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孜孜跨上船来,摸摸悟果的光头,又抓抓玩铃童的乱发,口里一直赞羡不已,好像文士仪成此大功,於他亦有光荣。
群小被他拨弄,只得忍住一肚子闷气,一个个紧闭双眼,装得和死人一般。
牛千里从桌子下面伸脚踢踢顾大可,意思是问他可不可以发动了?但顾大可却因毕少凡就在自己旁边,不敢出声表示,悄悄用手去拉公孙小凤,不想指尖恰好碰在古秋芸腰际。
古秋芸骇然一惊,顿时「啊」的叫出声来。
毕少凡霍然旋身问道:「文兄,谁在叫喊?」
徐琚急道:「啊!是我……我肚子忽然有点痛,嘿……」
毕少凡眼珠一转,笑道:「文兄别是自己也误食了迷药吧?大功已成,咱们两人搬不了这许多俘虏,该通知岸上加派人手来帮忙。」
说着,扬手一挥,「嗤」地一声,袖中飞射出一缕光华,直升到数丈以外,突然「波」地一声爆裂,洒开满天红色火花。
这讯号自然是报告岸上十绝魔君,徐琚欲待阻止,已经不及,公孙小凤正待咳嗽发动,也急忙忍了回去。
因为讯号一发,岸上立刻驶出五艘小艇,每只艇上三名劲装大汉,业已鼓浪而来。
毕少凡逡巡船头,经过舱口的时候,忽然听得里面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叫道:「毕兄,毕兄,快救我一救……」
徐琚跟在身边,也听到呼救的声音,心头骇然一惊,暗暗跌足道:「玩铃童萧士麟真该死,他送文士仪入舱,难道竟忘了闭住他的哑穴……」
心念未已,毕少凡已讶然问道:「舱中还有什么人?」
徐琚汗出如雨讷讷道:「没有,没有,舱里没有什么人……」
毕少凡有些不信,侧耳倾听,果然又听见那微弱的声音叫道:「毕兄,救命……」
他脸上微微变色道:「舱里有人,待我去看看。」
徐琚忙道:「不!裏面没有人——」
他闪电般从後伸手,一式「鬼王探爪」扣向毕少凡肩头,那知招式甫出,那毕少凡身形一闪,业已穿进舱门……
这时候,那五艘快艇,也渐渐靠近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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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徐琚见他闪进舱中,暗惊败露,回头张望,五艘快艇也将驶近大船,登时慌了手脚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葫芦董牛千里跳起身来,抱怨道:「你是什么狗屁盟主,该动手的时候忘了咳嗽,良机转眼便逝,文士仪被他发觉,咱们的西洋镜就拆穿了。」
公孙小凤嘟着嘴道:「他已经放出讯号,援手将到,怎么能动手?」
病仙女也忍不住埋怨萧士麟道:「你是怎么搞的,连他的哑穴也忘了闭住?」
玩铃童愁眉苦睑道:「谁说没有,只是我力量用得不大,时间一久,穴道大约松了。」
宗岳忙道:「现在抱怨已经来不及了,大家赶快准备,表面仍假装中毒,等小艇上贼党登船,公孙盟主下令,一齐动手,别放走了一个。」
牛千里掳袖子道:「可是这船上再添十几个贼党,施展不开手脚,那却如何是好?」
宗岳道:「彼明我暗,出其不意,必定可以得手,得手之後,咱们开船就走。」
大家正纷纷议论,孔素棠忽然惊诧的道:「你们注意到没有?那姓毕的进舱去很久,怎的未闻声息,也未见他救了文士仪出来?」
经她这一提,群小才发觉果然不对,毕少凡进舱许久不见动静,而大家在船头争论叫嚷,难道也一点都没听见?
宗岳心念疾转,急道:「此事透着蹊跷,大家快照原来模样躺下,一切看徐兄和公孙盟主的举动。」
大夥儿乱了一阵,果真一个个仍旧假装昏迷,该坐的坐着,该躺的躺着,画舫上又静了下来。
说也奇怪,他们刚恢复原状,毕少凡笑嘻嘻也从舱裏钻出,摇头笑道:「果然没有人,想必是我听错了。」
徐琚大惊,心想文士仪分明在舱里,他怎会没有看见?这是怎么一同事呢?
