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伏伏,为难她了。”
“咱们筹谋的事情,爷还是寻个时机尽快和福晋详谈,免得夜长梦多,横生枝节。”
“等过几日月假休朝,在于她详谈吧。”我起身向外走去,“天晚了,你也早也安置,我回书房写个条陈。”
清尘躬身送了胤禟出去,看着夜色中缓缓离开的身影,那稍稍安定的心没来由的又是一阵慌乱,到底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万事俱备,云秀不日也将回京,一切都在按照胤禟的筹谋顺利进行,为何自己……
三日后,清尘的不安终于应验,睿王福晋于府中突然昏厥,随即病体沉疴,虽有太医院全力相救,却终回天无力。
“王院使,你再与本王说一遍?!”我不可置信的看着跪在眼前的众人,“福晋虽身子柔弱,却也未见痼疾,为何只是昏厥便如此凶险?”
“请王爷恕臣等无能,福晋虽无痼疾,然多年忧思郁结早有耗损,这两日偏又雨雪连绵,福晋寒气入体,一发而不可收拾。”王允谦俯身叩首,“王爷节哀,福晋只怕就在这一两日了……”
呆愣在当场,木然的看向内室,我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会、怎么会……
许久,我这才哑声说道,“宇成,带院使大人去写方子,留一名院判在府里随侍,去知会宫里让贝子回府侍疾!”
“奴才这就去办。”宇成上前扶起王允谦离开。
“王院使!”我忽的出声唤道,“蕙兰她……不是中毒?”
王允谦看着胤禟憔悴的面容,一声喟叹终是摇了摇头缓步离开。
“秦总管,将库房里上好的人参拿去给院判,让他看看如何煎煮,帮福晋续命。”我缓缓说道,“好生照顾太医院一干人等,叫下人们不可轻慢,并严加约束府内之人,切不可出什么差错。”
“是。”秦道然应声而退。
内室的锦帘一挑,唐秋兰缓步而出,我殷切的看向她,“可是中了毒?”
唐秋兰第一次从胤禟的脸上看到了惶然,不禁有些错愕,这个从来都是风轻云淡的人,竟然也会为了一个女子如此,自己是不是……可有事情却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回爷的话,福晋没有中毒。”
“能救吗?”
“唐门擅毒却不擅医,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秋兰又哪里有办法?”唐秋兰神色落寞的说道,“王允谦一个医痴已经下了断言,爷还是早作准备的好。”
“前两日还好端端的,怎么可能……这不可能!”抬手将茶盏扫落,却无故心口一阵悸痛,蹙了眉头手扶前胸,竟然觉得眼前昏花。
唐秋兰见状赶忙上前,探了胤禟的脉象,取出嗅瓶让他闻了闻,又附在耳畔轻声说道,“兄长不可大喜大悲,您身上的蛊虫最忌如此,福晋还病着,您再可不有何闪失。”
强忍心中悲苦,我缓缓点头,“我明白,你先去陪陪福晋,我一会儿就进去看她。”
入夜,风雪愈发大了起来,弘政自从回府便一直守在蕙兰身边,饮食用药一力承担不假手于人,那于镇定之中所弥散出来的浓浓哀伤,让我看在眼里越发的痛楚,少年丧母哀子何辜?!
“爷……”耳边传来轻唤,我猛一回身立刻冲到床前,“蕙兰!”
蕙兰唇边挂着微弱的笑意,缓缓说道,“爷,蕙兰让您费心了。”
“别说话,好生养着。”我取过参汤,送到她嘴边,却被她轻轻推开,“政儿,我有些话要与你阿玛说,你先出去。”
弘政拉着蕙兰的衣袖迟迟不肯放开,“额娘,儿子不走,儿子陪着您不好吗?”
