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一切都不对,文钺甚至丧失了一贯的耐心和细心。细心是狙击手成功的根本。他必须决定身处哪里,怎么去,怎么走,带什么,用什么伪装。如遇紧急时应该如何,身为一个狙击手必须由开始到结尾详细思考所有程序。其武器及子弹才会产生效果。
失去了细心的文钺不仅没有起到掩护战友的作用,甚至连自己都没伪装好,才被敌方的先头部队发现了自己的藏身之处,派了一干死士前来击杀
而那时连耐心也远离了文钺,他原本应该先行观察对方狙击手的位置,却因为所有人都明死士的意图,在子弹打光之后,陆续投入了面对死士的肉搏战,而专注于瞄准一个又一个死士。文钺虽能枪枪毙命,却未发觉对方的狙击手亦是一枪一命,而且有目的的掩护一名死士迂回到了文钺藏身的树丛背后。
幸亏那时死士已经浑身染满了鲜血,逼人的血腥味儿让文钺在关键时刻闻到了死亡的气息,死士手中的利刃已经悬在文钺头顶,他回过神的一瞬,已经被一个人压在身下
骆炀及时赶了过来,那时文钺已经几乎认不出他,他的身上已经溅满鲜血,看不出哪些是他,哪些是别人的。一瞬间的回眸之后,文钺被骆炀背抵着背护在身下,他看不到背后发生的一切,只感觉到温热的鲜血瞬间沁润了自己的身体,更有一股细流沁透了衣领缓缓蔓延到脚下的土壤里去。
那些鲜血在文钺脚下氤出了一朵朵血花,慢慢舒张着花瓣,娇艳的色彩、清晰的脉络,罂粟一般华丽繁复。文钺直到那一刻才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他用尽全力翻开了身上压着的两个人,机警的举起手中的f―f2,迎面看到的却不是敌人,而是岚关切的目光。
自己暴露了,骆炀赶回来救了自己,岚又从背后结果了骆炀的对手,不幸的是,那把匕首在死士冲过来的时候已经避无可避,没入了骆炀的身体。文钺和岚都没有时间悲痛,他们放下了心中芥蒂,由岚执枪掩护,文钺将骆炀抱扶起来
骆炀胸前开满了大片大片的血花,在混乱疯狂地丛林中一朵一朵盛开的血腥而诡谲,文钺好像在做梦,他从没见过这么妖艳震撼的场景,他甚至忘了自己身处战场之上,忘了手中还端着心爱的f―f2。
他抱着骆炀,眩晕而迷茫的跟在岚身后漫无目的的到处奔跑、隐藏,终于跪倒在一棵树下,胸中有一股酸胀逼得他不得不仰头望天,张开嘴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一群又一群敌人,汹涌着,波涛一般,向岚和文钺簇拥过来,他们只有一只ak―47和一只f―f2,岚身上的子弹不多了,只能慢慢退回文钺身边,与他肩抵着肩,将骆炀护持在两人身下,抱着必死的信念,摒弃一切,互为依赖。
那时的情景并不比现在轻松,但是文钺此刻的心情却比那时沉重得多,他现在几乎可以确认岚再也不会跟自己并肩作战了。与其说岚根本不曾将自己放在心上,不如说她一直比自己活的透彻、活得洒脱!对或者错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界限,岚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该如何得到,是自己一直不想看清她的挥洒自如、游刃有余。
“文钺,聊上瘾了?!怎么见个妞就把持不住了?!”骆炀隔空大喊道。
恐怕骆炀那边坚持不住了,文钺从回忆中抽离回现实世界:“美女,不玩了,你说怎么安排,一切听你的。”
“很好!”4号满意的点了点头:“叫你的两位兄弟把王院长送到车上再回屋里等着,你开着车陪我走一趟,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放你回来。”
“好。”文钺不假思索的答应了。这应该算是很合理的答案,只有让她和王院长安全离开,狙击手才会给骆炀和欧阳机会救乔妆。眼下最关键的是动作要快,乔妆也没有多少时间可浪费了。
“骆炀你们先把王院长抬上车!”文钺大喊道,“然后回屋里等着,我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就通知你们出来接乔妆!”
