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次现身,并没有引起多大反响,物以稀为贵,出现的太频繁,就没那么稀罕了。他早上来过一次,中间又来劝过几次,所以,他这次再来,就没人理会了。
“咳咳,各位叔叔婶婶,我来了……”没人理不要紧,咱自己报号。
“小仙师,您就别劝了,我们是不会走的,而且明天还要再来,总得让老神仙看到咱们的诚意才好。”
“俺也是,小仙师,俺可是刚来,白天没来,晚上要多拜一会儿才好。”
他刚起了个头,众人便乱糟糟的把他给顶了回来,其中颇有几个熟悉的面孔,比如最虔诚的那个赵屠户,这家伙的嗓门最大,逻辑也最混乱,白天没来,晚上补上?难道你还想睡在三清殿不成?
看来讲道理是没用了,说不得,哥要用杀手锏了。
“其实,先师刚才又托梦给我了……”这件法宝果然犀利,轻轻一句话,三清殿内顿时鸦雀无声了,不过所有人的眼睛都变得会说话了,一道道灼热的目光让某人觉得很有压力。
“老神仙怎么说……”
“师父只给我留下了一句话,那就是……”刘同寿故作深沉的扫视了一圈,吊足了众人的胃口,这才轻声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啊?”这句后世的名言引得众人一阵哗然,字义很简明,无非就是老神仙撒手不管,让大伙儿自生自灭了。
“小仙师,这话真是老神仙说的?不会是你……”
“是啊,是啊,老神仙何等仁心仁德,咋能说出这么薄情的话呢?他不是这么冷漠的人”
我擦,合着哥在你们心目中,就是个冷漠薄情的人啊?亏得我这么尽心竭力了,好吧,哥不跟你们一般计较,谁让咱是有道之士呢?
“大家不要吵,你们难道认为我是那种假传师命的人吗?”
“……”没人回答,不过众人的目光中都是满满的质疑之色。
“其实,这句话是有玄机的,你们先听我解释过了,若是不满意,再嚷嚷不迟。”
刘同寿的话多少起了点效果,最虔诚的那些人都是附和,不过质疑声也有不少,道家的谒言一般都比较隐晦,都是类似诗句一样的东西,而不是这种谁都听得懂的大白话。总算是刘同寿已经有了相当的威望,嘀咕争执了一阵子,人们最终安静了下来。
“师父说的‘自己’指的并不是各家各户,而是东山镇整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只要大家肯互相帮忙,并且持之以恒,绝大部分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刘同寿将自己的想法合盘托出。
第44章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第44章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小仙师说的是守望相助吗?这种事,咱们本来就有做啊,可是想靠这个解决那些难题,恐怕就……”
“对啊,一家有难八方支援,镇上的人虽然不是同宗,但却也懂得这个理儿,当然,这得除了少数刻薄人。”赵屠户肚子里还有几滴墨水,不过说的话却明显另有所指。
“你个杀猪的把话给我说清楚了,哪个是刻薄人?你问问镇西的街坊们,咱崔永明到底是古道热肠的好人,还是自扫门前雪的吝啬鬼?哼”崔木匠立刻反唇相讥。
这两个人一个住在镇东头,一个则是相反,横跨整个小镇,也不知到底如何结下的怨仇。以刘同寿想来,大抵也就是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或者因性格迥异造成的言语摩擦罢了。
其他人有的帮两人做证明,有的好言相劝,也有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事情的因果,一时间,三清殿内沸反盈天,乱哄哄的好像菜市场一般。
