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站在大乔身边的孙仁,也在打量步儿,果如传闻中一般美貌,那双如同被清晨第一缕阳光映照的清泉般的双眸带着一丝俏皮与好奇,几乎是立刻便喜欢上她,觉得无论什么都能对她言说一般。
主动伸出手,“步儿?我常听嫂嫂和大都督的夫人提到你,今日终见到,果然讨人喜欢。”
微微一笑,从她说话的方式便知道她是一个豪爽的女子,心中也觉欣喜,伸手与她相握,走到一旁轻声絮语,都是女孩子喜欢的话题,一时之间,只觉得心情异样的舒畅,自幼与年龄相仿的女子没有交往,原来许多的话不便与人言的尽可倾肠倒出。
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一时间忘了孙策在侧,直到他沉着脸大声咳嗽,这才省过神来,他已满面无法克制的恼怒。“步儿,你身穿这样的衣裙是无法打猎的,夫人已为你准备了猎装,你尽速换好……。”
穿着那套过大的猎装,步儿有些委屈的走出偏帐,大乔和孙仁满面笑意的迎着她,异口同声的赞扬步儿的美貌,虽然听上去她们发自肺腑,但总觉得那赞扬中隐含着一丝遗憾,也许她们也觉得这套猎装并不完美。
“这样才是我江东的女儿,”孙策扬眉淡笑。赞叹不已,“巾帼也是英雄。”
这样的话只觉得异样的逆耳,自幼奶奶便说过,作为女儿家,必得如水一般温柔,弄刀弄剑、跃马扬鞭是男儿的天性,可是看孙策的模样,似乎对英姿飒爽的女子情有独衷,看样子他也想将自己变成如他的夫人与妹妹一般……。
“你连马都不会骑?”孙策沉下脸来,显得万分不悦,“子敬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难道你只懂得赚取银两吗?”
嘟着嘴,骑在一匹幼马之上,缓缓的跟随在大队身后,这般的委屈,女子柔弱如水有何不可?冲弟、爹爹和奶奶喜欢便成,可是因为孙策是主公,自己便得迎合他的喜好不成?越想越怒,本想拨转马头,可是想到鲁肃沉毅的面容,又堪堪忍住,总得忍吧!为了爹爹,虽然他未入朝为官,但与江东君臣的关系密切,若因自己触怒了孙策,令爹爹难堪,却是自己的错了。
“步儿,”突然听周瑜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笑意,转过首,周瑜果然在笑,“又受主公斥责了吧!他可不喜欢太柔弱的女子,子敬已经到营地,若你再触怒主公,连子敬都会被斥责。”
真真的多事,若果真要斥责爹爹,当初就要到居巢来向爹爹借粮,难不成还了旧欠便忘了当日的恩情?若果真如此。那么爹爹当日借粮给他们,便是犯了人生中最大的错误。
在森林里穿行良久,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回到了营地,一眼便看见鲁肃站在营门旁张望,步儿兴奋得连连挥手,马儿似乎感应到她的兴奋,小步跑了起来,竟然越过了正与大乔低语的孙策,转瞬便到了鲁肃身前。
鲁肃伸手将步儿扶下马,淡然笑道:“乖乖去骑马了吗?”
“乖乖?”不待步儿回应,孙策已经打马赶到,满面疑惑,“子敬,这孩子如此的娇弱,都是因为你吧!”
