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聊了很久,不知道多久,他忽然昏倒在乔妆肩上。乔妆背起他在校园里疯跑,找医务室,输液,他醒来时抓住乔妆的手,“乔妆,不要相信警校。”
那时,志愿已经填报完毕,警校录取优先于其他学校,一切已无法挽回。
入学半年后,省厅下达文件,警校不再包分配,所有涉及刑侦、枪械等技术科目教学全面暂停,臂章由警察改为保卫,学生们出离愤怒了,校长办公室门口一夜之间堆起了成山的臂章
“醒醒,醒醒!”又是一阵摇晃。在同样残酷的梦境与现实之间,乔妆觉得身体被抽空了一般,轻飘飘的飞离地面,是做梦么?还是自己死了?灵魂在漂浮着?不,不要!乔妆不愿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即使真的离开人世,至少要在临死之前见云端一面,至少要亲口告诉他:即使走到这一步,这一刻,自己依然爱他,不后悔,不退缩。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一念及此,乔妆狠狠的咬破了嘴唇,一股甜丝丝带着浓浓血腥味道的液体融在口里,身体由空中颓然坠地,仿佛飘逝的灵魂瞬间回神附体,狠狠的怔忡了一下,乔妆毫无征兆的呕吐起来身体到了极限就会有这种反应,乔妆已经撑不住了
“咣,”审讯室大门被踹开,“刑警大队队长欧阳!嫌疑人乔妆涉嫌6。12凶杀案,这是逮捕令,我要带走她协助调查。”
欧阳和游林冲进门来,一看到乔妆的状况,欧阳怒火中烧,忍不住向讯问的黑衣人冲过去,游林见势不好,死死拉住他,小声说到:“欧队,先带乔姐回去要紧,她撑不住了。”欧阳忍住一口气,恨恨的将逮捕令扔在审讯桌上,“麻烦你移交嫌疑人!”
乔妆此刻已经失去了意识,瘫倒在铁质的审讯座椅上,游林走过去,抬起她的头,她的嘴边、胸前尽是些呕吐物,游林掏出纸巾给她擦拭干净,心想:乔姐这幅样子,我看到都忍不住骂娘,要被欧队看到,不跟他们拼命才怪。“麻烦你们,先把手铐下了吧。”
办完移交手续,两人将乔妆扶出审讯室,欧阳吩咐游林把车开到大厅门口,自己则抱起乔妆,她又轻了,刚结束了戒毒治疗不久,又跑去天涯海角风吹日晒了一番,现在被这帮家伙折腾成这样。她每受一次伤害,欧阳都感同身受,他宁愿自己替了她,也比自己日日自责、日日心痛来的好过。
游林开着车,欧阳将乔妆揽在怀里,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才能安安静静、心甘情愿的躺在自己怀里么?欧阳心底涌上一丝酸楚与无奈,若她醒来,是不是依然会嘻嘻哈哈、若无其事的与自己保持不远不近、若即若离的关系?自己,又是否会继续道貌岸然、义正言辞的教训她?怎么会陷入了这种恶性循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关系变得如此小心翼翼?是因为程启轩么?那个浑小子,要不是他,乔妆怎么会受到牵连!
一股怒意悄然爬到了欧阳脸上,游林无意中从观后镜里看到,他很担心欧队的情绪影响到案子,急忙引出了话题:“欧队,林静那里都准备好了,您放心,乔姐一定会没事的。”
“我倒不是担心她,”欧阳回过神来,“案子还没有头绪,时间也很紧张,游林,这阵子辛苦辛苦,破了案给你放大假,让你好好休息休息。”
“谢谢欧队,我不打紧,多挣几个加班费好娶媳妇啊。”
欧阳笑笑,游林这小子,这些年鞍前马后跟自己破了不少大案要案,要是给他放大假,那不是自砍左膀右臂么。他从警校毕业跟着自己,十几年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经蜕变成一名合格的刑事警察,真是岁月催人老啊,游林都成了大龄男青年,自己就更不必说了。他看着怀里的乔妆,你知道我在等你么?
