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须杀害大北时,根本就没有什么目击者。冷静想来,即使有,作案现场是在
深山里,那里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电话之类的通信工具,不可能马上报案。
但是,黑须马上就收敛了他的笑容。他的面颊又变得僵硬起来。
危险还没有离去。大北的尸体早晚会被发现。到了那时,黑须就无法摆脱嫌疑。
只是离戴手铐的时间稍稍迟了些。
总之,快换衣服!黑须已经失去了睡意。
他下意识地将手插进口袋里,感到手指尖碰到一件东西,是大北的钥匙圈。是
将汽车扔掉时,无意中拔下来的。
到了下午,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虽然不知是否妙计,但好歹要做做看。黑须离
开了公寓。
秋天的太阳落得很早。他坐电气列车到船桥,在超市买了一些东西,到达大北
家时,天色已经昏暗。房子是二层楼的日本式房屋。在现在看来,院子也很大。小
鸟不停地悠闲地鸣叫着。孩子们在围墙前找着羽毛球,他们好像没有发现只顾埋着
头穿过院门的黑须。
黑须打开了信箱。里面放着数种报纸、邮件和广告。他将信箱里的东西全部装
进超市的纸袋里,用大北钥匙圈上的钥匙打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黑须以前常来大北的家。大北和黑须都喜欢打麻将,所以黑须常受邀而来。屋
内的摆设,他都十分清楚。他打开电灯走到厨房里,将在超市购物的纸袋放在桌子
上。纸袋里装着面包和生火腿、腊肉、色拉等。他还在纸袋的边上放上购物付款时
电脑打印的发票,再若无其事地放着一些零钱。发票上打印着“17日”的日期。
接着,黑须带着报纸和邮件上了二楼。大北的房间在二楼。他将报纸好像测览
过一遍似的故意乱折着夹在杂志架上,将最新的有着“17日”日期的晚报摊开放在
桌子上。
这样一来,便成了大北看完17日的晚报出门的状况。就是说,认为他被杀的时
间,至少会比实际时间推迟一天。对黑须来说,他就有时间制造不在现场的证明。
邮件有六件,几乎都是邮送广告和商品目录。黑须拆了一封信,不料里面装着
某人的祝寿通知单,还附有印在明信片上的回执,询问能否参加。黑须不由微微地
笑了。明信片上按着刻有大北住处的橡皮印,他在“出席”栏画了一个圆圈后,将
明信片放进口袋里。当然,进屋以后,他一直戴着手戴,生怕会留下指纹。
这时,楼下响起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黑须仿佛脖子上碰到了冰块一样,一下
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对不起,大北叔叔。”
是孩子的声音。
黑须稍稍放下心来。
“什么事?”他狠狠心答道。
“羽毛球挂在院子里的树上了。请你帮我们拿一拿。”
“好啊!”
“谢谢!”
孩子的嗓音很动听。黑须偷偷笑了。吊架上挂着茶色的长大衣。那是大北最爱
穿的衣服。他披上长大衣,稍稍拉开窗帘,俯视着下面。昏暗中,三个孩子伸着球
拍跳跃着,想要将挂在枝头上的羽毛球挑下来,羽毛球终于被“大北”挑落下了。
“谢谢!”
孩子们向在二楼的“大北”道谢着,一溜小跑走了。
志津子和志保都非常高兴。
志保在医院住了一天就能出院了。CT和拍X光的结果都已经出来,医生断定没有
异常。
两人探望在另一间病房里的浩一。浩一不住在说着“这下可好了”、“这下可
好了”,好像是自己的事一样高兴。
“志津子,我有件事要问你。”浩一露出叵测的表情。
看这模样,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谈,志律子将志保赶到候诊室里等着,便问:
“有什么事?”
“你捡来的那个包,我把锁打开了。我向护士借了一把螺丝刀,好不容易才打
开的。”
“打开就打开了嘛!一副可怕的样子;我还真吓了一跳呢!”
浩一打开枕边的包,递给志津子看。志津子一看,目瞪口呆。里面装着一厚叠
一万元的纸币。
“这是什么呀!”她不由地叫喊了起来。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数了数,一共有一千五百张。就是说,有一千五百
万元。你说怎么办才好?”
“你说该怎么办?”
“我们自己收下呀!”
“别开玩笑!这么大一笔巨款,丢钱的人一定急死了!”
“是啊!”
“这么多的钱,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啊。要尽快还给人家。呃!怎么办?交给警
察厅可以吗?”
“不行!你说是在车站里捡到的。按照日本失物法的规定,在配置管理人员的
船上或车上或大楼里捡到时,要交给那里的管理人员啊。就是说,如果是车站的话,
就是交给那里的站长。”
“那么,我还得去一趟岩井啊!”
“这太远了!找个附近的车站,说明一下情况,将东西交给他们吧。详细的,
我就不太清楚。”
“我走一趟。我明天要去一趟休养所的宿舍里。”
原打算将剩余的翻译带回家里做的,不料她发现自己将一部分很重要的资料留
在了宿舍里忘了带来。为此,她昨天一整天都感到不知所措。
“你辛苦了,还给人家也好。一旦找到失主,你还能得到酬谢啊!”
