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军破之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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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军破之堇年-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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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得清楚,你只用了半碗,”曹丕压低了声音,“而且只你一人有粥,若不用,便是怠慢了主人。”

    轻轻吹凉,送到步儿口边,步儿左顾右盼,这才张口将粥吸到口中,如此这般,好容易才喂了三勺粥,竟然累得满头大汗,深觉众侍女的不易,禁不住抱怨道:“步儿,你为何不好好用膳?”

    “我自幼便是如此,”步儿对曹丕翻了个白眼,显得极为不满,“我并未请你喂我,你却为何要抱怨?”

    一时间哑口无言,不敢再多言,只是耐下性子,好容易喂完半碗,已听得四座均是窃笑之声,目光快速掠过,果见素日与自己有罅隙鲁王世子和几个熟识的公子坐在一旁,正指指点点,显是在嘲笑自己。

    满心的哑火无处发泄,愤愤的咬了一口点心,却听人群中爆出轻微的惊叹声,禁不住转首望去,只见夏国舅趾高气扬的走在一队人前首,跟在他后面的人抱着一个紫檀木的匣子,想必那凤凰在世便是那匣子之中。

    待夏国舅走到阁中,轻轻抬手,压下了一众的声响,得意非凡的环顾四众,“诸位的来意在下早已明了,想必前日与昨日已令诸位等得满心是火,咱们闲话也不多说,今日便请诸位鉴赏凤凰临世。”

    迎着满座期待的目光,夏国舅缓缓打开木匣的盖子,手却在半空顿住,如此这般,足过了一个香头的功夫,匣盖才被打开,夏国舅小心谨慎的将木匣举到空中,一时间,座中雅雀无声,此时的无声与适才的无声截然不同,此刻的无声是一种心悦臣服的震慑。

    那是一只正展翅飞翔的凤凰,为了不夺去宝石的光华,凤凰用纯银打造,六枚颜色各异的宝石镶嵌在凤尾之上,那美妙的色彩笼罩着凤尾,仿佛凤羽之上流淌着着的光,最后一枚宝石镶嵌在凤凰高昂的头顶,那是一种睥昵天下的气势。

    “曹丕,”步儿入迷的拍了拍曹丕手背,“他举在空中,我看不清楚。”

    真真的麻烦,曹丕轻咳一声,满面堆笑,“国舅,如此至宝,何不各桌传阅?”

    会意的将木匣放在步儿面前,她从椅中爬起,站在椅上,伸手想将项圈捧起,却始终力有不逮,抬首看了看曹丕,曹丕只得用双手将项圈捧起,送到她面前,让她细细观察,只觉得一屋人的目光如刀似剑,真真把自己的脸都剐了一层。

    看了许久,步儿突然提指轻轻抚了抚凤尾上的几粒宝石,“这个项圈,可以卖给我吗?”

    一众的哗然,鲁王的世子仰天大笑,“曹丕,你从哪儿带来的一个小丫头,口气这般大,她知道这项圈的价值吗?”

    听他嘲笑自己,步儿满心的不悦,“那你又知道什么?”

    “哟,哪儿跑来的野丫头,”鲁王世子冷冷笑着,“又白又胖,长得这般丑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在额头点一点红,你道你是前朝的桃花夫人吗?我呸。”

    绝望的闭了闭眼睛,只待步儿放声大哭,却久久听不到声响,睁眼望去,步儿涨红了脸,眼眶中满是泪,却险险的没有流出,心头大怒,一拍桌子,大喝道:“你胡说什么?”

    “怎么?”鲁王世子冷笑着,“曹丕,几日不见,厉害了许多,想打架是吗?”

    看着那群人一同起身,心知不妙,不过在夏国舅府上,应该无碍,心念转动,却听曹操在厅外高声道:“是谁想国舅府上打架啊!”

    听到声音,曹丕立时放下心来,果然,曹操笑容可掬的走进阁中,众人一同起身行礼,曹操爽朗的笑着,走到椅边,伸手将步儿抱在怀里,转身看着夏国舅,正要说话,步儿突然搂着他的脖子大哭了起来。

    只觉得泪水直涌进自己脖颈之中,想必果真伤心得厉害,曹操面上的笑容一扫而空,返身坐进椅中,鹰目环视众人,目光凛凛,目中却温言细语,“怎么了?乖乖别哭,怎么了?哭得本相心都要碎了,究竟是怎么了?”