第六章 嫌疑指向()
乔妆醒来时,屋里光线正暗,她依稀看到头顶斜侧挂着一瓶葡萄糖,大概是怕自己乱动,手底下还绑了个药盒。
“这是哪儿?”乔妆眯着眼,额头上的毛巾阻挡了她的视线。
“刑警队会议室。”欧阳拿开乔妆额头上的毛巾,顺势翻过手,用手背试了试温度,“还有点发烧,想吃东西么?”
“想去洗手间。”
“好,我叫人陪你去。”欧阳拨通电话,“林静,麻烦你上来一趟。”
林静很快从一楼跑上来,她推开会议室大门的瞬间,倾泻的光线晃了乔妆的眼睛,有些刺痛,乔妆急忙抬手遮住了脸。
“对不起,”林静轻声说,“乔姐,还适应不了光线和声音吧?”
“没事,”乔妆苦笑一下,“这就好了。”
这就好了?!不愧是乔妆,欧阳怎会不知道,接受过车轮讯问的人,对强光、高声,甚至任意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视若惊鸿。他以前从不屑于使用这种“软刑讯”,唯独有一次讯问一名连环杀手,他异常狡猾,讯问多次始终一言不发,最后,欧阳采用了车轮战。三天,仅仅三天,他从一言不发变为跪地求饶,只求侦查员让他睡一分钟,他就和盘托出整个事件真相。那日,欧阳和游林趁热打铁,不只破获了连环凶杀案,连他之前在外省犯下的两宗强奸案一并告破。容他一觉醒来,带向拘留所暂待处置的时候,那虎背熊腰的凶犯居然哭得像个孩子,嘴里一直嘟哝:不要,不要光,眼睛,眼睛疼
洗手间警容镜前,乔妆看到自己憔悴的样子,面无血色,眼窝深陷,眼圈黑青,嘴唇发白,有明显的几道血丝,唇边有些干裂。身上穿着件肥大的白衬衣,一条黑白斑纹的男士睡裤因为太长卷了好几卷堆在脚面,样子有些滑稽。身后的林静举着吊瓶,她很年轻,穿着警服,应该是刑警队的内勤,“乔姐,你的衣服拿去干洗了,我不在警队住,只能先给你换了欧队的。”
“哦,谢谢,麻烦你了。”声音很是虚弱。
“别客气,到我办公室吧,粥该煮好了。”
内勤办公室有内外两间,里间档案室主要存放刑事档案,外间更像一间小型会客室,办公桌上架着一只简单的酒精炉,上面精致的小奶锅正咕噜着满溢出浓稠的小米香,“欧队他们有时彻夜查案,就让我在这里煮方便面、小米粥给他们充饥,”林静把吊瓶挂到门框一根钉子上,给乔妆拔出输液器针头,“忙时没时间去医院,都是我帮他们输液。乔姐,你得赶快好起来,帮欧队把案子破了。他为了救你出来,向市局立了军令状,一周内不破凶杀案引咎辞职。”乔妆按住输液处,原来如此,怪不得欧阳能这么快拿到逮捕令,按程序走至少要一星期才能批捕嫌疑人的。林静将奶锅取下了,搁在乔妆面前,“说句不该说的,我从没见过欧队这么冲动,他一定很爱”
“胡说什么,”不知何时,欧阳已站在门口,“小乔,给你买了件衣服,换上,带你去见个人。”
“谁?”
“文钺,我去美国受训时的同学。”
捧着林静准备的快餐盒上车,小米粥氤氲着热气,“欧阳,我想见见云端,他也受到牵连了吗?”
“不止程启轩,韩嘉华市长也被经侦局秘密侦讯了。”
“能把云端也救出来么?”
“你还是先救自己吧!找不到凶手,你得去坐牢!”
“什么凶手?坐什么牢?法拉之吻不是我偷的!”乔妆一时间竟听不懂欧阳的话。
“路虎上采到的指纹是你的!”欧阳叹口气,“前天晚上你开过车门么?”
“没有,我只敲过车窗,我以为云端在车里。”
“你跟程启轩最近开过那辆路虎么?”
