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萧婉还想抵抗,可当玄启将有力证据丢在她脚下的时候,她顿时无法反驳,而指认她的人证还是她身边最亲近的秦霜。玄启将萧婉杀害了秦霜家人的事告知秦霜的时候,秦霜只恨自己这么多年来,为萧婉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而这些事,都是经由秦霜的手去布置,再没人比秦霜更了解这个端庄贤惠的皇后娘娘,手段有多狠毒。
萧婉辩无可辩。
萧鼎得知萧婉被废后位的消息,当即便要入宫求见玄启,却被陆彦青挡在了御书房外。
慈安太后洞悉玄启和玄英意图逼反萧鼎的计策,心中也生出一条一箭双雕的计策。萧鼎生性狡猾,要让萧鼎放松警惕,便要有一个让他相信玄启不在宫中的理由。而玄启的死穴,即便是寒雪。
这日,慈安太后称病,将玄启召到长乐宫,说有些话想对玄启说。玄启虽然心中还气慈安太后不给寒雪一线生机,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生病,玄启心中总是不安心的。
可是,玄启却没想到,就在这一天之后,他许给寒雪的所有承诺在顷刻之间彻底瓦解崩塌。寒雪也没有想到,自己所有的希望、等待、忍耐,就在这一日难得的平静时光里,彻底化成泡影。
寒雪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坐在窗前聚精会神地为睿儿做衣服。这些日子以来,她每日都与针线布料为伴,睿儿的衣服一直从一岁做到七岁了,她还在不停地做,就怕假如有一天她不在了,睿儿会穿不到她亲手做的衣服。
每天,都会有人将生活必需的用品偷偷放在鸾鸣殿的门口,每隔三天还会附带一封信,将睿儿和家人的情况详详细细说给她知晓。她知道这些都是玄启的安排,她认得那是玄启的字迹。他的关心一点一滴无处不在,这让她觉得每天都有新的勇气支撑过一天又一天。
可是,真正的打击到来的时候,总是致命的。寒雪万万没有想到,当她还满怀希望,希望有一天她和玄启能不用顾忌任何事任何人开开心心相携过一辈子的时候,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将她所有的期待和希望统统打碎成千千万万的碎片,一片一片,犹如锋利的刀刃,将她的身心都切割得血肉模糊。
这是一道赐死纳兰夫妇的圣旨,行刑的日子,就在当天的午时三刻,斩刑。而纳兰寒誉救治太后有功,判流刑。圣旨下达的时候,寒誉就已经被铐上沉重的锁链,上路了,寒雪甚至来不及跑到高高的城楼上看他一眼。
寒雪接过圣旨的时候,手都在剧烈的颤抖。她不相信,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玄启会下这样的圣旨。可是明黄色的绢帛上面,玄启苍劲有力的字迹,朱红色的玉玺印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跟传旨的太监所说一字不差!
手上原本轻薄的一卷圣旨,犹如缀着千万斤的铜铁一般,令寒雪的心一沉到底。刹那间,她似是被冰冷的湖水淹没一般,脑子里只剩了窒息的痛,冰冷的眼泪顺着冰冷的脸颊流下来,早已经分不清冰冷的是空气,是心里的雨,是血肉之躯,亦或是血液和灵魂。
所有的温暖都被无情的圣旨冻结起来,她的世界在转眼之间变成了另外一番摸样,如修罗地狱,令她心痛欲死。
寒雪眼前的水雾和耳边的声音愈渐遥远起来,只剩了心里遥远空旷的悲鸣,她突然就晕倒在地上,苏晴惊慌失措地上前想将寒雪唤醒,可当苏晴的指尖触上寒雪的肌肤时,她震惊地缩回了手,寒雪浑身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若不是还有呼吸在,真真会让人以为,她已经先一步在黄泉路上等着和家人团聚。
寒雪醒过来的时候,张开眼便看见玄英一脸忧虑地坐在床边看着她,一眨不眨,生怕一个不注意,她会消失一般。
玄英也不知道玄启为什么会突然下这样一道圣旨。他听说的时候,连忙便往宫里来想求见玄启,向他问个清楚明白,可得到的却是玄启早在圣旨下达的时候就出宫而去。如今,离行刑的时辰不到一个时辰,现在去寻玄启,根本是来不及的。
陆彦青早被玄启派出去布置对付萧鼎的一切事宜,韩征也在秘密为玄启办事因而不知所踪,求见太后,太后也以有病在身不愿见他,玄英也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玄英也是不相信这道圣旨是玄启的意思,可是当苏晴将圣旨交给玄英的时候,玄英也震惊了,字迹和玉玺印鉴,不是玄启亲手所书又会是谁!他和玄启约定出宫的日子本来是在第二天的,玄启不告知他就提前一天出宫去的举动,恰恰说明他不愿意任何人在这个时候来问他这件事的原委!
