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衣神童见他三人围着公孙小凤,一个个神色迷惑,像有重大莫解之事,连忙也凑了近来。
忽见公孙小凤缓缓转过头,凝视悟果小和尚的光头一眨不眨。
这一出奇的举动,更使悟果恍如丈二金刚,摸头不着。
悟果小和尚本就对女人不敢直规,如今当着众多人前,公孙小凤独独对他表现特异,不禁既羞又慌,低下头,不断念佛不已。
斑衣神童道:「公孙掌门人,你倒是怎么啦?」
葫芦童牛千里等得不耐,亦道··「你究竟觉得甚麽奇怪呢?说出来大家听听呀!」
公孙小凤倏然一笑道:「小和尚,你知道我奇怪甚麽吗?」
悟果小和尚低头不敢仰视,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公孙掌门人的心事,小僧如何能知!」
公孙小凤环视了众人一眼,笑道:「这件事不但我觉得奇怪,就是你们,相信也会有同样的感觉。」
「究竟是甚麽事啊!」
「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呢?」
「……」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了半天,公孙小凤方始又侧头,朝悟果道:「小和尚,和尚是不是不能娶老婆的?」
这一问,慌得悟果冷汗直流,不断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战!」
葫芦童牛千里不解她的话意,脱口而出道:「和尚当然不能娶老婆,这还用得着问他吗!」
公孙小凤一拍玉掌,道:「对呀!和尚不娶老婆,这些小和尚又从那儿来呢?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斑衣神童情知她在欺侮悟果老实,打抱不平之心,油然而起,遂道:「大家都在为如何夺取玄阴草而担心,你却挖空心思,想出些话来作贱老实人,身为一派掌门……」
公孙小凤听斑衣神童带有教训的口吻,那受得了,未待他把话说完,便道:「人家就是见你们一个个心情沉重,气氛过份严肃,所以才想出个笑话来调剂调剂,好让大家轻松一下,用得着你老气横秋,像教训小辈样地八面威风,这算什么?」
她这一番话,说的倒也理由充足,斑衣神童当初不了解她的用意,这时话已出口,要收已来不及,可是,好胜之心,人人有之,纵然自己理缺,当着众人面前,也不愿就此下台,总得想法争回点面子,於是,他缓缓走开,口里却道:「天下女人多长舌……」
「甚么!你说甚么?」
玩铃童萧士麟本已转身随在斑衣神童之後退出,这时一回头道:「他说天下女人多长舌,这话不是很有道理吗……」
「说我是长舌妇,你还认为有道理?你倒说说看理由何在,说得出理由便罢,说不出理由连你也不得过门!」
玩铃童萧亡鳞闻说找上自己,乾脆回过身来,一本正经道:「顾兄说天下女人多长舌,这句话当然夸大了一点,不过,这也是铁的事实,不容否认,公孙掌门人请别生气,我说这句话,有根有据,绝不是单凭我个人的观点来说,请问,自古以来,只听说有长舌妇,可曾听说过有长舌男的?」
公孙小凤听了这番解释,顿如火上添油,气得混身发抖,正在忖想如何报复之际,陡然,忽听悟果小和尚气急声厉道:「别吵!老掌门人有消息了!」
此话一出,众人霎时将争论之事忘得一乾二净,就连正在打坐的宗岳也一跃而起,十二道眼光齐往宇内樵子藏身之处射去。
只见宇内樵子手中树枝,正朝身前笔直伸着。
这是敌人进入监视范围以内的信号,众人连忙目光一移,向山下远处扫去,只见尘头起处,十余匹快马,争向入山山口飞驰而来。
