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神技,无人争锋。”赵项在旁赞了一声。
景非焰且笑:“想当日跃马黄沙,金箭贯敌首,那才是男儿快意之时,今日只落得闲在自家院中了,也没甚么趣味。”
赵项欠身回道:“弓弛弦、箭生锈,乃国泰民安之象,是为殿下当日一战之功也。”
景非焰只是笑骂:“你拍马的工夫倒是越见高明了。”
侍从引着一位太医过来,景非焰眼角瞥见了,转问赵项:“怎么回事?”
赵项小声道:“太子妃近日玉体欠安,奴才自做主张,唤了太医过来瞧瞧,总说也是府里的主母,若是过分冷落了她,传出去不中听的。”
这边老太医跪下了,叩了个头:“恭喜太子、贺喜太子。”
“哦?”景非焰漠然,瞧也不瞧一眼,引箭瞄着枝头的青鸟,随口问道,“喜从何来?”
“太子妃已怀了月余的身孕,太子府上便要增龙添凤了,当真是万千之喜。”
景非焰手中一震,羽箭斜斜地飞出去,青鸟一惊,扑愣着翅膀逃走了。赵项吓白了脸,半点不敢吱声。太医见景非焰脸色不对,渐渐有些忐忑,忙收拾起了满脸的笑,只跪着偷眼看他。
半晌,景非焰平平地道:“太医辛苦了,赏赐黄金百两,这会儿先下去吧。”
太医也不料有百两之赏,心下更是惊疑,战战兢兢地退下,转身方走了几步,听得身后弦响,透心一凉,箭贯胸口,倒地而亡。引路来的侍从只惊得魂飞魄散,嘴巴张了张,还没来得及求饶,又是一箭射来,亦毙。
景非焰抛下弓箭,对赵项冷冷道:“两人各赏百两,着人送到他们家中,再不许提及此事。”
赵项顿首不已。
景非焰阴沉着脸,唤来了禁卫兵,到了太子妃的扶风殿,一声令下,禁卫兵们将宫殿前后隔了起来,景非焰径直进去,也不打话,一脚踢开了门。
里面封宁萝正斜坐在软榻上,嬷嬷跪在一边,细声说着什么,见景非焰进来,封宁萝倒是不惊不动,冷笑而已。云鬓绿香软,朱樱豆蔻红,娥眉轻挑,天生便是一段妩媚,眼波盈水,半是怨恨半是蔑然,斜斜地一瞥,却有意作出了风流婉转的情态予他看。
嬷嬷乍见景非焰,琢磨他气度身段,知是太子殿下,慌忙过来见礼。
景非焰冷眼打量封宁萝片刻,心下着实恼怒,当下也不再客套,沉着脸直截了当地道:“方才的那个太医已经说不出话了,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好再找大夫过来,你自己看着办,寻思个法子把肚子里的东西打掉,我只当没过这回事。”
封宁萝掩着嘴柔柔一笑:“不曾想太子殿下竟是这般体贴,妾身当真是感激得很。”忽然语气一尖,刻薄地道,“这个孩子是我身上的一块肉,太子既不怜他,也轮不上做主,总是与你不相干的。”
景非焰勃然大怒,一掌将手旁的案几拍个粉碎,厉声道:“你是我景非焰明媒正娶的太子妃,这太子府里上下几百人都看着你呢,便是要行那等苟且之事,也须得收拾干净才是,落下这么个孽种,张扬开去,你让我的颜面往哪里搁?”
封宁萝眯起了狭长的凤眼,细声细气地道:“你待我的情分如何,你自己肚里清楚,我何必顾你的颜面?你太子府里的丑事也不少呢,横竖不多我这一件。”
景非焰怒极,眼中掠过阴戾的神色,森然道:“封宁萝,我留你三分薄面,你莫要不知轻重,当真以为我动不得你?我给你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候你若是没个了结,我会叫人来帮你的,到时休怪我狠心。”言罢拂袖,欲走。
封宁萝却在后面软软地问了一句:“你想不想知道孩子的爹是谁?”
