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历代皇后都对“夫人”这个妃位深恶痛绝,而帝王却总喜欢给心爱的女人这个位置,因为他们喜欢听别人叫他们心爱的女人一声“夫人”,这个近似于普通百姓家里当家主母的称呼。
不是因为夫人的地位高,而是因为这个称呼。皇后永远都只是皇帝的皇后而已,别人永远对只会叫她一声“娘娘”。可是夫人不同,他叫她夫人,是因为他心里只当她是他的妻子,从此以后,他只会将一个女人叫做“夫人”。
当沉重的纯金雀印拿在手里的时候,寒雪还是略略有些惊讶,虽然料想到玄启必会给她皇后之下的位置,却没想到他居然为了她,恢复了夫人的妃位。这样也好,封了萧湘为贵妃,也算是安慰她的丧子之痛。
三道圣旨,又为宫里闲来无事的女人们制造了话题。众人以为寒雪必定是要顶替了萧湘的位置,成为宠冠六宫的妃子,可是又有许多令人疑惑的地方,让他们不知道寒雪究竟是不是天子心尖儿上的那个人。
一来,玄启并没有打算为寒雪举行封妃大典,理由是恩亲王新丧,一切从简,只御赐了一桌宴席到玉泉殿,说夜里要陪同寒雪一起用膳。二来,玄启虽然封了寒雪为夫人,却仍是让她住在玉泉殿,并没有提要寒雪搬去鸾鸣殿一事。
众人都以为鸾鸣殿的主人已经非寒雪莫属,这一下更猜不透玄启的心思。萧湘虽失了皇子,却晋封为四妃之首。寒雪虽晋封了夫人,可是没有封妃大典,也没有搬出离紫宸殿较远的明华宫。一时,竟不敢妄言这鸾鸣殿的主人将来会是她们二人之中的一个,还是会另有其人。
只有寒雪心里明白,她心目中的婚礼,玄启已经在青云镇的时候为她圆了心愿,所以她并不在乎有没有封妃大典。至于鸾鸣殿一事,更不值得她心里计较,只要玄启心里有她,纵然隔了千山万水,又能阻挡得了他吗?若是无心,夫妻即使同床而眠,也不过是同床异梦罢了。
而且,寒雪是明白的,她的娘家无权无势,与朝廷又无任何功绩,她更没有为玄启诞下一儿半女,玄启破格将她连晋八级,直从云嫔封为夫人已经是惊动六宫乃至前朝了,倘若他做的太过明显,与她而言只有坏处而无丝毫助益。所以相比起来,她这个当事人却显得淡定许多。
是夜,寒雪独自坐在桌前等着玄启,目光无意间扫过那身新制的正一品夫人的行头,不由得有些头疼。以往她只是个云嫔,所以头上身上的装饰自然也不如高位妃嫔的华贵繁多,这反倒令她庆幸,她实在不喜欢身上配那么些冗余的饰物。
可如今她贵为夫人,凡事总不能向之前一般随意,仪容仪表就更要比别人精致。衣服的繁复就不说了,就那支七尾的金凤钗,光用想的她都觉得戴在头上重的慌,也不知道皇后那顶九尾金凤的凤冠她是如何忍受的。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玄启突然出现从身后抱住寒雪,瞧见她盯着那身雍容华贵的衣装愁眉不展,顿觉有些哀怨。“那身衣服可是我亲自挑的料子,雪儿不喜欢?”让他堂堂天子为她挑选衣料,她可是天下第一人了,他实在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哪里做的不好,所以才让她如此为难。
“不是,衣服很漂亮,嫔妾……呃,臣妾很喜欢。”寒雪摇摇头,斜了身子靠在他怀里,苦恼地说道:“臣妾只是在想,那支七尾金凤钗看起来好重的样子,臣妾怕到时候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呵呵。”玄启轻笑两声,就知道她会不习惯。“不是说了,以后没有外人在,就不必用宫里那些称呼,你不习惯,我也听着别扭。至于那凤钗,不喜欢就不要戴,宫里有重大庆典时戴出来撑撑场面就好了。不过每天去给母后请安的时候也要戴着,不然母后肯定会念叨你有损仪容了。”
“唉。”寒雪哭丧着脸长叹口气,早知道就拒绝他的晋封好了,不知道她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玄启自然知道她心里的小算盘,“别想了,既然已经封了你为夫人,现在你要后悔,我也是不可能下旨废了你的位份的。而且,我觉得那支金凤钗你戴着一定很漂亮。”说着,玄启拿起那支凤钗便要往她头上插。