似乎全然没感到孙策对步儿如此娇弱的愤怒,鲁肃只是微笑着躬身行礼,在他淡然的神情当中,似乎隐隐含着对孙策多事的排斥,“主公,步儿这孩子自幼便多病,可不象其他身体健壮的女子能够执马扬鞭。”
“子敬,”孙策跳下马,眯着眼睛目送步儿和孙仁走回她们的帐中,这才转身与鲁肃并肩而行以示敬意,“步儿这孩子聪明伶俐,若加以引导,便能成大器。”
“主公,”鲁肃神情中出现一种坚持,仿佛他正为生命而抗争,“在下只想步儿按照她喜欢的方式长大、嫁人、生子,这一生中,她无需,也不应该承担任何责任,在下能够做的,便是竭力的为她遮风挡雨。”
看步儿和孙仁跟随在鲁肃身后,她们笑容灿烂,仿佛将天上的晚霞凝在自己眼眸之中一般,孙策缓缓转过身,“公瑾,我现在不认为子敬可以承担大任。”
“难道就是因为子敬对步儿的坚持导致主公对他失去信心吗?”周瑜仰首而笑,“其实我觉得主公过于偏激了,步儿还只是一个孩子,子敬希望她活得自由自在有何不可?子敬的夫人在生步儿时去世了,子敬既是步儿的爹爹,也是步儿的娘亲,怜惜她多一些,也情有可原,更何况步儿幼时,曹操曾抚养她数年,想必许多的习惯已经养成……。”
“公瑾,”孙策一脸严肃,黝黑的双眸闪烁着迫人的寒光,“我知道你念当年借粮之恩对子敬颇为感激,但是子敬连自己的孩子都无法约束,如何能约束自己?”
“主公,日久见人心,”周瑜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孙策,不愿再为此纠缠不休,只是轻声道:“子敬是否是可用之材,主公日后定会知晓,只不过,步儿这孩子想法奇特,若主公逼迫得太紧,许会适得其反。”
与孙仁讲了半夜的悄悄话儿,似乎刚刚闭上眼睛,便有人轻轻推动自己,步儿挣扎着睁开双眸,却是满面惶急的大乔,“步儿,主公见你这般晚还未出帐,已然恼了。”
恼了?自己起身晚了,与孙策有何干系?总不成他要自己提枪上马,与敌军交战吗?睡眼朦胧的走出帐外,果见孙策沉着脸,“步儿,日上三竿,你仍在酣睡,若此时敌军攻到帐前,你还在睡梦之中,便被敌军取下头颅。”
满心的不悦,又不便发作,只得沉着睡,一言不发的听他斥责,真真的奇怪,自己一介女子,又不是他帐下的将军,何必诸多的要求?(!)
卷一:去年今日此门中 第一章 第五节 载花买酒少年事(五)
第一章第五节载花买酒少年事(五)
被孙策因迟起而训斥了近一柱香的时光。随后又因匆忙间穿了寻常的衣裙被训斥了半柱香的时光,若非爹爹满面不愉,想必会被斥责更久的时辰,好容易才被放回帐回整理衣裙,看着那套灰色的猎装,想到穿到身上丑陋的模样便想即刻回建业,不再看到身周这群人,在孙仁的劝说下,含泪穿好衣裙,想到孙策的严苛,不敢再过多的要求,勉强喝了两口大米粥,便被催促着出帐参加围猎。
重又骑上那匹幼马,缓缓随在大队后面,爹爹不知去了哪里,左右都是陌生人,夜间未睡足,几口稀薄的大米粥早已化成汗水,只觉得腹内空空,无精打采的骑在马上,摇来晃去。身侧的人看得心惊胆战,可是领了孙策的严令,连根手指都不敢动弹,只是瞪大眼睛,等着步儿何时跌落马下。
远远传来收获猎物的欢呼声,步儿全无半分兴致,只觉异样无聊,至今仍不明爹爹应周瑜的邀请到建业来做什么?想到当日郭先生所言,良臣择主而仕,可是面前这位孙策孙伯符无论从任何角度观察,都不像明主,事事与自己计较,真真的可恶。
越想越恼,那恼怒之中,还有越来越沉重的疲惫,眼皮仿佛粘合在一块儿,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完全睁开,突觉天眩地转,耳旁惊呼阵阵,随即便是漫天的尘土,呆呆的从尘土中爬起,坐在地上,奇怪的注视着站在不远处满面惊惶的人群。
步儿的跌落异样的突然,几乎没有人看到她是如何****马下的,待听到声响转过身来,她已坐在尘埃之中。满面的尘土,看上去笨笨的,仿佛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众的人大惊失色,却没有人敢上前将她从地上扶起,只是呆呆的凝视着她,过了片刻,她面上浮出痛苦的表情,转瞬之间,便要放声痛哭。
听到回报,孙策和周瑜飞马赶到步儿堕马处,步儿已经开始哭泣,她面上积满了灰尘,眼泪流下冲开灰尘,在面上形成一道小小的痕,孙策和周瑜又惊又怒,孙策面色一沉,已经打马到了步儿身前,厉声道:“步儿,还不起身?”