“难不成你想告诉我?”景非焰也不在意。
“云想衣。”封宁萝慢悠悠地道,“他说他的名字唤作云想衣。”
景非焰的身子僵住了,脚搁在门槛上,迈了一半却再也抬不起来,手抓了朱檀的门框,“咯哒”一声,生生地将门框拧断。
封宁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孩子生下来会不会象他的父亲,若是女孩那是极好的,若是男孩便未免过艳了。”
景非焰猛然转回身,冲过来抬手重重地给了封宁萝一巴掌,直把她打得跌到地上。
嬷嬷急忙扑过来,抱住景非焰的腿,哀声求道:“太子手下留情啊。”
“嬷嬷,我便是死也不要你求他!”封宁萝凄声叫道。
景非焰什么都不说,赤红着眼,踢开嬷嬷,一脚狠狠地踹在封宁萝的肚子上。封宁萝一声惨叫,捂着肚子蜷成一团。景非焰目中杀机愈浓,狠了劲踢打着封宁萝,一下比一下重。封宁萝先时还在地上挣扎着爬,不一会儿便再也动不得,殷红的血从她的身下流出,染透了白色的绫罗绣裙。
“太子!”嬷嬷心胆欲裂,拼命地拖着景非焰,尖叫着,“可不能再打了,会出人命的,太子您饶了她这一回吧!”
景非焰一声怒哼,一甩手,将嬷嬷摔了出去,撞到了柱子上,很大一声响,嬷嬷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封宁萝卧在血泊里,微微地抽搐着,已经发不声音。景非焰残忍地一笑,欲待下手,赵项从门外连滚带爬地扑进来,死死地拉住他的手:“殿下息怒,息怒啊!打死一个女人是小事,但殿下须得为皇上想想、为景氏的皇朝想想,若就这么打死了封朝的公主,您教皇上拿什么给封朝交代?”
“待我起兵百万,踏平封朝,还用什么交代?”景非焰咆哮不已。
赵项把头磕得咚咚响,手上一点不敢松劲:“便是要灭封朝也要从长计议,事关家国天下,殿下是要掌着江山的人物,如何能够草率。反正此女子已是笼中之鸟,也跑不到哪里去,只说她这会儿病了,关上一年半载,再说她病死了也没人起疑心的,何苦争这一时意气?”
屋子里血腥的味道渐渐地浓了,封宁萝晕在地下,连喘的气似乎也没了。
景非焰拽紧了手心,指节压得咯咯直响,阴森的表情凝固在他的脸上,眼眸中神色若寒冰、若利剑,狂乱地交织不定。
赵项心惊胆战,深深叩首:“殿下三思。”
景非焰忽然一跺脚,状若癫狂地冲出扶风殿,一路狂奔,侍从们惶恐,避之不及。到了云想衣的房前,身子似一晃,终还是闯了进去。
云想衣正坐在窗畔持卷慢吟,抬首见景非焰这般模样,眉头轻拢,放下手中书卷:“怎么了?”
景非焰的嘴唇张合着,想说话,却觉嗓子哑得发痛,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近云想衣,喘息良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点点声音:“她说她怀了你的孩子……”
云想衣的脸色宛如冰雪,一种透明的颜色,透明得几乎要破碎。
“告诉我,是不是真的?”景非焰大声地吼了起来,“是不是?”
云想衣敛着眉眼,只低低的地一个字:“是……”
“为什么?”景非焰一把拎住云想衣的衣领,粗暴地将他扯过来,剧烈地摇晃着他的肩膀,嘶声叫道,“我哪一点对不住你,你竟如此负我?”
云想衣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颤动着,轻缓的声音中自有一种淡淡的怨意:“你待我是好,可是你忘了,我也是男儿之身,凭什么就要我象个女人一样在你的身下辗转承欢?你再宠我又如何,终究上不了台面,你府里上上下下皆将我看成下作的男妾,只有封宁萝、只有她……”
“啪!”景非焰一巴掌摔在云想衣的脸上,“你先前服侍过多少人了,明石王、还有殷九渊,你还不是一样张着腿让他们上,现在来和我说你是男人,说与谁听、谁信?”
