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娴本也不是几岁顽童,两年下来也习惯了这种米虫的日子,除了早晚要绕上几圈院子锻炼一下,总是规规矩矩的听看李氏管家,或者拿出绣活来和旁人低声探讨。偶有几回家里来了外客,见到顺娴的作派,着实的跟李氏夸奖了一番。说是姐儿小小年纪就如此贞静贤淑,一派大家风范,教养真是不错。
李氏本是无心插柳,却赢来了赞美,不由得更加重视起女儿的教养。李氏一直耿耿于怀老宅的大嫂总是压自己一头,得了女儿会些诗书又四处吹嘘谁也比不得,按说尺有所长谁比谁强些那都是难免的。可也犯不着每回见着自己娘俩,就死命的踩着自己显出她们来,好似见不得亲戚朋友们谁过的比她好,女儿也不许强过她一样。要不是老太太还在,德业还是个敬上的人,李氏实在是腻歪和老宅的人搅合到一起。
不过现下见自个女儿也如此争气,倒是让李氏的不平少了些许,总是觉得自己女儿虽然不如三丫头长的艳,名头壮,但礼仪举止各方面都要强上她一头,况且娴姐儿才几岁,钰姐儿都多大了。大嫂只看见了那些虚名带来的夸赞就得意起来,更是着重培养起女儿的琴棋书画,殊不知却把女儿家最该有的那些品德都抛却了。现在还小看不出来厉害,兴许配人之前也会有人追捧,但真嫁出去做了人家媳妇,也要不食人间烟火只是吟诗作对?
为了自己脸上有光,就糊里糊涂的把儿女的一生给耽误了,李氏还真是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生气,还是该表示下惋惜。
“额娘看女儿的功课可还使得?!”
因为大夫几次三番的强调自己的身体已经没事,李氏现在已经不将顺娴整天的栓在身边,除了早午晚的三次请安,大部分顺娴都待在自己的小院儿里。但因顺庆现在上了族学,家里又没有其他孩子,李氏把对孩子的注意,全都放在了顺娴身上。
“嗯,虽然阵脚有些轻飘,构图也不够紧凑,背面线头也不够规整,有些太凌乱。但胜在表达出了其中的韵味,而且颜色搭配的也没出错。我们娴姐儿真是厉害,这手绣工拿出去,怎么看也得有三四年的功力才,且得是个八九岁的大孩子才使得的。”李氏明显是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先批再夸这红脸白脸都叫她自个儿唱全了。
顺娴这是头一次独立完成整副的绣品,自己选的牡丹斗艳图,自己在帕子上描的红,又自己配色,整忙乎了两个多月才完工。就着自己这小身板而且现在人小手短,做绣活说不吃力那是假的,能绣出副成品来,顺娴自己还是挺自傲挺满意的。
可李氏明显有点期望太高,就不能干夸不批,真是打击人的积极性。故意忽略后面几句夸赞的话,把嘴撅的老高,反正现在咱人小,耍个小浑啥的也总是被认为心智还没健全。
“你这丫头,人不大气性到不小,额娘说错你了么?还不是希望你能精益求精!”李氏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夫人莫太心急,就姐儿这手活计拿出来,哪是旁人这个岁数上能比得的。姐儿年岁小,当然是喜欢人哄着来,主子看看姐儿这小手,就该多夸上一夸。”田嬷嬷拽过顺娴的小手给李氏看,右手拇指和食指明显有些红肿。
其实这不是顺娴自虐,为了一副绣品拼死拼活,实在是小孩子骨头软肉皮嫩,一天就算只绣上个把时辰的活计,手指也会看起来有些红肿。
李氏见状,顿时是心疼连连,就算是有一肚子的教导说辞,这会也早被忘到了脑后。
“怎么受伤了,你也不说拘着点姐儿,这能由着她性子胡来么!我说了多少遍了,姐儿年纪还小,没有节制,你们这帮伺候的要多掌眼多留心才行!这要是落下点后遗症什么的可怎生是好。”李氏心疼的揉着女儿的小手。
她这胡搅蛮缠的让着实叫顺娴有些发囧,貌似功课是您老人家留的好不!刚才还嫌不够精细呢,这会又嫌活计做多了,真是女人的心思都别猜,就算猜也猜不明白。
“奴婢省得,每日只让姐儿做上个把时辰,可姐儿毕竟年岁小皮肉嫩。不过仍然能坚持住每天的功课,就这能持之以恒的劲头夫人就该多夸夸,道理就算是不讲,姐儿慢慢长大后也都会明白的。”
要说同样是老宅出来的人,为什么最后会只剩下全福一家,这田嬷嬷就是会做人,虽然知道正经主子是李氏,可毕竟自己伺候的是小主子,知道该争的时候要为自个儿主子谋些福利,而不是一味的阿谀奉承。
“嗯,知道你是个好的。姐儿年纪渐长也慢慢的开始有了主意,你们身边的人还是得多注意才行,毕竟姐儿身子上有虚,累不得的。”
李氏虽满心的不放心,可又想哪个闺女做针线都免不得的会有些伤,只好吩咐了伺候的人多加上心。又对女儿说道:“额娘把我们娴姐儿这第一副绣品送去框起来如何?用你最喜欢的香木框子,回头摆在你自己个儿的房里,让大家都能瞧到我闺女四岁就能出绣品,就是比旁人厉害!”