磅礴大雨中,两人将王院长送了出来,却在转身回屋前不约而同的向文钺凝望了一眼,这一眼包含了太多的内容,他们都明白,文钺已经抱着杀身成仁的决心
欧阳看到泥泞中扑倒在地的乔妆,身形一动,想要冲过去,却被骆炀一把拉住:“不差这一时半刻,你想害死文钺?!”
骆炀将欧阳带回了破屋,欧阳却不肯关上门,默默地在门口张望着。
文钺被4号用枪指着上了车,缓缓驶离了众人的视线。
时间似乎静止了,只有夜色渐浓,欧阳一直眼睁睁的看着乔妆昏迷在泥泞中却不知道她此刻的情形究竟如何。每次他想迈出屋门一步,总会看到自己心窝处亮着的红点随着自己的移动缓缓跟进
谁也不会轻举妄动,狙击手在等4号发出撤退的指示;骆炀和欧阳在等待抢救乔妆的机会,他们相互僵持、相互制约却又急切的等待着共同的信号。
欧阳比谁都心切,他就像一个整装待发的短跑选手,只等信号枪一响――心窝上的红点褪去,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别离许久的爱人。所以他一直在门口走来走去,时刻关注着自己心窝上的红点还在不在。骆炀则比他理性的多,他坐在破屋的床上,一直抱着欧阳的手机,等待着文钺传来好消息。
消息还没等到,意外却在这一刻悄无声息的发生了
欧阳瞥到那阵轻烟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乔妆依然保持着当时扑倒在地的姿势,欧阳眼见着她的身前冒出了一阵烟雾,他揉了揉眼睛,却见到火焰从无到有,滂沱的大雨丝毫没有回天之力,不过一瞬间,火势已经腾空而起,直冲上天火柱擎天片刻之后突然回落到乔妆单薄的身躯之上,那一团明媚的火焰蜿蜒盘旋在乔妆周身,刺破了那一方黑暗,在漫天倾盆大雨中依旧熊熊燃烧着!
第九十四章 赏金猎人()
如此情势下,欧阳哪还顾得上什么红点蓝点,他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风一般飞奔了出去。也许狙击手并没有料到他竟然会不顾自身安危冲向乔妆,也许她也被乔妆在暴风雨中莫名的自燃惊呆了,慌乱中打出的一枪并没有命中欧阳的心窝,而是没入了欧阳下腹,只见欧阳在奔跑中突然踉跄了一下,连扑带滚摔倒在地,当他按着伤口缓缓起身时,红点已经再次移动到了他的心窝上
骆炀看到欧阳冲出门口,还没来得急出言阻止就已经听到了枪声,他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屋门口,只见欧阳已经扑到在地上,红点瞬间从他身上移动到了自己的心窝。骆炀急忙高举起双手,不再做任何动作。红点踯躅逡巡了片刻,才缓缓移到了双手捂着小腹的欧阳身上。欧阳显然并不在乎自己身上所遭受的痛苦,他目瞪口呆的望着乔妆晕倒的方向,而那里的乔妆已经变成了一簇火焰
骆炀也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眼睛,乔妆竟然在燃烧,而且是在滂沱的倾盆大雨中。火焰不仅没有被雨水浇熄,反而在雨幕中燃烧的分外清晰。烈焰和雨丝好似一对缠绵悱恻的情侣,互为消长、不弃不离。
手中的电话也在这一刻凑起热闹来,突如其来的铃声吓了骆炀一跳,他急忙接起了电话:“文钺,是你吗?!”
“是我,骆炀。乔妆怎么样?你们脱险了没有?”4号也算说话算话,一到临江高速道口就将文钺扔在了路边。
“乔妆”骆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这幅诡异的景象,“你怎么样?!”
