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童恢复冷傲之态,仰脸冷冷道:「第二:神翁为甚么选在这『七子山』请客,占我们的便宜?」
缺一神翁颔颔首,环视众人一眼道:「认为老朽必须回答这个问题的人,请举手!」
黄山葫芦童,昆仑玩铃童,武当小北星,长白病仙女,青城散花女同时举起右手,其中公孙小凤见宗岳没有举手,忙又放下。缺一神翁指着她笑叱道:「举起来就举起来,不准放下!」
公孙小凤脸一红,吞吞吐吐道:「不,我没有听清楚……」
葫芦童不屑地瞪她一眼道:「没有听清楚乱举手,糊涂!」
公孙小凤鼻孔一哼,待要回嘴,缺一神翁疾忙摆手喝道:「不准吵嘴,都听我的!」
环望举着手的五位小掌门一眼,接着微微一笑道:「老朽先请问五位掌门人一个问题,武林中每逢理由讲不清的时侯,该怎么办?」
葫芦童面色一变,咬咬嘴唇毅然道:「武力解决!」
缺一神翁含笑点头,上身徐转,面向丈五外那棵合抱大的苍松,举掌遥遥一切,「喀嚓」一响,树身应手而折,哗然往後倒去,断口处,平滑如削!
七派小掌门惊得跳起,个个目瞪口呆望着断树说不出话来。
缺一神翁淡淡一笑,抬目再望葫芦童道:「牛掌门人,最後一个问题是甚么?」
葫芦童泄气地摇头道:「算了,没的说了!」
缺一神翁似已知他心里的第三个问题,遂不再追问,招呼众人道:「好,现在大家快吃东西,吃饱後准备跟坏人打一架!」
一语震动七派小掌门,个个双目一睁,公孙小凤听了刺激的话最兴奋,抢着问道:「谁?跟谁打架?」
缺一神翁不答,转目望宗岳和悟果微笑道:「毛病出在你们两人身上。」
宗岳悟果同时吓了一跳,齐声惊问道:「老前辈,我们出了甚么毛病?」
缺一神翁想二广,摇头笑笑道:「反正不是拄么大不了的,待会你们就可知道。」
公孙小凤焦躁道:「老前辈,先说出来听听嘛!」
缺一神翁笑眯咪望着她,轻轻道:「公孙掌门人,一代掌门人的气派是:『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看来你还没有做到啊!」
公孙小凤心头一气,抓起一只烤鸭,使劲撕下一只鸭腿,闷声不响地啃起来。
其余六个掌门人哪敢再发问,纷纷拿起东西来吃,个个装得满不在乎的样子。
吃了一阵,长白病仙女忽然放下筷子,眸凝缺一神翁启唇道:「老前辈,今天这里好像少了三人?」
六个小掌门闻言一齐停止吃食,抬目注望缺一神翁不瞬,因为这一问正是他们心里最关切的一个疑问。
缺一神翁含着喜悦的眼光环视他们一阵,然後敛目轻喟道:「这正是当前最先要做的一件事,老朽不信华山、峨嵋、南海三派没有承继的人,但老朽奔走数次均未获得三派掌门人的下落,因此老朽才决定先邀请诸位掌门人来——」
话到此倏地住嘴,举目凝望宗岳含笑不语,似在等着宗岳的反应。
宗岳错愕一下,心中忖道:奇怪呀,我哪知道你「决定」邀我们到此的目的为何?你要我替你回答甚么……
思忖未完,豁然警觉,挺身便欲站起,缺一神翁已摇手笑道:「坐着!坐着!用不着紧张,没有甚么大不了的。」
少林悟果、武当北星也在这时听到声息,不禁张目惊呼道:「啊!来了下少人?」
黄山葫芦童、昆仑玩铃童跟着怪叫道:「五个!来了五个!」
宗岳微笑道:「不,来了六个!」
公孙小凤立时接口叫道:「对!来了六个,其中一个很厉害!」
古秋芸浅笑道:「现在距离此地只有十丈……八丈……六丈……四丈……二丈……到啦!」
杂树林中「嗖嗖」连响,射出一僧一女和四个胖瘦高矮各俱特征的中年人来。
一僧——十绝魔君的大弟子,霸占嵩山少林寺的伪掌门一统大师!
一女——武林艳名秽声齐扬的女飞贼云七娘!
