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而坐,轻声谈论这些年来的种种,从未见曹丕如此的兴奋,他手舞足蹈,如同一个孩子,即使只是短暂的美景也足以令他毕生难忘了吧
“我渴了,”步儿微微扬起眉,侧目对曹丕淡然一笑,“我渴了。”
伸手摸了摸身侧,却发现适才来得急了,竟然未带银壶,急急的起身,“步儿,你稍坐片刻,我立时取水来。”
看他走向内舱,步儿起身走向船舷,刚刚走到一半,曹丕已满头大汗的捧着银壶跑了出来,一见步儿要走,立时飞步上前,不妨衣袖被栏杆绊住,曹丕情急之下,用力拉扯,衣袖裂开一个大口,曹丕不敢伸手拦阻,只是哀求道:“步儿,再坐一会儿吧”
看他眼中的哀苦,步儿心一软,返身走上甲板,从侧袋中取出针线,比了比曹丕衣袖之上的裂口,“这又何苦呢?相见当如不见,徒增伤感罢了。”
飞针走线,细细将裂口缝合,心境却是从未有过的平和,曹丕强笑道:“这些时日以来,我常常的呕血不止,步儿,也许我们不能再见了。”
想到这些年来他对自己的苦恋,再看他灰败憔悴的面色,步儿生心怜悯,将针线放回侧袋,伸手握着他冰冷的手,“怎么会呢?明年我和孙权便会回许昌去,武皇帝驾崩已经六载,我都未到他坟前敬一柱清香,实在不孝。”
眼看得他眼中燃起一丝期望,虽然是在骗他,但能燃起他生的渴望也算一件功德吧“真的吗?步儿,你真的要回许昌吗?”
“是啊”微微的笑着,任他轻轻的握着自己的手,“你还记得那一年我离开许昌是什么时节吗?明年的那个时节,我便一定会回去,只望那个时候你还记得这世间有步儿这个好友。”
“先皇离世之前,曾经要我许下承诺,无论何时,只要步儿到了许昌门外,许昌城的大门永远向步儿敞开,”曹丕满面红光,“步儿,在你回许昌之前,我一定将铜雀台修整一新,那里永远是步儿的家……。”
默默的听他滔滔不绝的讲述对明年那个永远不会到来的日子的渴望,心下难过,面上却始终维持着淡笑。
“步儿,”走上跳板的步儿听到曹丕轻声呼唤,微笑着转过身,“你要好好儿保重,记得明年桃花盛开之时,我在铜雀台上等你。”
扬眉淡笑,“你也要记得这个约定,好好儿的活着,一定要好好儿的活着。”
夜风扬起她的衣襟,仿佛一个迷离的梦境,司马懿站在曹丕身后,目送着她远去,“仲达,你一回到许昌,便着手修整铜雀台,无论需要多少的银子,朕都照准。”
只不过是短短两个时辰,曹丕的面容仍然憔悴,但神采飞扬,“锦绣殿已经移到江东,你需得召集能工巧匠,在原锦绣殿之上筑成新殿,对了,传令下去,许昌每家每户都必须种植桃树……。”
回到车中坐定,三个孩儿已经熟睡,孙权轻轻揽着步儿,神情如常,如小猫儿一般的蜷缩在孙权怀里,媚眼如丝,“权,你可记得当年我们的初见?”
虽不明她为何突然提及往事,但孙权忍不住淡然一笑,“当然记得,你与鲁淑偷了山贼的宝贝,那个时候,你还在病中,当**穿着鹅黄色的衫子,翠绿的绣鞋,我还记得因为那双玉镯,你恼了许久。”
许多的细节早已忘怀,被他娓娓道来,竟然如同昨日重临一般,禁不住绽开笑颜,抓着他的手,“你一定不知道当时我有多么的慌张……。”
轻轻的抚着步儿柔顺的长发,突然听她轻声道:“权,如果有来世,你想做什么?”
来世?孙权微笑了,“如果有来世,我还要娶你为妻,与你一同游遍江东各地……,你呢?步儿,如果有来世,你想做什么?”