“半个月前,我们去海南玩,开那辆路虎到机场。回来时程家的司机开了兰博基尼来接,云端说他朋友借了路虎去西藏玩儿,暂时换一辆车开。”
“半个月前?你接程诺外遇的单子也是半个月前吧?”
“对,我上午接的单子,晚上云端约我吃饭时说想带我去天涯海角。”
“这么巧?”
欧阳低下头去,内心似乎很纠结。“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跟案子有关么?”
欧阳点点头,“法医鉴定死者是窒息死亡,但是车内空气环境正常,现场也没有任何作案或自杀工具,尸体没有被移动的痕迹,也就是说”
“死者没办法窒息?!”乔妆心里一惊,“她能自己掐死自己么?”
“不可能。”欧阳摇摇头,“死者明显被侵犯过,也可能被**,现在只能以凶杀案立案,我们还没查到死者的身份。”
“我家应该有”
“存储卡么?”欧阳打断我,“我去查过了,一盘病毒,把我的笔记本废了。”
“齐沁那里”
“你是说游林去拿的备份?”
“难道也变成病毒了?”
“发生了太多事,”欧阳盯住乔妆的眼睛,“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到底怎么了?!”乔妆有股不祥的预感。
“齐沁失踪了。那天游林跟她下楼,刚出楼道门就有伙计叫游林去帮忙,齐沁说她可以自己去地下车库取车上的存储卡,游林也是一时大意,等他忙完了,才想起齐沁一直没有出来找他。咱们那时已经赶去鉴定中心,他只能自己到地下车库去找,齐沁已不知所踪,一点有价值的线索也没有。目前凶杀和珠宝失窃案嫌疑都指向你。”
两人不再说话,气氛瞬间冷了下来。乔妆心头像压了块大石头,这几天的经历已经超越了自己心理所能承受的范围:深爱的恋人是程诺的儿子,他的母亲找自己追查父亲的情妇;无意间牵扯进程诺捐拍的法拉之吻失窃的过程中;程诺的情妇死在齐沁楼下,齐沁失踪了桩桩件件,始料未及,彼此牵连却又毫无头绪。乔妆觉得有一张无形的网张开了,正向自己围拢过来,头又疼起来,像针扎一样,丝丝缕缕的扯痛全身神经,只好转开思绪看向车外,警车正驶入省公安大学。
第七章 细节排查()
大概是到了上课时间,校园主道上只有稀稀郎朗的学生快步走着,欧阳加快了车速,前方转弯处有“心理研究所”的指示牌,欧阳打了左转灯。这时突然有人从路口冲出来,“欧阳!”乔妆大喊一声,他一脚急刹,车熄火停住了。
没有撞到人,却着实吓了两人一跳。
“欧阳,”乔妆手捂着胸口,“你是不是太累了?”
这几天,为了乔妆,欧阳始终不眠不休的奔波着,纵然是铁人也承受不住这种操劳,更何况他心里始终放不开乔妆对云端的那份倾心和依赖,正是他梦寐以求却一直未能得到的。
有人在敲车窗,“想谋杀我的学生么?”他怀抱着一摞讲义,站在凛冽的阳光里,笑容干净而亲切,“讲义拿去,以后过路口要小心。”那个险些被撞的学生尴尬的接过讲义,又看看我们,“文教授,需要先上自习么?”
“可以。”他笑笑,“我半小时还不到的话,把讲义56页的测验题抄到黑板上,开卷考试。”
他打开车后门坐上来,“去办公室吧,又组团来忽悠我了?”
“这次是真的。”欧阳从后视镜看了眼乔妆,表情很是奇怪。
“早上好,乔妆。”他温文尔雅的伸出右手,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文钺教授。”乔妆也伸出右手,与他轻握一下。他的手指修长,指甲整齐干净,手心暖暖的,让人觉得没来由的亲切。
“终于见到你了,”他笑笑,“早上好,乔妆。”
文钺的办公室很干净,一套红木文件柜立在墙根,同样材质的红木办公桌上只有一盏米色台灯,空气里氤氲着淡淡的香,不是男士古龙水,而是介于木质的醇和、柚子的清香之间。文钺示意他们在办公桌旁的沙发上落座,他则走到办公桌后,从抽屉里拿出茶包来,又从身后的饮水机里拿玻璃杯接了热水,泡好了茶端出来,一杯递给欧阳,“葡萄柚茶,对中枢神经系统有平衡作用,可以稳定某人沮丧的情绪,”又将另一杯给乔妆,“同时富含vc,美白,可以舒缓压力。”
“原来是葡萄柚的香气,”乔妆接过杯子,“怎么好像还有些木质的清香呢?”
