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军破之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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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军破之堇年- 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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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吧”步儿小心翼翼的向木台旁移动,微笑着示意身侧,“看你满头的大汗,想是极累了,坐在这里歇歇吧”

    看曹丕战战兢兢的坐下,步儿从袖中取出一面绢巾,“擦擦汗吧许久未见,这些时日,你好吗?”

    又是这句问话,与数年前相较,此时的语气不知真诚了几许,曹丕镇定自若,“身子还好,只是偶尔还在咳嗽,魏王立我为世子,许多的事务缠身,却是许久没有写文了。”

    这般娓娓的讲述,曹丕面带微笑,只从他颤抖的膝盖看出他内心的激动,步儿仰起首,眯着眼睛注视着天边的冷月,曹丕面上的笑容在注视步儿怀里好奇的凝视着他的两个孩儿时微微一滞,“步儿呢?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卷一:去年今日此门中 第九章第二节天下谁人不识君(二)

    第九章第二节天下谁人不识君(二)

    寒风中,他们谈话的声音时断时续,司马懿听曹丕缓缓的讲述着他如何在许昌维护曹冲的坟墓,那女子专注得仿佛世间只余下曹丕一般,相隔得这般久,曹冲在她心里仍然鲜活如初吧细细想来,孙权也真真的可怜,但他比曹丕幸运,至少他得到了那个人。

    “谢谢你,”步儿的声音在静夜里异样的甜美,她缓缓垂首看着两个睡眼朦胧的孩子,“眨眼之间,冲弟已经走了十数年了,这些年来,每日里忙忙碌碌,却不知时日弹指即过,这些年来,我时时想起在许昌的日子,我想虽然有魏王的眷顾,总怕照顾得不周到,有你看顾,我便放心了,这些年来,想你在许昌也过得不易。”

    清晰的看见曹丕面上的感动,司马懿心中暗叫不好,只听数句,便领教了她的心计,明明她在怀念曹冲,却令曹丕觉得她也在关怀他,难怪曹丕如此激动,甚至连话都说不出。

    “爹爹去了,”说到此,步儿垂下眼眸,面上浮出悲伤,曹丕面上的激动随之消散,也浮出一丝悲伤,“我当时便站在他身后,我看着爹爹倒下,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吗?我想,连爹爹也要走了,连爹爹也不要我了……。”

    曹丕满面的激动,仿佛想要表白心意,步儿面上却露出一丝笑来,“爹爹临终之前对我说,无论他在何处,他都会保护我的,爹爹从不骗我,我便相信了,现在才觉得我傻。”

    缓缓转过身,司马懿知道她并未完全将鲁肃临终之言道出,她之所以说这番话,只是为了让曹丕相信,她需要人保护,她需要曹丕变成她手中的利器,真真的厉害,温言软语,曹丕定然受骗,即使过后醒悟,想必只要她朱唇轻启,就是刀山火海他也会去,这女子如此厉害,难怪连诸葛亮都是裙下之臣。

    “步儿,”曹丕的语气听上去即使只是呼唤她的名字,对他也是一种幸福,“若你过得不好,随我们一同回许昌可好?”

    不好?冷眼看去,那女子头上的珠链、发钗,身上的华服,腰间的丝绦、身上的银狐皮毛,那一样不是价值不菲?孙老夫人如此厌她,孙权竟然逆母命娶了她,为了她,连关羽都杀了,她怎会过得不好?

    “夜深了,”步儿小心翼翼的摇醒两个睡眼朦胧的孩儿,转首对曹丕嫣然而笑,“我们去歇息了。”

    许褚领着重兵将木台团团围住,除了步儿带来的两个侍女和平素侍候曹操的姬妾外,台上再无旁人,看曹丕站在台下,背影一如当年步儿与孙权成亲那几日,曹操冷漠的转过头,吩咐下放下帐帘,“仲达,你觉得步儿变了吗?”