刘同寿半点都不着慌,笑吟吟的站在那里,像是事不关己的看热闹,又像是正中下怀,对这样的局面很满意的模样。很快便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随即,一个声音高声叫道:“好了,都别吵了,先听小仙师解释完”
喊话的人正是周老板,他不是来许愿求恳的,只是单纯的来还愿的。他一直留意着刘同寿的动向,想着找机会帮忙,就算不能解决问题,多少也要帮几句腔。之前的话题变幻太快,他一直都没插上嘴,这时总算是得了个空。
老实人爆发,往往比寻常人更有威力,他这一嗓子吼过,众人都记起了正事,连两个当事人都是讪讪的住了嘴,三清殿再次恢复了平静。
“东山镇是个好地方,大家也都是好人,别说相互之间,当日家师在时,我紫阳观也受过不少人的照顾呢……”刘同寿并不急着解释,而是将楚楚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被点到名字的人脸上,都是焕发出了一层光彩,那些没被点到的人,都是一脸懊丧,几个年轻气盛的还小声抗辩着:“他们还不是占了近水楼台的便宜,小仙师你可不能因为这个就厚此薄彼啊。”
“镇子一共就这么大,有诚意的话,怎地就差了这几步路了?”立刻便有人反唇相讥。虽然还没搞懂刘同寿的真实意图,但是,乡亲们都很现实,哪怕是个先后次序,也是要争的,爱拼才会赢么。
“好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大家守望相助不假,但这种互相帮忙是很有局限性的。首先,就是距离上的,姜婆婆,冯大婶,你们其实就可以互相帮忙的啊,梁叔过几天就要去府城赶考了,带个信,找个人不过举手之劳,姜婆婆您为什么没想到呢?”
“我……”姜婆婆愣了一下,随即就想起了刘同寿先前说过的话,“梁家在镇子南边,我家在北面,平时走动的少,一时也不好登门相求啊。”
“婶子说的哪里话,就像同寿说的,就是举手之劳罢了,又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倒是同寿,你说互相帮忙,难道你听到我求的事了?”冯大婶的面色有些发窘。
她白天祷告的声音很低,不离近点应该是听不到的,那种事,本来也不好张扬。谁想到刘同寿的脚步很轻,耳力也不错,却是听了去。想到刘同寿的身份,她很快便释然了,却有些疑惑,不知道姜婆婆却怎能解决她的难题。
“这事儿其实不难,咱们回头再说。”刘同寿笑了笑,并不说破此节,而是又点了几个名字,都是属于这种离得远,走动少,但却可以互相帮忙的。“……大家看到了吧,如果将整个镇子当做一个整体的话,很多麻烦都是可以互相帮忙解决掉的。”
“小仙师说的是。”众人都是点头。
其实,别说是东山镇这种地方,就算是那些以宗族为主的村庄,问题也同样存在,和居住距离一样,亲缘也是分远近的,近的可能会走动的频繁,但远的那些人中,老死不相往来的也是大有人在。
“此外,张大爷,林大伯,你们二位的麻烦也能用互相帮忙的方式解决啊,你们又何苦在这里跪求呢?”
“咱们?”张大爷就是那个丢牛的。而林大伯则是一个富户,他家有两处作坊,还有几十亩水田,可他家人丁却有些单薄,因此跑来求告。
这些年江南的年景还不错,也没有外地来的逃荒者,而府城、县城的经济非常繁荣,就算有些失地农民或者流民,也大可安置得下去,于是,就有了林家人手不足的问题。
说来倒也有趣,这人的苦恼因用工荒而来,不过他却是来求子的。想靠生孩子来解决眼前的劳动力不足问题,这还真是……刘同寿也只能用很傻很天真来形容了,但华夏老百姓的宗族理念,或者说小农意识就是这样,倒也怪不得林大伯想不通。
他一摊手道:“林大伯家有三头牛,却没有足够的人手,而张大爷家里有四个儿子,却没有牛……其实,你们两家匀一下子不就结了?林大伯从张家雇两个人手,张大爷从邻家租用头牛,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可是……老汉我自家有田有地,干吗要让儿子给别人家做工?”
“牲口又不是家什,自家的牛,自己会爱惜,租到别人家,又怎知别人会不会爱惜?”