众人待宇内樵子来到合齐,互相一抛眼色,各自飞般向山下掠去。
那十余匹快马,正是十绝魔君手下,三公主卞无邪等人所乘,文士仪和她并辔而驰,後面紧跟的是与文士仪同时投身十绝谷的毕少凡,另外还有毒蜂金庸,七海毒蛟蓝海臣……
三公主卞无邪看了看手上黑布包着的千年寒冰所孕「玄阴草」,得意地笑道:「士仪,这次夺草成功,你的功劳最大,回谷以後,神君必然另眼相待,不久你在十绝谷,恐怕只在一人之下,千百人之上了,到时候可别忘了赠铃引你入谷之人才好啊!」
文士仪面有喜色,却谦虚道:「那里!那里!这次出马,三公主居功最伟,文士仪不过沾光罢了……」
说话之间,马已进入山口前的树林,正待提缰纵马入山,蓦地,平空一阵铃响,马上人齐齐大惊失色。
卞无邪等正不知何故忽传铃声之际,忽然,眼前一阵人影窜动,只见一行人陡然一字排开,挡住去路。
事出突然,卞无邪与文士仪虽然及时勒住马脚,但後面的却一时勒缰不及,有的互撞一起,有的马失前啼,摔落马下。
卞无邪微一定神,发觉宗岳亦在其中,上次夺草,她曾吃过宗岳苦头,此刻敌人卷土重来,且又多加了一老二小,心中不免感到事态严重,可是一则仗着人多,二则已到自己地头,万一不敌,放出信号,援兵随时可到,是以有恃无恐,冷冷哼了一声道:「上次饶你们不死,乃是念在你们年幼无知,不予追究……」
斑衣神童忍不住暴喝一声,道:「放你的臭狗屁,废话少说,咱们这次见个高低!」
文士仪同样喝了一声,道:「你们也不打听打听,这是甚么地方,也能容得你们放肆,识时务的,赶快闪开让路,咱们三公主心地仁慈,也许放过你们一条生路,如果执迷不悟,哼……」
公孙小凤抢在宗岳头里双眼一瞪,道:「你这叛师卖身求荣的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余地?还不与我住嘴!」
文士仪被她骂得脸色一阵青白,宗岳看在眼里,暗道:駡得好!駡得好!……
宗岳心里正在称赞公孙小凤骂得痛快,陡然,忽见文士仪铁青着脸,大声道:「看你还有两分姿色,宫中正缺伴练『姹女玄功』的侍女……」
话说至此,转脸朝三公主卞无邪续道:「三公主,先叫她脱光衣服看看是否合用如何?」
公孙小凤虽不知「姹女玄功」是甚么玩意儿,但心里明白,必是种淫邪的功夫,再听说要她当众脱衣,不禁羞怒交加,不再答话,莲足一点,纵身便向文士仪扑去。
她这一领先发难,宗岳也便紧跟而出,手中剑抖成两点寒星,分向马背上的三公主卞无邪头脚削去。
这一来,双方人马立即全部发动,斑衣神童截住前来接应三公主的毒蜂金庸与毕少凡二人,玩铃童和葫芦童双双接着七海毒蛟蓝海臣和另外二人斗在一起,悟果小和尚与十绝魔君的六弟子,六指头陀杀得难分难解,其余的四个十绝谷门下高手,尽被宇内樵子堵住。
三公主卞无邪眼见宗岳抖剑削来,连忙双足—缩,跃下马背,趁宗岳尚在马的另一边时抽出长剑,宗岳举剑一刺长腹,那马痛得长嘶一声,四足腾空驰去。
马一奔开,宗岳与卞无邪立成短兵相接,宗岳心念此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是以一上来就展开绝户剑法中的六大绝招,只见风飚电闪,威猛无伦。
卞无邪身手自是不弱,但因必须分神护着手中得来不易的玄阴草,不能放手去拚,攻守上不免吃点小亏,奋力挡了两招,便已屈居下风。
幸而宇内樵子一剑难挡八臂,使对方逃出一人,加入合斗宗岳,卞无邪始转危为安。
公孙小凤和文士仪对敌,无论内外武功,公孙小凤都比文士仪稍差一筹,但因不时使坏,逼得文士仪身在拚斗,却又得兼顾马背上掳来的少女,神思难专,不能全力应付,公孙小凤得以屹立不败。
