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再将四人唤进来,四人再看寒誉的表情时,却见他神情平静淡然,确是已经释怀的摸样。香染自然知道寒雪是将慈安太后的所作所为讲给了寒誉听,只是韩征和陆彦青依旧对此心存疑虑,玄启既然将此事毅力承担,便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所以陆彦青和韩征虽然知道赐死的圣旨有问题,却不敢多问一句关于真相的问题。
“这个毒,名为噬心蛊,是苗疆巫蛊术士研制的极为诡异的蛊毒,专门用来折磨不听话的奴隶,只有独门解药才能化解。本来一百多年前,噬心蛊的制法和解法就已经失传了,我也是在一本古老的巫医手札里见过对于噬心蛊的记载。耶律瑶怎么会有这个毒,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寒誉细细将自己对噬心蛊毒的认知说给众人听:“噬心蛊毒除了独门解药,其他方法根本不可能将毒素肃清。蛊毒种在人体内后并不会立即发作,而是等到三五日之后,待蛊毒长好,才会发作,第一次毒发和第二次毒发的时间,相差二十天,陛下此次毒发,应该是第二次了吧。”
寒誉说着看向韩征,就见韩征沉着脸色点点头:“夫人来的前一天,陛下的毒就发作过一次。”
寒誉点点头继续道:“每毒发一次,毒素就深入一份。第一次毒发其实并不难忍受,但以后就会心痛难忍,而且毒发的时间间隔会缩短,第三次毒发在第二次毒发的十天之后发作,第四次是五天,以后,就是每隔三天发作一次。若半年内无法拿到解药,那么噬心蛊毒就会变成每日发作一次,直至将人逼疯,中毒者往往会因为无法忍受那种痛苦而选择自尽。”
众人皆听出一身的冷汗,而寒雪更关心的是,假如这种毒已经在一百多年前就失传,那耶律瑶那里究竟会不会有解药。
众人守着玄启静坐,直到暮霭渐沉,天空渐渐黑下来。忽而,一个侍卫又在营帐外禀告道:“启禀陛下、夫人,少昊国瑶姬公主送来信函一封,她说,这封信的内容,关系到夫人最在乎的东西,所以请夫人务必亲启。”
陆彦青将信用汗巾垫着拿进来,又用寒誉的银针验了毒,才敢交给寒雪。
果然,信中的内容,是跟噬心蛊毒有关的。
“小姐,那个叶冰……不,是耶律瑶,她究竟想干什么啊。”香染从寒雪手中拿过信件。
“她要我,用自己去换噬心蛊的解药。”
第十八章 相见何如不见时6
漫天星斗高远幽静,寒雪在玄启还没清醒过来之前,踏上了耶律瑶派来接她的马车。
她此行,受到众人坚决的反对,可是玄启的毒一日不解,众人就一日不能安心。为今之计,也只能按照耶律瑶所说的话,用她自己去换噬心蛊毒的解药。
只是,耶律瑶的条件很苛刻,寒雪想要解药,就要先跟耶律瑶派来的人走,等她到了少昊的军营里,耶律瑶自然会让人将解药送到玄启手中。总之,耶律瑶说,寒雪信也好,不信也好,她不来,就永远都没有拿到解药的机会。
寒誉等人怕耶律瑶此番有诈,一致认为寒雪即使去了,耶律瑶也不会送解药过来,可是寒雪却并不如此认为。不是因为她相信耶律瑶还顾念着她们之间的姐妹情,而是她相信耶律瑶心里还有玄启,否则那一箭,对准的绝对不会只是玄启的肩膀。
恨着,还爱着。恨不得他痛,又心疼他受罪。耶律瑶的矛盾心情,跟她当初离开皇宫的时候,一摸一样,她能理解。
寒雪思考着进入少昊军营之后,如何能先跟风无痕取得联系,然后,她还要设法单独见玄磊一面。她摸摸藏在怀中的东西,那是她临走时,慈安太后将她叫到内殿里,亲手交给她的。
那是一张拓了图案的纸,上面的图案,却是哑奴离开的时候送给羿儿的玉佩上所刻的图案。慈安太后知道了这件事,偷偷让人将玉佩上的图案拓了下来。
玉佩上面的图案很简单也很奇怪,里面画的是一副石中兰花,一朵亭亭玉立的兰花生长在山石之间,傲然绽放着。
