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玄启喝止寒雪,“你们都出去,朕有话跟云嫔说。韩征,先把太子送去太后娘娘那里。”
两个宫女被拖下去,拖出两条断断续续的血痕,待院里的人都出去,玄启这才猛地拉过寒雪,狠狠地朝她的唇上吻下去。寒雪无动于衷,似是一个木头人一般任由玄启在她的唇上肆虐。
“纳兰寒雪,你这是什么意思?”玄启气恼地退开寒雪,手上力气过猛,推的寒雪向后踉跄几步,幸而扶住石桌这才能稳住身形,不至狼狈地跌倒在地。
“嫔妾没有什么意思。嫔妾被人冤枉,只是要讨回公道而已。陛下明白,嫔妾说的是谁。”他冷,那她便比他还要冷。
“纳兰寒雪,你是个聪慧的女子。你的话朕听得懂,你的顾虑朕也听得懂。可朕是皇帝,倘若真是她所为,朕恐怕不能立即还你一个公道。朕有些人还不能动,但朕总有一天会给你这个公道。这件事,你就不能信朕一回,非要跟朕对着干你才舒心吗?”
“不是嫔妾不信陛下,而是陛下您从来没有给嫔妾一个信的理由,牵扯到那人,嫔妾没办法信。陛下,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给过嫔妾这个理由吗?香染的事才过去没多久,若真是她,陛下该如何取舍?”
理由?他没有给过她吗?明示暗示,他给过不少,只是她的心一直没在他身上,所以她看不见罢了。
玄启无力地看着寒雪冷若冰霜的面孔,忽然就觉得其实他也从不曾真正了解过这个美好温和却又如同玫瑰带着利刺的女子。明明两人早上还好好的,转眼就又变成了仇敌一般,上天似乎总爱捉弄人,总在他觉得看见希望的时候给他当头泼一盆冷水,浇灭他所有的热情。
“好。你喜欢冷宫,自己去住便是。但是你需要记住,入了冷宫的女人,没有朕的圣旨,是不能随便出来的。想好了,你便自己去,朕不会拦着你。冰玉宫里还有很多空的寝殿,喜欢哪间,随你挑。”
薄凉至极的话刚出口,便在寒雪的心上狠狠地扎出一个窟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始终他还是为那人留了一条后路。哪怕这条后路是要她顶着不洁的罪名活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在所不惜。
萧湘!得知这一切时,寒雪的脑子里就冒出来萧湘的名字,直觉这个散布谣言的人除了萧湘不会有其他人。如此大费周章地来抹黑她和一个孩童,这宫中得了好处的除了她萧湘还会有谁呢?
寒雪一向在宫中不与人起冲突,虽然不算人缘有多好,也是没有仇家的。她与苏静萱虽然向来不合,也不过都是在嘴巴上对峙几句。苏静萱任性霸道了些,可是这样的计谋,凭她的脑子是绝对想不出来的,她也没有那个胆子。而在这宫中,看她不顺眼的除了苏静萱,就只有萧湘了。
最近的日子,寒雪每每在御花园碰到萧湘时,她总是有意无意地为难寒雪,言语讥讽之间已然是将她当成了眼中钉。
再者,陵轩帝制,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萧湘如今怀有身孕,以她的身家背景,倘若她所怀胎儿是个皇子,那么羿儿便是这个孩子登上皇位的最大的阻碍。除了萧湘,还有谁想将羿儿从太子的位置上拉下来呢?
