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翰林修撰解释道:“学士大人,我二人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唐修撰乃是国之栋梁,我等平日里进进出出,甚是麻烦,怕是会影响到他,虽然唐修撰不介意,但我们心中却是过意不去……”
另一名翰林修撰瞥了他一眼,心中暗叹,他居然能想到这样的理由……
周学士看着他们,说道:“翰林院中的值房并无多余,你们平日里进出小声一些不就行了?”
那修撰立刻道:“大人,我们不用占用别的值房,和其他同僚挤上一挤就行了……”
周学士拍了拍桌子,说道:“放肆,你们这是在和本官讨价还价吗?”
两名修撰对视一眼,跪伏在地,说道:“求学士大人体谅!”
周学士看着他们,惊诧道:“你们这是……”
……
唐宁吃完午饭,散步回来,刚刚走进值房,又退了出来。
再次确认了一番,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走错。
他重新走进值房,看着两张空空如也的桌案,有些愣神。
这间值房之内,算上他,共有三名翰林修撰,而此时,另外两名修撰的地方,已经被搬空了。
顾白从旁走过来,说道:“学士大人说,要给你一个安静的环境,让吴修撰和胡修撰搬进了其他的值房,以后这里就是你一个人的地方了。”
看着空了许多的房间,唐宁的心情都莫名的好了许多。
一个人的办公室,当然要比和人分着用好,有自己独处的空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关上门来,谁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后世那些大领导大老板,哪个不是单独的办公室?
周学士对他真的是体贴入微,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给他配一个秘书什么的……
翰林院的工作,可谓是清闲到了极点,清闲的唐宁都有些闲不住,一个人的值房,不见人影,甚至没有人说话,时间久了也挺无聊的。
无聊的也不止是翰林院,这段日子,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格外的平静,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他原以为唐家在吃了那么一个大亏之后,会立刻施展狂风暴雨般的报复,并且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没想到的是,这段时间内,唐家竟是彻底的安静下来,就连端王都老实了许多,不在朝堂上和康王处处作对,唐家和端王一系,行事低调至极。
当然,端王低调,康王便高调了起来。
接连的胜利,使得康王在朝中的影响,短时间内超越了端王,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趁热打铁,稳固势力。
唐宁没有关注这些,几天前,从灵州寄过来了几瓶样酒,虽然整个酿酒过程还未结束,但这个阶段的酒,品质已经远超市面上所有的美酒了。
这导致老乞丐这几天一直都是醉生梦死的,小小正好可以歇上一歇。
岳母大人之前就说过,让他们不忙的时候,就来县衙吃饭,唐宁每隔几天就会和她们去一次。
近来吃饭的时候,岳父大人露面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
做平安县令,要比当初做永安县令忙碌的多,毕竟京师是人口重镇,每天发生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知道有多少,整个县衙都忙不过来,岳父大人的清闲就显得很奇怪。
不仅清闲,他似乎还有心事,喝酒的频率比往日稍高。
唐宁吃完饭,在县衙里消食的时候,正好碰上彭琛,想了想,问道:“是不是县令大人最近又遇到麻烦了?”
第两百六十八章 没事找事()
岳父大人是一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心情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京师水深且浑,不比灵州,官场上的弯弯绕绕自然也多一些,而平安县令,在满城权贵的京师,位置十分尴尬。
这次的事情起因,是他和赵县丞之间的矛盾。
原本的平安县令被削官之后,按照惯例,县令之职,会由县丞暂代,而大多数情况下,县丞暂代的久了,也就会自然而然的升为一县正印。
赵县丞在这个位置上已经熬足了资历,本以为原县令犯了事被撤,他就能迅速的翻身成为正宫,没想到陛下一道旨意,便空降了一位县令下来,他依旧稳坐他的第二把交椅。
不想做县令的县丞不是好县丞,除了唐宁这种安于现状,每天左拥右抱,教小小读书,和方小月讨论千层糕的做法,无聊了和唐妖精拌拌嘴,再无聊了数数银票就觉得是人生巅峰的咸鱼,但凡一个正常人,都是有梦想有追求的。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位赵县丞在县衙经营多年,要论对于县衙的掌控,自然不是一个空降县令能比的。
衙门里的捕快衙役,对他的话能做到令行禁止,相比与岳父大人而言,更愿意听他这位县丞的话。
岳父大人刚刚到任之后,两人其实就有了小小的摩擦,后来因为查封禁书一事,他在县衙中树立了一些威严,赵县丞才安宁了些时日。
近些日子,对方则是变本加厉,连同县衙之内的其余官吏,有了将他架空的趋势。
县令虽然是一县正印,但对于县衙之内的事务,也不能全然掌控,县丞架空县令的事情,在地方县衙更是屡见不鲜。
彭琛看着他,说道:“纵使大人有心整顿,但县衙的不少衙役和官吏,都对大人的话阳奉阴违,如此一来,大人做事,自然会束手手脚。”
唐宁想了想,问道:“你们在这县衙里,就没有自己的人吗?”
