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微微的笑着,压低了声音,“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我也讨厌关羽。”
曹冲显然不相信,但他只是微微一笑,垂首看了看熟睡的步儿,“步姐很聪明,她知道这件事只有你去办最妥当,想必也是郭先生的指点,二哥如果今后有什么为难之事,只要我能相助,请尽管开口。”
心中一动,“冲弟,你现在如何能肯定来日的妻子定然是步儿?人生无常,人这一生,要面对多少的****……。”
“二哥,”曹冲打断曹丕,“无论你相不相信,我都要说,有的人遇到了,便是一生一世,有的人追求了一生一世,都没有遇到对的人,我和布姐,是命中注定要相遇的人,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在一起,无论生,无论死。”
说得这般不祥,曹丕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突听急促的脚步声,随之便是西凉人古怪的说话声,“快搜,小主人说他们一定躲在这里的某处。”
大惊失色,曹冲立刻拍醒了步儿,曹丕一眼看到角落处有一堆稻草,拉开稻草,却是一个肮脏不堪的坑,堆满了腐烂的垃圾,散发着阵阵的臭味儿,自己无论藏身,但其大小和高度正适合两个孩子,“你们快跳下去。”
“不要,”步儿惊恐的看着那个肮脏的坑,“不要,我死也不进去。”
尖叫的声音这般大,立刻便惊动了西凉人,看着两个壮汉冲了进来,曹丕飞身扑向前,抱住其中一个壮汉的腿,将他拖倒在地,飞腿又扫倒另一个壮汉,拼尽全身力气抱着他们的腿,“快跑,千万不要被抓住。”
“你在做什么?”是一个熟悉的女声,仿佛是日间在脂粉铺遇到的那个女子,她的语气里充满了疑惑,随即又满是惊喜,“小妹妹,原来你在这儿,咱们找了你许久,快来,羊刚刚烤好,再过片刻,便烤焦了,快来吧!”
莫名其妙的被西凉人热情的拉到一个燃着火盆的屋中,身穿白色貂皮长袍的少年迎了出来,那少年长得长眉圆目,肤白如玉,清俊秀美,“原来是这位小妹妹相助,在下马超,西凉人,听小莲说小妹妹今日在市集仗义相助,适好今日咱们宰了一只羊,便请小妹妹和你的朋友一同来过上元节,还望小妹妹不要推辞。”
卷一:去年今日此门中 第八章 第四节 小桃西望那人家(四)
请?推辞?现在已置身西凉人之中,如何推辞?苦笑着坐了下来,果然很快便有烤羊肉呈了上来,那马超虽不擅言辞,但小莲却口齿便给,谈笑风生,没有片刻冷场,兼之她不住口的赞扬步儿美貌可爱,直夸得步儿笑容就像春阳一般灿烂。
虽然满心不悦,但羊肉烤得又香又嫩,一晚上又惊又怕,早已饿了,连尽了两块,侧过,曹冲拈着一块肉,正喂步儿,看步儿的样子,仿佛正在吃药一般。
“小莲,你们到许昌是为了过上元节吗?”步儿喝了一口水,“为什么你们不出去看灯呢?”
“不,”小莲豪爽的笑着,令曹丕觉得她别有一番风情,“我和马儿是来许昌购买成亲所用的事物的,本准备明日便回去,但因为上元节,许昌城中人太多,好的金饰都已经售卖一空。”
看小莲眉间凝着忧虑,步儿微微一笑,“不妨事,我送一套金饰给小莲姐姐。”
“真的吗?”小莲喜出望外,“咱们也不会令步儿吃亏,银两照常奉上……。”
看步儿扣开鲁府的大门,管家满面的笑,“小姐回来了,老夫人、老爷和公子出去看灯还未回来。”
径直被引进步儿居住的大屋,看步儿在墙壁上抚摸,下人们飞快的将屋中数十个灯点燃,屋中亮若白昼,步儿请众人坐下,又吩咐下人上茶,这才与曹冲手执着手走进内屋,不一会儿,两人一齐捧着一个木匣走了出来。
曹丕伸手接过木匣,放在矮几上,步儿与曹冲一齐坐在矮几旁的椅中,步儿圆圆的眼眸笑得弯若新月,“看吧!你一定会喜欢。”
打开木匣,果然是一套金饰,看成色和做工,想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小莲将发钗、项圈、镯子、耳环一一细细看过,简直爱不释手,“步儿,这套金饰是你自己的吗?”