    听曹操这般问,一众的人早已心领神会,鲁王世子大惊失色,下意识的瑟缩着,却见步儿满脸的泪,“丑吗?”

    “谁?”曹操抽出袖中的绸巾,细细擦拭她面上的泪,“丕儿吗?”

    看她飞快的摇头,小小的手指了指自己,“丑吗?”

    “当然不丑,”曹操哈哈笑着,环顾众人的目光却冰冷如刀,“谁说步儿丑,那是眼睛瞎了,在本相心中,步儿是这世间最美的小姑娘,你看看这额间的桃花,天下几人能有?”

    “呜……,”听到桃花,步儿返身看着鲁王世子,看她婆娑的泪眼,鲁王世子的心猛的向下一沉,“呜……。”

    心领神会,曹操伸手将那个项圈小心翼翼的套进步儿的颈中,眯着眼睛打量片刻,满意的抬首笑道:“国舅,你看看,这项圈儿是不是正配步儿的美貌?”

    “是啊!”在曹操抱起步儿的那一刻,夏国舅早已明白项圈无法保全,虽然心痛,但能讨好曹操,项圈便不值一提了,真诚的笑着,“的确,相得益彰、相得益彰。”

卷一:去年今日此门中 第五章 第一节 花绽新红叶凝碧(一)

    得了项圈,步儿的哭声小了许多,可还是那么伤心,曹操轻轻拍着她,双目炯炯的掠过众人,一触到他的目光,众人情不自禁的垂下首,偌大的厅中,除了步儿嘤嘤的哭声,竟然鸦雀无声。

    过了半晌,曹操抱着步儿站起身,缓步走到第一张桌旁,“多漂亮的宝石链子,步儿,看看,喜欢吗?”

    透过朦胧的泪眼,锦盘上果然放着数条宝石长链,做工虽然粗糙,但是金灿灿的链子,配着五颜六色宝石倒也赏心悦目,伸手指着金链,看着站在曹操身边的曹丕,他会意的将锦盘捧起,随意的拈起一条金链,不及细看,曹操已经迈步走向下一桌。

    那琳琅满目的珍宝真真令人心喜,在那些璀璨的光芒中,步儿早已忘记了一切的不快,她流连于珠光宝气之间,那沉迷之态,真真会令人忘却她只是四岁的孩子。

    “这是什么?”步儿指着桌上一个木匣,那木匣之上镶嵌着各色的宝石,看上去极为华贵,且木匣紧闭,不似其他桌上的珠宝任意的摊放在锦盘之中,“是什么宝贝儿?”

    “是两颗夜明珠,”说话的人头发微红,笑容可掬,伸手抽动木匣的盖子,一阵幽幽的绿光如同水波一般缓缓的漫了出来,“第一颗名为日,第二颗名为月。”

    说着,那人已经拉开木匣的盖子,木匣以锦缎为内衬,赤红色的锦缎如同正在跳动的火焰,衬托着碧绿的明珠,那纯粹而透亮的绿,仿佛夏夜飞舞的流萤,步儿惊喜的屏住呼吸,看了许久,“还有一颗呢?”

    “国舅,”那人起身对夏国舅弯腰行礼,“劳动贵府的人放下棉帘,熄灭阁楼中的灯火。”

    看曹操点头,夏国舅手臂在空中一挥,棉帘齐齐放下,灯火逐一熄灭,漆黑中,只觉得一点光,那么的耀目、那么的璀璨、那么的夺人心魄,它就如同一点微弱的星光,缓缓的扩散,光芒扩展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只眨眼之间,四射的光便点亮了厅中每一处的阴霾。

    将那粒珠子捧在手中,那柔和而强烈的光芒映得步儿的肌肤如同透明一般,她柔和的眼波如此的明艳,甚至超过了她手中明珠所发出的光芒。

    “姑娘,这珠子的光芒太盛,还是放进匣中吧!”随着那人的讲述,步儿缓缓的合上手掌,厅中的灯火逐渐点亮,那人微笑着捧起木匣,“小姑娘若喜欢,这两颗明珠便送姑娘了。”

    侧头看着木匣,步儿突然转身看着曹操,雪脸上盛满了得意的笑,伸直手臂指着曹丕怀里放着凤凰临世的木匣,“有什么古怪吗?”