云想衣咬牙,抬手亦是一掌摔在景非焰的脸上,摔得景非焰一怔,竟回不过神气。云想衣眼眸中泛起一种赤红的颜色,浓浓的,似血又似泪,他用嘶哑的声音尖利地道:“你当我天生便是下贱,喜欢由人糟蹋么?当初若不是你强逼,我怎会留在你这里?你恼我、恨我,我不腆颜求你,怎生发落也随你了,你莫要拿那些话来羞辱我。”
景非焰猛然捏住云想衣的下颌,狠狠地吻了下去,把他的话都赌上了。将他压在身下,把他的衣服撕成了碎片,纠缠着,喘息着,抚摸着他的脸、他的肩膀、他的胸口……胸口下面的心跳。景非焰用了力气,粗糙的手掌在细腻的肌肤上辗转蹂躏,在云想衣光洁的胸膛上抓出一道道血痕,模模糊糊地恨着:“我想把你的胸口剖开,看看你的心究竟是怎生模样的,竟这么狠。”
“你看不到。”云想衣呢喃着,妩媚而冷酷地微笑,“我哪里还有心呢。”
“想衣……”景非焰粗粗地喘着气,强硬地掰开云想衣的双腿,将手探到他的股间,握住了他胯下之物。
云想衣的眉头皱了起来,扭动着身子挣扎着,却被按得死死的。
“喜欢么?”景非焰的声音象是被石砾打磨过那般生涩沙哑,说不清是残暴还是温柔的举动,手指揉捏抚弄,挑拨着云想衣的情欲,在他的耳边诱惑地问他,“你喜欢我么?”
那个男人微微的、颤抖的声音,听过去很痛很痛,把他束缚在一个火热的怀抱中,似乎只是在爱着他……爱着他。云想衣的胸口忽然绞起来酸疼,不说话,用发抖的手抓住了景非焰的肩膀,靠上他。
“你喜欢我么?”他还在问着。
恍惚地,身子被刺激得发烫,下面的欲望勃然苏醒,慢慢地昂起来了,云想衣战栗着,断断续续尖叫,却下意识地摇头:“不要你……”
只在一刹那,一阵尖锐的疼痛从下身最敏感的地方传来,犀利的、刻骨的痛,象针一样深深地刺到身体里面。云想衣连叫都叫不出来,扑腾着弓起腰,挣起,又跌下。
一根长长的银簪子残忍地插入前端那个小小的口子,正在抬头的欲望生生地被掐住,云想衣疼得手指尖都痉挛了,睁大了眼睛,用惊恐而怨毒的目光瞪着景非焰。
景非焰眼神中是疯狂的火焰:“你哪里是男人呢,你只是我的女人,我废了你,你以后只能是我、是我的东西。”一手压制着云想衣的挣扎,一手拧着银簪旋转着刺向更深,微笑着问他,“疼么……疼么?”笑容变得扭曲了,“我比你更疼呢。”
云想衣的嘴唇颤抖着,苍白的颜色染上一层灰,宛如水中的青莲被火焚烧尽了,留下的那么一点点灰。吃力地伸出手,抓着景非焰的脖子,用了全身的力气抓着,仿佛想要掐死他,叫出口的却还是他的名字:“非焰……非焰、非焰……我好疼……”
手陡然振了一下,身下的人又是一阵颤抖,水一样的情思在火焰中缠绕过来,景非焰的心被绞了起来,一咬牙抽出了银簪。
红色的血和着白色的体液溅出,象是快要断气般痛苦的尖叫,云想衣整个人都瘫了下去,象软泥一般倒在景非焰的怀里。凌乱破碎地抽着气,魂都散去,还是在恍惚着,身体被翻转了过来,然后,炙热滚烫的凶器侵入了他。
没办法挣扎也没办法叫喊,云想衣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占有者的欲望强悍不留情地肆虐进出,粗粗地捅到里面,绞磨着,把他的肠子都快撕扯得稀烂。身子被抓着摇晃,摔过来又颠过去,骨头都裂掉。
“我恨你、我恨你……”不知道有没有发出的声音,不停地叫着。拼命地贴近景非焰,咬住他的手臂,结实的肌肉,白森森的牙齿啃噬着,鲜红鲜红的血抹上云想衣的嘴唇。“我恨你,凭什么……你要在我上面?凭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是我的。”景非焰喃喃地对他说着。年少的痴情狂热仿佛顷刻之间尽付了流水,心中有千般不甘无计消遣,痛了又恨了终究只是爱他,只想将他揉碎了,碾成泥,然后,和在自己身上。放纵着张狂的欲望,撕开他的身体,把五脏六腑都生生地挖出来,吃掉。