“嗯,”步儿笑着点了点头,“是到许昌时,在途中遇到,爹爹看我喜欢,便买下了,我现在还不能用,小莲姐姐喜欢,就送给小莲姐姐。”
小莲细看良久,也猜出这套金饰价值不菲,为难的转首看了看马超,马超点了点头,小莲欣喜的合上匣盖,“步儿,谢谢你,只是若我拿走了,你来日成亲……。”
“不妨事,”步儿转首与曹冲相视一笑,“我要成亲还得等许久,在这段时间,我可以慢慢挑选喜欢的金饰。”
听步儿这般说,曹丕在心里不由为曹操暗暗叹息,如凤凰临世和九凤冠这样的珍品想必也保不住了。
临出城前,马超给了步儿一面玉牌,虽未明说,但想必是个信物,若步儿今后有所求,马超便当鼎力相助,步儿和曹冲直站到西凉人消失在官道尽头,这才作罢。
待被送到城楼之上,城中的灯会已近结束,曹操听曹丕讲完这半夜的遭遇,只觉得心惊肉跳,若那些西凉人真是为了绑走冲儿,步儿的那声惊叫,已经****了行藏,不就是脏一点儿,臭一点儿,与漂亮相比,命可重要得太多太多。
转过身,步儿和曹冲伏在城楼之上向下张望,步儿满面的不满,“为何灯都熄了?”
此刻已近天明,众人玩闹了一日,早已累了,当然熄了灯,回家安歇,“步儿,来。”
待步儿走到身前,曹操已作出一副凶恶的神情,“我听丕儿说当时万分危急,他让你和冲儿跳进那个坑里,你不肯?”
“嗯,”步儿转动着眼眸,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有错的神情,“那个坑又脏又臭,跳进去,步儿也会变得又脏又臭,不要。”
直到现在还如此坚决,曹操又气又恼,竖起眉,“若不跳进那个坑里便会死,那该如何?”
“也不跳,”步儿有些惊恐的找到曹冲的手,与他紧紧相握,“死也不要变丑。”
真真的任性又顽固,为了漂亮,连命都不要,想到她为一已之私,竟然置曹冲于险地,忍不住恶言相向,“死了也会变丑……。”
步儿面上的神情那般的惊恐,立刻将后面的话吞进肚中,“步儿乖乖,永远永远都不会变丑……。”
“呜……,”步儿已经呜咽出声,“不要……。”
不知道她是不想死,还是不想变丑,一见她哭,便将一切都抛之脑后,语重心长道:“在危险的时候,就不要顾忌那么多,保命要紧……。”
“不要,”步儿任性的摇着头,“步儿要美美的和冲弟在一块儿。”
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容易才镇定下来,“可是若死了,便不能和冲儿在一块儿。”
“我和冲弟会永远在一块儿的,”步儿说得很坚定,仿佛在许下什么承诺一般,“无论生,无论死,我们都会永远永远在一块儿的。”
这般的不祥,曹操只觉得异样的恐惧,未及说话,曹冲也笑道:“嗯,我和步姐会永远永远在一块儿,无论生死。”
恐惧得无法说话,只怕自己一开言,便一语成谶,可是两个孩子手执着手,那般的坚定,坚定得令人感动而恐惧,镇定了许久,这才笑道:“当然,你们会永远在一块儿,谁不许你们在一块儿,我便杀了他,无论是谁?”