斑衣神童力敌毒蜂金庸与毕少凡两人,虽然笛招难令其师十全老人满意,但总是经过名师指点,加之轻功特别高人一等,采取游斗方式,倒也以一敌二,勉可支持。
最吃亏的要算悟果,他使的乃是一柄戒刀,而六指头陀却是使的一支碗口粗的铁棍,在兵刃上,敌人已占优势,再加上他总想避免杀人,能将敌人点倒便罢,是以处处受到牵制,为六指头陀所乘,落得手忙脚乱,岌岌可危了。
倒是宇内樵子以一敌三,非但不见败象,反而愈战愈勇,取胜的机会随时间而增加,这倒不是他的武功超逾六小之上,而是和他交手的三人,只是十绝谷的普通一流高手而已,并无出色的能耐,自难与他匹敌。
眨眼工夫,宇内樵子已然得手,只见十绝谷的三个高手,一个被剑劈当场,一个被掌击出丈外,另一个连耳带肩被削去一块,落荒而逃,宇内樵子身负机动接应之责,这时一眼瞥及悟果危急,便弃敌不追,上前助阵。
再说宗岳大发神烕,甫行施展绝户剑两大绝招,卞无邪便已败象毕呈,正自暗暗心喜,不料对方陡然加入一人,使夺草的机会骤然减少,不由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人一剑刺上六个窟窿,方清心头之火。
就在双方拚出全力,生死以争之际,蓦地,忙乱中只见一道红光,冲天而起,紧跟着半空「啪!」地一声响亮。
这乃是十绝谷门人求援的信号,也就是打从宇内樵子剑下逃走之人所放。
宗岳一眼瞥及,情知再不从速将草夺下,只要拖延片刻,敌人援军一到,那时不但夺草无望,甚至可能性命不保,落个全军覆没。
动念及此,杀心陡起,剑头一撩,「五阳神功」随之发出,「嗖!嗖!嗖!」一连攻出七剑,顿时便将那维护卞无邪的敌人劈於剑下。
三公主卞无邪只觉对方招式诡秘狠辣,难解难拆,热浪恍若烧化铁浆,火山融岩般灼肤攻心,不由惊上加惊,正巧这时宇内樵子和悟果小和尚一剑一刀,刺得个六指头陀惨叫连连,卞无邪入耳惊心,更是心神散乱。
三公主卞无邪正自心惊,宗岳的剑尖已至面门,顾不得手中之物如何重要,保命要紧,手臂一扬,黑布包着的玄阴草已自掌中飞出,嘴里叫道:「拿去吧!」倒身疾退。
宗岳一手接住,目的已达,高兴得对卞无邪是生是死也不管了,长剑一收一挑只听「嘶!」的一声,那包着玄阴草的黑布已然应声而裂。
他看清掌中之物不假,连忙高声叫道:「宗岳已然得手,大家速退!」
三公主卞无邪等这时得以拾回一命,惊魂未定,那还有胆追赶敌人,眼睁睁地望着宗岳等如飞奔去,只恨援兵不能早来。
众人一口气奔出数里,陡见宗岳猛可刹住去势,低头欣赏掌中之物。
这并非他此刻突生闲情逸致,而是忽觉指缝之间,冰凉异常,像是有冰水流过指缝,直流掌背,足以吃惊停身察看。
谁知不看尤可,一看之下,不禁大惊失色,原来那盛着玄阴草的水晶小盒,不知何时,裂开一道细缝,里面的冰水,正从细缝中源源流出。
更使他心惊的是盒中的玄阴草,这时已有一瓣渐渐变色,眨眼工夫便已枯萎。
宗岳心中吃惊,正不知该如何挽救方能保存之际,蓦地耳中忽闻一缕阴丝成线的话声道:「玄阴草见风即化,还不吃下更待何时?」
宗岳本已六神无主,闻言之下,不克细想,两手一分,水晶小盒随手一分为二,抓起玄阴草便往口中塞去。
玄阴草滑如泥鳅,入口便已下喉。
此事自开始至吞服,为时不过瞬息工夫,待宇内樵子等人围上前来,只见宗岳呆如木鷄,额角冷汗如雨,脸白如纸。
公孙小凤吓得一声惊叫,再一看时,宗岳已两眼一白,口吐泡沬,翻身栽倒。
斑衣神童伸手一摸宗岳心口,倏然「哎呀」一声,叫道:「宗掌门人已气绝身亡!」
阳苍著
Wavelet 扫描 侠圣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第二十五章
