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看着他,问道:“徐某有选择吗?”
唐淮笑了笑,说道:“没有。”
……
康王府内,康王在殿中踱着步子,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他拿过一张纸笺看了看,这是刚刚从大理寺传出来的,今天被抓进去的十五人中,有十一人已经定罪,不可能再翻身了。
而他手上的另一份名单上,密密麻麻的罗列了数十人,都是出现在刘家礼单上的名字。
“这只是一个开始。”康王将那纸笺攥紧,说道:“赵铭啊赵铭,你不是想当皇帝吗,本王成全你,本王这次就让你变成一个孤家寡人!”
他目光望向后方,说道:“本王有一个想法,唐人斋可以刊印报纸,我们为何不可,只要将这些人的名单都贴上去,让全城的百姓都知道,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众目睽睽之下,民意所指,父皇就算是不惩处他们也不行了!”
寿安伯看着他,说道:“殿下,唐家的报纸卖一文钱一份,纸钱都不够,我们的价格卖的比他们高,没人买,和他们一样的话,会亏银子的……”
“愚蠢!”康王瞪了他一眼,说道:“目光短浅,现在是吝啬银子的时候吗?”
寿安伯道:“可是殿下,就算是不吝啬银子,唐家的报纸是经过朝廷……”
“同样的事情,他唐宁能做,本王难道就不行了?”康王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这件事情,本王就交给你……”
“哎呀……”寿安伯面色一变,忽然说道:“属下肚子痛,先去趟茅厕……”
说完他就一溜烟的跑出了出去,康王皱起眉头,手顺势指向另外几人,说道:“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本王给你们银子,京中的各大书坊,你们都去走一遍,让他们也刊报纸,本王就不信,这么多书坊加起来,敌不过他一个唐人斋?”
……
没几天就过年了,唐宁和小如盘算着今年的账目,小意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家里的财政大权,都是小如在管。
家里进项大,出项也不小,再加上唐宁认为银子放在家里就是一堆石头,平日里只留下日常花费的,其余的全都交给了唐夭夭,让她用来扩大产业,以钱生钱,现在他到底多有钱,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拿来账本,翻了几页,宫中便来了人,给他送来了一封折子。
折子上写的,是陈皇要求他登报的内容,朝中十余位官员因为贪腐被查,一旦通过报纸公布出去,怕是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从折子上涉及的人数来看,陈皇是不打算一刀切的,毕竟真要一个不漏的追究,怕是朝堂上要少一半人。
哪个时代都不缺清流,而这些清流一般也不缺气节,不会卑躬屈膝,也不会结党营私,这就导致党派之中的问题官员扎堆,一查一个准,一查一个准。
在京都日报上登广告是要广告费的,而且数额不菲,看陈皇的意思,应该是要他在报纸上开辟一个版面,专门留给朝廷通报这些事情,听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提酬金的事情,应该是想要白嫖无疑了。
唐宁心中甚至觉得,就连这一次大型的反腐行动,可能也是国库缺银子,他想趁着这一个机会,割一波韭菜充充国库,顺便再震慑震慑某些人,让他们收敛安分一些。
皇宫某殿。
御史大夫走到殿中,说道:“陛下,这次共查处大小官员十五人,从他们家中搜出的财物,共计一百五十余万两……”
陈皇看着他,问道:“十五个人,一百五十万两,也就是说,一个御史台的小小御史,都有十万两身家?”