“我吗?”步儿从怀里取出那双铜镜,十数载以来,它们如同寻常的铜镜一般,不曾再出现任何影像,无力的靠在孙权怀里,伸手轻轻抚着镜面,“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当我在来世再遇到权的时候,我一定能够认出你。”
“好啊”孙权觉得这似乎是一个约定,禁不住绽出笑来,“我也一定能够……。”
铜镜坠地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垂下首,怀里的步儿嘴角微微上扬,仿佛仍在微笑,孙权颤抖的伸出手指,泪水夺眶而出,“如果来世我们再相遇,我也一定能够认出步儿……。”
卷一:去年今日此门中 第十章第七节草树知春不久归(七)
第十章第七节草树知春不久归(七)
自入春以来,天仿佛破了一个洞,雨每日自晨间便倾落而下,直至傍晚方才停歇,仿佛要将去岁冬季缺失的雪水尽数补还一般,尽管已经三月,但寒气迟迟不肯消散,高耸入云的铜雀台仿佛锁尽了春寒,令许昌久久的停留在冬季。
沿着漫长得没有尽头的台阶向上樊爬,司马懿与朝中其他的大臣一般在心里诅咒着铜雀台的石阶,自去年冬天,皇帝陛下便一直居住于铜雀台上,对于每个大臣而言,每日里爬上这高耸云霄的台阶简直是一种难言的折磨。
除了司马懿,无人知道陛下此举的用意在监督铜雀台的修茸进度,此事他不放心交给朝中任何一个大臣,他想要亲力亲为,为那个女子的到来做好一切准备,但直到今日,司马懿仍在怀疑那个女子要怎样才能说服吴王孙权到许昌朝见曹丕。
终是走到台上,司马懿长吁一口气,虽然春寒料峭,但额上仍浸出大汗,从袖中取出绢巾正待细细擦拭,突听有人在身后轻声唤道:“司马大人,今日可来得晚了。”
转过身,正碰上贾诩若有所思的目光,相处日久,早已勘破此人确是小人,但腹中也有些许的才华,平日里虽曾联手铲除过几个共同的异己,但双方心中对对方都存有一丝防备,总也亲近不起来,今日见他如此主动,司马懿便已猜到他有事需要自己相助,心下微觉厌恶,但面上却浮出一丝淡笑,“贾大人今日好生悠闲。”
心意相通,趁着众朝臣气喘吁吁的当口,举步走到一旁,贾诩斜依着栏杆,眯着眼睛俯视许昌,“司马大人是陛下的近臣,想必早已明了陛下定要居住于这铜雀台上的用意。”
若是平日,近臣两字便值得商榷良久,可今日猜到他心中有事,司马懿笑而不答,只静静听贾诩轻声道:“司马大人可知这数月以来,吴王孙权****病榻……。”
心中一抖,禁不住屏住了呼吸,贾诩转过身,面上微有恐惧之色,“传闻孙夫人在与陛下相见的那一日已然驾鹤西归了,吴王丧妻之后,痛彻心扉,不久之后便病倒了,直到此时还未痊愈……。”
若果真如此,那么鲁小步去世的确属实,看贾诩的神情,想必他早已知晓,迟迟未上报曹丕,想必是害怕刺激曹丕吧这朝中依赖于曹丕宠爱而活着的人不仅仅只有贾诩,就说自己,太子曹睿对自己的厌恶溢于言表,曹丕定然是领了先皇之令,严禁自己掌兵,苦心经营这许多年,根基仍然粗浅,若曹丕离世,对自己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若自己知道此事,想必也会隐藏下来,但屈指算来,就算是北地春暖来得晚,再过半月,城中的桃花也将盛放,界时曹丕定然会邀请夫人回许昌,那个时候,他就会知道实情,后果将是……。
“昨日陛下已经暗示我亲自到江东去迎孙夫人,”听贾诩这般说,司马懿才明白为何贾诩这般的苦恼,因为曹丕这般做,便是逼迫他道出孙夫人已经离世的消息,而这,想必是朝中所有大臣都不愿意做的一件事,“司马大人,若是你,你愿意接这样的差事吗?”