“有。”彭琛点了点头,说道:“若不是大人早就联合了几位官员,现在就不会是两方僵持的局面了。”
僵持的局面,对谁都没好处,总有一方要打破僵局,等着别人打破,不如自己打破,至少还能掌握主动权。
唐宁想了想,看着他说道:“你这样……”
彭琛听完之后,怔了怔,问道:“主动找事,怎么找?”
唐宁看着他说道:“你是捕头,随便找个理由就行了,这种事情还要我教你吗?”
彭琛想了想,点头道:“我明白了。”
“孺子可教。”唐宁点了点头,踱着步子走回后衙。
彭琛走出前衙,看了看院中的一名捕快,挥手道:“魏三,你过来。”
魏三走过来,偏着头看着他,语气不屑道:“彭捕头,有事吗?”
原先县令大人在的时候,他魏三才是这平安县衙的捕头,现在的这位钟县令来了之后,他被降为了一个班头,被彭捕头取而代之,看这姓彭的便处处都不顺眼。
等到县丞大人将这钟县令完全架空之后,他这一个捕头,也就做到头了。
彭琛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帽子呢?”
魏三斜瞥了他一眼,说道:“忘戴了。”
“忘戴了?”彭琛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冷声道:“你们的形象就是县衙的形象,谁让你不戴帽子的,你见过县令大人升堂不戴官帽吗?”
魏三怔在原地,半边脸火辣辣的,一个深色的掌印清晰可见。
“姓彭的,你欺人太甚!”魏三反应过来,捂着脸,怒视着他,刚刚说了一句,彭琛又一巴掌扇在他另一边脸上。
“不戴帽子你还有理了!”
“你……”
“你什么你?”
“你给我等着!”
……
魏三怒视着他,捂着脸跑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姓彭的身手很好,他不是对手,但县丞大人对这姓彭的拥护钟县令早已不满,这一次,县丞大人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撤了他的捕头!
县衙某处偏厅,赵县丞看着魏三,问道:“彭捕头无缘无故打你?”
魏三连连点头,说道:“大人,他因为属下不戴帽子就打了属下两个巴掌,这分明是不把您放在眼里,说不定,暗中就是那钟县令授意的!”
打狗还要看主人,赵县丞皱起眉头,说道:“钟明礼啊钟明礼,忍了这么久,你这是终于向本官宣战了吗?”
他冷笑一声,说道:“我倒要看看,这件事情,他怎么和本官解释!”
一道身影从门外走进来,赵芸儿看着他,为难道:“爹,你一定要和钟县令过不去吗?”
“你一个女孩子懂什么!”赵县丞看了她一眼,说道:“给我回房待着去,以后不要再去找钟明礼的女儿!”
他冷声说了一句,大步走出房门。
赵芸儿站在原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许久才抹了抹眼睛,缓缓走出房间。
县衙某堂,唐宁看着彭琛,无语道:“我让你随便找个理由,你也找个好一点的理由的啊,比如办事不力,消极怠工什么的,不戴帽子是个什么理由?”
彭琛平静的问道:“这不能算是理由吗?”
“你说呢?”
钟明礼在堂内踱了两步,说道:“和赵县丞明明白白的翻脸也好,虽然会导致县衙不合,但也不能再让他继续使绊子了。”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名衙役走进来,说道:“大人,赵县丞来了。”
唐宁退至后堂,赵县丞便从门外走进来。
钟明礼对他拱了拱手,说道:“赵县丞找本官,可是有什么要事?”
“要事倒是没有。”赵县丞不咸不淡的说道:“可彭捕头无故殴打下属,钟大人不管不问,本官倒是要问个清楚。”
钟明礼淡淡的说道:“这道命令是本官下的,他们每一个人都代表着县衙,衣冠不整者,有损县衙形象,会让外面的百姓怎么看我们,会让其他官衙怎么看我们,县衙是个讲规矩、有礼制的地方,如果任何人都像他这样,我等还如何御下?”
赵县丞目光望向他,质问道:“钟大人是何时下这道命令的,本官怎么不知道?”
钟明礼看着他,沉声道:“本官下什么命令,难道还要经过赵县丞的同意不成!”
赵县丞一时语滞,他也没有想到,钟明礼居然会用这样的方法来替彭捕头脱罪,看来这件事情,背后便是他在指使了。
“自然不用。”赵县丞看着钟明礼,说道:“只是,县令大人若是有什么命令,也该和诸位同僚商议商议,这才不会落得一个独断的名声。”
钟明礼挥手道:“此等小事,本官能够做主,何须劳烦他人?”