寒雪醒过来,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见玄启,她一定要见他,她要当面问他为什么,为什么眨眼之间,他就能将所有的承诺都抛在脑后。玄英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制止寒雪疯狂想要往外跑的举动。
玄英用力握住寒雪的手臂想要用力摇醒她,他大声朝她喊:“皇兄根本不在宫里,现在连我都见不到他,他根本没去我们约定好的地方等我。外面那么多人守着,你根本出不了鸾鸣殿,小雪儿,你冷静点儿!”
寒雪被玄启吼的愣在原地,脑子里有片刻的懵,随即又回过神来握住玄英的手哭着哀求:“玄英,我求你,你让我见他,你带我去见他,我要见他!我要当面问他,要当面听他亲口跟我说,他要杀我家人是跟我开玩笑的,那道圣旨不是他写的,他的所有承诺他都会做到的,他没骗我没哄我,求你了,你让我见他!”
寒雪说着,便要跪在地上求玄英,玄英一把将她拉起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着心爱的女子在自己面前下跪,为了她,他可以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可是,他现在也无计可施,眼看着行刑的时间就要到了,就算玄启现在人在宫里,等他讨了免死的圣旨前去救人,怕是也来不及了。
寒雪眼见着此时已经没有了分毫转圜的余地,浑身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软倒在地上。呵!原来她所有的努力和信念,换来的仍是一道草菅人命的圣旨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该知道,她早该知道。
如果她早知道,如果她早点醒悟,她在他而言根本不会是最重要的,江山啊,挡在她面前的是东方家十几代人的心血,她如何能争的过?如果她能早些猜中这个结局,这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至少,让她见父母最后一面。如果,真的是命定的安排,那么便让她也跟着一起去吧。
寒雪收了哭泣和眼泪,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她突如其来镇定,令玄英和苏晴心头蓦地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来。
“小雪儿,你冷静一点儿,还没到最后关头,一定一定还有办法的,你别露出这样决绝的表情来吓我。”玄英握住寒雪的肩头,想将她眼里死灰一样的沉寂从她眼底赶走,可是他失败了。那里的光芒越来越冰冷,最后,连唯一的一丝神采都褪色成一片苍白灰暗的死寂。
第十章 痴心已似秋千索4
“让我出去。”寒雪喃喃自语,失魂落魄地径自朝鸾鸣殿外走出去。
玄英连忙上前将她拦下,“不行!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让你出去!再说殿外那么多人守着,你哪里能出得去!”
哪知道寒雪所有的冷静和镇定因着玄英的阻拦,再次失去了控制,她不管不顾地想要推开玄英冲出去,敌不过玄英的力气,便用力挣扎着哭求,“玄英,你让我出去。我求你,让我去见我爹娘!我求求你了!”