一胖——面白无髭,身如木桶,手执一把描金摺扇,衣着华贵,若非面有邪气,很容易使人误作那类惯於寻花问柳挥金如土的公子哥儿!
一瘦——脸色白里透黄瘦削如猴,身材细小,上唇蓄着八字胡,手握一根乌亮亮的蛇头铁拐,形态颇像一个沉疴病夫!
一高——身高八尺,肤色黧黑豹头鹰眼,背插九耳泼风刀,是个标准的彪形大汉!
一矮——矮如冬瓜,细眼蒜鼻,招风大耳,手提两颗重逾五十斤的流星鎚,模样真是江湖上流浪卖艺的好材料!
这六人甫一飞出树林,七派小掌门的耳朵里已钻入一缕低如蚊鸣的细语:「诸位堂门人,那个和尚是『十绝魔君』的大弟子『鲁东奇』;女的是他的姘妇『云七娘』,胖的是『巫山一害孙不邪』;其余三个是崂山三煞韩氏兄弟『拦路煞神韩虎、摩天煞神韩豹、滚地煞神韩彪』;除了那个『鲁东奇』老朽指定由终南宗掌门人对付不得有违外,余人悉听尊便,老朽这里看你们表演啦!」
宗岳心知缺一神翁所以指定自己对付一统大师,乃是顾虑到少林悟果可能抢出为师报仇,而他绝非身怀「十绝阴掌」的鲁东奇之敌,故作此安排。当下立即挺身站起,举步朝林外六人走了过去。
一统大师等六人刚飞出树林,一眼瞥见那棵被切断的合抱苍松,个个面色大变,满脸流露恐怖惊疑之色,目不转睛的打量着身穿九色斑袍的缺一神翁,脚下哪敢再越雷池一步。
宗岳走到他们面前二丈之处停住,正要开口说话,忽见那个女飞贼云七娘转向少林伪掌门一统大师颤声道:「掌门大师,小妹任务已完,你现在就将录好的『十绝阴掌』交给小妹如何?」
一统大师恍如被惊醒似的霍然一哦,别脸望她道:「怎的,你现在要走?」
云七娘装出很凄惋的样子道:「是的,你说你不能离开崔蝶仙……」
一统大师面上闪过一丝狞笑,点点头缩手人怀掏摸,摸着摸着,猛然右掌暴出,一抬一拍,云七娘一声惨号,天灵盖业已碎裂,鲜血四溅,当场仆地气绝!
此举大出众人意外,宗岳一愕之後,便已约略猜出个中梗概,心中甚替云七娘不值,也为一统大师的残酷手段勾起怒火,当即戟指暍道:「鲁东奇,你老远跑来此地受死,真乃天意,过来吧!』
一统大师面呈杀机跨上两步,目光一闪缺一神翁,嘿嘿狞笑道:「小子,要死不难,你先说那老头儿是谁!」
宗岳冷冷一笑,不答反问道:「你认为他会是谁呢?」
一统大师又瞥一下缺一神翁,努力装出一付毫不为意的表情冷笑道:「当年的『十全老人』已不得再出现武林,如果本座没有猜错的话,那真是骇人听闻了!」
宗岳知他被那棵断树震住,内心恐惧已极,便决定吓唬他一下,微微一笑道:「当年『十绝魔君阴古希』以卑下的手段取胜,你认为司马老前辈还有必要遵守那次的约言么?」
一统大师惊怒交迸,不觉退後一步厉声喝道:「本座师尊一身神功举世莫敌,岂会用甚么卑下手段取胜,依你小子所言,他果然是『十全老人』了?」
宗岳负手仰脸轻笑道:「是不是都不必怕,反正你不值得他老人家出手,还是咱们来吧!』
一统大师双睛凶光一亮,乌铁禅杖一抡,正欲步出,身後已闪出那个矮冬瓜「滚地煞神韩彪」,他提着两颗流星鎚朝一统大师唱个喏道:「掌门大师,这小子让咱们来打发好了!」
「了」字出口,双足一顿,活像一只蛤蟆跳到宗岳面前,一手抓住一颗流星鎚,嘿嘿怪笑道:「小子,咱崂山『滚地煞神韩彪』好久没吃人心了,快拔出你的剑来!」
宗岳看他身长不及三尺,心起恻隐,回头笑向六派小掌门道:「诸位掌门人,你们那位有兴来和这个『小弟弟』玩一玩?」