即使他们已经熟睡,两个孩子的手仍然紧紧相握,曹操仍在恐惧,他从不知自己竟然会如此害怕,怕得连颤抖都忘记了,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明白了他们话里的意思,一旦失去他们其中之一,便是同时失去了他们两人。
连续数日都恐惧得不能自己,每晚都要看着他们入睡,看着他们在梦中微笑,这才放下心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自己不失去他们。
如此过了半月,才总算挣脱了沮丧,每日里看着曹冲和步儿在庭院中欢快的跑来跑去,不时站在廊下细数树上绽开的花朵,日子甜美而静谧,筹谋着再一次出兵扫清袁绍的余孽,只有袁绍的势力彻底消解了,才能发兵去讨伐刘表和孙策,一统天下。
一日暖似一日,连场春雨过后,曹丕府中的杏花开得如火如荼,在他的再三邀请下,曹操这日终带着一众夫人、曹冲和步儿去了他的府中赏花,一见甄洛,便拉着曹冲,如两根小尾巴一般跟在她身后,无论她到何处,都跟了过去。
见她欢喜,曹操也不阻拦,任由她们自行玩耍,自己带着一众的夫人坐在后院赏花,虽然花树不多,便正当花时,满院的杏花如同一片雪海,午间过后,飘起朦朦的细雨,在寒意的衬托下,香气更盛,坐在亭中,看雨中的杏花,更加雅致。
不知不觉间多喝了两杯,这般的惬意,伸手从暖酒炉中提出酒壶,突觉腿边暖暖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垂下首,却是步儿,她抱着自己的腿,垂着首,不知在做什么?
“步儿,怎么了?”见到她,只觉得满心喜悦,温言道:“冲儿呢?他去何处了?”
“丞相去找冲弟,”听步儿的声音,似乎饱含着泪意,不由愣住了,“我要和冲弟回家。”
伸手将她抱起,这才发现她果真满面委屈,眼眶中饱含着泪,却强忍着不肯流下来,只是一味的忍着,肯定是受了委屈,心下大怒,不知是谁这般的胆大,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欺侮她。
“怎么了?”曹操轻轻拍着步儿的后背,“乖乖告诉我,我还步儿一个公道。”
步儿伏在曹操肩上,也不回话,仿佛睡着了一步,但曹操觉得她的眼泪不停的流进自己的脖颈里,想是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一时间慌了手脚,不知她受了怎样的委屈,竟然这般的伤心,抱着她在亭中踱步,温言抚慰,眼睛却连连示意许褚去找曹冲。
许褚刚刚转身,曹冲已经兴奋的从庭院里冒雨跑了过来,手中拈着一枝杏花,“步姐,你看这花儿……。”
听到他的声音,步儿立刻挣脱了曹操的怀抱,飞奔进他怀里,伸手抱着他的脖子,“冲弟,咱们回家去。”
“好啊!”莫明其妙的曹冲随口应道:“咱们很快便随父相……。”
“不是,”步儿连连摇头,“是回我自己的家,咱们回去了,永远不回丞相府,也不到这里了。”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曹丕府中的人委屈了步儿,听她说永不回来,想必步儿受的委屈不轻,曹操满面怒气,也不管曹丕是否知情,只是瞪着曹丕。
听步儿哭得伤心,曹冲也觉得伤心,他搂紧步儿,“怎么了?适才不是好好儿的,甄夫人不是带你去看为你做的衣裙了吗?你不喜欢吗?”
看步儿挣脱曹冲,双手拉着自己的衣裙,整个人紧张而又痛苦,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那张凝满痛苦的小脸,令人过目难忘,她飞快的摇着自己的头,“不喜欢,不喜欢,我要冲弟我和一块儿回家,永远永远不回来了。”
再一次听她说不再回来,曹操已断定是甄夫人委屈了步儿,只不知那个女子做了什么,竟然令步儿这般的痛苦?
卷一:去年今日此门中 第八章 第五节 小桃西望那人家(五)
第八章第五节小桃西望那人家(五)
俯身抱起步儿,曹操怒视着曹丕。“站在这儿做什么?去找你的夫人,看她为步儿做了什么样的衣裙?”
眼看着曹丕飞步跑进长廊中,曹操这才抱着步儿走到亭边,轻轻拍着她仍在抽搐的背,温言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一会儿我狠狠的责骂甄夫人,替步儿出口恶气。”
“不要,”步儿呜咽着,任性的摇着头,“我要和冲弟一同回家了。”
真真的可恼,这孩子适才还欢天喜地,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便如此生气,那女人真真的可恶,曹操越想越气,“好了,不哭了,一会儿我许冲儿和步儿到城中游玩半日如何?”