“有你陪着额娘自然是好的,只是我与你阿玛有些体己话要说,你且等等,一会儿就好。”蕙兰柔声说着,抚上弘政的额头,“额娘想吃黑米粥了。”
“好好,儿子这就吩咐他们去做。”弘政急匆匆起身离开。
“爷,扶我起来。”
我见蕙兰神色肃穆,只得依言将她扶起,让她半靠在我的怀中,“有什么话非急在这一时吗?”
蕙兰握住胤禟的手,气喘吁吁的说道,“不急,只怕就没时间说了。”
“不许胡说!”
“自己的身子我心里有数,既然连弘政都唤了回来,只怕我也就是这一两日了。”蕙兰细细摸索着胤禟的手指,眼中泛起湿意,“当年就是这双手将我从雪地里拉起,我便再也忘不掉了,你爱吃什么粥,爱喝什么茶,爱习什么字,我都知道!胤禟,你的一点一滴我都想法设法的知道,我一直都希望成为你的妻子。”
“蕙兰!”我回握住她的手,在她耳畔说道,“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想了,你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我的妻子,不论为何开始,也不要在去想那些筹谋算计,只想着咱们的今后不好吗?”
“可我只是你的妻子,却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我多希望自己能够走进你的心里,多希望能够和你一起走完今后的路,可……胤禟,我累了。”
蕙兰将头抵在胤禟的颈窝处,“我能为你做的不多,反而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谢谢你这多年容了我,也将政儿给了我,这个儿子让我骄纵坏了,却和你一般是个真性情的人,今后若他犯了什么弥天大错,也请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和他计较,多帮帮他才好。”
“弘政是咱们唯一的儿子,这骄纵的性子也有我惯出来的一半,无论他做什么都是性情而为,只要初衷是好的,我自然会帮衬他,你且放心就好。”
蕙兰紧紧靠着胤禟,贪恋的感受着他身上的温暖,呼吸着熟悉的味道,“弘政不愿意娶盛安家的闺女,你就不要勉强他了,我原本也不知该如何帮他,眼下这病到帮了我的忙,弘政总要守制服丧,拖个几年我想也就过去了,到时候他喜欢的你……”
“别胡说。”我感受到蕙兰的虚弱,将她紧紧揽在怀中,“不娶就补娶吧,便是抗旨又能如何?原本这王爵之位我便不想要了,你赶紧好起来,我带你离开京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看看江南□□、大漠孤烟可好?”
“离开?!”蕙兰无奈一笑,“胤禟,从来离开的就只有你,我只能困在这四九城中,我……已经不能适应外面的生活了,困守一方天地尚且不能让你眷顾于我,更何况天大地大又哪里会有我容身之处?”
“若是当真能够离开,你便带着政儿走吧,他不适合这里,我不想他重蹈了咱们的覆辙,也不想他深陷权谋不能自拔,让他和心爱的人一起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吧。”
闻听此言我亦是湿了眼眶,“是我负了你,害你这多年忧思郁结。”
“我自己选的路,与你何妨?”蕙兰紧紧抱住胤禟的手臂,“胤禟,胤禟,照顾好弘政,照顾好芊芊,照顾好……”
“蕙兰……”我感受到怀中人逐渐消失的气息,赶忙将她搭在手臂上,抬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不要,蕙兰……不要……”
“快去唤贝子过来!”我扬声喊道,“叫太医进来!”
“胤禟……”蕙兰耗尽气力抬手细细摩挲着胤禟的眉眼,“你还是如此风姿荣华,而我却已经老去,能在你身边这多年,其实我是知足的……”
“额娘!”弘政扑到床前,拉着蕙兰的衣袖,“额娘,你不要丢下儿子!”
太医急匆匆搭了脉,又默默退了出去,一时间内院静谧的让人窒息,只有弘政的啜泣声惊扰了这夜色。
“弘政,今后好好听你阿玛的话,不要任性妄为。”蕙兰眼角含泪,吩咐玉真将锦盒取出给了弘政,“这里面是当初你阿玛送与额娘的九子连环,今后你就替额娘好生保存吧。”
九子连环!看着锦盒中的东西,我终是忍不住潸然泪下,当初的九连环,当初的九张机,当初的才子佳人,如今竟然……
“蕙兰……”
“爷,弘政我就交托给你了……”蕙兰痴痴望着眼前人,直到视线模糊,耳边再也听不到声音,“胤禟……胤禟……来世我还是希望于早春雪后,看着你一身雪白裘氅出现在……我眼前……替我掸去残雪……背我……”
“蕙兰!”