“我在临江高速入口,他们已经离开了!”文钺听出骆炀的声音里充满了犹豫,“你们那边有什么意外情况吗?!乔妆怎么了?欧阳呢?”
“乔妆你可能以为我疯了,她竟然在大雨中突然燃烧起来。当时欧阳先看到外面的情况,他直接冲了出去。应该是被狙击手打中了腹部,现在还捂着肚子跪坐在泥水地里”骆炀简洁回复了文钺的问话,“现在怎么办?”
“你就在那儿傻愣着?!先把欧阳拖进屋里,谁也不要动乔妆,我马上赶过去!”文钺即刻挂断电话,转回头走向修车铺老板,“谢谢老兄,我没零钱,给你十块,不用找了。还有能把门口那辆小货车租给我用用么?出个价。”
“货车?!我这儿只管修车”老板从手头的工作中抬起头来。目光越过文钺放在零件堆架上的十元钱,看向门外,“你说门口那辆?那是对面加油站的车。他们也是二十四小时营业,你想用的话,自己过去问问试试。”
“好嘞,谢谢。”文钺道了谢又接着问道:“那车有什么毛病?已经修好了么?”
“年岁久了,烧机油。不算什么大毛病。你要急用的话,我就先给你加上点儿机油,跑回来再收拾也不晚。”老板用沾满油脂的两根手指将钱夹到手里,“看你也是实诚人,要不我借给你跑一趟算了,钱我不多收你的。你就交个加机油的钱,回头回来再给人家加满油,别的都甭管了。我去说。”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老兄!”文钺赶忙掏出钱包,“我只拿够加油的钱,其他的压在您这儿,您也好跟邻居交代。”
“好。好”老板应着,“我手上不干净。你把钱包放电话旁边架子上得了,我先给你加上点机油去。”
文钺如愿以偿开上小货车重返临江三桥,他以为自己运气好,遇到了一位古道热肠的修车铺老板,却没想到自己前脚刚走,老板就洗净了手,翻开了文钺的钱包。
“穆老板,是文钺没错,下一步有什么指示?”老板立即拨通了穆晗的电话。
“前头他下来的那辆车上还有两个人?你确定吗?!”穆晗问道。
“确定!一个女人从副驾驶下来换到了驾驶座,后排座椅看起来是空的,但是文钺打电话的时候说的是‘他们’已经离开了,估计应该还有一个人躺在车后座上。”老板分析道。
“很好,”穆晗点点头,“你们的人一直还跟着那辆车吧?!”
“对,如何处置?”老板言简意赅。
“一定要跟到她的老巢,”穆晗下达了指令,“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没问题,”老板打了包票,“文钺这边呢?”
“在不暴露身份的条件下,尽力帮帮他吧。”穆晗语气缓和下来。
“这些恐怕需要额外补贴。”
“钱不是问题。”穆晗挂断了电话,真不愧是目前世界上最优秀的赏金猎人团队,不仅行动迅速、作风干脆,谈起钱来亦是锱铢必较、井井有条。
还好钱能摆平的事儿对穆晗来说根本不是事儿,穆晗端起面前的黑咖啡,轻轻皱了皱眉头。赶走欧阳之后,穆晗也被放逐到了办公室,乔妈妈已经知道暮色不再安全,而自己位于市中心的小窝更是从未设置任何保全措施。相较之下还是公司最安全,所有线路都是齐沁在时协调到的部队最高级别的内部保密线路,保全设置和监控设施也是现在世界范围内最高等的配置。
穆晗喝了一口咖啡,轻轻翻开了齐沁的“特勤”名单。那是四五十个超级精英的名字,他们各有各的专长,而且每个人都百分之百的忠诚于齐沁。如果把齐沁比作皇帝,那这些“特勤”无异于“血滴子”。
乔妆也曾经要走了这份名单穆晗的眉头瞬间锁成了“川”字,她的那份名单现在还在她自己手里吗?自己已经叮嘱过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名单泄露出去,不然他们就不再是秘密武器,而会变成真正的“死士”。
故事绕了这么大个圈子,终于转回了520乔妆,你到底是谁?身上藏着什么秘密?骆炀说的那个烧着了的乔妆是真正的你吗?