顺娴听罢大囧,额娘啊额娘,虽然不喜欢你对俺过多要求,可也更不喜你这样哄四岁小娃的语气啊!能否综合综合,别总让你闺女风里来雨里去的!
玩去了
母女俩话音还未落,顺庆便以从族学下了学打帘子进了屋。李氏见儿子两颊微微泛红、额鬓还带着汗渍,衣服也稍有凌乱,忙起身投了帕子帮着儿子拾到起来。
“这是干嘛去了,怎么如此狼狈?”李氏问道。
顺庆接过帕子,拒绝李氏的帮忙,自己净起手面,道:“今儿教习骑射的安达休了假,族学里遣了位教布库的师傅来。有几个好挑事儿的学子不听从管教,刚开始时安达并不搭理,后见闹的不像样子。就指了那几个不听话的那些人一起和他过招,好家伙真带劲,一亮身手几下子就把他们治的服服帖帖的。之后又说只要是有不服气的,尽管可以一起上来。我们三四十号人便一起冲了上去,谁料全被他甩了出去,真是叫我们心服口服了。之前那几个不服管教的学子还去上面请求,说要留下这位先生长期教导我们呢!”
听儿子也冲了上去,李氏忙紧张的问道:“你怎么也跟着起哄,有没碰坏哪里。”
见额娘上看下看,一副不放心的样子,顺庆很是不服气,用拳头拍拍胸脯道:“额娘真是小瞧人,虽然没有教习的安达厉害,但是阿玛早就教导过些技巧,虽是被摔了出去,但也知道怎么样防护不受伤。儿子已经是个男人了,都可以保护额娘您和妹妹了!”
听见顺庆的爷们宣言,一屋子的人都扑哧的乐出了声,见到儿子愤愤不平的小样,李氏连忙安慰道:“是啊,我们庆哥儿要好好练习本事,额娘和娴姐儿以后都靠你的保护了!不过现在咱们还是先用饭,抓紧时间小憩一会,下午还有万先生的课呢,免得到时没有精神!”
“嗯,额娘放心,儿子不会因为这个就松懈其他功课的。”顺庆乖巧的说道。
见都收拾妥当,李氏便吩咐摆饭,顺庆又突然想到什么,说道:“额娘,族学里新认识的朋友约舅舅和我后天去骑马!我想去可以么?”
因李氏对儿子的期望较高,所以顺庆每天的时间都被安排的比较满,上午要去族学里学习,下午还在家里听先生讲课。本李氏认为族学学生太多,有好有坏,一来是怕儿子在外会被欺负,二来先生也不一定比家里的万先生要有学问,是不同意顺庆去的。可李达力认为男孩子光是会死读书难保有太大出息,还是多接触些同龄朋友,走出宅门才能多长些见地。还说男孩子就要打打闹闹皮皮实实的才好,病病怏怏弱风拂柳的哪有军功起家的风采。并说想让顺庆去的是钮钴禄的族学,并不是那些小姓小族比得了的,如顺庆以后有了出息,同窗的友谊比较深,也是日后的人脉。且李达力的儿子也在那族学,舅甥二人也可以相互照料,李氏这才同意。
“庆哥儿这么快就交到新朋友了!是哪家的孩子?”怕儿子交到坏朋友,李氏细一步的问道,希望能给他把把关。
“是内务府钮钴禄常林大人家的公子叫景泰,比我大一岁,因今个儿演武我拉了他一把,避免了他撞破了头才结识的。聊了一聊后发现我们能的喜好都是一样的,为人也豪爽大气,真是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顺庆有些兴奋的答道。
相见恨晚?噗,顺娴听了哥哥的话觉得满好笑的,几岁的小破孩啊,再晚能晚几年。就怕再早了你们就算相见也没啥用吧,总不能对着尿裤子流口水吧,哈哈!
