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思无非是让我们离开,”管家抬头看着月亮,“遥控炸弹在安装时就已经是要引爆的状态,就像一把上了膛的枪,更通俗的说。类似于电视机插上电源打开了电源开关,却使用遥控器将它调到休眠状态,之后任何时候。只要用遥控器开启正常使用功能,电视机就能接受频道信号。”
“也就是说,炸弹随时可能爆炸,只是要满足某一项预设的条件做为引子?”
“对,遥控就是一种无线电波。当炸弹里面的接收器接收到预设信号并将其翻译出来,转化为引爆信号,产生电火花引燃炸弹就可以了。”
“那禹筱身上这一枚”
“应该并不简单”管家伸出右手,指着瓜田边际一条横亘的白线,“那是老安划下的安全线,他既然默不作声。说明还是够用的,咱们就去安全线外等他的消息吧。”
“好。”穆晗跟着管家移步到瓜田边缘隆起的土荇上去,“希望他们吉人天相吧。”
“放宽心。”管家下到瓜田里挑了一只花纹均匀、拨之蒂落的西瓜,“世上的事总是无常,随它去吧。我这把年纪可是吃一顿少一顿了,尝尝吧,你安叔种的瓜可甜着呢。”
“那个”穆晗摩挲着额头。似乎有些为难,“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问您。”
“但说无妨,”管家掏出随身的瑞士军刀和打火机,打着了火在刀身来回烧了两遍算是消毒,接着又从瓜蒂处削了一片略厚的瓜皮,将刀刃里里外外擦净了,“能说的我知无不言,不能说的我就当没听见。”
“那我威胁您紧急调配人手去中心医院,您不会介意吧?!”
“介意。”管家点了点头,“没有周详的计划贸然出兵,并不符合我们的行事规则,只是”管家话锋一转,“通过这件事,我倒是有点欣赏你了,规规矩矩、按部就班虽好,却没有领袖风范,紫夜最需要的并不是唯唯诺诺、毫无思想的仆人。”
“谢谢您,”穆晗看着管家纵横熟练的在西瓜上打着花刀,“好刀法,您觉得禹筱是紫夜的人么?”
“转了一圈儿,原来是想问这个问题?”管家手中刀锋一顿,“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但是你确定你想知道么?”
“我已经卷入这次事件,恐怕也没机会退出了,”穆晗看着管家,黑亮的眸子里闪着诚恳的微光,“这么大的西瓜,一个人肯定吃不了,不如大家一起分享,日后念起这份情谊,也算曾经彼此照应。”
“那就一块儿尝尝鲜吧,”管家掰下一块西瓜递到穆晗手里,“禹筱跟你不同,她从一出生就注定要经历这场腥风血雨。你既然全力要救王院长,想必你也应该知道个中原因吧?”
“他发现齐沁和乔妆的血样有问题。”穆晗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开诚布公,很好,”管家点点头,“她们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被选定,有一些是‘明码’,有一些是‘暗码’。相同的是,她们都要接受紫夜最严格的挑选和最苛刻的训练,不同的是,‘明码’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一辈子只能服务于紫夜,而‘暗码’并不知道自己是谁,她们拥有类似的记忆和类似的身份,受到紫夜无微不至的关照和保护。”
“紫夜为什么要保护她们?”穆晗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多此一问了,“是为了保护她们的血样吗?!”
“每一组‘明码’中都会选出一个最衷心于紫夜的女孩儿作为‘暗影’,她们会被植入与‘暗码’类似的记忆,以其迷惑和吸引紫夜的对手”管家并未在意穆晗的问题。
“所以禹筱从一出生就知道自己是要替紫夜卖命,接受时刻为紫夜付出一切甚至生命的事实?!”穆晗突然觉得禹筱很可怜,从一出生就能预见到死亡,她的每一天都不再快乐了吧?!