“别闹了。”寒雪无奈躲开笑道,“快吃饭吧,再不吃,韩总管还得拿去热一回。”
“不怪我?”玄启复拥住她,“没有封妃大典,没让你搬进鸾鸣殿。”
“陛下觉得呢?”寒雪调皮地笑着摇了摇头,“怎么我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突然变笨了?陛下觉得臣妾是那样斤斤计较的人吗?再说,若凡事都来计较的话,光陛下那后宫里的妃子,就够臣妾计较十年八载了。”
“你又来调侃我?鬼丫头。”玄启弯起手指刮了一下寒雪的鼻子,随即接过寒雪递过来的碗筷,先夹了一筷子寒雪爱吃的菜放在她碗里。
“我听说,太后娘娘拒绝用我哥哥托我带回来的药,李院正为此颇为头疼是吗?”寒雪状似无意地一问,实际上她已经从宫人口中得知太后拒绝用药的事实。
“母后是还在气我那天为你顶撞她,我自会去劝,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玄启微颦了眉,这两日他下朝后去给太后请安,太后都是不见的。太后从小就没如此对他不理不睬过,想必是那天他真的将太后惹气了。其实母子并没有隔夜仇,他相信只要他多说几句好话哄哄也就过去了,怕的是太后因此对寒雪心生嫌隙,坏了太后对寒雪的印象。
而寒雪显然对太后这样的态度了解的比玄启更深刻。自长生殿失火事件之后,太后明显对她就不如从前亲切。这一次清荷的案子再加上玄启为她顶撞了太后,太后的心里定是对她生了怨气。
“自古婆媳关系就是本难念的经,原来皇家也是不例外的。”寒雪无奈地轻叹口气,若太后不是玄启的亲生母亲,她还真懒得去跟太后搞好关系。“明天,你陪我同太后娘娘用午膳,顺便把李院正和负责太后娘娘饮食的厨子借我用用,我自有办法让太后用药。”寒雪狡黠地朝玄启笑了笑,其实对付太后这种脾气,还难不倒她,长辈总是要当孩子一样用哄的,必要的时候,得用点儿兵法。
“你想怎么做?”玄启见着寒雪眼里又露出古灵精怪的神情,一时觉得有些好奇。
“很简单,不过暂时保密。”寒雪挤挤眼,诙谐的摸样令玄启轻松一笑,仿佛已经看见太后朝寒雪投降的摸样。
他太了解寒雪的脾气,她若真想用心去做一件事,恐怕还真没有人能应付的了她,而他心中也明白,寒雪这样做也是不想他为了太后的事伤神,为了他,她才会费心思去劝太后。这便是夫妻,彼此扶持,彼此包容,彼此承担对方的生活。
他察觉到了,寒雪在尽量适应他的生活,这让他感动之余,也觉得温暖,试问这世上有那个女子愿意如她一般迁就他呢?如果他不是皇帝,没有这副皮囊,没有手里的权势,宫里的女人哪一个还会像现在这样待他如天神一般,恐怕早已经不耐烦地躲到远远的。只有寒雪吧,只因为她爱他,所以才会做这样的努力。
第三章 宫廷深深深几许3
夜里,玄启自然是留宿玉泉殿,一夜缠绵,害的寒雪早上几乎就起不了床。她怒瞪着整理好朝服准备上朝的某人,气哼哼地抛去一个大白眼,哪知道玄启根本当做没看见,临去时不知餍足地抱着她吻了好一阵,哄着她又睡着,这才心满意足地去上朝。
待近午膳时,玄启差韩征来请寒雪过去长乐宫陪太后用膳,香染为寒雪将那一身华贵的宫装穿上身,寒雪才真实地感觉到,果然夫人不是那么好当的。那支纯金和宝石打造的独一无二的凤钗跟她想象的一样,好重,确实很配这个身份的重量。
她一时有些茫然,一如当时玄启撤了她禁足令时一般迷惘。那时候的她,根本料想不到自己跟玄启会有今天,而现在,她更料不到自己今后的人生是什么样子。寒雪瞧着镜子里雍容华贵的倩影,总觉得那是另一个自己,伸出手,只能触到冰冷的镜面,而对面的影子,只是镜花水月。
似乎从初见玄启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命运就开始偏离她原本希望的摸样,愈加令她难以控制。转念一想,这世上又有谁,能真正地掌控自己的人生,真正地将人生二字看的通透呢?