刘同寿觉得理所应当的事情,却遭到了张、林二人异口同声的反对。这时代有佃农、雇工不假,但那些人通常都是失地的农民,或者家里田地不够,这才去给人打工,对于有条件的老百姓来说,他们还是更愿意男耕女织,自给自足。
其实不单是华夏,西方人也是这样的,工业**初期进行的圈地运动,就是为了把农民从土地上赶走,然后才有足够的劳动力,构成了工业**的必要条件。所以,刘同寿的办法虽好,却不太符合时人的观念。
“所以啊,家师才会这样说啊,他说……”二人的反弹出乎了刘同寿的预料,可在他脸上,却看不到半点意外,反倒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他是谁,他可是实力派的演艺人士,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露怯了。
“老神仙还说什么了?”众人齐声追问。
“他说……”俺们那旮都是东北人?我擦,这个显然不能说,那应该说点啥啊?刘同寿一撮牙花子,有些牙疼,这要怎么忽悠才好呢?好吧,就这样好了……
“他说:天下万民都是一家人,那是一个大家;而咱们东山镇也是一个大家庭,是小家;至于各位自家呢,那就是小家中成员了……也就是说,咱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要同气连枝,要互相帮助,总之,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多看新闻还是很有用的,要不是前世经常看晚上七点档,哥能编出来这么神奇的台词吗?看,这么多人,都被哥给震得哑口无言了。
“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有点道理……”林大伯有些动摇,他终究是半农半商的,理念比纯农民的张大爷要开明一些。
“当然了,这可是我师父说的,我师父何等道行,他说的还能有错?”刘同寿赶忙趁热打铁,“林大伯你想想,如果你们互相帮忙,张大爷的儿子在你家做工,又岂会虐待你的牛?他不怕你……”
老张头不满意了,他鼓着腮帮子赌气道:“小仙师你这话可说错了,俺老张是什么人,就算没有儿子在他家做工,又岂会虐待他家的牛,只是我家的阿黄……”
“逝者已矣,张大爷,过日子还是得向前看,不能老是回忆过去。你的牛丢了,不是也报过官了吗?县衙都没找到,恐怕……唉”
刘同寿不是纯忽悠,在这个时代,牛是很重要的东西,在衙门里都是有户口的。牛要死了,衙门都得派人来检查,鉴定是正常死亡,才能进行处理,否则,甚至会给牛的主人定罪。而偷牛,那罪过可就大了,大概相当于后世的盗窃电缆,惩罚自然也是相当的重。
当然,无论惩罚有多重,总是有人有侥幸心理的,丢了一个多月,连衙门都惊动了还没找到,恐怕也只能是被偷走宰了,想找回来基本不可能。刘同寿自然不会纠结于此,张大爷的话可以说是反驳,但同样可以理解为表态,关键就要看他怎么引导了。
“林大伯,你看,张大爷已经表态了,你怎么说?还是打算继续求我师父?我告诉你哦,天庭也是有分工的,我师父根本不管婚丧嫁娶这一摊儿。”
“那行,就……”林大伯踌躇片刻,就要答应。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向刘同寿问道:“小仙师,你开始的时候不是说,老神仙只告诉了你一句话么,怎么现在说了这么多?”
我擦,哪个不开眼的坏蛋,眼见就要大功告成了,却给哥插了这么一杠子,是可忍孰不可忍,你给哥走着瞧
刘同寿这个气啊,他恶狠狠向人群中看去,并迅速锁定了目标,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有些刻薄的崔木匠。
第45章 动之以情
第45章 动之以情
“崔永明,你这又是存了什么心思,你敢对老神仙不敬吗?”刘同寿很生气,不过有人比他更生气。赵屠户一个箭步蹿到了老冤家面前,揪住对方的衣领就是一阵咆哮,他神色狰狞,另一手也是攥紧了拳头,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拳脚相向的架势。
“我就是问问,哪有存了什么心思,什么都是他说的,谁知道是不是他假传老神仙的钧旨……”虽然已经慌了神,不过崔木匠还是死鸭子嘴硬,“大伙儿说,难道不是吗?这么多人都看见、听见了,你便是打死我,又岂能封住全镇的悠悠之口?”