“能得到多少?”志津子微微笑着,探出了身子。
“法律规定是5%到20%。按惯例是10%左右。那么算来,也有一百五十万元啊!”
“可以得到一百五十万元?”
“只是,如果是在车站之类的地方捡到,要和保管失物的人即车站一方对分。”
“即使那样,也有七十五万元啊!”
“真是一笔巨款呢!你真走运!志津子,我做梦也捡不到啊!”
“别这么说呀,呢,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如果找不到失主怎么办?”
“共有一千五百万元呢!不会没有人来认领的吧!”
“所以我不是说‘假如’吗?”
“也许会有这样的情况吧。记得什么地方的草丛有人掉了几亿元吧……在车站
或百货店里时,如果没有失主来认领,失物就归那幢建筑的所有人所有。”
“呃!那样的话捡到的人不就什么也没有了?”
“你太迁了。那是很早以前的事,现在法律都已经修订了。像在车站和百货商
店捡到了与道路上捡到的,处理的方法不一样啊。两个星期的公告期间和经过六个
月之后还没有失主来认领的话,就全部属于捡到的,即属于你的了。怎么样?我真
羡慕你。”
“这是不现实的,你不要羡慕啊。你不是说,失主不会不来认领的。”
“不!我也不知道啊。社会上的事,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还给车站已经迟了,这不要紧吗?”
“嗯。好像有规定说应该在捡到之后七天之内上交。”浩一答道,露出一副没
有把握的表情。
这时,门打开了,志保探出脸来:“妈妈,快回家吧,我肚子饿了。你说好请
我吃饭的。”
“你喜欢吃什么,你说吧!”志津子露出了笑容。知道捡来的钱只是一时的,
自己不过是暂时代人保管而已,她的心情变得充实起来。
这天晚上,黑须的店里很拥挤。这是很难得的。
黑须愉快地招呼着,说着笑话逗顾客们发笑。昨天的那种怯意已经消失了。他
一想起放在岩井车站木凳底下的钱不知怎么样了,便会感到十分地可惜。
难道没有办法取回来了?
志津子急切地收拾着出门在外时留下的家务,忽然发现已经中午了。志津子慌
忙取来时刻表。有一趟1点半离开东京的内房线特急快车。如果在途中换成慢车,4
点钟以后可以到达岩井。
她急急忙忙地换着衣服时,电话铃响了。是浩一打来的。他是坐着轮椅到走廊
里用公用电话打来的。
“志津子,我发现一件很扫兴的事。”
“很扫兴的事?以后再说吧,我现在正忙着呢!”
“不!也许是非常重要的事。”
“是什么事?”
“昨天我说七天之内交出去就可以了;可是,那是道路等一般的场合里捡到的
情况。”
“在车站里捡到的呢?”
“在车站或轮船、汽车那些设有管理人员的特定场合里,必须在二十四小时之
内交出去啊。我把那忘了。”
“二十四小时……”志津子握紧了听筒。捡到那个包时,是前天16日2点30分左
右,二十四小时早就过了,“迟了呀!那么,现在该怎么办?”
“你已经没有取得酬谢的权利了呀!找到失主时,我们得不到酬谢,而且也失
去了找不到失主时的所有权。”
“那么一文钱也没有了?”
“真是啊!……嘿!志津子,不用交了吧!”
最后那句话是带玩笑的口气。
“你说要占为己有?那样做的话是有罪的吧!”
“嗯。是失物侵占罪吧!”
“别开玩笑呀!”志津子放下听筒。她的胸中陡然升起一种想要逃避似的落魄。
志津子的生活并不宽裕。现在的公司是她在离婚以后去上班的,所以还不是正
式的职员,薪水也很低。
母亲在老家孤身生活,靠着教人书法勉强可以度日,不久前生了一场大病,如
今连书法也教不动了,汇寄给母亲的生活补贴也马上就补贴不起了。总之,志津子
必须将母亲领过来一起生活,但如此一来,眼下的住宅里就会很挤,因此志津子至
少想要一套稍大一些的公寓。
昨天夜里,其实志津子也悄悄地盘算着。如果没有失主来认领,一千五百万元
就能到手。那尽管有些做梦,但如果有失主认领,酬谢百分之十就是一百五十万元。
与车站方面对分就是七十五万元。若是那样,就能寄钱给母亲,就连电炉都可以买
了。她打着如意算盘,满意地笑了。
想不到那是一场空欢喜……
志津子迷迷糊糊地入神了好一会儿,不久便下了决心,抱着那只包离开了家。
10月23日下午,千叶县警察拜访了黑须的公寓。
“黑须先生,你最近一次遇见大北先生,是什么时候啊?”叫水谷的刑警问道。
他虽然个子很小,但身体却显得很结实。
据说,在这四天前,大北的妻子梅子从台湾回来,见丈夫不在家。她等了两天
也不见大北来联络,便向警察提出要求寻找。
“嗯……记得是15日左右。不等一下,对了,是16日。是16日。”黑领故意装
模作样地打开笔记本来看。
“在哪里见到的?”