这时候,五只快艇已抵船边,艇上嗖嗖连声,跃上十余人,为首一个,竟是少林假掌门人一统大师。
悟果和尚偷眼瞥见弑师仇人,混身一阵颤抖,但因公孙小凤未曾下令,只好暗自切齿忍耐。
毕少凡拱手道:「文兄成就大功,巳将十派余孽一网打尽,十绝谷从此高枕无忧了。」
一统大师扫了船上群小一眼,仰天哈哈大笑道:「这是神君洪福,文兄弟巧智,可喜可贺。」
回头吩咐道:「这些都是神君立等的要犯,你们小心押送上岸,不可延误。」
那些十绝谷门下哄应一声,七手八脚,庚来开始搬运。
公孙小凤早憋了满肚子闷气,瞧见一个粗汉洋洋得意走近身边,突然飞起一脚,正踢中那人胸口,「蓬」地一声,滚跌到湖中。
她跳了起来,拔剑叫道:「大家开始动手,一个也别放了他们。」
群小呐喊一声,个个腾身跃起,拳掌交挥,刀剑出鞘,就像炸开了蚂蚁窝。
只听乒乒乓乓一阵响,那些十绝谷手下猝不及防,响起一—阵惨呼怪叫,有的折臂断腿,有的滚落湖水,真个是手忙脚乱,人仰马翻。
牛千里叫道:「别下重手,捉几个活的!」
北星小道士抡剑砍翻两个,没好气地道:「留什么活的,他们残杀咱们十大门派时,何曾留过活口。」
说着话,长剑一转,又将另一个剌了个透明窃窿。
一统大师和毕少凡惊呼一声,闪身向快艇上跃去,悟果和尚冲上前来,戒刀一探,向一统大师腿肚子便扎。
一统大师反手挥掌,千钧一发之际,拍开了戒刀,身形微滞,「扑通」堕在湖中。
除琚待要出手擒捉毕少凡,却是他仰身倒翻,早巳飘落在一艘快艇上,匆匆向岸边逃去了。
其余快艇上水手见此情形,同声呼叫着掉转船头,如飞而去,讯号火箭此起彼落,刹时退出甚远。
萧士麟拍手笑道:「痛快!痛快!今天一战,十绝谷全军覆灭,杀得过瘾!」
大家兴高采烈,一齐大笑,公孙小凤连忙下令开船,悟果和尚却叫道:「别忙,还有一统贼秃没有捉住,谁来帮小僧一个忙?」
大家低头望去,只见一统大师正在湖水中挣扎,敢情他武功虽然不俗,却不识水性,跌进湖里,呛了好几口水,已经奄奄一息。
顾大可道:「这家伙是旱鸭子,再过一会,淹也淹死了,咱们开船走吧!」
悟果和尚急道:「不!此人与小僧有杀师之仇,小僧发誓要擒他活祭先师在天之灵,你们那一位会泳水的,请帮小僧一个忙,捉他上来,功德无量。」
公孙小凤道:「这话也有理,顾大可你就下去擒他上来吧!」
顾大可连忙摇头道:「使不得,我也是旱鸭子,下去了就如称锤落水,只怕比他沉得更快。」
公孙小凤游目道:「谁会泳水,自告奋勇出来,助悟果一臂之力?」
大家面面相觑,却无人答应。
萧士麟轻轻叹道:「可惜南海掌门人宇内樵子被我气跑了,否则,他是南海一派,少不了会泳几下水……」
公孙小凤心中一动,便向毒龙尊者笑道:「这么说,只有请老前辈出手了。」
毒龙尊者哂笑道:「老夫是何等身份,焉能下水跟他一个贼和尚纠缠,你们另请高明吧!」
顾大可沉吟一下道:「我有办法,咱们来玩个捉鲨鱼的游戏,老牛,去找一根细绳来。」
牛千里果然寻来一根细绳,顾大可用一支三菱镖,镖尾系在绳头上,一只手握住绳尾,把那只镖在头上挥得呼呼直响,突然叫道:「你们看我的!」
手一松,那镖带着长绳疾飞而出,射出丈许,直向一统大师奔去。
群小目送绳镖,不偏不歪,正射中一统大师肩胛,轰雷也似喝起采来。
顾大可得意扬扬,一面收绳,一面笑道:「运气不错,一出手,就弄到一只没长毛的秃头鲨。」
大伙正闹得有趣,忽听毒龙尊者冷冷说道:「运气不错的,你看看对面山脚是谁来了?」
顾大可扬目一望,登时连长绳也不要了,急叫道:「开船!快开船!」