李氏也快速在脑中过了下这位大人的家风,并没有什么不好的评价,反倒说其正直谨慎的不少,便同意道:“即交了新朋友,就要用心相处才是,万不可小性小脸,否则是结交不到知心好友的。明儿就去应了他们吧,只是你们出去游玩,要注意别伤到才是。”
“额娘放心吧,我们去的是马场,里面有专门伺候的人,舅舅和景泰都去过的。”被母亲允诺可以出去玩上一玩,顺庆十分的高兴,忽然看见妹妹也是一脸的羡慕,又道:“可惜娴姐儿还太小,不然也可以约了景泰的妹妹一起,这样你们还有个伴。”
李氏听罢道:“你妹妹的病还需得再养养才行,跟着你们出去疯闹没得再犯病,况且她才四岁跟去能做什么,还是你们小子们玩在一起痛快。等以后有机会你可以邀他们兄妹来家里做客,这样你妹妹也能得了乐趣,顺便也认识认识朋友。”
唉,本以为也能凑凑热闹的顺娴又失望了,年纪小就是没有自主权。恹恹的吃过午饭,顺娴决定今天叛逆一回,死活闹着不睡午觉,非得到院子去转转才行。
李氏怕影响儿子休息,又觉得女儿成天无事,溜达累后再睡也是无妨,便吩咐了身边的人好好伺候,就放她出去了。
九月的晌午正是日头最烈的时候,连蚊虫都趴在阴凉的地方不爱动弹,许是憋的也许是热的,顺娴就算是一脑门的汗珠也还是想要去遛遛。后院子转了两转,那么几株月季也是蔫头耷脑的,亭子里坐了一会,一点凉风也无,知了叫的人心情更是烦闷。春儿伺候了一碗酸梅汤,夏儿使劲的给打着扇子,虽有些凉意,可顺娴就跟屁股上长了钉子一样,还是感觉有些坐不住,起身又往别处溜达去了。
刚晃到二门的时候,见到管家在和铺子上的管事二人正在说话。
“曹管家,上回跟夫人回禀外城老于家的果菜长的分外的好,果素茂盛不说,连颜色也分外鲜亮。夫人吩咐能否谋些他家的种子,咱们自家的庄子也种上他们的品种。我去了外城几回,打听到确实于家的果菜地服侍的比旁家的都强,于家听咱们还是继续收他们的果菜,只是谋些种子,便同意了,说是会多留些打种的果头,成实之后便给送来。”
曹管家听完后也是一脸的高兴,说道:“嗯,这感情好了,明年咱们庄上也种上的话,能多出不少盈余的。多亏你细心,这可算是立了大功了,夫人绝少不了你的封赏。”
“尽心尽力而已,哪敢讨什么封赏,夫人待下人们和善不说,还赏罚分明,满府上下哪有不服气的。”铺子上的管事虽然一脸高兴,但是话语却很谦逊。俩人又客套了几句,直到李氏的小丫头来唤铺子管事回话才作罢。
顺娴听了二人对话,心中一亮,有了个打发时间的新想法。
“曹大叔稍等。”见管家要走,顺娴出声唤住。
“小姐安,您有什么吩咐。”曹管家恭敬的问道。
“不敢说什么吩咐,只是刚听见了曹大叔和铺子管事的对话,不知道那种子买回之后,可否麻烦曹大叔每样送来一小撮给我?”见管家恭谨,顺娴更是不敢拿大,尽心帮衬自家的人,应该得到尊敬的。
曹管家很不解,不知道小主子要这种子有何用处,但知道姐儿从来就是个主意大的,且不好惹麻烦。觉得这点小要求又不是什么大事,便一口应承了下来,只说种子买进后会第一时间送来。
就快有了新玩意儿,这心里有了新盼头,也不像刚才那会跟长了野草一样慌了。田嬷嬷见小主子终于见了笑模样,忙道:“我的姐儿,咱们还是回屋子吧,你看这太阳大的,跟下火似的。再这么闲晃下去,中了暑气可了不得。”
顺娴心中畅快了,也觉得这外面又闷又晒的没屋子里凉爽,就爽快的同意嬷嬷抱着自己回屋小憩去了。
出门了
顺庆遂了心愿,与朋友们出去玩乐了一日,可总算没有玩疯,知道给闷在家里的妹妹带些外面的小玩意回来耍耍。
小面人,泥娃娃,各式糕点和几大团毛线粗细的五彩线绳。顺娴扒拉扒拉那几团子线绳,不解的问道:“哥哥买这个让我做什么啊?翻绳也用不了这许多啊。”
顺庆挠头,道:“我也不知道,是景泰妹妹托他帮忙买的,我寻思着人家妹妹想要,估计你也有用,就照着也买了一些。”
啊?!这是什么逻辑啊!