慈安太后对寒雪说,有些事,她自己也不便言明,毕竟是关系到皇家一些不能道明的秘密。但这张图里隐藏的秘密,也许最后能成为制服玄磊的一张王牌。她将这张拓图交给寒雪,相信以寒雪的智慧,定能猜透那个秘密究竟是什么。但是,她仍是希望,寒雪没有机会将它拿出来。
寒雪一直都没有参透慈安太后究竟想要告诉她什么,年允芳已经被萧鼎掳走了,单凭一张玉佩上的拓图,她不认为能让玄磊回头。但她直觉这副图里面包含着一层很深的含义。直到前几天她才偶然想起,曾经听照顾羿儿的老嬷嬷说起过,淑妃以前极为喜欢兰花,寝宫的花园里也四处都种满了各种各样的兰花。
花在石中,石在花中。兰花便是年允芳,山石便是安王玄磊。她在他心里,他在她身边。寒雪终于想明白,这块玉佩该是玄磊当年送给淑妃的定情信物。
寒雪又暗地里问过韩征,当年年允芳失宠前后,究竟发生过什么大事。韩征说,那时,正值中秋佳节,年允芳还是宫里最受宠爱的妃子。因为年允芳性子淡泊又很安静,也很受慈安太后的喜爱。
中秋家宴那天,玄磊喝得酩酊大醉,于是玄启就让玄英玄磊在宫中留宿。第二天,玄启却跟玄磊大打出手,玄启气愤之下还将玄磊关在了天牢里。夜里,玄启去天牢里单独见了玄磊,晚上又召寝了年允芳,谁知道翌日,年允芳就失宠了。
寒雪将所有的事情前前后后仔仔细细想了一遍,才想明白慈安太后所说的能制住玄磊的最后王牌,说的并不是淑妃年允芳,而是太子东方羿。寒雪不知道,自己的猜测究竟对还是不对,可是太后暗示的话,又让寒雪清楚地知道,她的想法是千真万确的。
如果她的想法是错的,年允芳就不会将她和玄磊之间的定情信物交给羿儿。这件事唯有一个可能,羿儿不是玄启的孩子,而是年允芳跟玄磊的孩子!寒雪还可以肯定,玄磊,并不知道这个真相。
至于玄启,她知道依他的精明,什么事都瞒不过玄启的眼睛,而他之所以对羿儿那么好,恐怕是因为他早已经知道是慈安太后设计害了沁太妃和沁太妃腹中的小公主,又令玄磊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
年允芳的爷爷生前虽然只是个供着从一品官阶却无实权的太保官职,可年太保是三朝元老,在朝廷上极有分量,他说一句话,就有很多人应和,连正一品的宰相萧鼎都要忌讳他三分。
慈安太后一直忌惮玄磊,怕玄磊一旦和年家结亲,势必在朝中的分量大大提高,因此才执意将年允芳选入宫中为妃,生生拆散了这对有情人。
所以,玄启一直觉得是自己拿了本该属于玄磊的东西,这才想替慈安太后赎罪,想等羿儿将来长大了,继承他的皇位吧,就算是他物归原主。
唉,东方玄启啊东方玄启,为什么他所作的每一件事情,都能令她心生痛惜。
寒雪只身前往少昊军营已经两日,除了被人监视着行动不自由,耶律瑶对她却是以上宾之礼相待,更是下令没有她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接近寒雪的营帐。耶律瑶很守信用,第二日就命人将噬心蛊的解药送到了玄启手中,并带回了寒誉的亲笔信,证明玄启身上的蛊毒已经化解。
耶律瑶很奇怪,她以为玄启会冲冠一怒为红颜,直接挥兵打过来,萧鼎和玄磊早就布好局等着引玄启中计,可是陵轩大军没有半分动静,她甚至有些可怜起寒雪来,自古在帝王的心里,江山总是比美人要重要许多,纵然她纳兰寒雪占了帝王的心,却仍是要输给他的江山。
孰不知,寒雪早就猜到耶律瑶要她换解药的目的并不是她,背后肯定还有后续招数等着对付被怒火冲昏了头的玄启,于是临走之前,留书一封,将自己前往少昊军营中的目的跟玄启说明,并要韩征亲手交给玄启亲启,告诫玄启无论怎样都不能轻举妄动。
寒雪有信心,风无痕如今就混在少昊军营之中,他听说她在少昊军营的事,必会想尽办法找到她,即使她此行不能说动玄磊回心转意,可风无痕也定能带着她安然脱身。