“额娘!”
康熙六十一年十月初一,睿亲王嫡福晋董鄂氏蕙兰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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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驾崩()
碧波帘幕垂朱户,帘下莺莺语。薄罗依旧泣青春,野花芳草逐年新,事难论。凤笙何处高楼月,幽怨凭谁说。须臾残照上梧桐,一时弹泪与东风,恨重重。
蕙兰就这样走了,走得如此猝不及防,走得如此悄无声息。
因着康熙圣体违和的缘故,睿亲王府嫡福晋的丧事也不宜大肆声张,只循例祭奠发丧入了寝园,然而谁都没有想到胤禟会在出殡之前找了一个人来……
“睿亲王,好久不见。”穆景远躬身行礼。
“的确好久不见。”我站起身迎他入座,“今儿请你过来,有一事相求。”
穆景远看着眼前神色憔悴的胤禟,略有迟疑的问道:“和身故的福晋有关?”
我点了点头,坐到他身侧,看着廊下随风而动的白灯笼,轻声说道:“所有人都告诉我,蕙兰死于忧思郁结而生的耗损,可……我心里不踏实,总觉得哪里不对,既然中医不能辨别,那……”
“王爷是想用西医探查?”
“蕙兰跟了我一辈子,这期间的曲折委屈我都知晓,忧思郁结自然也是有的,只是她故去的太过突然,也太过巧合。”我注视着穆景远,语气坚定的说道,“我身处宫城之内,太过巧合的事情见的多了,人也难免会多想,我只求一个明白,也希望这个明白可以从你身上得到。”
穆景远垂眸沉思,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卷入此事,也无法估计这件事若真如胤禟所说,会产生什么样的连锁反应……
“你和四爷关系匪浅吧?”
忽然听到这样一句话,让穆景远心中一惊,“九爷……”
看着他眼中的诧异,我便知道自己猜得没错,“还记得你我初见的情景吗?”
“臣记得。”穆景远看着神色自如的胤禟,缓缓说道,“当时九爷唱了一首歌。”
“那样的风雪天,一个供奉内廷的传教士不急着出宫,反而看雪本身就很奇怪,只是当时我没有心思理会这小小的不寻常而已。”我目光平静的看向他,“可之后遇上的人却是大大的不寻常了。”
“谁?”穆景远心里一惊,不禁问出声来。
“我四哥。”想着当日与四爷的对话,我嘴角有了些许松动,“你见我之前,是和四爷在一起吧?”
见穆景远没有答话,我继续说道,“或许这都是巧合,可之后你说直觉让你来找我处理教廷之事便很奇怪了,这样的事情关乎天主教在我大清的前途,怎可一句直觉便潦草行事?”
“我……”穆景远原本还想说些辩解之话,但看胤禟眼中的淡然便又挺了下来。
“即便你当真依直觉行事,张诚神父又岂会肯?”我微微摇头说道,“这些事情连起来想便可知一二了,那个时候貌似也只有我适合为这件事出声,四哥当真给你出了个好主意。”
“九爷,您不必再说了,今日所托之事,我必当尽力!”穆景远起身鞠了一躬,“请即刻带我入内检视吧。”
“清尘。”我朗声唤道,“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你陪穆神父进去。”
清尘缓步进来,手中拿着一应器具,“神父请。”
“九爷果然周全。”穆景远看着外科手术器具,喟叹一声,随清尘进了内室。
对不起,蕙兰!我只想求个明白,请你不要怪我……
轻轻擦拭着蕙兰身上的血迹,手机械的整理着她的妆容,脑海中却回响着穆景远的声音:“九爷,福晋应该是死于急性肝损伤,她的肝脏萎缩很厉害,应该是……”
“爷……”
“穆景远离开后去了四哥那里?”
