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孙权说话,步儿就觉得满心不悦,他的温文有礼,但以他主公之尊,要厨子做菜,何须用到一个请字,本想冲他翻个白眼,可是爹爹和大都督四只眼睛紧紧盯着自己,步儿只得勉强的笑了笑,以示感谢。
“步儿,”鲁肃伸手执起步儿,“主公与大都督要在后园谈论大事,你也一同来吧!”
知道他怕自己偷偷溜出城去,只得苦着脸随同前往,听他们谈论江东各县的事务与军务,只觉得闷得要睡了过去,鲁淑坐在另一侧,看步儿愁眉苦脸的模样便觉得好笑,禁不住对她挤眉弄眼,以示嘲笑。
“爹爹,”趁有暂时的空闲,步儿偷偷的拉了拉鲁肃的衣襟,“坐在这里腿都麻了,我可以回房去等吗?”
鲁肃还未说话,孙权已经微笑道:“步儿闷了吗?”
未及说话,鲁肃已笑道:“主公请勿挂怀,步儿只是渴了,她在一旁静坐便可。”
嘟着嘴,万分的不悦,正说话间,周瑜的亲兵送来军中的信函,趁周瑜与鲁肃走开,孙权笑道:“步儿,尚香说你近日为你哥哥挑选了一位姑娘,你今日出城,是否正为此事?”
“嗯,”步儿爱理不睬的点了点头,心中突然一紧,满面怒色的转过首,“你可不要趁机打那姑娘的主意,她只能是哥的妻子。”
见她满面恼怒的神情,孙权不由笑了,“步儿忘记了吗?我已有妻室……。”
“可是你可以娶很多的妻子,”步儿满面的敌意,“你今日是来探听消息的吗?只待明日便去那姑娘家……?”
“步儿,”鲁肃大惊失色的跑了回来,“怎可对主公无礼?还不快快向主公致歉?”
“不妨事,”孙权笑道:“是我令步儿误解了,我只是想,若步儿需要帮忙,许我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真真的虚伪,在鲁肃的注视下,步儿只得向孙权致歉,气恼的坐在一旁,恨恨看着烤得金黄色的野兔,偏偏鲁淑不识趣,对步儿挤了挤眼睛,“步儿,你看主公多大度,若是我,定然厉色斥责你,然后让爹爹禁你一月不许出门。”
“你还这般高兴吗?”步儿嘟着嘴,将兔子肉切成小块送进口中,“若他真的要与你抢老婆,你该如何是好?”
“那就给他,”鲁淑毫不犹豫道:“他是主公啊!他要的东西,当然要给他,谁都不能和他抢,步儿,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
卷一:去年今日此门中 第四章 第六节 坐断东南战未休(六)
第四章第六节坐断东南战未休(六)
许是因为心中有事。步儿难得在清晨便已起身,草草的用过早餐,便眼巴巴儿的盯着鲁肃和鲁淑,鲁肃见她心急,便更改了晨间的作息,用过早餐,便带步儿和鲁淑出城去看步儿想要的那块地。
刚刚步出府门,便看见孙权的车驾,原来他是来邀鲁肃到城外送周瑜返回巴陵,鲁肃左右为难,只得好言安抚步儿,承诺只要周瑜一启行,便立刻随她去看地,步儿委委屈屈的应了,坐在轿中,跟随在孙权的车驾之后出城。
行了半晌,轿中悄无声息,鲁肃心下担忧,趁出城之时,掀帘向轿内张望,原来是晨间起得早了。步儿靠在轿上,已经熟睡,吩咐轿夫小心抬轿,又命绿络好生照应,这才提心吊胆的随在轿侧。
好容易到了军营,才知周瑜天未明便已经赶回巴陵,一番辛苦,竟然白跑一趟,孙权也不懊悔,反而说既然已经出了城,便随鲁肃一同去看看步儿选中的地,清醒后的步儿知道孙权的决定,满心的不悦,若卖地的人知道他的身份,定然会将地价抬高数成。
万没有想到步儿要买的,竟然是一块荒地,那块在河岸的高岗之上,由上向下,可以俯视整个河面和河两旁的农田,高岗两侧蔓生着树木和野草,风景极好,但上岗和下岗极为不便,步儿却异常喜欢,她拉着鲁淑四处查看,满面笑意,“爹爹,你喜欢吗?”