寒雪揪着玄英的袖摆缓缓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你让我见他们,让我见他们……”
寒雪的心碎成了千万片,玄英的心却是被她绝望的哭声啃噬得千疮百孔。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一直乐观,每天都能绽放开心笑容的美好女子,竟然有一天会被逼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他怕了,假如纳兰夫妇真的出了什么事,这个心底澄澈没有一丝阴霾的女子,一定会在心中埋下仇恨的种子。仇恨的力量太可怕了,可怕到能在一瞬间将一个人所有的信仰全部推翻掉。
假如她今天真的不能见到家人,她一定会恨他。他不想她恨她,那种被心爱之人所恨的痛苦,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去尝试。
“小雪儿,我带你去见你父母。可是,你要答应我,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你一定要撑住。”玄英不知道自己做这个决定对不对,可是,面对寒雪的苦苦哀求,他根本不可能无动于衷。
寒雪闻言,眼中一亮,抬头望向玄英的目光带着感激。
玄英心中清楚,这个时候赶去纳兰夫妇行刑的刑场会看到怎样的的情景。但,如果不带寒雪去,她现在就会崩溃掉。至少让她见到纳兰夫妇最后一面,她的心中会少一点点的遗憾吧。
玄英打定主意,他一手拉起寒雪,一手亮出玄启交给他的碧玉令牌,见令如见天子,宫内宫外哪里有人敢拦他。众人一见,统统跪倒在地,玄英很顺利便将寒雪带出了宫去。
可马儿跑得再快,也快不过时间,他们出宫的时候已经离行刑的时间所剩无几。等他们终于赶到,等他们终于穿过熙熙攘攘的围观人群走到最前面的时候,纳兰夫妇已经来不及听见寒雪最后那句声嘶力竭的“爹、娘”!
寒雪的记忆定格在最后的一瞬间。她只来得及看见香染熟悉的身影冲过来抱住她,她只来得及看见发丝披散身着白色囚衣的父母随着钢刀坠落的光影倒在地上,鲜红的血涌出来的同时,玄英的衣襟也被寒雪口中喷出来的鲜血染成腥红残忍的颜色。
寒雪觉得自己似乎是跌进了万丈深渊,哪怕是神佛现身,也已经无法救赎她已经死去的灵魂。周围都是漆黑一片,冰冷,带着蚀骨的绝望般令人恐惧的冰冷朝她狠狠席卷而来,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可偏偏心口的位置在剧烈地泛着疼痛,生不如死的痛。
她不想睁开眼睛,她怕一睁开眼睛,就看见父母鲜红的血染满她的眼睛和双手。是她,是她害了他们。如果十五年前她就死了,是不是就不会连累最亲的家人?如果,她不爱上那个男人,她现在也许正安安静静地在冷宫里过着逍遥的日子,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想尽办法置她于死地,甚至连她无辜的父母都不放过。
黑暗中,她闭着眼,两年多来的这些日子一幕幕从她的身边闪过,是对是错,是幸还是不幸,她自己都分不清了。她只希望这一切都是梦,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她还是那个在松陵书院教授孩子们学问,没事的时候坐在园子里抚琴吹曲,悠闲得犹如林中自由自在的鸟儿一般,不知愁为何等滋味的纳兰小姐。
她听见有人在不停地同她说话,想将她从无边无尽的黑暗中拉出来,可是她不想睁开眼睛,更不想听见这个声音,见到这个声音的主人。
她怕她一睁开眼睛,就将一把尖刀**他的心脏里,她想看看,他的血究竟是冷的还是热的,他的心究竟是红的还是黑的!她想亲口听见他对她说从前的所有美好幸福都是他为她编织的幻梦,是她傻,是她笨,是她贪心,是她太天真,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都过去一天了,雪儿她……为何还不醒?”玄启坐在床畔,指尖轻抚过她惨白惨白的脸庞,她不愿醒过来,她想用沉睡来逃避他,可是他的心又如何能好受!他没想到,他的母亲竟然用这样一种极端的手段,将他此生最重要的东西亲手葬送入阿鼻地狱中。
他顾念着母子之情,用尽一切办法想将他的母亲同她的那些不堪的过去斩断开来,让她不再受制于萧鼎,所以才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来布置这个局,同他的妻儿分别了数百个难熬的日子,才能等到一举平定大局的机会。
