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一直以为,天子脚下的京城,应该会是一个严谨到一丝不苟的地方,或许她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过这座京城,才会有这样错误的认知。然而,这里除了住着皇帝,跟其他的城镇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一样有贫富之差,一样有花街柳巷。
没了宫里的束缚,寒雪觉得自己就像摆脱了金笼子的小鸟,可以放开胸怀去享受自由的快乐。她很开心,开心的忘了身边跟着的是当今天子。玄启并没有去约束寒雪,看着她那么快乐,他觉得今天晚上偷溜出宫的举动,是他长久以来做的最正确的一项决定。
他默默地跟在寒雪身边,他给她足够的自由,却从不放开她的手。是他拉着她的手,或许也是她拉着他的手,他帮她挡开身前拥挤的人群,她在路边摊挑选喜欢的小物件时,他就在一边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微笑。他喜欢跟她像普通夫妻一样相处,喜欢看她犹如精灵一样在这片喧闹的地方四处寻找新奇古怪的玩意儿,喜欢她在灯火下回首仰望他时眼里浓郁的喜悦。
他在想,如果两个人就这样一直下去该多好,在沉闷的宫里,他从来没看过她笑的像今天这样好看。可是他知道,他们总是要回去的,所以,在这段有限的时间里,他能给她多少,便给她多少吧。
寒雪也努力不去想明天一早玄启提前离宫的消息传开时,宫里会掀起怎样的一股风波,他那样精明的人,一定早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他说不用操心,那她便也放宽心,今天这个中秋夜,他们是属于彼此的,她不想让任何的烦恼来打扰,只想让这个特别的中秋夜,成为他们之间难忘的一段回忆。
第二十章 痴心难改空悲切1
其他人跟在玄启和寒雪身后,难得放松的时光,彼此之间也少了许多的约束和虚礼,只是彦青始终板着的脸孔让香染心中极为不爽。
香染几次想跟彦青说话,彦青却是冷着一张脸不理不睬,香染心下一气,便送了彦青一个“木头脸”的绰号,弄得韩征好笑不已。
其实,平常彦青也并非沉默寡言的性子,相反是极为豪爽的,只是如今身在宫外,他身为玄启的近身侍卫,要时刻注意着玄启的安全,这才习惯性地摆出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摸样来。
寒誉和玄英并肩走在最后面,玄英举着手里的酒葫芦,默默望着前面那个娇俏的倩影暗自神伤。玄英仍旧在笑着,他的笑很开怀,丝毫没有异常的地方,可是仔细看后,便能发现他的笑容后面隐藏了一缕淡淡的惆怅。
玄启和寒雪手挽着手有说有笑的亲密摸样,犹如一把尖刀生生地在玄英的心上划开一道道深深的伤口。他们的幸福那么刺眼,令他嫉妒的想要发狂。他们彼此相望的眼神是那么专注,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他们二人一般,令玄英胸口一阵阵窒闷的疼痛。
玄英知道,这一次,自己是没有机会了。从今以后,她便是生长在湖心中央的荷,她的美好只属于那个牵着她手的男人,而他只能无力地站在岸边,远远地默默地看着。从此她的喜怒哀乐,与他无关。
玄英很高兴寒雪还是将他的话都听了进去,不再跟自己的心做那些无谓的斗争。可是他也同时很矛盾,寒雪选择了玄启,他们都得到了彼此想要的幸福,可是他呢?他胸中那份沉甸甸的刻骨爱恋又该怎么办?
他成全了别人,那又有谁来成全他?
忘?他该如何忘?
争?他该如何争?
所以,不如放手,祝福,只要她好,他便好。归根到底,他想要的,不过是她可以一直这样开心地笑着直到天荒地老。即使陪在她身边的人不是她,即使他这一生注定只能远远地仰望她,那又如何?