“紫夜不会强迫任何一个人。就像你每个人都有选择权,做什么或者不做都是自己选的,与人无尤。”管家啃了一口西瓜,“真是甜死人,啧啧事实其实不像你想的那样,很多人以被紫夜选中为荣,他们会得到最好的教育、生活条件,一生经历比普通人精彩数十倍,即使有一天他老了,孑然一身,也能在回忆中精彩的活下去。”
穆晗轻轻咬了一口西瓜,果真清甜甘冽,她默默地看着管家,他似乎已经沉醉在美好的回忆里不堪自拔。穆晗不想惊扰他,她也需要一点时间消化管家的每一句话,“明码”、“暗码”、“暗影”
穆晗不能否认,的确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但是他们有机会以对等的身份公平选择自己的未来么?
禹筱现在可没有穆晗那么大把的时间胡思乱想,安老忙活了半天将所有线路理清,最后剩下关键的两根――红线和蓝线。
就像每部蹩脚的电影,剪对了皆大欢喜,剪错了化为灰烬。
“安叔叔,谢谢您,我知道您已经尽力了。请您先撤去安全位置吧,我会自己选一根剪掉。”禹筱眼神坚定,面带微笑看着老人,微微点了点头。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老人放下手中的钢丝剪,“没爆炸之前,我们还有时间,只要找到给你装置炸弹的人,他们一定知道剪哪一根”
“还是我自己选吧,”禹筱摇了摇头,“安老,您先撤出去吧。”
“那祝你好运!”
禹筱不需要什么好运,她只等着安老赶紧离开,给自己一个独立的空间,好倒出手来及时跟岚取得联系,抓紧时间拆除这个麻烦。
估摸安老应该已经走的足够远了,禹筱掏出手机,拨通了岚的电话。
“岚,我应该剪红线还是蓝线?”
“你在哪儿?”岚的声音非常冷静。
“紫夜外围瓜田,”禹筱答道,“赶紧告诉我剪红线还是蓝线?”
“你去紫夜做什么?!”
“不是我想来,是穆晗带我来找人拆炸弹,”禹筱的声音中透着急躁,“到底剪什么颜色?!”
“拆炸弹的人怎么说?!”岚依旧不急不躁的问道。
“他说线路都清理好了,就剩这两根,剪对了就能脱身,”禹筱心里明白,岚是担心自己是否暴露了,“我已经让他撤到安全线外,现在只有我自己。”
“剪蓝色。”岚挂断了电话。虽然有了明确的答案,她心里却比打通电话之前更加忐忑,岚还相信自己么?她毫不犹豫的说出这个答案是想让自己尽快脱身,还是想直接清理门户?
禹筱又一次站在命运的交叉路口,相交时间尚短,岚的脾性自己摸得并不太清楚,可以想见她的敏感多疑、心思缜密、杀伐决断、凌厉坚定,却无从得知自己对她而言是否还有可利用的价值,这才是决定自己生存或死亡的关键不是吗?!
第八十章 事有转机()
安老已经退出了安全线,默默走到管家身边,缓缓坐定了,淡然问道:“今年雨水足,西瓜水分大,应该不如往年的瓜甜吧?!”
“哪里?!你老安种的瓜还能有不甜的?!”管家恭维着他:“别的不说,只要你老安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这点毋庸置疑!”
