天,她却是连汗水打湿了衣裳都没感觉,这会儿见琮哥儿出来,一下子缓过了劲儿来,这才感觉到冷。
见太太的样子,琮哥儿皱了皱眉,刚刚门口儿的情形他也发现了,自家这位太太调理人上还是差的有些远,在外面站了那么久,没人劝不说,便是连个想起来给她拿件披风的都没有。
转头看见王善宝家的在那里缩头缩脑,一副不敢抬头的样子,知道她此时也已经想到了这茬,但还是忍不住说道,“王妈妈,你也是太太身边的老人了,怎么做事还是一点章程都没有?”
这王善宝家的见琮哥儿说到她头上,竟是站在那里便在自己脸上扇了两巴掌,说道,“哥儿教训的是,都是老奴不精心,怠慢了太太,哥儿随便责罚便是。”
琮哥儿一听这话,却是差点气笑,本来只是想点她两句,没想到这人却是直接找起事来,明明王善宝那么精明的一个人,真不知道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笨的,而太太那里竟然还百般将她给当成心腹。
难不成还真的是傻人有傻福?
想到这里,语气便有些冷,“我不过是白嘱咐一番,责罚妈妈?您老可是太太屋里的,我哪里有那么大的脸面?”
那王善宝家的还要继续说些什么,琮哥儿却挥了挥手,“妈妈有时间还是去给太太备一碗姜糖水吧,在外面站了这么久,万一要是再病倒了,这府里可怎么办?”
王善宝家的这才想了起来,不敢再违逆琮哥儿,匆匆行了个礼,便转身跑了出去。
正好邢夫人换了衣裳出来,笑着说道,“她虽然不甚机灵,但平时帮我安排个事情也极妥当,又是从小跟着我的极忠心,这么多年,也习惯了!”
琮哥儿知道这话是在他面前为王嬷嬷辩驳,但这实在是没必要,王善宝家的再如何也只是在太太面前伺候,好赖又碍不着他,他也不过是见到了白嘱咐一句。
这种时候,并不想谈论一个不相干的奴才,便对邢夫人道,“王妈妈是伺候惯了太太的,太太心中有数就成,儿子也不过是白操心。
这还要过老太太那边呢,只过去之前,想再仔细问一下老太太的病情,二哥哥和二嫂子可也是在那边?”
“老太太那里,太医走的时候只说手脚这一段时间要勤着揉一揉,再不能上火生气,也不要胡思乱想,如这些都能做到,让女医过来每日在身上扎几针,以后兴许便能好。
自从早上那边传过信儿来,你琏二哥和你嫂子便一直留在那里,片刻也不敢离开。”
琮哥儿这才呼出了口气,又嘱咐邢夫人道,“太太,老爷那里并没什么大碍,只是不耐烦嘈杂,依儿子看,您也不必时刻守在这里,这府里的人还是要管好了,不要到外面胡说才好,要不然,没多久的时候,咱们府里可能就要成为笑话了。”
邢夫人被他一提醒,这才醒了过来,揉了揉额头,说道,“琮哥儿说的是,这内外的口舌是该管管,之前倒是我疏忽了。”
琮哥儿见她明白,这才舒了口气,坐着车,出了大门,向着荣府的正门走去。
坐在那里还是忍不住想着这一团乱麻,现在家里老太太和老爹这边从昨天开始算是对上了。
他也理解老爹的无奈,既然老太太不肯安分,那便只能要闹一起闹,要丢人一起丢人,如果有一方中途撑不住了,那么丢掉的就不止是名声了,以后府里的掌家理事,可就又要换人了。
想到这里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老爹那里还算是有孝心,虽然心里已经做了不肯低头的决定,到底心下不安,所以才有今天这番发作。
只不知道老太太那里有没有一点慈母之心了?
