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崔蝶仙这连环拍击而出的七掌,掌风阴寒透骨,若无「五阳神功」的一股阳刚之气,纵是绝顶高手,也万难抵挡。
而宗岳虽是手脚慌乱了一番,毕竟毫发无损。
崔蝶仙掌势—顿,讶然失色,疾声喝问道:「小鬼!你是何人门下?」
宗岳硬接了七掌,未还一招,暗暗提气一试,只觉经脉畅行,内力绵绵,并无半点不适之感,心头巨合—落,傲然冷笑道:「你还没见过我的武功吧?」
崔蝶仙冷笑道:「正要见识见识!」
宗岳脸色一变,道:「来了!」长剑左右一摇,崩的—缕银虹,疾泻如电,彷佛长虹经天之势。
只听崔蝶仙哼了一声,道:「这又何奇?……」话末落音,突然觉出不对。
原来宗岳剑势方出,剑风已到,崔蝶仙顿觉剑气袭衣,遍体炙热;有一阵灼肤如焦之感,不禁芳心大骇。
总算她心灵身巧,纤腰一拧,斜飞丈二。
此女心机如海,忽然扬声冷笑道:「既有这等绝学,却不敢道名报姓,说出师门派别,如此藏头露尾,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宗岳鼻孔一哼,道:「小爷乃是终南派第十九代掌门人,昨晚已告诉了少林寺的一统假秃驴,又何必瞒你?」
崔蝶仙暗吃一惊,初上的朝阳,照在她美丽的脸上,神色倏忽数变,道:「你莫非姓宗?」
宗岳昂然答道:「正是。」
崔蝶仙冷笑一声,道:「自古长幼有序,终南派第十九代掌门人岂能轮到你的头上,你还有个师兄文士仪就不算了!」
一听对方提到文士仪,宗岳顿觉怒火狂炽,眉峰一耸,道:「他可是在十绝谷中?」
崔蝶仙螓首一点,道:「不错!」
宗岳钢牙一咬,恨声说道:「弑师叛逆之徒,我宗岳非把他剖腹剜心,斩肉为泥,并连十绝谷中所有之人,一齐斩尽灭绝,方消心头之恨!」
崔蝶仙冷哼一声,道:「你好大的口气,莫教山风吹闪了舌头!」
她微微一顿,又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那文士仪乃是识时务之士,莫说凭你这点能耐,就是有通天澈地之能,也孤掌难鸣,你竟敢大放厥词,和咱们十绝谷作对?」
宗岳双目一睁,道:「作对又怎么样?」
崔蝶仙妙目一转,道:「作对么?只有死路一条,如果肯听信於我……」
宗岳冷笑一声,截住话头道:「有何高见?」
崔蝶仙轻抬皓腕,理了理鬓边被晨风吹散了的乱发,绥缓说道:「你虽自称终南派第十九代掌门人,却是有名无实,如果肯投顺十绝谷,我必在义父面前保荐於你,使你得遂心愿,做个真正的终南派掌门人。」
宗岳嘿嘿一声冷笑道:「那很好,可惜我不肯覥颜事仇,只想杀仇为快,看剑!」
他一时激愤之情,再也无法自制,蓝衫一闪,蓦的欺进一步,但见惊虹乍展,手中长剑快疾电掣,振腕飞刺而出。
崔蝶仙眼看宗岳一剑刺来,凛於他刚才初显身手时的那股炽烈如火的无形剑气,登时娇躯一斜,避开正面,厉声叱道:「小鬼!你想找死!」
就在此时,那手捧带鞘长剑的青衣侍女急急奔了过来。
宗岳一缓剑势,大声说道:「让你取剑。」
崔蝶仙取过长剑,还未拔剑出匣,忽听遥遥传来一声呼叫:「大妹子!快宰了这野小子。」
宗岳扭头看去,只见一片苍松翠柏以内的蜿蜒石径上,奔来一大群人。
其中有僧有俗,当先一个,黄袍飘闪,正是那假和尚,嵩山少林禅寺的当今掌门人一统大师。
他手擎浑铁禅杖,步履如飞,霎眼之间,已到近前。
宗岳凝神以待,怒聚眉峯,忽的大喝一声道:「老贼!小爷先要宰你!」
他这一声大喝,宛如春雷乍展,跟着一纵身形,电闪云飘,长剑疾转如轮,漩起八尺方圆一片光幕,直朝一统大师搂头下罩!