当然不会愿意,任是谁都不会愿意,司马懿淡然一笑,只听贾诩轻声道:“司马大人是朝中最睿智之人,不知是否可以帮在下逃脱这个难关?”
若换成自己,想必也会如贾诩一般吧要如何才能摆脱此时的困境呢?司马懿皱着眉,春风吹过,雨丝如约而至,与众大臣一同举步走到廊下,“贾大人是否已将此消息告知了皇后?我想皇后一定非常关心此事。”
垂手站在一旁,看曹丕熟练的运转着手中的画笔,他并非一个好的画师,他甚至不懂色彩与光线,但在他笔下,那个女人永远栩栩如生,仿佛将要破纸而出一般,今日他的又是什么呢?忍不住引颈细看,果然还是那个女子,他在颜料里添加了珍珠末,令那女子身上的羽衣光彩耀人……。
“仲达,”曹丕笑容可掬,“去岁朕回到许昌时,想必你已经将朕的意愿周知许昌的居民,再过半个月,许昌城中的桃花尽数绽放,朕想步儿应该已经动身了……。”
不知为什么,异样的想告诉他真相,话已经到了口边,仍是强行压了下去,沉默间,太监们无声的抬进一个绣屏,司马懿抬首望去,绣屏之上的步儿踏波而行,她身后繁花似海,在绣屏的左上角,甚至绣着曹植的赋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仲达,这是朕新近画成的,朕想将她放在步儿的寝宫之中……。”曹丕神采飞扬,语气自得,仿佛极为得意,他的目光充满爱怜的在步儿的面上流转,“她一定非常喜欢。”
“陛下,”手捧条案走进大殿的皇后郭金女目光掠过绣屏,面上的笑容一滞,随即浮出满面的悲哀,“是时候进药了。”
注视着曹丕仰颈饮下满碗的汤药,他的眼睛仍然注视着绣屏,“皇后,朕吩咐采买的一应事物是否已经齐备?”
“陛下,”郭金女缓缓的仰起首,目光中满是哀怜,“陛下等的那个人不会来了。”
一时之间,曹丕面上尽是疑惑,他仿佛没有听懂郭金女所言,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谁不会来了?”
“陛下,”郭金女跪倒在地,“陛下等的那个人去岁已经不在了,她与陛下见过之后,便去世了。”
“不在了?”曹丕满面惊恐,他面上的肌肉因这痉挛而不住抖动,“不在了怎么可能?她明明说过要回许昌来,她明明说过要朕好好儿的活着,等她回来,她不在了?她真的不在了?”
不待众人回应,一腔热血已经喷薄而出,将绣屏之上女子的白衣染得通红,众人大惊失色,司马懿听曹丕绝望道:“你明明知道自己要去了,你还骗我,你骗我要好好儿的活着,可是你呢?可是你呢?”
静寂的永夜,诸葛亮居住的庭院仍然灯火通明,赵云捧着信函大步而入,诸葛亮独自负手站在庭院之中,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丞相,许昌细作急报,魏帝曹丕驾崩了。”
连他也走了,诸葛亮微微笑着,无声的转过身,赵云却觉得自己听到了来自他心底深处的叹息,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寂寞,自年前接到孙夫人病逝的消息,即使丞相满面笑意,他的眼中仍然蕴满了悲哀。
走进屋中坐下,诸葛亮缓缓取出一封信函,赵云见那信函的四角已经蜷曲,想必是看了无数遍,这应该是孙夫人给他最后的一封信吧只不知信里有什么样的内容?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马良,他却面沉如水,全然没有觉察出自己探询的目光。
在接到这封信,隐约觉得步儿是在托付着什么,当时并未多想,直到她离世的消息传来才明白她写这封信的用意,即使隔了这般久,再次看到这封信时,仍然心如刀割,是自己迟了,若早一些找到七星北斗阵的阵法……。
“丞相,”马良突然抬起首,“魏帝曹丕病逝,许昌定然混乱,不知此时可是出兵之机?”