“是在大北的家里。”
“干什么去了?”
“没什么事情。我想他一个人待着很无聊吧?所以就去看看他。”
“你们两人没有到哪里去吗?”
“不!……出去了。”否定以后,黑须重又说道。刑警也许已经从阿边那里打
听过了。阿边知道他们两人开着大北的汽车出去的。因此事先承认下来,以后即使
从大北的汽车里查出黑须的指纹,就不会见怪了。
“你们去了哪里?”水谷一边喝着茶,一边继续提问。是一副例行公事似的口
气。
“没有到什么地方去。我让他开车送我到船桥车站、所以只有五分钟……”
“那么,你知道大北先生接着要去哪里吗?”
“他说过要去什么高尔夫球场……”
“哪里的高尔夫球场?”
“这不知道。我对高尔夫不感兴趣,所以没有问。”黑须点上一支烟,答道。
因为他意识到刑警早晚会来,所以回话都已经准备好了。他目光丝毫没有躲闪,能
够非常流畅地回答。
“和大北先生分手以后,你干了些什么?”
“坐火车去了岩井那里呀。”
这也是他事先想好的回答。去岩井,已经被藤田和妻子知道了。他估计,如果
将这事瞒住刑警,以后如果败露就会很不利。
“去了岩井?”不出所料,水谷那圆圆的眼睛里,第一次闪着光亮,“就是那
个南房的岩井吗?在这个季节里,你去那里干什么?”
“那个藤田客栈的老板,是我的朋友呀。上次我们谈起要一起去办理养老金,
我是去商量的;不过,藤田外出了,不在家。”
“和大北先生见面时,你没有感觉到什么吗?”
关于去岩井的事,水谷没有过多地追问。也许是不感兴趣吧?
“没感觉到什么。……只是谈谈社会行情。”
“我明白了。”水谷一边将笔记本插进口袋里,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16日
以后,你见过大北先生吗?”
“没有见过。噢,对了。”
“什么?”
“人没有见过,但他打来过电话。”
“哦,他打来过电话?是什么时候?”水谷再次拿出笔记本。
“这……”黑须装出一副思索的模样说,“对了,是两天以后。”
“那么,是18日吗?”
“是啊。”
“谈了些什么?”
“他打电话来,记得是早晨9点钟吧。准确的时间,我已经忘了。我还躺在被窝
里。前一天夜晨,我招呼客人一直到很晚,还喝醉了酒。大北想邀我去他那里。”
“那么,你怎么回答?”
“我说有事,拒绝了。”
“你有什么事情?”
“什么事也没有。……我喝醉了,怎么也不想出去,所以就拒绝了呀!”
“大北先生他想做什么?”
“不知道啊。我这么一说,他也没有办法了,说自己一个人去吧,便挂断了电
话。”
“他说一个人去?他要去哪里?”
“嘿!我没有问。”
“嗯。”水谷丝毫没有遗憾的样子,带着一副不在意的表情离开了。
黑须觉得自己过虑了。水谷的问法简直是心不在焉的,所以黑领安慰着自己不
要害怕,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三天后,电视新闻报道说,大北的汽车在岩井附近被发现了,警察进行了大规
模搜查,还带来警犬在附近一带进行搜寻。
此后过了两天,晚报上又连篇累牍地报道说,大北的尸体被找到了,尸体已经
腐烂,估计死后已有一个星期到半个月左右。
看见这些报道,黑须不由地笑了。
水谷刑警再次来访,还带着一位稍稍年轻的男刑警,他们是两人组成一组。
“大北先生的尸体被发现了。你知道了吗?”
“是啊!我在报纸上看到的。我真吓了一跳。”
“他在岩井的山里死的,所以我们有一些事要问问黑须先生。”
“问吧,是什么事?”
“你也去了岩井吧?”
“是啊,是去与一个朋友会见,他叫藤田。”
“我们已经调查过了。大北先生是去干什么的呢?你有线索吗?”
沉默了一段时间以后,黑须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有的。”
“在来我店里吃饭的客人中,有一个叫宫地的人。那人在岩井拥有一片山林,
说想要卖掉。我曾经将这事向大北先生提起过。”
“嗯,因此,大北先生曾经到过那里?”
“不!我曾经把那地方画了一张草图给过他。他要我陪他去看看,我说我太忙
了。”黑须放低了声音说道。
两名刑警思考着,对黑须端来的咖啡碰也不碰,不久水谷放下了抱着的双臂。
“黑须先生,你说过18日大北先生打来过电话吧?当时,你拒绝后,他说,那
么就一个人去吧?”
“是的,正是那样。”
“这不是意味着一个人去看那块土地吗?”
“确切的事我不清楚,我觉得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