不是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伤口吗?那么他便等吧,等到他可以忘记她的那一天。可是又有谁知道,真的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忘记,却是花去一生的时间也未必能办到的。
“玄英,你别喝了。这一葫芦的酒喝进去,今儿晚上你也别赏月了,直接回客栈去睡觉得了。”寒誉用玉骨扇挡下玄英再度放在嘴边的酒葫芦,了然地叹了口气劝道。
玄英对寒雪的感情,寒誉从来都看在眼里。确实,若非要在玄英玄启二人之间做个选择,寒誉觉得玄英比玄启更适合照顾寒雪一生。寒誉看得出,玄英对寒雪的爱并不比玄启少,可是玄英却可以给寒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不像玄启,若要堂堂一国之君做出这个承诺来,必定要将江山美人放在天平的两端衡量一番,哪怕有一丝的倾斜,寒雪的幸福和生命都会没有保障。
自古江山美人不能兼得,寒誉并不认为玄启是为了美人可以弃江山的君主,所以寒雪留在他身边,始终都是令他不放心的。半年之约一到,他还是会尝试带寒雪走,到时候若寒雪不幸福,他这个做哥哥的,就是抢,也要将寒雪带出宫去。
“寒誉兄放心,这点儿小酒,刚刚够我塞牙缝的。”玄英哈哈笑着将已经空了的酒葫芦盖上挂回腰间,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呢,原来还是被寒誉看出来了吗?
“唉。感情之事,总是要讲缘分的。四年前你们缘浅,四年后你们无分。我无法多说什么,只能劝你该放下的就放下,不然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罢了。”寒誉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玄英失落的笑了笑,“有些人的缘分,是很早就开始修的。有些人的缘分,是现在才开始修的。我们今生无缘,那我便从今生开始修吧。总会有一世,缘分能修到的。”
“唉。玄英,你也是个痴人。”寒誉闻言,只得摇头叹息。其实,他又何尝不是红尘中的一个痴人呢?明明知道不能爱,却停止不了思念,只能将那份情深深藏了。
“寒誉兄,小雪儿现在跟我四哥之间,看样子已经是用情已深,断难回头了。我知道你跟小雪儿有个半年之约,知道等太后的病好了,你会以此向四哥请旨,请他放小雪儿出宫的。可是,我希望你可以打消这个念头。毕竟,四哥他头一次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我希望他们可以幸福,而不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不得已分开。”
“你觉得,就现在的情况来讲,你四哥愿意答应我的请求吗?雪儿其实并不适合皇宫那个地方,倘若她再受委屈,我可是不会妥协的。”
寒誉的强硬令玄英吃了一惊,随即也只得无奈地笑了笑。罢了,一切随缘吧。以后的事谁都说不清楚,寒誉的担忧也不是没有理由。只是,只要他在一天,就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寒雪一星半点,即使是请兄长也不可以。
二人结束了这段对话,便又放开心思去瞅街上热闹非凡的景象。一行几人逛的累了,这才在路边找了一间茶馆,于二楼寻了一处靠窗的雅间坐下来歇息。然而,他们谁都没有发现,对面的酒楼上,斜对着他们的那间窗户微微开了一道缝,那边正有一双眼睛暗暗地将他们的情况尽数收在眼底,里面坐着对饮的,正是当朝宰相萧鼎,还有安王玄磊。
从这个位置看过去,玄磊能将对面的情况看个明白,可是从对面看过来,却是看不清楚的。
“王爷,您说陛下怎么会突然在今儿夜里就偷偷溜出了宫呢?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谋划在里面?老臣总觉着,陛下的心思如今是越来越难猜透了。”
“萧相多虑了。依本王看,陛下今儿个的举动,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罢了。”玄磊收回视线,举杯跟萧鼎对饮。