“步儿。若在此处居住,距城太远,”孙权不问自答,他信步走到高岗边向下张望,“这里地势如此险要,住家并非上好之选。”
犹豫着转身看了看鲁肃,鲁肃拈须点了点头,步儿叹息着回身看了看远处的田野,“我道这里风景极好,那咱们另外再选吧!”
“步儿,”不待众人举步,孙权微微一笑,“城西的小镜湖你喜欢吗?爹爹在世的时候,曾经指了一块地给我,你不如去看看,若喜欢,那块地便送你如何?”
所谓的小镜湖,比大富人家家里的池塘大不了多少,湖面如镜,湖水清晰见底,蔓生的水草随着水流缓缓飘动。各色的鱼儿在水草间欢快的游动,镜湖畔种着垂柳,正是柳树飘絮的时候,雪白的柳絮漫天飞舞,仿佛行走中雪中一般。
不远处有一幢古老的房屋,看那房屋摇摇欲坠已有一些年月,院墙已经半塌,野草丛生,有一种难言的荒凉的美,步儿眨着眼睛,有些不能置信的看着孙权,“这里真的送给我吗?”
“是啊!”孙权笑着点了点头,“镜湖和这房屋都是我的,若步儿喜欢,我立刻便命人书写房契和地契,将此处送给步儿。”
心中爱极了这块地,却不愿接受孙权的恩惠,眨着眼睛盯着鲁肃,看他面沉似水,轻声道:“这块地是主公的,步儿不能要,除非主公卖给我们。”
“步儿从前不是给了我一对玉镯吗?”孙权笑容可掬,“那对玉镯价值不菲,这块地,就算步儿是用那双玉镯买下的吧!”
因为是买卖,鲁肃便不再阻拦,孙权命人回府去取地契和房契,送到鲁府交给步儿,想到那对玉镯还算是为自己所用。步儿心中对孙权的介蒂消除了许多,就连笑容都和善了,鲁肃在心中暗暗叹息,也不说破,只看步儿欢天喜地,甚至邀请孙权随她一同去工坊。
听步儿描述完镜湖和那幢房屋,工匠们面面相觑,过了许久,工头才小心翼翼道:“姑娘,您说的那个地方,是小镜湖吗?”
“嗯,”步儿兴奋的点了点头,“就是叫小镜湖,待我拿了地契和房契,明**们便去看看如何建筑房屋,下个月将设计图给我可以吗?”
“姑娘,”工头面有难色,“小镜湖是主公的……。”
“主公卖给我了,”步儿见工匠怀疑自己,不由有些不悦,“很快主公就会派人把房契和地契送给我。”
“姑娘,”工头轻声道:“咱们可不是怀疑你,而是小镜湖方圆百里都是主公的。除了主公指定的工匠,谁都不能在那里破土,那间你说的破屋,其实是主公家的祖宅。”
万没有想到孙权竟然将他的祖宅卖给自己,看样子,这些工匠是绝对不敢到小镜湖去,孙权真真的可恶,明明将那块地给了自己,却如同没做,气呼呼的走出工坊,却见孙权满面微笑。未及开口说话,他已淡笑道:“步儿,寻常的工匠是不允许进入小镜湖的,我已命指定的工匠按照你喜欢的样式设计庭院和房屋,第一个满月的时候便会送到鲁府。”
“小镜湖不是主公家的祖宅吗?”步儿沉着脸,万分不悦,“爹爹、哥和步儿都不敢住到主公家的祖宅去。”
“不妨事,”孙权微微一笑,“我既然将小镜湖卖给你,小镜湖便是你的,你想怎样都可以。”
虽是如此,但总不能放肆,想必孙权卖给自己的,只是偌大的地里小小的一块,自己如何能在那块地上随心所欲?即使孙权能够接受,想必孙老夫人的目光也会如利刃一般将自己剥杀,越想越觉得气恼。
回到府中,早已有人在等候孙权,看那人满面沉重,步儿不由猜测定是江东发生了大事,正要回避,孙权已开口询问,那人看了步儿两眼,压低声音道:“主公,许昌的细作回报,曹操已下令七月出兵攻打荆州。”
心中一抖,孙权却面色如常,恍若不闻,明明已至府门,他却淡笑道:“步儿,我送你回家。”
想必他的心里也异样不安,毕竟他刚刚才继承大位,内忧未息,外患又至,虽然对于这场仗孰胜孰败毫不介怀,但细细想来,心中有七成是希望丞相获胜。不由觉得愧疚,适才的不满烟消云散,只待回到内堂便乖乖的不再说话。
“子敬,”孙权笑容可掬,仿佛对于曹操大军压境全无半点挂怀,“曹操的大军攻下荆州后,想必剑锋所指,江东也危在旦夕,不知子敬可有妙计,能令江东逃脱大劫?”