“谢谢你一直这么瞧得起我,老伙计!”安老搓了搓手,“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那丫头身上的炸弹,跟当年你身上那枚差不多。只是现在科技日新月异,引爆手段也精进不少,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一枚炸弹应该是由手机讯号引爆的现代社会,人手两三部手机,信号源太广泛,恕我无能无力了。”
“你没办法?”管家心下一惊,“那怎么会”
“怎么还没爆炸?”安老一笑,“本来我是想赌一把的,但是”安老竖起一根手指向天上一指,“上苍另有安排。”
禹筱已经犹豫了许久,她知道安老应该早就撤出安全线了,但她还是下不了决心。她无法完全信任岚,毕竟之前岚曾经数度安排自己冒着暴露被抓的危险执行诱饵任务。相较之下,其他的“sg”成员均隐匿在幕后,从来不曾抛头露面,自己甚至连另外四名同盟者身处何方都不知道。
岚一直告诫自己,这是“sg”组织架构的明文规定,所有组织内部成员凡参与级别任务者,只能与级别首领保持单线联系。服从级别首领的任务安排,不得私自行动或横向联系,如有违者,一经查实,格杀勿论。
禹筱无从知晓规定的真实性,但她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岚对自己只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她时常担心“sg”其他成员的生命安全和行踪隐匿,每逢安排其他人的任务都是斟酌了再斟酌,能在对手背后下手就绝不容许他们正前露面,唯独对自己,她从来不会费心考虑哪怕一星半点的掩护措施。
如果说自己在紫夜一直是个公主,那在岚手下就只是个惟命是从的奴仆。禹筱闭了眼,咬住了嘴唇,现在才知道悔不当初,黄花菜都凉了紫夜能容得下自己的背叛么?既然当初自己能背叛紫夜,谁又能保证日后不会再次背叛呢?!
靠在蓝色线上的钢丝剪微微颤动着。禹筱还是未能痛下决心,她的手抖得厉害,她还不想死。即使以后只能卑微的活着。蝼蚁尚且偷生,何况自己还背负着妹妹的血海深仇未报,此刻已经身在紫夜,至少自己赴死之前应该面对面向乔妈妈问个明白
禹筱睁开眼睛,将钢丝剪放回桌上。缓缓移步过去,打开了房门。
小屋的灯光倾泄而出,击碎了夜色,禹筱的身影伴着橘色的柔光洒满了屋前台阶直蔓延到瓜地当中。安全线外的三个人见到禹筱出门,激动万分的站起身来。
“老天保佑!”穆晗终于放下心来。
“先别高兴地太早,”安老脸色一沉:“结果可能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安老话音未落。就听到身旁有“嗡嗡”的手机震动声响了起来,管家表情有些不自然,“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喂,您好是,明白了好,我马上安排!”管家唯唯诺诺的回应着,穆晗听得出他语气里的恭敬。
“是乔妈妈?!”穆晗问道。“有什么安排么?”
“对,”管家点了点头。“老安,你马上带禹筱去‘悬崖’,穆晗跟我回‘暮色’,今晚有大动作。”
穆晗随管家上了车,两人匆匆踏上归途。
“今晚的‘大动作’有需要我执行的部分么?”穆晗问道。
“有,”管家笑笑,“‘暮色’有什么动作能不经过女主人同意吗?!”
“那是不是得先给女主人透个底儿?!”穆晗紧抓着手包,手心竟然沁出汗来,她不想参与什么‘大动作’,动刀动枪、杀人越货的事儿她做不了也害怕见到,就像当年在停尸间看到莫少皇时,穆晗脸色发青、嘴唇发白、身体抖得如同**在寒冬腊月的雪山上
穆晗害怕,甚至连丈夫的尸首都不例外,尤其在莫少卿将自己的脸摁在莫少皇面前,他的脸色灰青,身体没有一丝温度,虽然仍未**,眼眶却塌陷了,像吸血僵尸一般吓人。
“今天晚上咱们得演一出调虎离山。”管家的话将穆晗从恐惧中抽离出来。
“目标是?!”
“不知道,”管家气定神闲,“管他是谁呢?要紧的是引他动,回去以后你就找个理由把欧阳和王院长赶走,之后由我另作安排。”
“好。”穆晗一颗胡思乱想的心终于安定下来,没有人逼自己去冲锋陷阵,所有的任务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也许管家说的是对的,紫夜不会强迫任何一个人,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文钺也有,他今夜选择了逃避。欧阳并不是他的使命,王院长亦与他无关。至少在乔妈妈安排任务给他之前,他还算是自由身。何况,今天,他找到了骆炀,十几年没见,一直以为他为自己牺牲而觉得愧对了他十几年的好兄弟!