    兴奋的点了点头,却不说话,站在木椅中,示意曹丕将木匣放到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打开匣盖,“把项圈拿出来。”

    曹丕双手捧着项圈,步儿又看了看许褚,“把匣子弄开,不要弄坏。”

    双手拿着木匣的两侧,许褚双手用力一掰,匣子应力而开,在那个木匣的底部,原来还有一个暗格,那个暗格中有一个金丝织成的项圈,与白银的项圈形态完全一致,只是比那项圈略大一圈。

    示意曹丕将白银的项圈镶嵌进金丝之中,待曹丕将项圈举起,在灯火的映照下,金丝与白银项圈完全的融为一体,如同凤与凰相偎相依,亲密无间,还有那些宝石,仿佛浮于项圈之上,各色的光芒交相辉映,融成五彩的虹,那颗赤红的宝石,在凤与凰的头顶之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凤与凰的头高高扬起,君临天下。

    众人屏息而立,步儿笑面如花,得意的看着曹操,“这才是真正的凤凰临世。”

    心中暗自赞叹她竟然从夜明珠的木匣猜到这木匣之内还有暗格,适才见那白银项圈时,虽然美得耀眼,却总觉得少了一种霸气,加上这层金网,令凤凰临世的美超凡脱俗,凌架于世间的一切珍宝之上。

    “你为什么不赞扬我?”步儿眨着眼睛,显得极为不悦,“难道我不聪明吗?”

    这孩子真真的厚颜,却见曹操微微一笑,“聪明,当然聪明,即使我不说,你和冲儿也是世间最聪明的人。”

    坐在廊下的暖炉旁,步儿用绸巾细细擦拭着凤凰临世,曹丕垂手侯在房门外,如同在等候正与夏国舅闭门密谈的曹操的召唤,眼睛却盯着步儿,她聚精会神的模样令曹丕想到她抱着铜镜时的样子。

    “曹丕,”冷不防听到她的召唤,曹丕忙小步跑到她身侧,步儿仰首对他微微一笑,“这两颗夜明珠,一颗还给你,另外一颗给丞相。”

    “还?”曹丕满面惊愕,“何谓还?”

    “你不是把自己的夜明珠给了冲弟吗?”步儿垂下首,双手用力,将凤凰临世放回重配的锦盒之中,“那颗珠子我送给爹爹了,这颗还给你。”

    原来如此,曹丕微微一笑,“你若喜欢,便留下,我要这颗珠子也无用。”

    正闲话间,曹操打开房门,“好了,步儿,我们去见冲儿……。”

    如闪电一般,步儿已跑到曹操腿边,伸长手臂要他抱,“快走吧!你不早说,我想冲弟了,想得厉害。”

    听她这般说,曹操不由失笑,帮她整好大毛的斗蓬,这才将她抱起,“想得厉害!如何厉害?”

    “眼睛想、心想、手想,连脚趾都想他了,”步儿看着曹丕抱起装着凤凰临世的锦盒,这才放心的伏在曹操肩上,“想得心痛了。”

    “嗯,连脚趾都想了,”曹操微笑着,“冲儿病了,他原说和你在一块儿,怕病气过给你,便要我送到城外的外府去了,可是还未到别府,他便哭了,说想你了,想得心都痛了,我又把他带回来了。”

    挣脱曹操的怀抱,步儿飞奔着跑进暖阁,果然看见曹冲满面潮红的卧在榻上,用力的爬到榻上,轻轻抚着他的脸,“冲弟,我回来了。”

    “步姐,”曹冲睁开眼睛,立刻流泪满面的挣扎着坐起,伸手与步儿相拥在一块儿,“我想你了,我们永不要分开了。”

    “嗯,”哭得泣不成声,“我也想你,想得心都痛了,我们永不要分开了。”

    站在屋外,听两个孩子带着哭声相互安慰,曹操转过身,看了看捧着锦盒的曹丕,“丕儿,你知道今日本相为何要去找国舅吗?”