“看来女人对精油的敏感度的确很高。最近有流行感冒,松木精油有助于强化呼吸系统,而且能振奋精神,有早课的时候,我习惯点上一滴。”他指指米色台灯,应该是特别定制的,灯泡上方有一片圆形凹槽,上面覆着一只玻璃盏,铺着浅浅一层水,上面还漂浮着些许油花,应该就是文钺所说的松木精油吧。
“这次不用薰衣草什么的么?”欧阳抿了口茶,话音里颇有些揶揄的成分,文钺只是浅浅一笑:“不急,先说正事。”
欧阳拿出资料夹,简述案情。乔妆打量起文钺来,他面容清秀,表情淡漠,身材高挑,肌肉紧实,应该是经过系统锻炼养成的。也许是感受到注视的目光,他忽然转过头来:“乔妆,手给我。”
文钺拉住乔妆的手,又抽出资料夹里死者手部的照片并排起来,“欧阳,看看有什么不同?”
“乔妆的手指比受害人纤长,肤色白些。”欧阳答道。
“还嫩些呢,”文钺笑起来,“你这脑子就快锈住了!死者指关节相对粗大,应该曾经生活在近郊农村或城乡结合部,少年时干过农活。手部皮肤很细致,指缘有清理过死皮的痕迹,估计近期在专业的美甲店做过护理。有婚史,**强,生前血压偏低,伴有胸闷、心率不齐的病症。目前经济收入应该偏高,极有可能被人包养。”
“你怎么看出来的?”
“乔妆,你看她这套指甲。”
死者的指甲形状修剪得近乎完美,应该是打磨过本人真甲以后,用特质水晶粉薄薄的接续成现在的长度跟形状,甲面边缘还镶了一圈碎钻,从屈光度、透光度、折射度来看,绝对不是大路货。
“施华洛世奇――晶世奇缘系列甲面套餐,没记错的话,做一手六百,每星期要保养一次。但是你怎么知道其他那些?”美甲方面,乔妆亦是个中翘楚。
“无名指戒痕很淡,证明死者至少有半年未带结婚戒指,皮肤细腻,没有毛躁,应该很久不做家务,指甲长,边缘镶钻,正常工作一定会受影响,却没有磨损。大鱼际青筋多且杂乱,手指与正常人相比过尖过长,”文钺直视乔妆怀疑的眼神,“不相信?那说说你,手指末关节比正常女人平凹,食指末骨节有明显断亘,虎口下方有磨痕,接受过正规的搏击及执枪训练,应该是警察学校的后辈;指甲留长,裸色系甲油,没有磨损,现从事艺术类相关工作或是刚刚参加过正式场合。静脉末端有针孔,血色,结痂柔软,静脉滴注还不超过三小时,不是感冒,是肌体极度缺水注射葡萄糖;手腕上有少许磨损破皮,近期被上过手铐,黑眼圈、眼窝凹陷,受疲劳讯问,缺少睡眠。综上所述,”他转脸看向欧阳,“你是故意把乔妆折磨成这样才肯带来见我么?”
“不是,我”欧阳语塞。
“乔妆,还不信么?需要我说点私密话题么?比如你”乔妆眼疾手快堵住了他的嘴,不论他想说什么,乔妆都不愿在欧阳面前说到私密的话题。文钺眼神里有狡黠的闪光,他轻轻把乔妆的手拨开,“看来我都说对了,嗯,从手相判断病症属于自然疗法的范畴,感兴趣的话可以找时间跟你单独探讨。”
“游林,”欧阳插空拨出了电话,“拿死者照片去高档美甲店排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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