许久都未等到诸葛亮的回应,赵云与马良对视一眼,均缓缓垂下首,过了许久,才听诸葛亮道:“子龙,你可知道步儿安于何地?”
屈指算来,鲁小步离世已近半年,虽然平日面上全无异状,但听他的语气充盈着悲哀,面上悲伤的神情有如刀刻,赵云低声道:“吴王将她安置于为自己修葺的陵墓之中,只待来日与她再会。”
“看样子是送不了她了,”诸葛亮轻声叹息,“季常,你也擅长占卜,我想你帮我卜一卦。”
听他这般言说,马良不由大感吃惊,论到星相占卜,举国无人能与他相抗,今日为了何事竟要自己出手相助,正待询问,只听他如同梦呓道:“我只想知道来世能否与她相遇,只可惜我卜了数卦,均不得其解……。”
虽然早已明了他对鲁小步的倾慕,却不知他对那女子的爱恋竟然如此深沉,马良摇了六爻,正待查看卦象,一阵大风将油灯吹灭,待油灯重燃,六枚铜镜竟然凭空失了一枚,遍寻不见,诸葛亮长声叹息,“也罢,这一生我总想违天而行,每一次都被天意击败,看来这一次也不例外。”
“丞相,”马良和赵云长身而起,异口同声道:“还望丞相节哀……。”
“节哀?”诸葛亮的笑容如同夏花,“我明白的,你们回去歇息吧明日咱们便开始着手准备伐魏事宜。”
待马良和赵云退了出去,诸葛亮从袖中取出适才取走的那枚铜镜,缓缓放回案几之上,还是这个卦象,这一次是第十次占卜,最终的结果仍是一样,诸葛亮微笑着扫乱案几之上的卦象,推开窗,冷月如钩,只觉得心空空荡荡,如同没有着落一般的无力,恍惚间,听到清脆的笑声破空而来,诸葛亮忍不住仰起首……。
卷一:去年今日此门中 VIP卷 尾声
vip卷 尾声
“任小圆,”叶子的咆哮声几乎能够惊起十级浅源地震,她涂了猩红指甲油的手在空中挥舞,“你看你干的好事,我好不容易才约了人力资源部的帅哥去看电影,期待着后续,就因为你,美梦泡汤了。”
灰溜溜的接过叶子递过来的文件,小圆不敢有任何怨言,这是本月十一日以来第十一次因为自己的过失导致市场部集体加班,其实认真想来,那些人也算自作自受,谁让他们在新总来时,义无反顾的将带新人的霉任交给了自己,在新总眼中,市场部无论怎样做,都是出自非专业人士之手,需要无数次的修改才能令他满意。
气呼呼的叶子几乎咬碎了一口的银牙,就连小方捧着宵夜出现在市场部都没能令她投向小圆愤怒的目光有所收敛,更令市场部众位美女恼怒不已的是,罪魁祸首在小方出现之后,无视众人目光中的风刀霜剑,坦然得打开宵夜的盒子,把堆积得就像小山的文件全部推出清白无辜的小方,最可恶的还是咬着勺子,还以一种看了就让人想打的挑剔眼光上下打量比她专业了不止十级的帅哥。
好容易在十点做完新产品上市会的准备工作,无需经过讨论,众人一致推选小圆打电话给副总兼市场总监交待工作,待众人补完妆从卫生间回到办公室,一见小圆的脸上的笑就觉得不寒而栗,“他说他不收货,让你们重新做。”
“你们?”叶子几乎要尖叫,“那你呢?”
“我回家了,”小圆厚颜无耻的当着众人拉起背包,“他说他家的卫生间漏水,让我找人去修理。”
“你到哪儿去找?”想到小圆的苦差,叶子的脸色渐渐平静,“这大晚上的,还有哪个水管修理工愿意……。”
“所以我决定明天再去找,”小圆将手里的包交给小方,“反正他是罪有应得,就让他在水里泡着吧”
捧着化妆镜补蜃蜜,叶子冷眼瞟了瞟坐在身边哭丧着脸,含着两滴热泪的小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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