    “孩儿不知,”曹丕不知在想什么,听到曹操的声音,惊骇得几乎跳起来,“孩儿正觉得奇怪。”

    双目紧盯着曹丕,那亮若利剑的目光令曹丕惊惶不已,过了许久,曹操才断然道:“本相已决定,十日后出兵解白马之围,你留守许都,帮本相监国。”

    只觉得一阵眩晕,万想不到竟然会被令监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种肯定,只不过来得过于突然,完全没有准备……。

    “我要带你弟弟和步儿一同出征,”曹操的神情异样沉重,“你去告诉你娘,让她安排两个侍女同行,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得有人照顾步儿。”

    “父相,”曹丕犹豫片刻,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冲弟和步儿年纪太小,这一次出征不比上次征讨袁术,父相想必也没有十成的胜算,若带着冲弟和步儿,且不说诸多的不便,就说战事万一紧急……。”

    “你无需多言,”曹操显得有些不耐,瞪了瞪眼睛,曹丕立时吓得瑟缩起来,“这些难道本相还想不到吗?”

    挣扎良久,终还是忍不住,“父相,您带着冲弟和步儿上路,一定会有不便之处,不如……。”

    话未说完,曹操已断然转身离去,曹丕呆立在原地,只听曹操的声音破空而来,“有这等的闲心,不如仔细想想如何监国?”

    心潮起伏,一时间,突觉前途茫茫,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转瞬间,又觉得精神振奋,这一次,是自己立功的良机,将锦盒交给环夫人,也不去见卞夫人,径直到了暖玉轩,坐在石桥上,呆呆的看着桥下冰封的小溪,心念纷乱,久久不能凝聚。

    只是猜测曹操这个决定的用意,他带曹冲随军同行,原在意料之中,那些将军们即使再粗笨,也能明白他对曹冲的用心,而带步儿同行,却纯粹是为了曹冲,他令自己监国,其用意却有些捉摸不透了。

    傍晚时,才离开暖玉轩,将曹操之命回了卞夫人,她呆坐半晌,突然起身,“我明白了,丞相是我要随军同行,照顾冲儿和步儿的起居,我这就吩咐人准备,丕儿,大军出征,丞相定然会带走所有的谋士与将士,你独自留在许昌,万事须得小心谨慎。”

    突然有一种醍醐贯顶的感觉,监国许是自己的第一个机会,也是一个考验,一个能够决定自己前途命运的考验,且曹冲此次的随军出征,也许是另外一场考验,一场同样能够决定他前途和命运的考验,那么,就看自己和他谁能抓住这次机会吧!想得兴奋了,踌躇满志。

卷一:去年今日此门中 第五章 第二节 花绽新红叶凝碧(二)

    出征进行得非常顺利,天色未明,大军已经离开许昌,坐在暖车之中,看着帘后沉睡的步儿和曹冲,想到曹冲送别时和那些谋士们的神情,曹操不由怀疑自己带他们出征是否妥当,可是看着曹冲酣睡的脸,又觉得自己并无一点过错,待他们知道自己的用意,想必不会有人再觉得如此惊讶了。

    寒风凛冽,许褚带着众军士来回飞驰,有些羡慕的看着他们健壮的身影,他们倨傲得目空一切,仿佛自己便是这世间的王者,曹操记不清自己有多少的时日没有骑在马背上疾驰,只觉得那是一段过于遥远的岁月,遥远得似乎从未发生过。

    前方的军情如飞蝗一般传来,已方节节败退,袁军气势如虹,若自己再不亲征,后果不堪设想,也许命曹仁带一队人马先行,不,还是和奉孝商量一下。

    挑开车帘,还未放声召唤许褚,只见帘内人影一动,曹操定晴一看,却是步儿,她左顾右盼,似乎在判断自己所处之地,曹操轻咳道:“咱们已经出征了。”

    眼看得步儿要哭,曹操不由觉得头痛欲裂,这孩子难道真真的是水做的,稍有不适,便泪如雨下,只这一次出征时日太久,害怕步儿拒绝,便瞒着她出征的消息,清晨出征,其一是不愿扰民,其二便是在她熟睡之时带她离开许昌。

    “步姐,”曹冲揉着眼睛,执着步儿的手,笑容可掬,“咱们随父相一同去征讨袁绍,很快就回许昌了,昨日我已请二哥今日派人去告诉你爹爹和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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