不过,现在事情还真是棘手,昨天老太太晕过去之后没什么后遗症,经老爹那一撞,大房自然什么事情都没有,但是这老太太身体一受损的消息如果传了出去,估计麻烦就大了。
正想着怎么才能将老太太的事情给推到二房身上呢,就见外面有人截停了马车,掀开车帘一看,原来是小六,忙让他上了车。
小六见了礼,便忍不住开口说道,“三爷,现在外边好多人都在说,因为娘娘回家省亲,说了不得体的话,所以气着了老太太和大老爷呢!”
琮哥儿惊得差点跳起来,他不是没想过这么引导舆论,但是皇家的人起是那么好攀扯的?
即使元春不受皇帝待见,但她现在也是皇家的人,如果扯到她的身上,损伤的自然还是皇家颜面。
所以琮哥儿只想推倒二房头上,却从没想过要攀扯元春。
看着对面小六有些闪烁的眼神,忍不住又想踹人,这小子真是一天不踹就不老实,“还有什么话?还不快一起说出来!”
小六‘嘿嘿’干笑了几声,这才说道,“其实,一开始不是这个留言,早上的时候小的偶尔听到的是大老爷胡闹,将老太太给气瘫了;后来还有的说老太太用那么长的拐杖,将大老爷给打了;还有的说二老爷跟大老爷打起来之后撞到了老太太;还有的说。。。。。。”
琮哥儿看着小六那停不下来的‘有的说’,简直快要跪拜了,这才短短的一天时间啊,竟然就除了这么多的闲言,而且版本如此之多,怎么可能?
而且?这一下子,脚是真的踹了过去,“外面这么多流言,怎么没人来通知我一声?”
小六捂着肚子忍不住喊冤,“三爷,哪里是小的不告诉您啊,小的早上听了跟老爷不利的那条儿之后,便急着想告诉您了。
可您一大早便进宫了,小的想了想只好一边让阿七继续探问,一边去宫门口等您,却正好碰到了有事出入的秦爷,便想着让他给您转告一声。
这、这,小的还以为您早知道了呢!”
小六这么一说,贾琮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一定是徒睻那家伙又给拦了。
虽然深恨这人竟然敢瞒着自己,但是想想,后来的流言应该是这人出的手,心里到底舒坦了些!
第94章()
说话间,马车很快到了荣府大门这边,琮哥儿从旁边的侧门进去,在二门处下了车,绕过荣禧堂,直接向着荣庆堂走去。
到的时候,贾政跟贾琏并不在,听说是出去处理一些事情。
倒是满屋子的女眷,不但王夫人、李纨和王熙凤在,便是西府的尤氏婆媳,薛姨妈和几位姑娘也在,此时正聚在外间的小花厅里谈论着什么。
琮哥儿进去,先向几位长辈见了礼,之后,不去管王夫人不善的眼神。
只向王熙凤问道,“不知老太太现在如何?弟弟昨儿一直忙着差事,今天又一早便去了宫里,竟是刚刚回来后才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多事。”
这话不但是对王熙凤说的,更是为了堵其她人的嘴,否则他现在才出现,被人一顶顶的帽子扣下来,无论谁都消受不起。
至于昨天他是否忙着差事,呵,有徒睻在那里,他还真不怕这些人去查。
王熙凤向来聪明,如何会不知道这些?
他们大房现在一体,自然要配合着做戏,在旁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状似伤心的说道,“琮兄弟也不用自责,都是你二哥哥做主不让人去通知你的,虽说老太太和老爷都是家里长辈,但也不敢因此耽误了朝廷的事情。
况且,老太太这里已经好了很多,只我一天都在这里伺候着,却不知道老爷那里如何了?”
一听王熙凤这么说,屋里其她几人,也借机问起了贾赦的情况。
屋里人倒是不多,可心思却不少,有的问这些固然是出于关心,但更多的却是打探。
琮哥儿并没有现在就满足她们,只说要先看看老祖宗,便转进了内室,见宝玉正守在其床边跟湘云还有伺候老太太的鸳鸯小声说着些什么,神色间虽不见欢喜,却也不如何忧伤,眼神便闪了闪。
那两人见他进来,忙忙停下了话头,鸳鸯转过来给他见礼,宝玉却是说道,“琮哥儿竟是忙到这时候才回来?”