“这是打绺子用的绳线,咱们娴姐儿可用不上,她还不会呢。”李氏也用帕子捂嘴偷乐,觉得儿子憨的可爱。
见顺庆有些尴尬,顺娴觉得虽然他买的这些东西自己都不可心,但举动是值得表扬也值得继续发展的,便道:“正好最近要和田嬷嬷学怎么打结子呢,哥哥就主动给我送来了这么多好看的绳线,省的我在费力去寻了,我很喜欢,谢谢哥哥!待妹妹学了新手艺,给你做个新挂件儿。”
“妹妹真是这么想的么?那真是太好了!还以为买到无用的东西了呢!”
唉,单纯的孩子,要知道女人的话是不可新滴,不管她有多大,特别是你最亲近的女人。
既然许诺了人家,就得说到做到才行,反正自己也比较喜欢那些漂亮的中国结。虽然现在的花样没有后世的多,但一通百通,学会现在流行的花样,也方便琢磨起那些中国结是怎么打出来的。
“小主子,那咱们今儿就从配色开始学起吧!要说这打绺子,奴婢会的花样还真不少,不出几日的功夫,定能叫您打出漂亮的花样来。”田嬷嬷见主子有兴趣,摆出一副都包在她身上的样子,看来对自己的本事很有信心。
“嬷嬷能把绺子打成小花小鸟和小鱼小动物什么的吗?”顺娴问道,她本人就很喜欢后世那种用粗粗的红线编成的两条大鱼,虽然价格不算太便宜,但是每回过年都会买上一对挂在房间里,看着就喜庆。但在这边就没见过,只是见过鱼跃龙门结,那小鱼也是平扁一条,一点不立体。
“可以结成花开富贵,喜鹊登枝,鱼跃龙门,五蝠临门等等,但得从这简单的开始学起。这四方圣儿练的就是手上的劲道,如果掌握不好,就算会编那复杂的花样,手上的线绳拽不紧,是很容易散开的。”说完几下子就结出了个四方圣儿的绺子出来,又在针线笸箩里找来稍细的绳线,缠了个长长的穗子固定在绺子下方。
顺娴把绺子拿到手里翻看,四角对称又结实紧密,虽然样子不算新奇,但也小巧大方。看来这田嬷嬷还真是能人,针凿线脑上的事儿还真没有能难住她的。
本着学习不刻苦,将来只能卖红薯的心态,顺娴虚心请教着。一顿饭的功夫,倒也叫她学成了两种绺子,只是编法记得还不是那么牢靠,得多加练习才行。
随后的几天顺娴走到哪都让春儿夏儿捧着个笸箩,除了吃饭上茅厕,都是在那头不抬眼不睁的结绺子。谁要说会个新结法,那你要是不教会她,就甭想去干别的,颇有些走火入魔的架势。
结了几天后,大部分的绺子花样结了个遍,剩下的就是加深印象免得忘了结法。新鲜感也没前些日子那么浓了,顺娴又忽然想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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