鲁肃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步儿,“主公,曹操兵精粮足,要取下荆州并非难事,真正能够将曹操阻挡长江一侧的,不是荆州的刘琦,而是江夏的刘琮和新野的刘备,值此国家危难之际,主公应该抛开家仇,主动与刘琮和刘备结盟,借助他们的力量,击溃曹操。”
沉默了许久,孙权轻声道:“子敬,我的心纷乱不堪,我不知道究竟何去何从?刘表与我有杀父之仇,虽正如你所言,此时应该抛弃家仇,曹操灭袁术、袁绍,兵锋之盛,前所未有,但江东水师冠绝天下,凭借长江天堑,我们未必没有一成胜算,此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此时我不想仓促间便做决定,只看荆州一役再做决断。”
“主公,”鲁肃面色凝重,“还望主公尽早决断,战事一触即发,以曹操的野心和军力,是不会留太长的时间给主公考虑的。”
“我知道,”孔权点了点头,“子敬,我知道,但是这毕竟关系到江东的存亡,我需得认真的想一想才能做出决定,你的提议,我会认真思考的。”
送走孙权,鲁肃心事重重,走到步儿居住的绣楼,却见步儿将自己收藏的金饰堆放在案几之上,正细心挑选,想到曹操许会将她带回许昌,便心中一痛,缓缓坐了下来,久久不置一言,待步儿挑完金钗,这才柔声道:“步儿,这一次冲儿会来吗?”
“会,”步儿认真的点了点头,“冲弟一定会来的,他知道我在这里等他,他一定会来的。”
听她说得这般肯定,想到终会失去她,鲁肃心中大恸,步儿有些忧心忡忡的放下手中的金饰,“爹爹,你和哥陪我一同去许昌好吗?”
“嗯,到时爹爹一定会送你到许昌去与冲儿完婚,”刻意的混淆,见步儿放心的露出笑容,继续全神贯注的挑选金饰才放下心来,想到她的任性,不由有些担忧,“步儿,你应承爹爹一件事好吗?”
“何事?”步儿凝神于手中的金饰,“爹爹要我应承什么?”
“若冲儿真的随曹操到了江南,你得应承我,即使要去见他,也得让淑儿陪你一同前往,”鲁肃认真的凝视着步儿,“而且你得保证,在这场大战中,不偏向任何一方,你既不能帮助曹操,也无需帮助江东,这一点,你能做到吗?”
适才听到丞相起兵,便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渡过江去见曹冲,哪怕回来之后,会被狠狠的责罚,此刻听鲁肃这般说,不由喜出望外,“爹爹,我应承你,若我去见冲弟,一定请哥哥同行,一个月之内一定回到江东。”
微微笑着,丝毫不为所动,“第二条呢?步儿能做到吗?”
“爹爹,我才十三岁,”步儿不满的扬起眉,“这场仗谁胜谁负与我有什么关系?冲弟是曹军,爹爹却隶属江东,我怎会偏帮任何一方?”
走出绣楼里,鲁肃不由有些担忧,适才无论如何相逼,步儿总不肯应承保持中立,到时只怕两方都不肯容她?(!)