至于皇后,萧家姐妹的争斗日益有增无减,皇后无子,因此才多次向陛下请求将羿儿过继到自己膝下,为的就是将来羿儿登上皇位,她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娘娘,自然不会用这样的手段来打击羿儿的地位。
若说是有人洞悉当今情势,想要将嫌疑的焦点转移到萧湘头上嫁祸于她,可流言蜚语总有一个源头,单凭玄启身边的暗卫,几天之内就能将这个源头给揪出来。除非那人脑子不清楚,才会冒着欺君的风险用这样一个笨拙的方法,自寻死路。
所以寒雪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个流言的来源便是萧湘无疑。也许,就是萧湘假造有人要嫁祸于她的表象,实际上已经安排好了替罪羊吧。
深宫之中的波云诡谲,寒雪想到的,她不信玄启就想不到,说不定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洞悉所有的隐情。只不过,萧湘不是其他的女人,所以他才不肯给她那个“一定严惩罪首”的承诺。
就因为萧湘姓萧?寒雪不信。她其实不一定要他非得惩处那个始作俑者,只是想要他一个安心的承诺罢了,他真的不明白吗?所以,他的说辞,不能让她信服。
寒雪仍是不顾韩征的劝解和香染的阻拦,毅然走进了冰玉宫的门槛。寒雪挑了一间环境清幽的殿宇,门楣上的匾额刻着“寒星殿”三个大字。
据说最开始的时候,冰玉宫并非冷宫,而是宫里受宠的妃子才有资格居住的地方。后来经过多年的历史变迁,这冰玉宫就成了冷宫,冰玉宫的主殿寒星殿就成了冷宫里的女子谁也不愿居住的殿宇。据说寒星殿有一个诅咒,凡是进了寒星殿的妃嫔,最后都没有机会再踏出冷宫一步。
待玄启得知寒雪挑的是寒星殿的时候,心中不知是该痛还是该怒。也许吧,寒雪并不是真的想他惩处那个散布流言的人,只是想要他给她一句安心的承诺罢了。可是她忘了,他是皇帝,君无戏言,他说到就得做到,而他从不会轻易给出任何承诺,即使面对的是她纳兰寒雪,他也必须坚守自己的原则。
“彦青,你尽快将此事查清,莫要声张,先将结果禀报朕再做计较。”玄启负手立于窗前,目光沉得似乎没有底的幽潭,冷而阴鸷。
“四哥,你真要小雪儿住在冷宫那种地方?那种地方怎么能住人呢?”玄英捏着拳头,他不懂玄启为什么不拦着寒雪。
“是她自己要去的,朕拦不住她。”
玄启的话没有一点的感情,急的玄英险险就控制不住想冲上去抓着他质问一番。玄英刚站起身,下一瞬,却被玄启接下来的话怔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还有,你以后要记得与云嫔保持距离,不要再制造机会授人以柄,让她卷进这样的是非里。纳兰寒誉暂时也不要让她见云嫔了,待这件事落幕再说吧。”
玄英愣愣地盯着玄启同样泛着寒光的背影,原来是他连累了她么吗?早知道这宫中不比宫外,早知道就该克制自己不去见她的。的确,是他总不知进退才让寒雪陷入了这样的窘境之中。
“臣弟……明白……”
玄英凄楚地回答,可是玄启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能再去安慰玄英什么。倘若寒雪心中没有他,他即使忍痛也会成全兄弟的一片痴心,找个机会将寒雪赐给玄英。可是,寒雪对他有情他是察觉到的,他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无偿地送给玄英,唯独纳兰寒雪不可以。
与其让玄英饱受煎熬,不如就此斩断他所有无望的期待,总好过他一个人在角落里暗自神伤。心伤的久了,想愈合就难了。
一连多日,玄启都没有主动去见寒雪一面,更没有一句慰问一句关心。寒雪失望地坐在花园的凉亭里,再一次不知道自己该坚持什么该放弃什么,他的态度总是让她不得不摇摆不定。
摘星楼的那个清晨,她是真的想试试跟他相守一生的,可是如今,她还能有期待有幻想吗?他们之间总有那么一缕嫌隙存在,阻隔在他们中间难以逾越。
“傻子,真是个傻子!本宫只见过不愿意进冷宫的疯子,却没见过像你这样自愿进冷宫的傻子。”德妃嘲讽着坐在寒雪对面,三天前她在冷宫门口徘徊,意外地发现寒雪独个一人来到冷宫,见着她,便说要她带她逛逛,好挑个住的地方。然后她给寒雪讲了寒星殿的故事,哪知寒雪二话没说,就挑了寒星殿住下。