这一剑又狠又快,辛辣凌厉惊人,正是「绝户剑法」中的一记杀手绝招「月黑风高」!
尤其这一招之中,凝注了「五阳神功」,更非寻常剑招可比。
假和尚一统大师对於宗岳,原已存着几分忌惮之心,此际敢於飞步而来,一方面是因为带来了帮众,同时也仗着有崔蝶仙在场。
原来假和尚一统大师,虽然是十绝魔君的大弟子,并获得了「十绝阴掌」的传授,但却自知不如这位大妹子崔蝶仙的心机和造诣。
师徒虽亲,怎敌得上义父义女?只看这位大公主香车驷马,扈从如云,就知道她在十绝谷中是如何的气派。而且,凭她在十绝魔君面前撒娇撒痴,十绝魔君除了「十绝阴掌」以外,另有什么秘功绝学,传授於她的,自然必较十大弟子为多。
假和尚虽心有所恃,那知宗岳宝剑不肯饶人,就在他尚未立定身形之时,一声喝叱之中,绝招已施。
但见无边剑气,挟着点点繁星,宛如飞迸的火花,怒卷狂飘,倾头下盖,假和尚不禁骇然一惊,心头猛震。他禅杖一撩,虚晃了一下,忽的仰倒身形,双足猛弹,一式「金鲤倒穿波」,贴地平飞而退。
宗岳轩眉叫道:「那里逃!」双足一登,凌空运剑追袭。
只见蓝衫猎猎,环绕着一片白蒙蒙的剑气,纵身一跃,业已追蹑而上,长剑抡动,振腕飞霜,电漩倒劈而下!
此时假和尚一统大师犹未立起身躯,宗岳心头一喜,暗忖:「我且先替一无大师,报了少林一派之仇。」
那知剑光未落,忽听一前一後,同时传来两声娇叱,金风破空之声,分两路呼啸而到。
宗岳霍然睁目,只见两点寒星,奔向门面,背後一股凉风,也已劈近脑後。
他虽存心伤敌,却不得不先求自保。
千钧一发之间,悬空作势,双腿一屈一伸,剑光上撩,疾转如轮,整个身躯迎向两点寒星撞去。
但闻「啪啪」两声脆响,磕飞迎面射来的两枚柳叶飞刀。
蓦的拧腰变势,掉臂一招「廻光返照」,扫向背後。
两剑相触,响起一阵龙吟轻啸,一震而开。
宗岳着实落地一看,发现那使剑蹑袭自己的,正是大公主崔蝶仙,而打出两支柳叶飞刀的,却是个花布包头,年纪约在三十开外的中年美妇。
那美妇虽然有点美人迟暮之感,但姿色风韵,似是未减当年,尤其那一双水淋淋的眼睛,更是荡态撩人,风骚入骨。
宗岳目光一抡,轩眉叱道:「你是什么人?敢用暗器伤人?」
那美妇眼波一撩,咯咯笑道:「我叫云七娘,难道暗器不可伤人吗?」
宗岳一怔,忖道:「云十娘!你不就是一无大师所说的女飞贼么?」
思念之间,忽听崔蝶仙一声冷笑道:「小鬼,还问什么?你要有本事就杀了地!」
宗岳微微一愕,暗暗奇道:「什么?她要我杀了云七娘?」一时之间,满头玄雾,不由睁目向云七娘看去。
云七娘脸色微微一变,道:「大公主,我可没有得罪你啊!」
崔蝶仙厉声叱道:「你这妖妇飞短流长,竟敢说起我的闲话来了,本公主这番特地赶到少林寺来,为的就是要整治於你!」
忽听假和尚一统大师接道:「大妹子,你可不要轻信人言……」话到半中,忽然浓眉一竖,霍地抡起手中浑铁禅杖,照定宗岳斜肩下砸!
但听杖挟劲风,呼呼生啸!
这一杖来的太已突兀,宗岳一惊之下,晃肩滑步,堪堪让开怒挟啸风的杖头。
「蓬」的一响,杖头击在身畔一块山石之上,火星飞迸!