御史大夫道:“这其中的七十万两,都是从礼部刘侍郎家中找出的,大部分都是各官员的贺礼,并没有查到刘侍郎受贿贪腐的证据……”
受贿和收礼不一样,朝廷禁止官员收受贿赂,却并不禁止官员收礼,这其中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膳部郎中和某位监察御史是明确的克扣朝廷拨银和收受贿赂,这两条罪名便足以定罪,但礼部侍郎刘风,却和他们有本质的区别。
一个是克扣朝廷的银子和收贿,一个是在母亲大寿的时候收了些贺礼,虽然这贺礼有些重,但似乎也不是刘风的错。
陈皇揉了揉眉心,忍不住又看向那折子上的数额,喃喃道:“七十万两啊……”
第四百九十一章 盛极必衰()
从礼部刘侍郎府中流出的一份礼单,使得在年节之前,京都的百姓多看了一场不花钱的热闹。
十余名官员被查,具体涉及工部、国子监、司农寺、御史台等,礼部更是重灾区,算上之前因为舞弊案被拿下狱的礼部郎中,礼部六名高级官员,如今只剩下礼部尚书唐淮和祠部郎中刘进。
唐人斋的报纸上虽然没有刊登细节,但简短的几句话中,字里行间涌动的无数暗流,即便是普通百姓也能感受到。
唐宁在昨天晚上就得到了消息,连夜安排宣传部的人排版印刷,直到今天早上,他们还没有下班。
陈皇这次处理了不少人,礼部更是被撸的几乎只剩唐淮一个光杆司令,膳部郎中和主客郎中锒铛下狱,侍郎刘风官降两级,贬去外州,做了一州别驾,这辈子很难再回来了。
陈皇对其他人的处置,不出唐宁的预料,一个个七品官员,年俸禄不过百两银子,却动辄就能拿出上千两当做贺礼,像唐家那些豪门大族好歹有雄厚的资本,在外都有亲族经营家族生意,那些本该是清流的官员,根本解释不了那些钱是哪里来的,该削官的削官,该罢职的罢职,并不奇怪。
但刘风是礼部侍郎,好歹是四品官员,只是收了些贺礼,也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贪污受贿,如此判罚就不正常了。
刘风此人虽然讨厌,但或许是身居高位,警惕性很高,并没有什么大的污点,连苏媚都没有查到,否则唐宁上次就拿出来了,单单因为收了贺礼,陈皇就将他贬谪出京,家产大部分查抄,连唐宁都觉得有些重了。
此外,陈皇还顺便颁布了一条法规,为整肃官场的不正之风,但凡朝廷官员,不可铺张浪费,亦不可以贺寿娶亲之名等,大肆收礼。
如果不是从刘家查抄到的那七十万两银子,唐宁差点就相信陈皇真的想要整肃官员,严查官员收礼的行为了。
这一波官员清查之后,朝廷就没有了什么大的动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从现在起,到除夕之前,京中应该能安宁些。
毕竟朝局还是要维持稳定,再这么折腾几次,怕是陈国数十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体系也会崩溃。
陈皇做事向来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一波官员下去了,另一波官员很快就上来。
礼部侍郎暂时由翰林学士兼任,祠部郎中刘进,作为四部郎中里面唯一的幸免者,其出淤泥而不染,不与其他贪官污吏同流合污的作为,获得了不少人的认可,接任了礼部郎中的位置。
虽然礼部郎中与祠部郎中乃是同级,但地位却天差地别,礼部司乃是礼部四司之首,礼部郎中这个位置,向来都是为担任礼部侍郎做准备的。
京中某处府邸,刚刚升任礼部郎中的刘进回到家,便有一妇人迎上来,高兴的问道:“老爷,他们说你升礼部郎中了,是不是真的?”
“妇道人家。”刘进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上次就说了,刘侍郎这次在劫难逃,跟他走的近了就是找死,你看看膳部郎中和主客郎中的下场,当初我要是听了你的话,你现在已经是活寡妇了。”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妇人一脸歉意,说道:“我是妇道人家,以后外面的事情,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绝不多嘴……,老爷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刘进满意的看了她一眼,享受着一家之主的威严,挺直胸膛,说道:“先来两个猪肘子,忙了这么多天,都忙瘦了……”
……
唐家。
临近年关,京中别处都一片欢庆,唐家却是愁云惨淡,前来拜访的官员,也都是满面心事,形容枯槁。
这些日子,端王一系的官员中,有无数人都悬着一颗心,不敢放下。
礼部刘侍郎等人,有人贬官,有人下狱,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轮到的,会不会是他们。
这几日的朝会之上,康王针对此事,穷追猛打,势要借此机会,将端王的羽翼铲除一空,没有人敢保证,他们走进朝堂之后,还能不能再安然的走出来。
“康王已经在准备联名弹劾一事了,怕是明日早朝就会提出,他真的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都怪刘侍郎,那种重要的东西,怎么会被贼人偷走!”
“怪他有什么用,谁能知道,陛下会因为一份礼单,发这么大的火?”
“唐大人,这可怎么办啊……”
……
众人围着唐琦,不停的开口,除了埋怨刘风之外,便是寻求问题的解决之法。
这件事情一日不解决,他们便夙夜难寐,寝食难安。
唐琦打发了众人,走出房间,来到某处厢房,看着那名中年男子,问道:“徐先生,想清楚了没有?”
徐先生站起身,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身在唐家,徐某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唐琦面色稍缓,说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徐先生都知道了吧?”
徐先生点了点头,说道:“看过报纸了。”
唐琦道:“康王借此穷追猛打,不肯罢休,若是不做些什么,任由他如此,想必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踏足东宫,到时候,对你我都不是一件好事,不知徐先生对此可有和对策?”
徐先生摇了摇头,说道:“太早了。”
唐琦看着他,问道:“什么太早了?”