赵县丞深深的看了钟明礼一眼,说道:“下官先告退了。”
打了一个赵县丞的狗腿子,最多只是在心里出出气而已,要想夺了他的权,打散他的盟友,还要让县衙上下都服服帖帖的,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唐宁和彭琛站在廊前,看着他,说道:“你要找事,也不能这么明显,因为别人没戴帽子就揍他,他不服气,其他人也会觉得你仗势欺人……,你可以交给他一件差事,这件事情他要是办不好,你就抽他,他要是办好了,你就再交给他一件差事,总有他办不好的时候,那个时候你再抽他,想怎么抽就怎么抽,有理有据,别人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你听懂了吗?”
彭琛想了想,点头道:“懂了。”
魏三站在院子里,听着廊下两个人的对话,捂着肿胀的脸,身体抖如筛糠。
第两百六十九章 清洗县衙()
“这不是魏班头吗,你在这里干什么?”彭琛一转头,看到魏三,撸起袖子说道:“县衙的事情这么忙,你还有时间在这里发愣,是不是消极怠工想偷懒……”
魏三一拍脑袋,说道:“彭捕头,我忽然想起来,张家村还有一桩纠纷,我马上去协调……”
平安县虽地处京师,但其实平日里并没有多少大事。
一来这里是京师天子脚下,要案大案发生的概率很低,即便是真的发生了,上面还有京兆府和刑部,上头没有安排的时候,县衙里平时也就调节调节邻里纠纷,抓抓小偷盗贼而已。
这些事情,衙役捕快们并不上心,又不是什么人命大事,在外东奔西跑,哪有坐在班房里舒坦?
可这两日,事情却发生了些许变化,县衙中某些捕快,宁愿奔波在外,也不愿意坐在班房享福。
至少在外面,不会因为没有戴帽子,坐姿不正,吃饭放屁就被惩罚。
两天时间,原本属于赵县丞一系的班头,全都被换了下去,原因更是五花八门,像什么办事不力,消极怠工,进门先迈左脚,进门先迈右脚,等等等等……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是县令大人在对县衙进行清洗,赵县丞联合几位佐官,暗中给钟县令使绊子,没想到钟县令比他们更加干脆,一点面子都不给赵县丞留,他在县衙中的班底,两天的时间之内,就被清洗的差不多了。
对于这些,赵县丞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毕竟钟县令是一县正印,这些衙役的调动,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无非是他愿不愿意和赵县丞彻底撕破脸皮而已。
以前的衙役捕快还敢对钟县令的命令阳奉阴违,这两天有谁敢忤逆,立刻就是一顿板子,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得擦亮眼睛,一不小心,就被钟县令用来杀鸡儆猴了。
魏三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外面进来,看到彭琛时,身体下意识的便是一个哆嗦。
他和彭琛保持一定的距离,说道:“彭,彭捕头,那小贼已经抓到了。”
“动作挺快。”彭琛点了点头,说道:“你的帽子……”
“我戴了!”魏三脸色一白,急忙摸了摸脑袋,说道:“我戴了的!”
“别紧张。”彭琛走过去,帮他整理了一下帽子,说道:“下次记得,别戴歪了。”
魏三连连点头:“是……,是,属下一定记得!”
彭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有个差事要交给你,可能要多跑些路,你心里有个准备。”
魏三现在宁愿在外面奔波也不愿意回县衙,心中一喜,问道:“都是为朝廷做事,多跑些路没什么的……”
“那就好,其实也没有多少,也就千儿八百里,你记得多备几双鞋。”
……
自魏三魏班头走路不小心摔断了腿,县衙内几个重要部门的班头,就没有一个是赵县丞的人了。
虽说这些衙役捕快在县衙里没有什么地位,只有办事跑腿的时候才能用得到,但仅凭赵县丞一个光杆司令也不行,他所下的命令,总要有人施行,总不能任何事情都要他亲力亲为,这一次他的心腹全都被换掉,以后在县衙里可谓是两眼一摸黑,举步维艰。
县丞衙。
一名官员看着赵县丞,问道:“赵大人,这次钟县令将你我的人都换掉,下一次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我们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
赵县丞放下茶杯,说道:“郑县尉稍安勿躁,一时的得失算不了什么,钟明礼真以为,这平安县令的位置是这么好坐的,我们先静观其变,他得意不了多久。”
郑县尉想了想,又道:“赵大人,这位钟县令,在京中似乎也有些关系,他那位女婿,更是新科状元,在翰林院供职,我们这么做,会不会……”
赵县丞看了他一眼,说道:“郑县尉现在说这些话,不觉得有些太晚了,你我还有后退的余地吗?”
郑县尉叹了口气,说道:“如此下官便不再多言了,下官告退。”
郑县尉离开之后,赵县丞重新端起茶杯,片刻后又放下。
因这两日县衙里发生的事情,他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沉,阴沉之余,又有些无奈。
他到底只是一个县丞,虽说在县衙已经经营了十几年,但还是低了正印县令一头,强行去抗衡钟县令,还是力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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