清尘看着胤禟灰白的面庞,心中亦是万分纠结,轻声回道:“是。”
“你觉得这件事和四哥有关?”
“先是江南那边出事、然后长鼎家的丫头到了弘政身边,如今福晋去的不明不白,桩桩件件都和四爷脱不开关系啊……”清尘接手胤禟,一边将蕙兰的朝珠抚平,一边缓缓说道,“我冷眼瞧着,四爷想要的……是剪除爷的羽翼……想要困住你……”
默默看着棺椁中的蕙兰,看着她穿着整套的诰命服饰,看着她静默安然的表情,心越发的刺痛,“清尘,如果现在我说唯蕙兰之事我信他,你会不会怪我?”
清尘手下一顿,随即不可思议的看向胤禟,“爷,你……不该如此……”
“他不会对蕙兰下杀手,如果这件事与他有关,只怕他身边人出了问题。”我轻声说道,“或许有人希望我与他之间彻底决裂。”
“爷难道不觉得唯有福晋身故才是推拒弘政婚事最好的理由吗?”清尘眼光决绝的说道,“眼下圣上病体沉疴,夺嫡之争也已见分晓,如今李卫搅了两江之地,十三爷掌了西北军权,年羹尧任了川陕总督,京畿重地又在隆科多手中,明里暗里四爷已经胜券在握,他唯一不能左右的就是圣上了……”
见胤禟不语,清尘继续说了下去,“之前我也是小看了四爷,如今回头想想他暗地里的运筹帷幄实在惊心,又或者说他对圣意的揣测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闻听此言我禁不住微微颌首,“四哥隐忍多年,其心志为常人所不及,手段自然也……但这件事我绝不相信会是他所为。”
“爷,当初为何会放弃了八爷?”清尘忽然冒出一句。
为何会放弃?现在想想,仿佛一切的都是那样的轻描淡写,因为他自己的谋算还是因为他对自己的算计?因为他不懂我?
“或许因为自己不够爱他吧?”
“不够爱?”清尘缓缓向外走去,“那对四爷就是全然的放心?全然的爱吗?”
“……”我看着缓缓而去的背影没有说话,我知道清尘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却只能喃喃自语,“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在皇权之争中,四爷对胤禟是不是全然放心,是不是会全然而爱,可我知道四爷是懂胤禟的,对我而言懂比爱更重要。
待到蕙兰的身后事办完,北京城落了一场微雪,没有天地一片苍茫的清净,反倒使深秋过后积攒的尘埃混在了一起,满眼都是灰蒙蒙的,走起路来泥泞不堪,朝靴上沾染了泥水,浸得脚底板格外阴冷。
五爷看着远远行来的胤禟,身形又瘦了许多,那大氅都显得宽泛了,心里泛着酸楚,却依旧笑着迎了上去,“天气如此不好,还来请安做什么?额娘又不会怪责你。”
“蕙兰跟了我一场,我怎么也要为她戴上几天的孝,才不负这场机缘。”我想着天家的规矩心里不免又是一阵唏嘘,脸上却带了清浅笑意,“如今也该来给额娘请个安了,听说这两日额娘身上也不太舒爽,想来也是天气使然啊。”
“那正好,咱们兄弟一处去吧,额娘见到必是十分高兴的。”五爷与胤禟并肩而行。
待到庄宜院,却不见有人出来迎接,正在纳闷,就见守门的宫女急急跨了出来,俯身行礼,“给二位爷请安,今儿一大早李总管奉皇上口谕,亲来将娘娘接去了畅春园,姐姐们收拾了娘娘的物品也跟随而去,只留了奴婢守门。万岁爷的意思是要娘娘在园子里陪一段时间。”
闻言,我与五爷相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须臾,我才开口道,“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