公孙小凤大喊「让我来」,拔剑纵到韩彪跟前,手起一式「天女散女」疾点对方胸前五处大穴,一面娇叱道:「矮冬瓜,木掌门人今天叫你滚地不起!」
滚地煞神韩彪勃然大怒,手中流星鎚疾转猛舞,「呼呼」脱手打出,霎时与公孙小凤杀作一团。
宗岳看一下公孙小凤在「青城万花剑」上的造诣,心中甚是佩服,正想再向一统大师叫阵,蓦觉眼前人影一闪,「摩天煞神韩豹」巳手执九耳泼风刀巍立身前,指着自己雷吼道:「小子,咱『摩天煞神韩豹』来超度你,放马过来!」
宗岳尚未开腔,半空已飞落昆仑玩铃童和长白病仙女,玩铃童一见病仙女出场,忙抱拳笑嘻嘻道:「古掌门人,我玩铃童对高头大马的最感兴趣,这一仗让给我如何?」
病仙女敛絍还礼道:「萧掌门人请回,今天我们比你们先到七子山,大家还是按照次序来吧!」
玩铃童搔搔头皮道:「可是都让你们姑娘家动手,太不好意思呀!」
病仙女一指林边伫立着的「巫山一害孙不邪」和「拦路煞神韩虎」,浅笑道:「那边还有两个,萧掌门再不点一个,待会就没有你的份了。」
玩铃童一想不错,手中竹棍疾挥,响起一片「叮铃铃」的金铃声,遥指林边的「拦路煞神韩虎」怪声怪气地唤道:「喂,那个瘦鬼,本掌门人摇铃驱煞武林一绝,快过来吧!」
於是病仙女斗摩天煞,玩铃童战拦路煞,两起人立时大干起来。
宗岳才待再向一统大师挑战,身後又飞出了少林悟果,武当北星和黄山葫芦童三人。宗岳连忙朝他们抱拳拱手道:「现在不够分配了,哪两位掌门人请退出好么?」
少林悟果朝武当北星和黄山葫芦童合十道:「阿弥陀佛,北星掌门人和牛掌门人请让小僧一场如何?」
武当北星忙稽首道:「无量寿佛,贫道今天这一架不打,有愧祖师在天之灵,尚乞两位成全则个!」
黄山葫芦童仰脸翻眼道:「若有人说得出充分的理由,我葫芦童便让给他!」
三人顿时相持不下,少林悟果忽然转向宗岳合十道:「宗掌门人,鲁东奇应该是小僧的,你请回吧!」
宗岳大急,旋即转对武当北星和黄山葫芦童深深一拱道:「刚才长白古掌门人说得对,今天出场次序应以先到此地者为准,两位掌门人请让一让,得罪之处,待会自当陪礼!」
北星摇头不肯,葫芦童仰脸如故,缺一神翁坐在酒席旁哈哈大笑道:「你们三位掌门人抢些甚么东西?厉害的人物还没出现呢,你们若害怕以後应付不了厉害的人物,现在直管抢吧,老朽在这里看谁最没胆量!」
黄山葫芦董一听身形暴退,武当北星随後退出,两人回到酒席边坐下,等着厉害人物的来临。
宗岳怕悟果向一统大师挑战,疾忙拔出长剑纵空猛扑一统大师,半空身形一顿,长剑搅处,使出「绝户剑」中的「天网恢恢」,荡起一片耀眼光网,疾如陨星向假和尚头顶点落!
一统大师数日前曾在少林寺外见识过宗岳的「邪门」剑术,这会不敢怠慢,冷嘿一声,跨步横跃五尺,左手抡杖一舞,身形急转,右掌猛抬,直往宗岳胸膛拍去。
宗岳早巳防到他会发出「十绝阴掌」,故尔左臂暗暗运聚「五阳神功」蓄势以待,此时见他一掌拍到,大笑一声,身躯凭空飘起三尺,左掌一缩一吐,迎着他的毛茸巨掌潇然挥出。
两掌尚未接实,一统大师立感有一股炎热气流袭至,逼得自己阴功难聚,心头大惊,慌忙撤掌往旁斜飞出两丈开外。
宗岳至此更加确信「五阳掌」足以尅制「十绝阴掌」,登时信心大增,当下索性收剑入鞘,扬掌追扑过去……
七子山母峯於焉展开一场大搏斗,五派小掌门迎战五个邪道高手,各展奇学,但见十条人影兔起鹘落,暴喝清叱,刀光剑影,掌风杖声,翻翻滚滚,打得难分难解,热闹非凡!