原来二十余丈外山脚之下,此时正白浪翻飞,驶来三艘大船,正中船上,黄伞高张,旗带飘扬,旗上綉着斗大一个「阴」字。
群小尽都变色,公孙小凤失声道:「老魔头亲自乘船追来了,怎么办?」
北星小道士哼了一声道:「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就把进攻十绝谷的日期提前一些又算得什么。」
徐琚扬头道:「只怕我们力量不够,现在还不是那老魔头的对手。」
宗岳拔剑出鞘,昂然道:「势已如此,咱们一面移舟进岸,一面准备迎战,能战就战,不能战也可以登岸退走,将来再图报仇。」
悟果突然弯腰收拉长绳,将呛水昏迷的一统大师从水裏捞上岸来,点住穴道,含愤说道:「万一失手,小僧临死之前,也要杀此恶獠,替先师报仇。」
北星小道士眼泪滚滚道:「可恨今天未能见着两仪贼道,否则,贫道也要杀他替先师雪耻!」
孔素棠道:「你们只记得私仇!武林沉沦在十绝魔君手中,这是公愤,今天魔头当前,你们不思手刃罪魁祸首,却在这儿流眼泪做甚么?」
北星小道上目光一亮,愤然道:「对,孔掌门人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贫道决定斗一斗十绝魔君,先杀了这祸首再说。」
悟果和尚道:「待小僧先杀了一统贼秃,也要会一会十绝魔君。」
牛千里振臂大呼道:「谁说不是,咱们今天跟他拚了。」
群小士气顿盛,各擎兵刃,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公孙小凤皱眉说道:「大家先不要叫嚷,十绝魔君武功精深,咱们谁也不是敌手,徒然拚死,又有什么益处,大家应该先把对手分配一下。」
牛千里应声道:「老牛第一个报名,都那十绝魔君。」
萧士麟接口道:「牛兄既然讨令出战,兄弟也不能落单,咱们两个联手对付老魔头。」
北星道士忙道:「别忘了贫道是发起人……」
顾大可也叫道:「算我一份,我跟他曾在七子山对过一掌,比较有经验。」
徐琚也接口道:「在下也愿参加一份。」
众人纷纷请缨,都要对敌十绝魔君,一个个慷慨激昂,似乎全将生死置诸度外。
公孙小凤摇头道:「以实际武功来说,咱们十人联手,也胜不了十绝魔君,我倒有一个主意,咱们谁也别争先恐後,十绝魔君率领三只大船,手下很多,足够大家杀过瘾的,至於十绝魔君本人,我想礼聘一位高人单独对付他。」
牛千里问道:「你要礼聘什么高人?」
公孙小凤秀目一转,望着毒龙尊者,刚欲启口,毒龙尊者已笑着摇手道:「别找老夫,今日老夫是客,只想看热闹,没有意思动手,你们自己想办法,不要连老夫算上。」
公孙小凤道:「但是十绝魔君武功通玄,咱们都不是对手,老前辈难道愿意坐观成败吗?」
毒龙尊者以目视宗岳,笑道:「他虽然了得,却不是天下无敌,你们现有能够独当一面的人,哪用得老夫出手。」
公孙小凤看看宗岳,心里尚在半信半疑,蓦听一声呐喊,十绝魔君的三只大船,已追到画舫之後。
正中十绝魔君坐船上闪出一个身披薄纱的女子,站在船头大叫道:「神君大驾在此,你等已经穷途末路,还不乖乖停船受缚!」
顾大可骂道:「又是那不要睑的胡媚娘,老子见了她就想呕。」
萧土麟低声道:「喂,公孙盟主,你是咱们的头儿,站出去好好臭骂她一顿。」
公孙小凤一跃登上船尾舱顶,横剑叫道:「不要脸的贱东西,要打就打,狗仗人势唬吓谁?」
她自认这几句话骂得很得意,忍不住低声问道:「怎么样?骂得痛快吗?」