第三个晚上,寒雪见不到耶律瑶也见不到玄磊,更不见风无痕来找她,心中焦急万分,但只能装若无其事地,坐在营帐里吹着萧曲。少昊国的食物跟陵轩有很大不同,寒雪总是吃不惯,但每日也都会勉强吃一些,至少到时候要逃跑的话,还有力气。
“女人,吃饭了!”女侍卫领着一名身形佝偻的老妇人进来,没有好气地说道:“这位大娘是咱们军营里近期召来的厨子,什么地方的菜色她都会做。公主殿下听说你吃不惯咱们的饭菜,念着跟你的旧情,就让她特别做了些中原菜色给你送来,你一粒米都不准剩下,别浪费了咱们公主殿下的好心肠。”
女侍卫将老妇人领进来便转身出去,随即听见守在外面的两名女侍卫不满地抱怨道:“公主殿下也真是的,对个俘虏还这么优待,她也真不知好歹,摆个臭架子,真以为咱们怕她。”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听说这个女人是陵轩皇帝最心爱的女子,要不是看在她还有用的份儿上,恐怕公主殿下早就杀了她,给咱们的大军祭旗!”
寒雪停下萧音,是耶律瑶让人特意为她做了饭菜吗?寒雪心中百味参杂,她很想相信真的是耶律瑶还念着二人之间的情分,可是现在这种情形,她不能再由着自己的同情心泛滥,更不允许让自己存半分天真的想法。这是战场,一个不留神,她拖累的就是陵轩千万将士的性命。
“这位夫人,你看老妇人做的饭菜还和夫人的胃口吧?”那老妇人将饭菜摆上桌。
“有劳。”寒雪夹起一块糯米糕正要咬下去,就见那老妇人又开口道:
“这位夫人,就不怕咱们公主殿下让老妇人在这饭菜里下毒吗?”
寒雪对老妇人笑了笑道:“老婆婆,您方才不是也听见了吗,贵国公主殿下留着本宫还有用处呢,她不会下毒的,您自然也不敢下毒。”
寒雪笑着咬了一口糯米糕,突然就觉得这个味道似乎极为熟悉。她疑惑地抬头打量了一回送饭的厨娘,这才低头继续吃饭,心中会意地笑了笑。
这个味道,别人应该是做不出来的。她自小极喜欢吃糯米糕,跟玄启出宫的时候,曾经吃过几次风无痕做的糯米糕,因为味道极为特别,所以她记忆颇深。难得,大名鼎鼎的珍宝阁当家居然可以屈尊降贵,将自己易容成这样一个身躯佝偻的老妇人,跑到少昊国军营的伙房里当了个厨娘。
少昊国的男女身形都比陵轩人壮硕许多,就是耶律瑶跟寒雪站在一起,都比寒雪高了半个头。风无痕身形本就瘦长,外表看起来就是个儒弱斯文的俊秀公子。此番的装扮,任谁看了,都是雌雄难辨。不过,假扮厨娘也不是谁都可以,大概是常年行走江湖的缘故,风无痕的厨艺比起皇宫里的御厨,绰绰有余。
“老婆婆的厨艺甚合本宫心意。有劳老婆婆,替本宫谢过贵国瑶姬公主。”
风无痕心知寒雪已然知晓自己的身份,随即笑着退出去。寒雪依旧若无其事地吃着那盘糯米糕。会在哪个里呢?风无痕的字条。
谁知道整齐摆放成三层的糯米糕几乎快被吃光的时候,寒雪才吃到最下面的一层,其中一个里面有东西。寒雪心中一暖,风无痕怕是知道她这几日吃的不好,这才将字条放在了最下面的一层,想让她多吃一些吧。
“人在瑶姬营帐,却行踪不明。”寒雪看完,便将字条仍在炉火中化了。年允芳被耶律瑶藏在了自己的营帐里吗,果然跟她想的一摸一样,玄磊怎么都不会想到,心爱的人就在离自己十丈远的地方。
只是,耶律瑶的营帐里究竟有什么乾坤,能将一个人藏的如此隐秘,凭风无痕的精明,也仅是查到瑶姬在营帐里藏了一个人,却找不到具体藏人的地方。这样以来,要救年允芳,恐怕就变得更加不容易。寒雪想,她是该想个办法,见玄磊一面了。至于如何救年允芳,她要先见了玄磊探探他的态度,才能随机应变。
然而,玄启并没有寒雪如此的淡定。自他那日醒来,得知寒雪用自己去跟耶律瑶交换解药的时候,他就恨不得立刻挥兵,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抓回来一顿好打。可是等他看完寒雪的信,情绪便渐渐稳定下来。