穆晗不知道,她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她送回紫夜的禹筱,现在已经离开了紫夜,被关在一间圆柱形的隔离房中,身上贴满了各种集感线路,十几位世界顶尖的心理学专家正在给她会诊,她身上的第二重人格已经暴露出来
也许是禹筱太害怕自己身上的炸弹爆炸,所以在潜意识里选择了躲避。这导致了隔离房中首先醒来的那个并不是她,而是她的第二重人格――徘薇。
徘薇的记忆中大多是从小接受各种训练的快乐,她从有记忆开始就生活在“绿光苑”,18岁之前她的生命中只有四个亲人:洛晴、若双、齐眉阿姨、乔妈妈。
她从小就很聪明,无论学什么东西她总是能最先学会,洛晴和若双总是跟在她屁股后面,央求她慢一点,再慢一点,不要害她们总被老师责罚。
所以她们从小就习惯了用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最爱吃的零食交换徘薇的假装和等待。随着年纪慢慢变大,徘薇渐渐成了她们的主心骨,她们愿意听任徘薇所做的任何安排,也愿意把她当做“绿光苑”的公主看待。
齐眉阿姨更不必说,谁都知道徘薇的命是她救回来的,连徘薇的名字都是由她亲自取的,她对徘薇的关爱甚至能超过世界上任何一个母亲对自己亲生女儿的呵护。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徘薇选择了冒险――她在18岁生日的那一晚,不理会齐眉的各种暗示,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离开紫夜,要去她所向往的外面的世界闯荡。
饶是这样,齐眉也不曾亏待她,将她送去了帝国理工学院(llege)南肯星顿校区――位于英国伦敦久负盛名的海德公园南边和皇家阿尔伯特大堂旁,在伦敦的西敏寺市和皇家肯星顿和切尔西区交界处,一个学术机构密集的区域。
那是洛晴和若双想都不敢想的荣耀,徘薇就那样轻易地得到了,她还拥有了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公众身份――禹筱。
这一切都让徘薇引以为豪,她入驻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女王塔下拍了几张照片分别寄给齐眉、洛晴、若双,那是校园中央的标志性建筑。塔高287英尺(85米),是从前帝国研究院唯一保留下来的建筑物。它原来是一座大楼的一部分,塔内还有以前设置水缸的大堂。塔里面悬挂着10口大钟,是1982年来自澳大利亚的礼物,以王室成员的名字命名。每有重要的王室成员生日或其它王室纪念日,大钟都会在下午打响
徘薇想不到,过了没多久,那三封邮件就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而退回的原因是地址不祥。
更让徘薇料想不到的是,从那时开始,自己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甚至连齐眉都不再与她联络。她就像个被抛弃的孤儿,只身一人生活在异乡,过着普通留学生一样半工半读的无聊日子,她开始觉得从小唾手可得的快乐越来越难捕获,甚至后悔自己做出了背井离乡的选择
第九十五章 雨夜投宿()
痛是一种知觉,现实也是一种知觉,当痛成为现实中唯一一种知觉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会变成幻影、泡沫、烟火
欧阳一直保持那样的姿势跪坐在泥泞中,仿佛灵魂已经追随乔妆跳脱到另一重虚幻的时空,留在地上的躯壳只是俗世中的累赘,该抛掉的时候抛掉了,即使骆炀拖拽着他,扯动了他的伤口,鲜血顺着行走的痕迹一路蜿蜒成一条曲折的通路,他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骆炀将他靠在床脚,欧阳的眼睛已经没了神采,只是一味呆呆的望着前方,好像乔妆还在他面前静静的燃烧着,直到化为灰烬。骆炀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他渲泄出心底的痛苦,只能默默的坐在他身旁,轻轻的揽住他的肩膀。
文钺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他没理会欧阳,而是直接拉起了骆炀,“乔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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