赶到甄夫人院中,甄夫人正与甄老夫人聊天。看两人笑容可掬的样子,似乎全然不知步儿的伤心,一见他,两人便站起身,敛襟行礼,曹丕摆了摆手,“夫人,你为步儿做的衣裙在何处?”
“在榻上,”甄夫人随手一指,敛襟坐了下来,“那小姑娘看了衣裙,一言不发的便跑了出去,我与娘正觉得奇怪。”
一见那套衣裙,曹丕吓得几乎跌倒在地,那衣裙的样式与侍女所穿的一模一样,衣料看上去是其他衣裙裁剪剩下的碎料,甚至不及上等侍女所穿的衣裙,不要着修饰,就连绞边也做得异样粗糙。
“这是你准备的衣裙?”曹丕怀疑自己看花了眼,疑惑的转首盯着笑意盎然的甄夫人,“真是这套吗?”
“对啊!”甄夫人皱了皱眉,“就是那套。”
难怪步儿如此伤心,曹丕勃然大怒,咬牙切齿道:“我不是吩咐你用心做吗?这样的衣裙怎能拿去送人。”
“娘说那小姑娘只是寄居于丞相府,与丞相府毫无干系,”甄夫人见曹丕如此疾言厉色,微觉不悦。“正好前些时日剪裁衣料剩下了一些,便用上了,你交给我的那匹绸缎,娘说喜欢,便送给她了。”
一口一个娘,似乎全然不知道步儿的伤心对于曹操而言意味着什么,曹丕想到曹操黝黑的面孔便心惊胆颤,越想越怕,颤声道:“你知道她是谁吗?在父相心中,她是自己的女儿,九凤冠和凤凰临世,眼都不眨便送给了她,当着众朝臣的面屈身为她系鞋带,抱她上朝,你道步儿是普通的小姑娘吗?”
这才变了颜色,甄夫人满面惊惶,“这可如何是好?”
看她即使惊惶,也显得不紧不慢,曹丕越加的恼怒,却不便当着甄老夫人发作,心念电转。“那个红宝石项圈呢?快拿出来,随我去见父相。”
看着甄夫人优雅的身姿,曹操气得眼都要冒出火来,一眼便看见曹丕手中的衣裙,真恨不能一脚将曹丕踢倒在地。
“父相,”曹丕拉着甄夫人一进亭便跪了下来,“这套衣裙甄洛花费了月余的时日,好容易做好,不妨昨日母亲带着几个孩子一同进府探看,那些孩子着实喜欢,拉拉扯扯便拉得破损了,实在不能再穿,儿子已经吩咐甄洛重新做,这个宝石项圈,是甄洛特意精心挑选送给步儿的,父相请看是否合意?”
真真的傻,连撒谎都不会,这套衣裙的衣料如此粗陋,步儿如何不知?有了凤凰临世,一个普通的项圈如何能打动步儿?抱着步儿坐了下来,“步儿,且看看喜不喜欢项圈,既然甄洛做不好,我让宫里的工匠帮你做新的衣裙。”
可是伏在肩上的步儿仍在恸哭,除了因为哭泣而千万的抽搐,小小的身子一动不动,全然没有去看那个项圈的意思。
正觉得无奈,步儿突然动了,她转过身时。面上已经没有眼泪,只是眼睛通红,曹丕忙打开木匣盖,木匣内部纯黑,金色的项圈静静的躺在黑色的丝绸之上,项圈上镶嵌着大小不一的红色宝石,项圈前方中部的宝石最大,纯正的红,仿佛一滴血,而两侧的宝石依次减小,颜色也依次减弱,最尾端的两粒宝石,几乎只有米粒般大小,色作粉红。
“喜欢吗?”这样的项圈的确是价值千金的宝物,步儿平日最喜欢这类东西,应该能够持平她的伤心,“待送进宫中,命工匠在项圈上刻上步儿的名字,这样可好?”
“嗯,”步儿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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