    “魏王是指容貌还是旁的?”司马懿恭敬的垂手而立,“若说容貌,臣觉得这世间罕有女子如孙夫人一般美貌动人,若魏指的是旁的,那么臣觉得这世间也罕有人能与她匹敌。”

    “可惜、可叹,”曹操长声叹息,他躺在临时搭建的床榻之上,“仲达,我这一生做错了许多事,错了便是错了,唯有一件事,我始终在犹豫,直到今日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有的时候,我觉得我自己错了,有的时候,我又觉得自己没错,听你这般说,我突然觉得自己其实错了。”

    错了吗?司马懿淡然一笑,其实这是他做得最正确的事,因为如果他留下那个女子,许昌定然腥风血雨,正要回话,曹操突然笑道:“可惜了,如果步儿是个男子,这世上有谁会是她的对手?可惜了……。”

    的确可惜了,但如果这女子是男子,她还能活着吗?也许在她很小的时候,他便已经除去她了,“仲达,在这世间之上,你有最爱的人吗?当你一想到他,就觉得你有无穷无尽的勇气,那勇气能够令你与整个世道为敌,你也不会恐惧。”

    有这样的人吗?也许是自己的孩子吧可是世道险恶,自己又能为了谁与整个世道为敌呢?“魏王说的是冲少与步儿姑娘吗?”

    “你错了,”曹操睁开眼睛,“这世上我唯一爱的人是冲儿,至于步儿……,呵呵,若她是男子,我定会杀了她的,在我心里,她如我的孩子般亲切,可惜她不是,可惜啊”

    待曹操陷入沉睡,司马懿缓缓退到帐外,此时曹丕已经在木台最低一级台阶上坐下,满面淡笑的注视着夜空,沉吟片刻,慢慢走到他身旁,“世子,夜已深沉,还不回帐歇息吗?”

    “不,”曹丕摇了摇头,“我要在这里等她,我这心里有许多的话要对她说。”

    “世子何需如此?明日天亮之时便能见到孙夫人了,”司马懿想到适才曹操所说的话,心中感慨,若曹丕知道曹操那般看待孙夫人,他又当如何呢?“更何况魏王如此安排,就是不想令人误解,若世子彻夜坐在这里,于孙夫人的名声……。”

    犹豫片刻,曹丕站起身,“既然如此,我回帐等候便是。”

    看他举步要走,司马懿低声道:“世子,在魏王心中,孙夫人始终是外人,有的话该说则说,有的话不当讲世子绝对不要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曹丕紧锁着眉,满面疑惑,“你的意思是……。”

    “世子是聪明人,”司马懿淡然一笑,快步走到曹丕身后,“魏王是英雄,英雄气慨,本不应儿女情长,世子可知道此次魏王定要见孙夫人的用意吗?”

    “我不知道,”曹丕断然转过身,满面的愤慨,“我也不想知道,他是如何看步儿的,与我有何干系?”

    天色微明,步儿便已起身,梳洗过后,又着侍女为鲁班、鲁育梳洗,刚刚穿戴整齐,便听许褚在帐外道:“步儿,魏王等你一同用早膳。”

    相对而坐,曹操微笑着注视步儿柔声呵护两个孩儿,看他满面感慨,似乎在叹息光荫如梭,“步儿,这些都是你从前在许昌最爱之物,此次出征,我特意命人随军带来,也不知你还有没有机回许昌去。”

    见步儿侧首浅笑,并不作答,曹操轻声叹息,转首看见曹丕满面春风的走进帐中,待他躬身行礼,曹操淡笑道:“此处相隔三里便是一座小镇,你今日无事,陪步儿到那小镇游玩吧”

    注视着步儿在许褚的护送下离开营地,曹操转过身,满面的黯然,看他这般的神情,司马懿突然觉得自己中计了,他昨日对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是希望自己能够告诉曹丕,令曹丕愤怒,令曹丕在他离开之后,能够继续保护步儿,在他心里,除了曹冲,始终爱着的人还有那位孙夫人,这世间女子最大的悲哀便是色衰爱驰,今日孙权虽然待她如掌上明珠,明日呢?明日红颜消逝之后呢?真真的处心积虑。

    马车驰出营门,鲁班、鲁育兴奋莫明,从车窗中探头向外查看,一眼看见曹丕,鲁班转过首,“娘,那个人是娘认识的人吗?”