寒雪走到太后寝殿门口,就听见玄启和太后的说笑声从里面传出来。她回身问负责太后饮食的厨子:“今天的午膳,是按照本宫的吩咐准备的吗?”
“回夫人,奴才是按照夫人的吩咐准备的。”厨子恭敬地回答,心里却不知道寒雪要她准备这样一桌怪异的饭菜究竟有何用意。
寒雪点点头,“好。你回去做事吧。”又向李院正道:“待会儿,李院正就按本宫教你说的做,无论本宫说什么做什么,李院正附和本宫便好,其他的不必多言。”
“诺。”李院正应道。也不知怎的,他对寒雪这对兄妹没来由有一种亲切的好感。寒誉年纪轻轻,在医术上就有此造诣,实在令他惊叹。至于寒雪,似乎是因为她那双清澈的眼睛吧,很像他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位故人。
果然,太后见着寒雪袅袅婷婷地进来,立刻敛了笑脸,气氛一下就冷到极点。玄启见着寒雪此时一身华丽的宫装,一时看得有些惊呆。从早上离开玉泉殿开始,他就时不时想象寒雪穿上这身衣服的摸样,现在瞧见了,竟比他想象的还要绝美三分,淡然的气质中平添几分高贵,尊贵如不可亵渎的女神一般,令天地在一瞬间失色。
玄启失神,竟然忘了忘了上前将寒雪扶起来。
慈安太后瞧见玄启怔愣地盯着寒雪的脸,没好气的嘟囔一句:“哼,美则美矣,不是红颜祸水就好。”
这时,黎幽姑姑进来禀道:“陛下,太后娘娘,夫人,午膳已经备好了。”
玄启这才回神,起身正欲将寒雪拉进怀里,却见寒雪朝他使个眼色,目光指向脸色有些不悦的太后,玄启会意,连忙上前扶起太后到偏殿用膳。慈安太后经过寒雪身边的时候,重重的冷哼一声,寒雪也不在意,只笑盈盈地跟在母子身后在桌前坐定。
慈安太后看着饭桌拧了拧眉,今天一桌饭菜的摆设有些怪异,寒雪和玄启这一边是荤素俱全美味丰盛,令人一看便食指大动,最主要的都是太后爱吃的菜色。摆放在太后那一边的则是青菜豆腐粗陋简单,简直跟寺里和尚吃的斋菜别无二致。
玄启扬眉瞅着寒雪,一下便看穿了寒雪的小心思,激将法,难得她能想的出来,更难得,她居然敢用来对付他的亲娘。
慈安太后凉凉地瞟了黎幽姑姑一眼,寒雪心知太后定会心中不悦,面上却仍是一派理所当然,淡淡道:“太后娘娘,今天的午膳是臣妾命厨子专门准备的,太后娘娘尝尝这些菜色合不合胃口。”
太后冷后一声,宫人试过毒,黎幽姑姑这才从寒雪这边夹起一颗丸子,哪知道丸子还没到太后的碗里便被寒雪拦下。
“太后娘娘,回京时,臣妾的哥哥嘱咐臣妾,太后娘娘服药期间不能吃太过油腻的食物,所以这丸子,太后娘娘碰不得。”说着将那丸子夹过来放进玄启碗里,“陛下整日为国操劳,却是该多吃些。”
黎幽姑姑见慈安太后脸色黑了黑,连忙向寒雪投了个眼神示意她不要胡闹。接着黎幽姑姑又夹起一块鲈鱼肉,哪知道一样被寒雪拦到了玄启的碗里,一旁伺候的韩征瞧着寒雪胆大的行为,不由替她捏了把冷汗,更摸不准寒雪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臣妾哥哥说了,太后娘娘病体未愈,服药期间坚决忌海鲜和生冷辛辣的食物,会与药效相冲的。”
慈安太后这次直接撂了筷子,怒气冲冲的斥道;“纳兰寒雪,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搅了哀家胃口,别以为有陛下为你撑腰,哀家就不敢动你。好歹,陛下也是哀家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
玄启见寒雪佯装一脸无辜的摸样,忍下心中笑意,严肃地说:“爱妃得给母后一个说法,不然朕定要重重罚你。”
寒雪起身福身行礼后委屈兮兮地道:“陛下,臣妾真是为太后娘娘好。陛下不信,大可将李院正传进来问一问便是。”