“请问主公步儿摔得如此之重,如何自行起身?”鲁肃的语气里罕见的充盈着怒气。就连随后打马而至的江东群臣都对他的怒气感到诧异,“乖乖,爹爹扶你起来。”
听着步儿哇哇的痛哭声,孙策只觉得异样无奈,只不过是轻轻摔了一跌而已,哭得如此厉害,仿佛是整个江东的众臣都与她为敌一般,更无奈的是鲁肃面若重冰,显得极为不悦,这些年来的相处,对他的喜爱来自心底深处,那是一种朋友之间最诚挚的喜爱之情,孙策不愿因为步儿与鲁肃争执,强忍着恼怒,看孙仁的几个侍女将步儿抱进帐中。
“子敬,”勉强堆起一脸的笑,“看样子步儿摔得不轻,我命人即刻去传医官……。”
“不劳主公费心,”鲁肃异样的冷淡,“鲁家虽是蝇头小民,但看医士的银两还有,待步儿梳洗过后,鲁某立刻带她回府,不再留在此处惹主公生气。”
听上去鲁肃果真恼了,孙策微微侧身,对周瑜挤了挤眼睛,周瑜颇有些为难的上前两步,与孙策相较,周瑜更加明白步儿对鲁肃的重要性。相处的时日越久,便越明白他将对自己亡妻的思念一同转化为对步儿的关爱,平日里无论步儿有怎样出格的言行,鲁肃总是轻言细语,连怒声斥责都很少,更别提击打步儿,今日步儿跌落马下,不知他如何的心痛,孙策的疾言厉色,已然惹恼了他吧!
“大人,”幸好在此时,侍女从帐中走出,“步儿姑娘已经梳洗完毕了,她说饿了。”
坐在一侧,看鲁肃细心的喂步儿用燕窝粥,看样子步儿饿得紧了,连用了两碗,这才转过首,“爹爹,我们要回家了吗?”
“嗯,”鲁肃放下碗,眉开眼笑,“已吩咐备车了。一会儿车到了,爹爹便送步儿回家去,再请医士把脉,看步儿适才摔伤没有。”
站在一侧,看得清楚,孙策的双眉渐渐直立,嘴唇微动,想必又欲出言斥责,正要示意,孙策已经上前一步,温言道:“子敬。医官已在帐外等候了,不如先请医官替步儿把脉,若果真摔伤了,也好及时医治。”
幸好此次鲁肃接受了孙策的好意,周瑜暗中松了口气,心中也觉得孙策待步儿过于严苛了,无论步儿如何的顽皮,只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何必如此待她?
退出帐外,日正当空,狩猎的好时机已然失去,暖风阵阵,耳听得林涛的声音,不由有一种奇怪的想法,若有朝一日不再打帐,许就在这样山秀林清之地结一草庐,与小乔厮守草庐之中,也算一种幸福。
“公瑾,你在想什么?”孙策微微扬起眉,看鲁肃与医官走到一旁,满面凝重的听医官轻声倾诉,“你看子敬的神情如此凝重,是否步儿果真摔伤了?”
“主公,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周瑜并不回应孙策的疑惑,只是淡笑道:“我一直不明白主公为何待步儿如此严苛,她只是一个孩子。”
“我知道,”孙策转过身,面上一朵奇怪的笑容,“我虽然不喜欢步儿,但我猜有一个人应该很喜欢她,我知道那个人的心意,所以为了来日,今日我也只能当一次恶人。”
无头无脑的话,完全不明白孙策言中之意,独自站在帐外,静心思索良久。终不得其解,踌躇半晌,侍女们已经抱着步儿从帐中走出,将她放在车上,看样子是要回建业,顾不得孙策不悦,大步走上前去,“子敬,你果真要回建业吗?”