    “是啊娘很小的时候便认识他了,”步儿细细的整理着鲁育的衣裙,“那个时候,娘如班儿和育儿一般年纪,随着爷爷去了许昌,认识了魏王的幼子曹冲,曹丕便是曹冲的二哥。”

    “曹冲呢?”鲁育仰首对步儿甜笑,“娘认识的曹冲随魏王一同来了吗?”

    手指上缠着长长的丝带,一如思绪,星眸微闭,“没有,他很早便独自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很远很远的地方在哪里?”鲁班缩回身子,乖乖的抱着点心坐了下来,“他和爷爷在一块儿吗?娘不是说爷爷也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吗?”

    孩子的话如同刀一般在自己的心上细细的切割,令心不住的痉挛,强忍着心痛,甚至面上还带着笑,“是啊他们都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娘,你也会去吗?”鲁育把衣角从步儿手中拉出,“娘若去了,会带着育儿一同去吗?”

    策马跟随在车旁,车内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曹丕知道这样的对话会令步儿怎样的心如刀割,心下大怒,禁不住转首怒瞪那两个伏在车窗上眺望风景的孩子,两个孩子一触到他凶恶的目光,吓得齐齐缩回车内。

    “娘,我害怕,”两个孩子缩在步儿怀里,瑟瑟发抖,“娘,我害怕。”

    知道是曹丕的目光令她们恐惧,小的时候,每每自己看到曹丕,总是觉得他阴沉的目光令人恐惧,直到此时,明明知道他喜欢自己,可是他不说话注视着自己的时候,自己仍然觉得心底发凉。

    “步儿,”许褚从另一侧递进一个油纸包,“这是今早新烤的野兔子,到那个镇还要一个时辰,你和孩子们早膳用得少,趁热吃了吧”

    野兔子在记忆里那般的温馨,也只有许褚能够烤出这样的味道,步儿慢慢打开油纸包,时光倒流,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从前,曹冲就坐在自己身侧,忍不住缓缓转过身……。

卷一:去年今日此门中 第九章第三节天下谁人不识君(三)

    第九章第三节天下谁人不识君(三)

    江边的小镇,虽说战乱不断,但依旧繁荣,青石的小街,人潮汹涌,许是因为北方的军队来得太多的缘故,小镇上的商贾都隐隐带着一丝北方口音,货品琳琅满目,鲁班和鲁育兴致昂然,站在捏糖人的小摊前,一步也不肯挪动。

    买了两个糖人,混在人潮之中,缓缓向前走动,心中感慨,似乎许久之前,也曾在这般热闹的夜晚与曹丕同游,那应是自己离开许昌前最后一次夜游,不曾想那一次之后,想要再见竟然这般艰难。

    “娘,你看,”鲁育惊讶的伸出手臂指着庙外卖艺的女子,她提着装填了炭火的火流星,飞快的舞动,转瞬之间,火流星便在她身周形成了一道道绚丽的光幕,火星四射,人群发出阵阵的惊呼,“娘,咱们将她买回去好吗?”

    笑而不答,另一边,鲁班已紧紧抓住了双手,紧张的看着几个面目黝黑的男子当众除下下鞋袜,露出长满了厚茧的足底,接过站在一旁的人手中的粗陶大碗,仰颈将碗中的白酒吸进口中,再用力喷到平铺在青石之上的火炭上,晃动的火苗在外力催逼之下,燃烧出熊熊之势,那几个男子在众人的惊呼与紧张的注视下,悠闲的踏上火炭,慢慢的前行,待他们走过火炭,人群爆发出震天般的彩声。

    眼睛仿佛都不够用了,四周都是新奇的玩艺儿,走过一条街,突听震天的嘶鸣声,抬起头,却是一头浅灰色的大象,那大象披红挂绿,就连象牙上都挂着红绸结成了球,在驯象人的指挥下,大象憨态可掬的走上一块狭窄的木板……。

    突然觉得眼眶发热,急急的垂下首,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逼了回去,再抬首时,眼前却一片模糊,依稀又回到初见曹冲那一日,他执着自己的手站在随水飘动的小船之上,甚至能够清晰的看见他挥动的手臂,还能听见湖四周雷声般的喝彩……。

    “娘,”坐在面铺中,鲁班和鲁育恋恋不舍的眺望着如潮的人流,“咱们把这个小镇买回建业可好?”