他也知道,凭寒雪的聪慧,他什么都瞒不了她。而两军对垒这么些时日,战局日益陷入僵化中,寒雪以攻心为上的计策,也的确是可行的。倘若她能说动玄磊,届时少昊没了主将,他再用最快的速度,令少昊措手不及,要拿下少昊主力便是轻而易举之事。可是让寒雪深陷险境之中,他却痛恨自己让寒雪为他付出这么多。
羿儿的身世,于天家来讲,是不能外传的丑闻。玄启有时候觉得自己这个天子当的委实窝囊,三番四次被人扣上绿帽子。当年,他得知年允芳和玄磊居然做出那样的事,是真的想将玄磊处死的,不是因为他有多喜欢年允芳,而是天子的尊严,不容许任何人冒犯,即使是亲兄弟都不行。
可是,慈安太后欠沁太妃的太多,他欠玄磊的也太多。怎么说,小孩子都是无辜的,更何况羿儿也是皇家的骨血,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侄儿,他不喜欢自己的手上沾染亲人的血,更不想像先皇一样为了皇位不惜跟亲兄弟反目成仇。
他怀着想要为母赎罪的心,将羿儿抚养长大立为储君,就是想将来把皇位交给羿儿。
寒雪要向玄磊说明羿儿的身世,虽然也是极不愿意使用的手段,但是唯今之计,也只能如此。玄启相信,寒雪会将这件事处理的很好,他也希望玄磊可以回头是岸,不要真的当了东方家的罪人。
而寒雪见过风无痕之后,便想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逼玄磊来见她的方法。
囚着寒雪的营帐跟玄磊营帐的距离,比耶律瑶的营帐还近,玄磊虽然知道耶律瑶将寒雪弄了过来,却并不准备理会寒雪。即使羿儿喜欢寒雪,寒雪如今也不过是他可以用来牵制玄启的一颗棋子。
第四天一大早,玄磊刚刚起床,就听见不远处囚着寒雪的营帐里传来寒雪阵阵怒气中烧的叫骂声。最开始的时候,玄磊本来是冷笑着,完全不将寒雪的骂声往心里去,更在心中讥讽寒雪,觉得她平日里温和有礼的摸样都是装出来的。
谁知道,寒雪似乎并不想维持淑女的样子,清亮好听的嗓音一阵一阵飘出来,伴随着还有砸东西的声音,凡是从寒雪营帐前经过的人都尽量躲得远远的,连耶律瑶心中都有些好笑,以为是寒雪三天来终于忍耐不住,这才逮着玄磊叫骂不停。她从前可不知道,原来温雅有礼的纳兰寒雪骂起人来,也是丝毫都不含糊。
“东方玄磊,你这个卖国求荣的奸人,枉费陛下诚心诚意待你,你却恩将仇报,借兵攻打自己的国家,陛下有你这样的兄长,真是委屈!”
“东方玄磊,你给本宫出来!本宫要替陛下好好教训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混蛋!”
“东方玄磊,你有种就来见本宫!你们将本宫囚于此地却不现身相见是何居心!你们要么放了本宫,要么杀了本宫,别跟本宫玩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把戏!”
“东方玄磊,你这个孬种!”
……
中原皇帝宫里的女人看着娇弱,脾气却是如传闻中般大的很。营帐外面看守寒雪的两个女侍卫终于忍受不了营帐里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和一阵高过一阵的叫骂声,黑着脸前去禀告耶律瑶,谁知耶律瑶悠闲地吃着早膳道:
“人家的家事,咱们还是不要管了。实在不行,你们就去跟主帅说一声,就说再让她这么吵下去,咱们这一天都别想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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