“不管怎么样,既然陛下降旨要王爷跟老臣共同监国,老臣便愧领了这桩差事。届时还望王爷多加提点才是。”萧鼎总觉着,玄启出巡的决定有些突然。以他的经验,玄启绝对不会做无谓的事,虽然他不知道玄启究竟想干什么,可是这一次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利用好了,这天下以后便是他们萧家的。
第二十一章 痴心难改空悲切2
“哼!萧相常年在京中供职,也算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本王只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王爷;是丞相应该多加提点本王。若是办不好陛下交待的差事,本王和丞相的日子都会不好过不是吗?萧相实在客气了。”
玄磊客套一番,萧鼎的野心早已昭然若揭,若不是萧家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他才不屑坐在这里跟萧鼎东拉西扯地套近乎。然而,玄启也不是个豆腐皇帝,若不是萧鼎还顾忌着玄启,恐怕东方家的江山早就名存实亡了。
玄磊再一次将视线投向对面的几人,只见寒雪高兴地举着一只方才玄启套圈时套中的玉兔木雕爱不释手,韩征香染彦青在一边伺候着,另外三个男人却是举杯畅饮,相谈甚欢好不快活。
玄磊的目光好一会儿都在寒雪的身上游移,距离虽远,可是寒雪脸上融融的笑意仍是像阳光一样照过来,想忽略都忽略不掉。玄磊沉沉地望住寒雪,可是那目光里仍旧冰冷的犹如寒冬冰雪没有半点温度,有的只是算计还有浓烈的恨意。
“丞相大人,明人不说暗话,萧家现在正当风光,丞相的两个女儿一个贵为皇后,一个贵为昭仪,绯昭仪如今有孕在身,丞相大人正当满面春风时。陛下一向对本王戒心深重,若是让陛下知道本王与丞相走的近,丞相大人就不怕陛下不高兴吗?”玄磊饮下一杯酒,出言试探。
“王爷说笑了。唉,人都说老臣风光无限,可是,王爷也知道,皇后不受宠又无子嗣,绯昭仪虽然得宠,可毕竟地位有限,更何况绯昭仪肚子里的龙嗣还不知是公主还是皇子。听说陛下最近对绯昭仪也冷淡了很多,伴君如伴虎,天心难测,老臣可是每天战战兢兢,生怕行差踏错啊。”萧鼎长叹一声摇头道,抬手饮酒间,目光则偷偷瞟了一眼玄磊的反应。
哼!这只老狐狸。玄磊默默地抿一口酒,扭头去看窗外的景象。
萧鼎见玄磊沉默半响不做声,接着又笑道:“老臣久闻王爷宅心仁厚,老臣的女儿跟陛下再亲,老臣也是个外人,哪里别比得上王爷与陛下的手足情深呐。老臣只盼着哪一天王爷风光了,可要照应照应老臣才好。”
“呵!自然。丞相与本王同朝为官,是该彼此照应才是。”玄磊看着萧鼎一脸老谋深算的表情冷笑两声。
他与萧鼎相处也不是一日两日,今日这样的谈话也不是一次两次。只不过,萧鼎每次都是态度暧昧,而他也是有所保留。他们既然要利用彼此达成自己的目的,那么有些事则是不得不帮忙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之间的利用关系,只看利用到最后,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话已至此,萧相不如直言,究竟有何事需要本王配合呢?”
萧鼎显然没料到玄磊直接便将话挑明,毕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像玄磊这样浑身长刺的棋子他也不是没见过,不错,玄磊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棋子,是他成大事的棋子,如此而已。
“王爷果然豪爽。既然王爷把话挑明了,老臣也就不多啰嗦了。陛下此次出巡,要老臣和王爷监国,从本届科考中选出优秀人才为朝廷效力。老臣有几个门生,满腹经纶,此次科考皆入了名次。若由老臣出面举荐,多有不便。所以,老臣想要王爷帮忙,在举荐表里列上他们的名字。”
“哦?为国举才,本王当仁不让。可是丞相不怕陛下对本王的戒心,坏了丞相爱徒的前程?”