“唐大人刚才说康王不久就会踏足东宫,还为时过早。”徐先生道:“不管是康王还是端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都不可能踏入东宫,这个时间可能是一年两年,也可能是十年二十年,但绝不是现在。”
“什么意思?”唐琦皱眉道:“徐先生不要兜圈子了,还是直说,我们应该怎么做吧。”
“什么都不做。”徐先生抿了口茶,说道:“看着康王做就行了。”
唐琦望着他,眼神微凛,说道:“什么都不做,等着康王将我们一网打尽吗,徐先生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唐大人不了解康王。”徐先生看着他,说道:“康王此人,毫无头脑,且刚愎自用,他不做还好,一做必错……,更何况,你们本来就不用做什么,康王和端王,还没有到分出胜负的时候,唐大人只看到康王对你们穷追猛打,难道没有看到,陛下并没有采纳他的意见吗?”
“盛极必衰,物极必反,一个人可以得意,但不能太过得意。”徐先生放下茶杯,继续道:“陛下不希望看到康王和端王之争过早的出现结果,在这之前,无论你们做什么,都是徒劳,否则的话,上次户部侍郎帮助端王侵吞税银的事情之后,端王就已经败了。唐大人久居朝堂,不会不会制衡的道理。”
唐琦听完他的话,沉默许久,目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看了徐先生一眼,说道:“徐先生的话,本官会考虑的,这几日,徐先生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吩咐下人去做就可以了。”
他走出房间,很快便来到另一处堂内。
唐淮坐在椅子上,堂中还站着一道身影。
唐琦走进去,看着那年轻人,问道:“你们是康王派来的卧底吗?”
第四百九十二章 恶性竞争()
唐琦久居高位,站在堂中,身上自有一种无形的气势压迫过去。
年轻人的脸上有着淤伤,看着唐琦,在他的气势压迫下,身体颤了颤,眼中浮现出一丝惧色,说道:“不是的,师父说康王是烂泥扶不上墙,再待在他身边,就会泥潭深陷,我们本打算离开京师,再也不回来,可是却被你们抓回来了……”
唐琦目光看着他,见他身体颤抖,目中满是恐惧,已经濒临崩溃,才挥了挥手,说道:“你先下去吧。”
他话音刚落,年轻人便迫不及待的跑出房间。
唐琦抬头看着唐淮,说道:“姓徐的让我们静观其变,大哥觉得,能不能信任他?”
康王如此紧紧相逼,唐家自然不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只不过,即便是他们,要化解这次的绝境,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若能兵不血刃,自然是最好。
唐淮想了想,说道:“等上几天也无妨,正好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对我们归心。”
唐琦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告诉他们,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唐府,某处厢房门口,那年轻人走进厢房,转身将门关上,回头的那一刻,脸上的惧色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
他走到桌前,微微躬身,小声道:“先生。”
徐姓中年人看了看他,问道:“没事吧?”
“一点小伤,不碍事。”年轻人目光望着他,问道:“先生猜的没错,唐家果然不会放我们离京,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做?”
“等吧。”徐先生面色平静,淡淡道:“等到这次的事情过去,就会有人来告诉我们的……”
……
唐家,亭中。
萧珏翘着二郎腿坐在唐宁对面,说道:“你家岳父病的也太是时候了,昨天晚上,负责督办刘风一案的大理寺少卿家的宅子险些被烧了,刑部郎中放衙走在路上,差点被一辆疾驰的马车撞死,御史台一位官员,一觉醒来,发现家中的外墙上多了几个血手印子……”
“**裸的威胁,那些人还真是胆大包天。”萧珏摇了摇头,说道:“这样不是明摆着心里有鬼吗?”
“也不一定是他们。”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这是陛下特别关照过的案子,他们再蠢也不至于这么做。”
“你的意思这是康王做的?”萧珏想了想,点头道:“也有可能,康王这次对他们可是穷追猛打,没有一点儿放过的意思,端王这次损失惨重,不知道还能不能翻身……”
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得寸进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以前的康王虽然做事也有些莽撞,但能和端王斗的旗鼓相当这么久,没几把刷子可不行。
尤其是在唐宁离开陈国的这段时间内,康王和端王两边都互有交锋,端王这边全都是在朝堂上混了不知多久的老狐狸,手段层出不穷,在这种情况下,康王都没有吃什么亏,足以说明他还是有些脑子的………但这次他居然看不清这种形势,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被狗吃了。
萧珏想到一件事情,忽然望着他,问道:“你有没有觉得,陆雅和你家钟姑娘最近几天有些不太对劲?”
唐宁回了回神,看着他问道:“她们怎么了?”
萧珏摸了摸下巴,问道:“你没有觉得她们这几天黏在一起的时间变久了吗,她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女人之间的友谊,是世间最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之一,她们只是一起逛个街,就能建立深厚的姐妹情,这有什么奇怪的?
不过萧珏倒是给他提了个醒,小意和陆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会不会也受她影响,唐宁可不想她变的和陆雅一样暴力。
陆雅从旁走过来,问道:“你们聊什么呢?”
“没什么啊……”萧珏打起精神,说道:“就聊聊时局,朝政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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