琮哥儿向他点了点头,并未多说,只走到老太太床边,小心的撩开了帐子的一角看过去。
发现老太太正闭眼沉睡,看气色比起贾赦来可要好的多。
宝玉见他皱眉,以为他是担心老太太这么早便睡下,遂小声的跟他解释道,“老祖宗刚喝了药,我看了下方子,里面有安神的成分,恐怕一时半会儿的不会醒过来。”
琮哥儿又点了点头,病床前并不能肆无忌惮的讲话,两人又小声的交谈了几句,无非是贾琮详细的问了老太太的病情以及一天的饮食,宝玉在那里回答罢了。
末了,琮哥儿又拿过了老太太的药方看了一遍,只可惜,他在这方面并不精通,这么多年来也没特意研究过,现在最多也只能分得出这方子大概是针对什么病症,但是好坏却是说不大准。
将方子放下,又陪着宝玉守了一会儿,便转到外间,见众人都还在,忙告了罪,又将贾赦的病情细说了一番,只是其中多少有几分夸大,总不能让人说贾赦能够下床,却在母亲重病的时候,连过来看看都不肯吧。
薛姨妈算的上是外人,除了吉利话自然不好说什么,尤氏婆媳更是早得了贾珍的嘱咐,根本不想蹚进荣府这边的浑水,便也在旁边说一些官面文章。
倒是王夫人眼神闪烁,看向琮哥儿的目光尽是不善,偏又要摆出一副慈祥菩萨的面孔,手上不停转着腕上的佛珠。
见几人说的热络,半天也不插一言,琮哥儿还真以为她要无欲无求了呢。
却没想到,趁着几人聊得热络的时候,竟是冷不丁的向着他说道,“哥儿现在也是官身了,古语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见也不能一味的想着公事而不管家事。
所以,平时还是要多劝着些大老爷,将老太太气的病成这样,传出去可不好听。”
琮哥儿一听她的话便忍不住冷笑,他今天一听小六的话后,心里便在琢磨着早上那流言是怎么传出去的。
先不要说,昨晚老太太跟老爹冲突的时候,除了她从不离身的鸳鸯,那些下人都远远的退了出去。
即便是被下人不小心听到了并传扬出去,如果没有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也万万没有流传如此快速的道理。
所以,他一听到那话之后,首先想到的其实便是他那位二叔或者王夫人故意让人传的。
但是,到底没经过调查,手里也并没有证据,所以心里总是存着一丝侥幸。
想着这两人不会这么蠢,现在贾府都靠着他们父子支撑,二房不说附庸也不差什么了,可以说,此时他们对大房出手,实在是没任何好处,甚至连现在优渥的生活都保不住,典型的损人不利己。
但现在看来,这人竟是真的就这么蠢,不但如此,竟然还是亲自上阵的,这么多人面前,一句话便想将脏水全部泼在老爹身上。
本来想给她留些面子的,现在却觉得没那个必要,抬起头来诧异的望着王夫人,嘴里却是说道,“二太太这是什么话?我竟是听不懂。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生点毛病真是最正常不过!怎的就扯到我们老爷身上了?”
说到这里,又仿佛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似的,“喔”了一声,也不待王夫人那里开口反驳,接着便说道,“倒是我回来的路上,不小心听到有人在议论,说是为了娘娘省亲的事情,累坏了府里老太太和我们老爷。”
“侄儿听到这话的时候,还上去跟人辩驳了几句呢,否则,这传言一经坐实,娘娘在宫里可如何自处?”
王夫人听了琮哥儿的话,便是一阵的心慌,惊讶之情浮现在了脸上,实在是搞不明白,这件事情怎么就扯到了娘娘!
明明早上她让人悄悄的放出了便只是贾赦不孝气病生母的话。
那时候她心里还一直暗暗得意,认为自己这一招绝对能够让大房的爷几个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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