五派小掌门虽然功力和对敌经验稍差,但个个身怀一派绝学,个个好胜心切,没有一人愿意循规蹈矩的打,都是只攻不守,出手泼辣,形同拚命,因而居然个个抢尽先机,占尽上风!
激战约莫两盏茶的时间,五个小掌门已个个胜券在握,眼看再加紧一阵就可大获全胜之际,蓦听得缺一神翁发出「传音入密」的细语急促地道:「诸位掌门人请速退,『十绝魔君阴古希』到啦!』
五个小掌门闻言同时撒手急退,紧张的一齐摆头搜视,果见此时树林外巳悄无声息的矗立着一位看年龄只有四旬左右的中年人!
长眉细目,脸透莹光,有仙风般的骨格,也有惨绿如鬼的眼神,衣着华丽,似俗似道,不伦不类!
一统大师等五人一见「神君」驾到,急忙跪下磕头,假和尚边磕边禀道:「师父,弟子因时间仓卒,未克亲返邛崃禀报,罪该万死……」
十绝魔君两道阴惨锐利的光芒,紧紧盯着那个坐在酒席旁的缺一神翁,这时鼻中低低一哼,右袖微微一挥,示意一统大师等五人起立,然後掀掀唇角发出一阵低沉的阴声怪笑,举步缓缓朝缺一神翁逼过去。
秦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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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十绝魔君目如鹰隼,步履沉稳,一双脚踏在地上,泥地现出两列足有寸许深的清晰脚印,可见他已将毕生修为内家功力,贯注全身。
在他面前端然而坐的,是身著九彩斑衣的「缺一神翁」,这个人如果真是当年十全老人改扮,今天这场恶战,势必惊天动地,震世骇俗,关系着彼此的生死存亡。
十绝魔君虽然功参造化,二十年来磨励钻研,未曾间断,但对方也决不会白过了二十年,这一点,不难料想。
宗岳横剑在手,眼见十绝魔君一步一步逼近酒席前的缺一神翁,十丈,七丈,五丈……
他忽觉胸中热血一阵沸腾,肩头一幌,横身拦住魔君,厉喝道:「阴占希,你要干什么?」
十绝魔君阴阴而笑,脚下依旧未停,「沙」地一声,泥地上又添了一只足印。
宗岳血脉贲张,咬咬牙,左掌上暗暗提聚「五阳神功」,又叱道:「老贼,你敢再走近来一步,宗某立刻叫你血溅剑下!」
十绝魔君并不回答,甚至两只眼睛瞧也没瞧宗岳一眼,步履轻抬,「沙!」又向前逼近了一大步……
其余六个小掌门人个个都既怒又惊,手里紧紧揑着兵器,作势跃跃欲动——这老魔头也未免太狂太目中无人了,宗岳连喝两声,他连话也不屑回答——。
宗岳怒叱一声,长剑一翻,绝户剑第一招「鹤腾驾起」业已挥洒而出。
但他剑招方施出一半,蓦听得一声如缕如丝的声音在耳边叫道:「宗掌门人!收剑速退!」
宗岳一听那细如丝蚊的语声,便知必是酒席前那位缺一神翁所发,微感一怔,右手中食二指疾压剑柄,肘间一拧,硬生生将已经发出的剑招中途顿止!
回头看,果然是那缺一神翁在对自己挤目而笑。
「老前辈,你……?」
缺一神翁向他扮了个鬼脸,嘴唇一阵蠕动,宗岳耳中又响起像蚊虫叫的低细语声:「老魔头功力精湛,绝非你们可敌,你只领着六位小掌门人即速退进林子里,这儿的事,自有我老人家应付。」
宗岳奋然道:「你老人家是武林振兴的希望,怎可亲自出手,跟……」
缺一神翁不等他说完,又焦急地挤挤眼,道:「别多说了,快退入林,我自有道理…………」
这时,十绝魔君已立身在三丈左右近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