卷一:去年今日此门中 第四章 第七节 坐断东南战未休(七)
第四章第七节坐断东南战未休(七)
决意出兵并非突然。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从正月里回到邺城始,便在着手为南征做准备,首先命人在铜雀台南面将之前因为长年不疏浚而淤塞的玄武池重新开挖成湖,待湖成,便在玄武湖之上大练水兵,只待有一日,能够扬威于长江之上,随后又遣张辽和乐进驻兵许昌以南,日日操练兵马,在解除许昌后顾之忧的同进,以待有一日南征。
随着出兵日期临近,心中总有一种不安,这日朝后,径直去了暖玉轩,授课的先生,一见曹操,便吓得战战兢兢,不能自己,曹操心烦意乱,挥手让他离开。待他几近小跑的走出书房,这才微笑着凝视曹冲。
捏着笔的曹冲满面惊讶,“父相,你决定出兵的日期了吗?”
“还没有,”曹操敛袖坐下,“只是有几件事难以决断,不知冲儿是否可以给为父一些建议?”
“何事?”曹冲放下笔,恭恭敬敬的坐正身子,“父相请说。”
“虽然马腾和韩遂已经投效于我,但是大军一出许昌,许昌几如一座空城,若他们趁虚攻打许昌,我便失去了后方的根基,”曹操侃侃而谈,神情却无一丝异样,“冲儿,你可有法子替为父解决此等难题?”
难题吗?曹冲会意的笑着,却不说破,“父相何不上表请陛下册封马腾为卫尉,其子马超为偏将军,由马超代替马腾统领西凉军,在邺城赏赐一座府邸给马腾和他的家眷,令他们迁至邺城居住,若马腾到了邺城,想必马超绝不敢轻举妄动,如此一来,西凉便已平定。”
沉默片刻。展颜笑道:“果然好计,另有一事,太中大夫孔融恃才负气,其政见与我相悖,又与传统不符,我记得丕儿纳甄洛为妃,便被他好生嘲讽,说什么武王伐纣,以妲已赐周公,我出征乌桓,他又写诗嘲笑,我下令禁酒,他却频发怪论,尧非千钟,无以建太平;孔非百觚,无上堪上圣,真真的奇谈怪论,令我极为不悦。”
不悦?孔融的文章曾经看过,内容大多是伸张教化,宣扬仁政,而且对时政直抒已见。锋芒毕露,难怪父相不喜他,但孔融的文章,文句整饬,辞采典雅富赡,引古论今,比喻之精妙,气势之充沛,当世文人罕能与其匹敌,听父相之言,似乎有除去他的意思,心下暗觉惋惜,便缄口不语。
等了半晌,见他始终缄默,面上隐有不忍,知他爱才,也不逼他,暗中下定决心在出征前,定要除去孔融,伸手轻轻拍了拍曹冲的面颊,“好了,我已决定七月起兵,冲儿想随我一同前去吗?”
“嗯,”曹冲点了点头,满面兴奋,“我在信中已经向步姐承诺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随父相一同到江南去见她,待战事一毕。我便要和步姐一同回许昌成亲。”
承诺?曹操一愣,面色突然大变,“你在信中告诉步儿我们要出兵江南了?”
“嗯,”曹冲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父相不用担心,步姐和我都会避免卷入这场战争之中,于步姐和我而言,交战的双方都是亲人,我们无法偏帮任何一方,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保持中立。”
中立?曹操扬起眉,“你可知道这场仗是因何而起吗?”
“父相要统一天下,荆州和江东是最大的障碍,”曹冲坦然道:“父相在统一天下之后,许会面南背北,登基为帝,所以这场仗,父相既是为了自己的宏图大业,也是为了冲儿。”
“你既然知道我是为了你,为什么还要两不相帮?”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的为他筹谋,他却为了一个女子要放弃天下?曹操不由勃然大怒,涨红了脸,高扬起眉。厉声道:“难道你真的为了步儿,连天下都不要?”
“不,天下我当然要,”曹冲毫不惧怕,只是满面好奇的回视着曹操,“可是我不能令步姐骑墙,且此时说两不相帮当然言之过早,若这场仗父相志在必得,冲儿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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