可他一梦醒来,所有的一切都变了,萧鼎按照他和玄英的计划跳进了为他量身打造的天罗地网中,他成功了,他将萧鼎在陵轩的势力一网打尽,然而,乾坤大定的同时,他却与此生挚爱擦肩而过。
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外,他以为自己可以兑现那个诺言,还她一个清明静好的天地,可她怕是再也不愿意让他靠近她一星半点了吧。就像现在这样,她即使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从她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拒人千里的排斥和厌恶。
“陛下,夫人是受了太重的打击,所以才在潜意识中拒绝清醒过来面对这一切。夫人恐怕是抱着求死的心思,可这心病还需心药医,如今这般光景,老臣能做的很有限,请陛下恕老臣无能。”李院正提着药箱出去,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年他千方百计救出莫云锦,如今却救不了她的女儿。
孽缘,真的是孽缘。当年蓝靖伏法,莫云锦撞刑台随之而去的情景他还清晰记得,昨天的那一场斩刑,跟当年的情景何其相似,这个死里逃生的女娃,终于还是在十五年之后,亲身体验到眼睁睁看着父母死去的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就像是历史重演了一遍,只不过是先帝赐死了她的亲生父母,而她的夫君却赐死了她的养父母。这不是天注定的孽缘又是什么?只能感叹天道无常,美好的事物总是更加容易凋零。
“唉。”玄启如今,只能剩了无力的叹息。他伸出手来,想拭去她眼角怎么都擦不干的泪水,却被去端热水回来的香染一把推开。
“别碰我家小姐!你这个昏君,你不配碰我家小姐!走开!我家小姐被你害的还不够惨吗?小姐的孩子被夺走了,老爷死了,夫人也死了,少爷被流放了。皇帝陛下,这就是我家小姐对你掏心掏肺付出所有感情之后的回报吗?你良心何在于心何忍!你怎么能如此对待我家小姐!你别碰她!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香染,不得对陛下无理!”陆彦青铁青着脸斥了香染一句,可是,香染现在也已经失去了理智,若不是寒雪现在还要人照顾,她早已经跟着崩溃了。死去的,是将她从死神手中解救出来的老爷和夫人啊,她早将他们二老当成父母一样来孝敬,她的痛苦不比寒雪少。
“是啊,香染,我相信陛下一定是有苦衷的。”苏晴也为玄启开脱。可是,玄启的圣旨她也是亲眼看见的,她此时期待地瞧着玄启,只希望他能开口辩解一下,可是,玄启却沉默着没有回应,更没有对香染的不敬生气。
“哼!你们都是天家的奴才,当然会帮着你们的主子说话!可是香染从今天开始,只有我家小姐一个主子。苏晴,枉费我家小姐待你如自家人一样好。而你陆彦青,香染与你的缘分,就此尽了。你是天家的人,而天家是香染的仇人,以后,你我形同陌路。”香染说完,眼泪也不由得溢上来。
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像小姐说的那样愿意与他执手偕老的人,可是他们的缘分太浅了。小姐一定不会原谅陛下,所以她也绝不会对陆彦青再有任何的幻想。
“香染,你别斗气了!一会儿乖乖跟我回去。”陆彦青的脸色更青了,他低估了香染对寒雪的忠心,更没想到香染会为了寒雪跟他反目成仇。今天香染闻讯赶到刑场,朝软到在地的寒雪扑过去的时候,他便预感到失态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如今,噩梦成真,他实在是无法接受香染也将他划归到“仇人”的行列中。
“朕还有要事要处理,香染就暂且留在鸾鸣殿照顾夫人。苏晴,你就先跟朕回去吧,夫人醒过来见到你,怕是情绪也会不稳定。彦青,你先去为萧鼎之事善后吧,至于香染这里……”玄启顿了顿,继而忧伤道:
“香染,不要说这样的话,难得你们还有机会可以相守,雪儿也一定不想看见你为了她放弃唾手可得的幸福。而朕和雪儿……”恐怕,他们是没有机会了吧。无论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始终是他对不起他。
一想到这个,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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