多日来,也亏了有德妃相陪,聊聊天喝喝茶,过的也还平静,只是每天香染都站在冷宫门外等她回心转意,让寒雪心中不忍。香染进不来,寒雪不能出去,主仆二人每天隔着一道门说话的情景令寒雪觉得怪异之极。
“你那个丫头倒是忠心的很,每天来给你送饭,生怕你饿着冷着,本宫就没有你这样的好命了。”德妃抬眼瞅了瞅提着食盒在冷宫门口来回转悠的香染一眼,羡慕道。
“德妃娘娘见笑了。”寒雪给德妃斟上一杯茶,起身走到门口接过香染的食盒,便转身又回到亭中,淡定地邀请德妃一起用膳。
第十三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
香染还没来得及劝说寒雪几句,寒雪提了食盒一言不语转身就走,丝毫没给香染开口的机会。香染看着寒雪缓缓走回亭子里,只得咬着牙跺脚,不甘心地离开。
“你真不准备回去?”德妃浅笑着,她突然发现眼前的女子很有趣,见过胆大的,却没见过胆大到敢跟皇帝较劲的。
“不。除非他给我一个交代。”寒雪头也没抬坚定地说道。
“唉。你呀,不要太较真了,陛下毕竟是一国之君,你总是逆着他的心思,没有好处。”德妃语重心长地叹息着劝说。
“没了性命事大,没了尊严地活着事更大。我不屈服,绝不!”寒雪狠狠的咬了一口青菜,她倒要看看他东方玄启究竟可以无视她到什么地步。倘若他真不把她当回事,她也就死心了,再也不会对他抱着幻想了。
“上次在冷宫,本宫看得出陛下对你跟对别的女人是不同的,你不要太倔了,闹脾气闹得差不多,就回去吧,别弄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寒雪郁闷地看着德妃,觉得她也是个奇怪的人。按常理来讲,德妃不是该趁机讥笑她吗?怎么也替玄启说起话来了?
寒雪根本没想跟玄启拧着劲,更没想弄到无法回头,只是她也有她的尊严。他若真的在乎她,那么事情有了结果,定然会来给她一个说法。倘若他不来,她也无话可说。在这冷宫生活一辈子看着也没什么不好,德妃不也过得好好的,悠闲自在。
见寒雪低头只顾吃饭不言语,德妃本想再劝上两句,就算是看在香染那丫头忠心耿耿的面子上帮香染劝上两句吧。哪知寒雪突然抬起头,岔开话题。
“德妃娘娘,昨晚上,你有没有听见一阵诡异的歌声?唱的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那首古曲?好像是从冷宫旁边传过来的。阴森森的歌声,边唱边哭边笑,怪吓人的。”仔细想一想,上次来冷宫也似乎听到过那个歌声,当时寒雪还以为是柳芙柳容唱的。
德妃闻言,脸色唰地一变,立刻警告寒雪道:“宁心小筑那个地方,你最好别去。那人要唱便让她唱去,你最好别想着半夜里偷偷跑过去看。”
寒雪一惊,好奇心更是被德妃的一席话挑逗得蠢蠢欲动。“德妃娘娘,您说的宁心小筑,就是冰玉宫东墙外竹林边上湖心中央的那处宅子吗?”寒雪心中顿时了然几分,想必里面住的人也是极为特殊的。
德妃察觉自己失言,懊恼的冷下脸来,“总之你别惦记着到处跑,别忘了,你这次进来,陛下说过没有他的旨意,不准你随便出去。你就别想了。”
然而德妃的警告并没有起到效果,待到夜晚,那阵歌声再次想起来的时候,寒雪仍是忍不住提了一宫灯盏偷偷出了冷宫的后门,往宁心小筑的方向走去。
寒雪摸索着走到宁心小筑外围的湖水边上,四下张望了一番,这才发现,这里没有通往宁心小筑的桥,只有一只小船被拴在湖边,随着水波飘荡。
寒雪的好奇心又加重了几分,那宁心小筑里住的究竟是什么人;要用这样的方法将其隔绝在这里。
在宫外时寒雪经常跟寒誉去湖上泛舟,这撑船之事自是难不倒她。于是寒雪将灯笼挂在船头上,趁着浓浓夜色,缓缓地撑着船往宁心小筑而去。
湖面上漂浮着薄薄的一层氤氲水汽,借着月光和灯光,寒雪依稀看见前方的房屋是建在一座由竹子还有木头搭建的平台上。湖面上残留着几朵已经开败的荷花,可以想象每当荷花盛开的时候,这里该是多么美好的一片景象。只不过,越靠近月色下的宅子,寒雪就越觉得这里阴气森森,令她不仅打了一个寒颤,想要退回去,却抵不过好奇心作祟。