早侯在殿外的李院正被玄启宣进来,按着寒雪教他的说法列举了一回所谓的饮食禁忌,总之不管有的没得,寒雪说太后不能吃,他便说太后不能吃便对了。放眼一瞧,这一桌子的菜,除了太后面前那几盘比斋菜还清淡的菜色,就没有一样是太后能吃的了。
太后听完李院正的话,气愤的胸脯急剧起伏,就差一把将桌子给掀翻了,李院正退在一边偷偷抹了把冷汗,觉得自己前途和性命堪忧,他这样帮着寒雪,难保太后以后不会记仇,找机会给他小鞋穿。
“那哀家喝汤总可以了吧。黎幽。”慈安太后气呼呼地瞪了寒雪一眼,这汤美味营养好消化,她就不信寒雪还能扯出什么禁忌来。
“这个也不行,这汤的营养太丰富,您看,这里面还有什么人参枸杞,臣妾哥哥说,这个叫做虚不受补。”寒雪盛了一碗清粥放到太后面前,“大病未愈,比较适宜吃清淡的东西。”
慈安太后捏着筷子的手手隐隐发抖,是被气的发抖,“黎幽,把那盘点心给哀家端过来。”
“那个也不行。”黎幽姑姑的手指还未碰到盘沿便又被寒雪阻止,“臣妾哥哥说了,这糕点里都有砂糖,会解药效的。”
啪!慈安太后愤怒地一排桌子,一边伺候的宫人立刻胆战心惊地跪在地上,生怕寒雪惹怒了太后却牵累了他们。太后玄启坐在一边悠哉悠哉吃寒雪夹到碗里的菜肴,一边还不停的称赞味道不错,喜好没有因为寒雪的行为生气的迹象,就更让慈安太后气上加气。
“放肆!纳兰寒雪,你究竟想怎样!”
寒雪依旧摆出无辜的表情,可心里还是因为太后拍桌子心惊肉跳了一下,看样子她这位婆婆平常看着慈祥,真生起气来,也还是挺吓人的。再用力几分,恐怕连桌板都能拍出洞来了。
寒雪瞧着玄启挑挑眉,一脸要看她如何收场的戏谑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可是在为他分忧,他还真就不准备管她了。
寒雪镇定地放下碗筷起身跪下,道:“太后娘娘,臣妾准备这顿午膳,确实是为了太后娘娘着想。臣妾所言之禁忌,一切都有李院正作证,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太后娘娘身体虽然已经大好,可仍旧尚未痊愈,总要处处小心,才能防止病情复发。太后娘娘已经与这病情斗争了这么些年,何苦因为不满意臣妾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太后娘娘现在拒绝服药,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太后娘娘若不喜欢这些禁忌,便当依李院正所言,按时服药,待痊愈之时,臣妾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再管太后娘娘每日吃什么。”
寒雪有泪眼朦胧地瞅了玄启一眼,抽噎了两声哀怨道:“而且,陛下最近这些日子因为忧心太后娘娘的身体,总是吃不好睡不好,人都清减了一圈,臣妾……臣妾看着心疼。”
玄启见寒雪抽出丝绢抹了抹眼角,嘴角不由抽抽一下,不知道该夸赞她的演技还是赞叹她的伶牙俐齿。
慈安太后仔细瞅了瞅儿子,也不知是不是寒雪一番话起了诱导的作用,这么看着看着,好像人是清减了不少,慈安太后这便心疼了,再寒雪两眼泪汪汪,心也就顿时软了下来。
想一想寒雪入宫以来,乖巧淡泊,不争名利也不求地位,虽然玄启那日因为寒雪跟她顶嘴令她不悦,可是儿子大了,总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自古如此,她又何苦跟自己的孩子计较。至于长生殿失火一事,寒雪也是受害者,她实在没理由排斥寒雪,而萧湘失子,她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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