宗岳由人暗中指点,服下即将风化的玄阴草,那知草汁刚一落肚,便即两眼一白,口吐泡沫,翻身栽倒。
斑衣神童伸手一摸宗岳心口,「哎呀」一声叫着:「宗掌门人已气绝身亡了!」
众人闻言大惊,公孙小凤一掌推开斑衣神童,呛喝道:「你不要胡说!」伸手搭上宗岳右手腕脉。
但见她秀眉一挤,掉下连串的晶亮泪珠,回手旋身出掌,猛向斑衣神童脸上掴去,她出手快疾如风,又在斑衣神童伤心失神之际,这一掌当真打得成色十足,不折不扣。
斑衣神童忽觉右脸上一麻,抬手扶住伤处,茫然怒道:「你为什么出手打人?」
公孙小凤杏眼圆睁,气冲华盖,駡道:「都是你这不知轻重的癞痢头,还我岳哥哥的命来!」她气急之下,竟把心中久蕴的「岳哥哥」三字,脱口吐了出来,好在此时,大家都在悲痛之中,未曾注意到她的话病,不会哂笑於她。
斑衣神童被公孙小凤无缘无故掴了一掌,继之又被她臭骂一顿,直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怔怔地道:「小姑奶奶,现在大家都伤心,你为什么要打我?我有什么地方不对?」
其他的人,从中揽劝道:「公孙掌门人,有话好好说,事巳至此,不可再伤了彼此间的和气!」
公孙小凤跺脚恨声道:「岳哥哥的死,都是小癞痢的大意,我非要他赔命不可!」
斑衣神童怒气上冲道:「公孙小凤,你是看我不是一派的掌门人,好欺侮是不是?」
公孙小凤娇躯一拧,指着斑衣神童的鼻子啐道:「你以为你是十全老人的徒弟,就了不起么?」接着又用鼻子连「哼!」了二声。
听了他们一番争吵之言,其余各人已听出公孙小凤一口责备斑衣神童,对於宗岳之死,应负全责。
但谁也想不出斑衣神童有何应负责之处,不由都对公孙小凤的「任性」升起了不悦之感。
宇内樵子在众人之中,年长德高,是以各人的眼光,不由都落向宇内樵子身上,希望他能化解这场料纷。
宇内樵子一捋项下银须,向争执双方摇着手道:「二位且请暂息雷霆之怒,容小老儿说一句话。」
斑衣神童苦笑道:「我被駡挨打,可以不予计较,但请公孙掌门人还我一个公道。」
宇内樵子转向公孙小凤道:「公孙掌门入对神童小兄弟的请求,可否指教一二?」
公孙小凤冷笑道:「夺草前曾作任务分配,请问斑衣神童负的是什么责任?」
大家「呵!」了声,同道:「斑衣神童担任护『驾』之责!」
公孙小凤呸声道:「他护的什么驾?」
大家一声浩叹,垂头不语,因为事实上宗岳是死了,斑衣神童确有失职之嫌。
宇内樵子以息事宁人的态度,道:「宗掌门人之死,乃是服了玄阴草之故,这不能完全怪神童小兄弟,我们切不可因此各生异志,破坏了整个团结。」
斑衣神童忽然脸色一变,大声道:「公孙姑娘责备得是,我愿以死谢罪!」反掌便朝自己天灵盖拍去。
公孙小凤原虽恨得斑衣神童牙痒痒的,但当她眼看斑衣神童要以死明志时,却又生出了不忍之心。
她距离斑衣神童仅只一步之遥,一抬手就点住了斑衣神童的「曲池穴」,泄去了他的掌劲,显得莫可如何地叹了一声道:「你是以死来威胁我么?」语气虽仍不善,却已没有了半点火气。
斑衣神童一掌无功,又见大家都已拥集过来,知道纵是有死的决心,也已没有机会了。
他想了想,不再作第二次自杀,讪讪地道:「你们要我怎办哩!」
宇内樵子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种意外之事,谁也防止不了,我看……」
话声未了,突有一缕飘忽成线的柔昔,飘入各人耳中,道:「姓宗的娃儿并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