到了对岸,寒雪跳上岸来栓好船只,无意间触到栓船的木桩上有几处奇怪的凹凸,提着灯笼仔细查看,这才惊讶地发现,这些奇怪的凹凸,应该是木桥被拆毁后残留的痕迹,再转身巡视一圈,发现几步的距离之外有一只一摸一样的粗壮木桩插在地上,上面还挂着一截铁索,寒雪更加确定,这里原本是有一座桥的,后来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拆毁了吧。
寒雪疑惑地看了看两只木桩,正想转过身去,身后突然又飘来一阵清晰诡异的歌声,吓得寒雪浑身一僵,手上一抖,精致的宫灯差点儿就脱手掉在地上。寒雪努力稳住砰砰直跳的心脏,手中用力握紧宫灯,深呼吸一回,这才壮着胆子转身走向眼前破败的大门。
宅子整体都是由竹木搭建,除了爬满屋顶的花藤有许多垂落下来,看着却是造型别致,在宫里还有这样一处宅子,实在是新鲜的。门楣上有一块已经歪斜残破的匾额,寒雪仔细辨认一番,仍是看出上面写的乃是“荷宫”两个大字,笔锋磅礴,如游龙走凤。
寒雪轻轻伸手一推,门吱嘎一声打开一条缝,一阵冷风从缝隙吹出来,寒雪手里的宫灯闪了闪,险险就熄了火。
寒雪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独自一人来看一座堪称“鬼宅”的宅子。从德妃的话里,寒雪知道这里住的绝对是活人,所以有什么可怕得呢?再说,走到这里半途回去实在不甘心的很,于是寒雪忽略心跳的频率,迈步走了进去。
进到门里,寒雪惊讶地发现里面的布局比外面还要新奇精致几分,四周古雅的楼台围着一方清澈湖水,两边是竹制的长廊,正面则有一座竹屋,四周的围栏顶端嵌着精巧的荷花木雕,各种各样的姿态的荷花,栩栩如生。不过围栏之间却围上了颇煞风景的铁索,锈迹斑斑,看起来已是年代不短。
“有人吗?”寒雪问了一声,除了回音空旷,没有任何回应。
寒雪往前走到围栏边,四下张望了一圈也没发现任何动静。她叹口气探身往下面的湖面瞧去,这一瞧,却吓得寒雪四肢僵硬头皮发麻,浑身血液迅速逆流而上,瞬间令她手脚冰凉。
寒雪咽了口唾沫,死死盯住湖面上的景象紧绷着身体。只见那湖面上除了她的影子,清晰地倒影着一个浑身白衣长发披散的女子,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露出阴森可怖的笑容来。
“哇!鬼啊!”
寒雪大叫着,猛地转过身用灯火照亮身后那个女人的脸,待看清女子的容貌,她怔愣了一下,心里的恐惧也消散了大半。那张脸虽然微微带了些岁月的痕迹,仍是出乎意料地美艳无双。
“嘿嘿。鬼呀,鬼呀……”
女子憨傻地笑着学寒雪叫着鬼呀鬼,歪着头上前一步伸出瘦骨嶙峋的苍白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寒雪白嫩的脸蛋,接着笑的更加开心地抚摸着寒雪的头顶温柔地念叨着:
“乖宝宝,娘给你糖糖吃好不?嘿嘿,吃糖糖……”
寒雪四肢僵硬,正在她无法脱身时,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嬷嬷提着一盏破旧的灯笼跑过来拉住那个女子,操着苍老嘶哑的嗓音道:“娘娘,这不是公主,您看,公主在这儿正睡得香呢。”
说着,老嬷嬷伸手将一个枕头塞进女子的怀中,成功地将女子的视线转移到了枕头上。
“你们看,乖宝宝睡着了。”女子接过枕头,真的像是怀中抱着婴孩儿一般露出慈爱温和的表情,伸出一个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寒雪和老嬷嬷噤声。
“嘘!宝宝睡着了,我们不出声,不吵着她啊!”说着,便抱着怀中的枕头,一边拍着一边唱着催眠曲往屋里走去。
老嬷嬷跟在白衣女子身后,没有看寒雪一眼,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等一下!”寒雪向前挪动了几下,便停住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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