“你以为俺不敢打你?哼”赵屠户的口才本来就不行,这事儿确实又有破绽在,这时哪里说得过人,不过他也是个直肠子,当下怒吼一声,抖起沙钵大的拳头,就要往对方脸上招呼。
“住手”刘同寿吓了一跳,他本来正在想对策呢,却没想到这边没吵两句,就要打起来了,他赶忙喝止。
赵屠户虽然莽撞,但对刘同寿却很尊敬,闻声也是停了手,但犹自愤愤不平的说道:“小仙师,这厮对老神仙不敬,岂能不狠狠教训一下?”
“我哪有不敬,他的话前后矛盾在先,然后又说什么互相帮助就能解决问题……”崔木匠也不甘示弱,比起憨直的赵屠户,他的心眼却是多了不少,一连串的问题不少都问到了点子上。
“我倒要问问,我家的麻烦,又要和哪个一起来解决?而且,现在的麻烦解决了,将来再有,又要怎么办?难道挨家去问吗?哪里就有那么多恰好的?万一我有求于人,人却无求于我,又为之奈何?”
“好像是这个理儿啊,这样一搞,岂不是跟借贷一样了?”
“是啊,眼前的难关虽然过了,但却不是个天长日久的法子。”
除了问到点子上的问题,崔木匠还将不少人都给引到歪路上去了,这些人忘记了初衷,却考虑起长远的事情来。连赵屠户的气势都变弱了,他之前心中只有愤怒,现在涉及到自身的问题,便思考起来,心思一杂,自然就无法保持势头了。
见自己的语言攻势奏了效,崔木匠得意起来,“同寿,你倒是给大伙儿说说,老神仙到底都跟你说了什么?他又让你如何解决我家的麻烦啊?”
刘同寿磨了磨牙,要不是哥想以德服人,刚才就不叫停了,看那一拳打上去之后,你还笑不笑得出来,笑出来的时候,有没有牙齿能露出来。
现在的状况也只能讲道理,一动手就乱套了,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可能会把镇上的人心搅散,最后得不偿失。崔木匠是有意将人带偏,不过,刘同寿的初衷也是要搞出来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倒也没什么冲突,有这人拾缺补漏,倒也不是坏事。
当然,某人是很记仇的,当初那个齐胖子说错了话,他的报复就隔夜而至,现在这个牙尖嘴利的崔木匠,也上了他的黑名单,现在且让你得意,迟早有你后悔的时候。
“其实……”
刘同寿面色一整,却是带了几分哀戚,“刚才那些话,都是家师在世的时候对我说过的……大家都知道,我先前脑子不大清楚,不过神智却是在的,只是被……”他再次现身说法,提醒众人老道神通广大的同时,也把先前的疏漏给圆上了。
“每每念及众生疾苦,家师都是神色黯然,如有感同身受,我当时虽然口不能言,但心中却是明白……时至今日,师父仙踪已渺,可众生之苦却依然如故,想起他老人家的言传身教,我这心呐,也是……万般滋味在心头啊。”
“……”崔木匠笑不出来了,其他人也顾不上质疑了,有那心肠软的女人家,甚至已经开始抹起眼泪了。
想到一老一少两个道士,窝在一个四处漏风的小道观里吃糠咽菜,却不忘世间众生疾苦的伟大情操,所有人都被感动了。难怪老神仙能得道升仙呢,古人诚不我欺,人有多大的胸怀,就能做出多大的事业啊。
哼,还有谁敢跳出来?比演技?比忽悠人?当今之世,又有几人能超越本天才?刘同寿貌似悲苦,实则偷笑不已,只是谁也看不出端详罢了。
“莫非,现在的办法也是老神仙想出来的?”崔木匠还是有些不甘心,他并非存了什么坏心,只是他跟赵屠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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