“嗯,”鲁肃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医官说步儿受了惊醒,需得好好儿静养。”
“子敬,主公……。”
“公瑾,”鲁肃打断周瑜,“请转告主公,步儿并非寻常的女子,我只有一个心愿,便是让她自由自在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下去,主公好意,请恕在下不能心领了。”
听完周瑜的转述,孙策久久没有开言,他只微微的笑着,出神的凝神着跳动的烛火,周瑜也不扰他,独自坐在一旁,查看荆州的近况,正看得出神,突觉孙策站起身来,“公瑾,尚香与步儿一见如故,想必她心里也挂念着步儿的伤势,不如请尚香到鲁府代咱们去探探步儿如何?”
干净整齐的院落,与江东寻常人家一般无二,走过青石铺就的庭院,便看见一道淹没花树之中的院门,黑漆的院门半掩着,院门后静寂无声,只有阵阵清雅的花香味儿传出。
推开院门,只觉得眼前一亮,此处庭院中种植的树木郁郁葱葱,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各色奇异的花朵开得若云霞般锦绣,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流出,流经半个庭院之后,泻于石块堆砌而成的水塘之中,水塘上飘浮着几片睡莲碧绿厚实的叶子,几尾红色的胖鱼懒洋洋的游动,看上去悠闲而又惬意。
再上前行,隐约看到扶苏的花树之中有一幢绣楼,雕梁画栋,富丽堂皇,走进绣楼之中向下张望,庭院中的水塘以白色的石块为栏,水塘的左侧,有一小小的石桥,石桥上挑着一盏风灯。
这庭院说不出的雅致,赏心悦目的同时又觉得过于奢侈,那些花木若换成银两,想必足够寻常人家数年生活之需吧!
步儿穿着淡黄色的绸衫,那鲜艳的颜色衬得她更加的明艳动人,她本在睡觉,听到侍女通报,便勿勿来迎,不及梳妆,满头的乱发,神情慵懒,嘴角那丝似笑非笑的神情令孙仁心中微微一动,这般的风情,只偶尔在大乔处领略,当时只觉得美,可是此时一种羡慕却油然而生,多想也如同她一般,楚楚可怜,只待旁人怜爱。
与步儿并肩而坐,只说些闺房之中的悄悄话,眉目转动,突然发现榻旁有一个短几,短几上放满了木刻的小人儿,那些小人儿上了颜色,更加的眉目生动、栩栩如生,看得出耗费了不少的心力,喜爱木人儿的精致,不由定晴细看,这才发现木人儿都是成双成对。
“步儿,”禁不住抬手指着那些木人儿,“那是什么?真真的漂亮。”
“那是我和冲弟,”欣喜的语气里有一种压抑不住的骄傲,“你看,许褚把我们小的时候也刻了出来。”
细看良久,果然看出那些木人儿由小至大摆放,放在矮几最尾端的一对木人儿,穿着大红的喜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失声笑道:“步儿,我听哥哥说过许褚是曹操麾下的虎将,也不知他竟然有这般好的手艺,虽然我不曾与你的冲弟谋面,但从这些木人儿面上的神情推测,他定然非常的喜欢你。”
心中异样的得意,但却轻声叹息道:“我又何尝不是?我时时都在想念冲弟,幸好有许褚的这些木人儿,看着他们,我仿佛又看到冲弟的笑脸,就算是相距天涯,也不觉得寂寞。”(!)
卷一:去年今日此门中 第一章 第六节 载花买酒少年事(六)
第一章第六节载花买酒少年事(六)
风吹过,庭中花落如雨。曹冲微笑着将步儿的书信折好,珍而重之的放进袖中,仿佛还能感到她留在书信之上的香味儿,那香味儿一点一点的浸进皮肤之中,随着血液流动全身,那般的幸福,幸福得仿佛抬眼就看到她的笑颜一般。
“冲儿,”曹操缓步走到曹冲身后,他小小的身影仿佛凝尽了这一庭院的寂寞,那般的令人心酸,可是回过首的曹操,雪脸上的笑颜仿佛夏日灿烂的花朵,“步儿来信了吗?她近来好吗?”
缓缓坐在他身侧,与他一同注视着庭院里的落花,昨夜的一场大雨,湖水暴涨,暖玉轩的小溪几乎变成了一小河,粉色的落花飘满了庭院,欢快的小鱼箭一般的穿梭在落花之下,看着那株粗壮的大树,不由又想起从前步儿坐在树桠上。与屋中的冲儿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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