    禁不住绽出一丝笑来,“待咱们回去,班儿和育儿求爹爹来买可好?”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同时摇着头,“不好,爹爹一定不会买,奶奶说,爹爹只会买娘喜欢的东西,娘要爹爹来买……。”

    一阵惊愕,万想不到孙老夫人竟然在孩子面前这般说教,心下只觉得恼怒,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一笑,“爹爹这般喜欢班儿和育儿,班儿和育儿要爹爹买下这里,他定会答应,咱们回去就去求爹爹可好?”

    两个孩子恋恋不舍的眨着眼睛,曹丕满腹只待与步儿倾述,却偏偏被两个孩子扰得心烦不安,垂下首,听步儿与孩子温言细语,他突然觉得心酸,在记忆里,步儿总是那般的任性,她仿佛永远都不会改变,始终是那个执着铜镜击打自己的孩子,眨眼之间,关于她的记忆突然随着江涛冉冉远去,这才惊觉无论她怎样的改变,似乎自己的心也随之而变。

    用过餐后,两个兴奋过度的孩子伏在步儿腿边,睡眼朦胧,步儿示意侍女抱着她们,沿着长街缓步而行,曹丕口若悬河、风趣幽默,令步儿不时莞尔,走到街口一家赌档,步儿与曹丕对视一眼,眼中均浮出顽皮的神情,两人不约而同的举步走到赌档前。

    档主见曹丕和步儿衣着华贵,急急的殷勤招呼,曹丕抓了一把碎银子出来,听从步儿的示意下注,步儿连买了数注,每一注都押小,不曾想每一把摇出,不是豹子就是大,转瞬之间,曹丕手中的碎银去了十之**。

    将最后的碎银抓在掌心,步儿微微一笑,示意曹丕继续押大,四周围观的人议论纷纷,曹丕毫不犹豫的将余下的碎银押上,没想到这一次揭开,果然开大,步儿将赢回的银子尽数押上,继续买大,不仅仅赢回了本钱,甚至还赢了两钱碎银。

    听众人口沫横飞的谈论适才的赌,步儿微笑不语,曹丕陪着她在街上闲逛,只觉得时日如飞,转瞬便到了傍晚,在镇旁的小店坐定,要了一些清淡的小菜,对饮数杯,曹丕心中感慨,“步儿,你说人生都如今日这般那该有多好?”

    好吗?步儿抬首微笑,于他而言,这般平淡的生活只是一种憧憬,而于自己而言,却如剂慢性的毒药,那毒药一点一点的侵蚀着自己,令自己的心千疮百孔,“有的时候过份的保护也是一种伤害。”

    听曹丕这般言说,步儿面上的笑意更盛,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心事连他都能猜中,又饮一碟,小酒清淡如水,“步儿,以你的聪慧,若是男子,定能傲视天下,只可惜……。”

    可惜什么?自己是女子吗?难道他不知道红颜一笑江山老?若自己愿意……,不,爹爹临终前的话自己一定不能忘记,自己只是孙权的妻子,优雅的放下酒碟,侧首看着侍女们抱着鲁班和鲁育坐在一旁的桌前,“曹丕,你说人活着做什么?”

    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活着?当然是……。”

    “皇图霸业吗?”步儿面上浮出一丝嘲讽,明眸转动,“那是男子们的野心,跑马征地、风花雪月,对于女子而言,活着难道只是为了相夫教子吗?”

    “步儿,你想做什么呢?”曹丕沉默良久,抬首淡然一笑,“你想要我做什么?”

    “不,我只是过得倦了,”步儿低沉了声音,敛眉注视碟中的酒,“一日一日弹指而过,我觉得岁月困倦得连眉梢的风都无法留住,我实是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你呢?”

    凝视着步儿眼角的困倦,曹丕只觉得心中热血翻涌,“我在为你活着,你知道吗?从那一年铜雀台许下诺言开始,我便一心一意的为你活着,为了你,我要成为魏王,也许有一日,我会成为天下的主人,步儿,我这般做,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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