萧士麟摇头道:「太轻了,还要骂重一些。」
公孙小凤道:「还要骂什么,我不会了,你们谁会骂谁来吧!」
萧士麟一跃上了舱顶,摇动手中那支挂满金铃的竹棍子,笑嘻嘻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狐狸精胡大姐,大姐不在洞中修练正果,来到洞庭湖中招蜂引蝶,敢莫是要找个白面书生结一段香缘?」
胡媚娘厉声道:「休要胡言乱道,神君在此,你等死在眼前,还不赶快俯首受擒!」
萧士麟摇头晃脑道:「我本想过船受擒,但有一桩为难的事,希望大姐原谅。」
胡媚娘叱道:「什么为难,快说!」
萧士麟耸耸鼻子道:「我怕受不了你那狐骚气味。」
说罢,仰身一翻,退下舱项。
群小哈哈大笑,公孙小凤笑得眼泪直流,弯着腰道:「萧掌门人,骂得痛快,骂得过瘾!」
牛千里举手重重在他肩头上拍了一掌,笑道:「萧老兄,咱们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真想不到,你老兄还有这一手。」
大家嘻笑不已,直似忘了强敌当前,生死已在顷臾之间。
胡媚娘气得脸色发青,扭转娇躯,在十绝魔君座前跪下回禀道:「小辈们桀傲不驯,请神君定夺。」
十绝魔君阴古希脸上泛起一阵冷漠的笑容,哼道:「凭几个小辈,也须老夫出手,那你们也太没有用了。」
胡媚娘叩首道:「遵神君令谕。」躬身退了几步,站起身来挥手道:「快刀队弟兄,随我擒人。」
左弦二十余名手擎薄刃快刀的壮汉群应一声,各将刀身横衔口中,荡起绳索,相距六七丈,便向画舫上凌空扑去。
群小一声呼啸,刀剑并举,迎着那二十名快刀手一阵乱砍乱剁,「扑通通」水花四溅,胡媚娘和快刀队还未踏上画舫船板,尽被逼落湖中。
萧士麟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这叫做滚汤下饺子,别让他们冒出来了。」
十绝魔君身侧一片白纱扬起,大公主崔蝶仙闪身而出,素手挥动叫道:「挠鈎队弟兄攀舷,靠近他们的船,弓箭队弟兄听我号令,箭上点火,准备火攻。」
喝声中,三艘大船一字排开,「骨碌碌」推出十几架特制长梯,每梯长达数丈,梯上并肩站着两名壮汉,一个挽着盾牌格挡刀剑暗器,另一个挺起长鈎,纷纷搭上画舫船舷,用力拉扯,大船便渐渐逼近画舫。
公孙小凤尖叫道:「快砍他的挠钧,不能让他们把船拉住了。」
群小挥刀抡剑,齐向长鈎下手,十余支挠鈎,好容易砍断六七支,画舫与大船之间距离,已由七丈接近到五丈、四丈……
宗岳一见不是办法,大喝道:「各位掌门人,用劈空掌打他们下水去。」
自己首先插剑入鞘,双掌击环劈出,狂飈卷处,长梯上挠鈎手无处闪避,被他一口气打落了六七人。
群小也学他方法,遥遥运掌猛劈,掌风可以及远,那些挠鈎手都没有太深的内功修为,不是中掌堕湖,便只有退回大船了。
崔蝶仙冷笑一声,喃喃道:「釜底游魂,尚欲挣扎。」翠袖一扬,叱道:「放箭!」
三艘大船上「嗖嗖」连声,一蓬带火箭簇,顺风射上画舫,不到片刻工夫,舱篷首先着火,紧接着,船板也有几处燃烧起来。
公孙小凤惊慌失措道:「怎么办?船烧起来了!」
宗岳沉声道:「别怕,湖里有的是水,公孙盟主快分一半人救火,其余一半索性杀上大船去,放手大干一场。」
孔素棠急道:「不行,敌众我寡,登上大船,何异羊入虎口,咱们一面救火,一面後退,现在距岸边已经不远,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