血流下来了,从两人交合的地方慢慢地淌到足踝,在脚趾头上凝固。
野兽一般的纠缠,缠成一团麻,谁也分不清楚。
太阳落下去了。
——
黑暗中,他又做了一个噩梦,拼命地哭着,却仿佛永远听不见哭泣的声音……醒过来,汗水把头发都打湿了,手脚一片冰凉,身体象是被撕碎了一般,痛到及至却是麻木。望着锦帐顶上的流苏在昏黄的光线中一晃一晃的,怔怔地出了会神,不知怎的,只觉得眼睛很涩,却流不出泪。
景非焰已经不在他身边了。不在了。
喉咙很干,试着发出声音,咿咿呀呀的,没人听见。
然后,好象又睡了一会儿,昏昏沉沉的不想再醒了。不知到了什么时辰,有人在外面用力地敲着门,云想衣只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
来人似乎不耐烦了,索性一脚把门踢开了,几个人凶神恶煞地闯进来,把云想衣从床上拖了起来。
云想衣也没力气,只任凭他们去,隐约地听见是府里的赵项在用惶然的声音道:“林公公,看在你我交情一场,还请给我三分薄面,只求您稍缓片刻,这会儿太子不知上哪里去了,好歹等他回来再做主张。”
然后是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实话和赵兄说,是太子妃那件事发了,皇上气得脸都白了,哎呀,可把我们这些个做下人的惊得魂都没了,现在是谁劝都没有用了,他横竖是死定了,太子便是回来了,也不要到皇上跟前去讨骂了,只等着给他收尸吧。”
赵项也急了,声音拔高起来:“林公公当真半点留不得情分么?且不论他原由如何,怎么说这也是太子府,平白无故的就让你把人带走了,太子回来,我拿什么交代?”
那个林公公放软了语气,陪着笑,只是不松口:“皇上让我把宫里的侍卫都带过来了,今天死活是要把人弄回去的。赵兄也体谅一下我的难处,皇上气头上呢,谁敢逆龙鳞之怒?这样吧,我这路上走得慢些,赵兄你呢快点去把太子殿下给找回来,若赶上了,是他的福气,若赶不上,也只怨他自己的命罢了,与旁人无干的。”
接下去便也听不真切了,胡乱地裹上了衣裳,云想衣被人拉着扯着出了门,外头天已经蒙蒙亮了,眼睛刺得痛了一下。
上了马车,有人给他灌了几口水,缓过神来,看清眼前是一个胖胖乎乎的宦官模样的人,笑眯眯地对他道:“口渴是么?等你赴了黄泉可是连一口水都没有的,可怜哪。”复将手中水壶递了过来,“趁这会儿喝点吧,做了鬼莫要来找我,可是不干我的事的。”
云想衣匍匐着上去,抖着手想接过水,却虚弱得没有力气,都泼洒到了车厢下面,他喘息着趴过去,本能地想要去舔,头皮一疼,被人拉着头发揪了起来。
“怎么如此模样,这般难堪,真不知太子竟是看上你哪一点。”林公公摇头叹息。
言语间,马车停了下来,林公公也不再多说,示意侍卫将云想衣拉下车,架着他进了皇宫内府。
巍峨的城阙、华丽的殿堂,蟠龙蜷卧在青石阶上,飞挑的檐角伸向远处的天空。
一路行过朱廊高阁,到了御书房前,林公公先禀了声,便带着云想衣进去了。
侍卫见过玄帝,跪下行礼,径直把云想衣扔到了地上。云想衣挣了半天挣不起身子,将脸埋在臂弯里,伏着低低咳嗽。
“就是这人?”一个男人威严而低沉的声音。
“是,此人便是云想衣了。”林公公连忙恭声回道。
玄帝冷哼。
片刻有人在云想衣的面前摆了一个镶银的托盘,盘中有三样事物:白绫、鸩酒、匕首。
林公公会意,转过来对云想衣道:“皇上仁慈,让你自个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