“正因陛下对王爷有戒心,这几个人,陛下才会用。”
“呵!丞相果然深谋远虑。只是不知道,丞相这几个门生都是哪几个?丞相看中的,又是哪几个空缺呢?”这个老狐狸果然打了这个主意。不过也好,己为人用,人为己用,公平的很。
萧鼎从袖中摸出一张名单,玄磊接过来展开一瞧,心中一惊,不由深深地瞅了萧鼎一眼。
萧鼎能坐到今天丞相的位置,并不是靠着关系爬上来,他的头脑也是极为精明狡猾,放眼朝堂,还真没人能与他抗衡,萧鼎最大的长处便是能知人善用。名单上的这几个人,在此次科考中何止是入了名次那么简单,连状元郎裴元庆的名字都在上面,看样子,这只老狐狸可是没少下功夫的。
“好。”玄磊将名单收回袖中,举杯道:“本王姑且一试。但,本王只管举荐,不管成事。”
这边的二人达成协议,另一边,玄启一行人则是兴致正高。玄启不想寒雪又拘束,特别下令今天在座的可以没大没小没上没下。香染本就是个单纯的性子,玄启既然这么说了,她也便大胆放肆了许多,竟然敢当面调侃起玄启和寒雪来。
玄启并没有太大反应,香染说什么,他都一笑而过。倒是寒雪被香染说的脸色一阵红过一阵,最后只得拿起果盘里一颗最大的苹果塞进香染嘴里,将她的嘴巴堵个严实。
香染瞪大眼睛咬住苹果吞不得吐不得,为难的摸样惹起众人一阵哄笑。香染听见身边板了一路脸的彦青也禁不住笑出声来,连忙伸手将苹果抓下来,狠狠地瞪了彦青一眼道:【。52dzs。】“你笑什么?木头脸也会笑啊!真够稀奇的。”
彦青闻言,脸色一冷,恢复了方才一本正经的摸样,若不是还有这么多人在场,香染还真想撕掉他的面皮,看看是不是他的面部结构跟常人不太一样。
“我都不知道,原来京城过节,也是这么热闹的。韩管家,还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能去呢?”寒雪兴致勃勃地问。
韩管家,是韩征在宫外的新称呼,出了宫,每个人的称呼也是重新变更。玄启玄英自称是姓龙,香染仍是叫寒雪小姐,到了玄启那里自然就变成了姑爷。姑爷长姑爷短,叫得玄启无比受用。
韩征彦青称玄启主上,称寒雪便成了夫人。为难的却是玄英和寒誉。
要玄英称呼寒雪一声“嫂夫人”,玄英是无论如何都唤不出口的,索性就一如既往的叫一声“小雪儿”,弄得玄启时不时朝玄英飘去一记白眼。寒誉则是跟着韩征彦青称呼玄启为“主上”,寒誉可不认为,自己这个便宜大舅子能肆无忌惮地叫当今天子一声“妹夫”。
然而,最为难的人,还是寒雪,想来想去,她都没能想出一个好的称呼来唤玄启。
第二十二章 痴心难改空悲切3
寒雪思考了一路,她该称呼玄启什么呢?夫君,相公?想一想她都脸红,又怎么叫得出口,更何况他们二人现在还不是真夫妻。
要么,直接叫名字?那更不行了。天子的名字怎么能随便叫呢?
叫老爷?可玄启刚二十出头啊,他肯定要暴跳如雷的。
寒雪觉得,这可真是给她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索性,寒雪跟玄启说话的时候便将称呼省略直接进入正题,弄的玄启总觉得寒雪今天有些怪异。
相较寒雪的羞怯,玄启则显得惬意许多,“雪儿雪儿”叫得极为顺口,似乎二人是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从一个人口里唤出来的时候,可以如此动听。
玄启每叫她一声,温柔的声音落在她心上就像是石子投入平'文!'静的湖面,瞬间将她的世'人!'界震得空白一片,圈圈涟漪散'书!'开的声音回响在脑海里,好半天'屋!'都退不干净。寒雪脑子里晕晕乎乎的,脸上的红云也是一直灿烂地盛开着,只让人以为是涂了胭脂的缘故。
“回夫人话,每年中秋,在京城东面的莫忧湖畔都有猜月灯谜的习惯,是由礼部承办,普天同庆,在造成圆月形状的灯笼下面榜上谜面,月中天时放烟火的地点离那里也是最近的,现在去正是热闹的时候呢,每年猜谜的第一名,都有朝廷颁发的奖励,夫人是否要去试试?”
“奖励?什么样的奖励啊?小姐您不是最喜欢猜灯谜了,不如去弄个第一名回来,到时候姑爷直接把奖励颁给小姐就行了。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香染的一番话令众人好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