文钺愿与他共醉一场,明日酒醒了就带他去见骆叔叔。虽然他不再是原来的骆炀,他的相貌变得平庸而世俗,但是文钺几乎可以肯定,骆叔叔与他父子一场、血浓于水,一定能比自己还确定,他就是失去消息十几年的骆炀。
当然,不醉不归之前,他还有件小事要办。文钺领着骆炀来到了他刚刚租住的小屋,他得将自己已经准备好的窃听和录音设备装置启用。
“大姨,您看,这就是我说要来这儿找的朋友!”文钺笑得开心又真诚,“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认识了您还找到了他!我先收拾收拾东西,去他家坐一坐,要是太晚了就不回来了,免得打扰您休息。明天,等明天再回来帮您收拾那群小兔崽子,行不行?!”
“好,好。小伙子,这就叫善有善报!”老人陪着笑脸,“你要是找着朋友了,不租我这房子也不要紧,别不好意思跟大姨说。”
“不会的!”文钺抢白道,“他家有小宝宝了,我去住也不算方便!”
“哦,哦,那感情好!男孩,女孩?”
“男孩!”文钺赶忙替骆炀回答道,“我们先回屋里了,大姨!”
文钺赶忙拉着骆炀躲进屋里,省得老人一直不厌其烦的打听下去。
“老人家,多少有些唠叨,但是人不错。”文钺替老人解释道。
“你变了。”骆炀从进屋门之后还没说过一句话,却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怎么呢?!”文钺反问道。
“你变得太有人情味儿,简直像个市井小民。”骆炀毫不客气。
“市井小民?”文钺笑了,“这是我一直以来的理想,没想到居然提前实现了。”
“你甘心?!”骆炀脸上写满了惊异。
“有什么甘心不甘心?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骆炀,我一直希望十几年前死的那个是我,”文钺声音一哑,“先不说这些,咱们喝酒去。”
文钺走向床头,将枕头下面的录音设备打开,他已经将一只改造过的窃听器沿着暖气管内侧顺到屋顶上去,这样就能从最近的距离录下楼上相对最清晰的各种声音。
有机器替自己值班,就可以跟骆炀不醉不归了。文钺心中早已波涛滚滚,十几年,兄弟间有太多的话要说,太多的衷肠要诉
文钺与骆炀道别了老人,出了门。老式社区楼梯间里的感应灯早就不灵敏了,老人一直敞着门,让屋里透出的灯光给他们照着脚下的楼梯。文钺掏出手机来,开启了手电筒功能,向老人摆了摆手:“大姨,行了,快关上门吧,夜里蚊子多!”
大姨还没等答话,却听见楼下呼呼愣愣的进来一群人。他们一进楼道就开始大呼小叫、骂骂咧咧,还夹杂着几声尖利的“狼嚎”感应灯应声亮了,不止一层,“狼嚎”的穿透力之强,恐怕连隔壁楼的楼道灯都该亮了。
“这是”骆炀脸上有些尴尬,“你一直住在这种地方?!”
文钺更加尴尬,他明显感觉到骆炀话里话外已经将自己与这些人划为一群,“这就是我说要收拾的那群兔崽子!”
“是该收拾,这还有人样儿么?!”骆炀攥了攥拳头,双手互摁的指关节咯咯响,“好久没活动活动手脚了。”
“教育为主,打击为辅”文钺拉住骆炀的胳臂,“咱们要是动了手,岂不沦落到跟他们一般见识了?!”那些小兔崽子不清楚,自己可是心里明白,没几个人能受得住骆炀的重拳,打伤两个还不算什么,要是出了人命影响到自己的下一步计划可就不妙了。
两人缓缓步下楼梯,文钺一直挡在骆炀身前,免得骆炀一时冲动,言语不合动起手来。
楼梯道并不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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