这一杖虽然砸在一块山石上,却仿佛敲击在宗岳心头,登时打从心底冒起一股怒火,咬牙切齿叱道:「老贼!你亵渎佛门圣地,掌毙一代高僧,已引起天怒人怨,今天正是你凶终隙末之时,还不纳命?」
他恨极之下,竭尽十成功力,长剑倏然一转,嗡嗡作响,振腕刺向假和尚一统大师胸口。
出手电掣,光影明灭,令人眼花撩乱。
那一统大师,早巳对这位年轻的敌手又恼又惊,他刚才因见宗岳听了两女斗嘴出神,挥出一记冷杖,那知一杖砸空,眼前一花,宗岳的一柄长剑,业已飞刺而至。
他惊弓之鸟,黄袍一闪,慌忙飘身疾退。
宗岳恼恨交并,如影随形,倏忽之间,一连攻出九剑。
假和尚一统大师左闪右腾,险象环生,忽然扬声叫道:「十八罗汉齐上!」
他这一声令下,登时人影乱窜,只见刀剑辉映,禅杖齐举,果然有一十八人从四面八方环攻而到。
但说也可笑,这十八罗汉中,竟有半数以上,都是带发的罗汉,服色装束,一望而知,俱是绿林豪客。
像这样一批乌合之众,居然成了少林寺的「十八罗汉」,可见这位假和尚一统大师,把少林寺闹成了怎样的一塌糊涂和乌烟瘴气。
宗岳又恨又怒,忽的身形一旋,急转如风,登时掌剑并施,但是血光连冒,惨号相继,十八罗汉之中,当场躺下了两个。
人数既有十八,其中也就不乏骠悍之徒。
宗岳虽然身怀绝学,但这等近身相搏,以一人而对十余人之众,一剑一掌,也有应接不暇之感。
假和尚一统大师见状,嘿嘿冷笑道:「小子!你就认命吧,快些放下兵刃,佛爷一念慈悲,也许教你落个全尸!」
他抡杖而立,隔岸观火,眼看人影乱转,把宗岳困在核心,满以为这一下子,纵然已有两个「罗汉」在对方剑掌之下升天,但这一战,必可以多为胜。
宗岳闻言,不禁怒上加怒,蓦的一声大喝,长剑一挥,荡开三般兵刃,左腕一翻,照定一个使虎头双钩的紫棠脸大汉拍去。
一片金铁之声大震,那紫棠睑大汉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跄踉後退。
宗岳双足一登,跃出重围,剑光如轮,直向假和尚一统大师电奔而到。
此时那大公主崔蝶仙,正和云七娘争吵不休,没有注意到场中的变化。
她们争吵的显然事涉丑闻,大公主虽然面红耳赤,并且说了要整治云七娘,但此刻却并末动手。
只苦了假和尚一统大师,他眼看宗岳旋风卷到,一惊非同小可,掉头身形,向一片苍松古柏之间,狼狈而逃。
宗岳怒上眉峯,狂叱一声,人影激射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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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假和尚一统大师因震慑於宗岳的玄奇武功,不敢轻攫其锋,但他逃的本领却是很大,眨眼之间,业已穿林而入。
宗岳衔尾疾追,穿行於一片苍松翠柏之中。
林木茂密,只见那一统大师黄袍飘闪,奔行如风,忽然一晃而没。
宗岳赶到地头,遍搜不见,忽的踊身一跃,拔起三丈五六,半空中拧腰变势,身形飘地落在一株参天古柏巅头。
纵目望去,但见碧瓦红墙,飞檐隐隐,原来合数百年一直领袖中原武林,名满天下的少林禅寺,就在左侧不远。
宗岳暗忖:「那老贼准是逃入寺中去了。」
他本待追进少林寺,忽然念头一转,忖道:「何必急於一时,就让这老贼多活几个时辰吧!」
原来他冲折了一晚,此时已微觉有点疲困之感,决定找个僻静之处,好好憩息一番,待得夜暗之後,悄悄掩入寺中,去闹它个天翻地覆。
主意打定,当即飘身下树。
他因不想立刻闯入少林寺,也不愿再回头去找崔蝶仙和云七娘,略辨方位,直向正北走去。
盏茶时光不到,重又穿林而出。
展目一看,但见眼前横亘着一堵削壁,高约数十丈,壁上藤萝倒挂,野蔓横生,在晓日映照之下,翠色如黛。
宗岳心中一动,忖道:「这地方不错。」
他走近崖壁之下,长剑反插背後,纵身一跃,拔起三丈七八,右臂一撩,抓住一丛藤蔓,接着提气轻身,施展「游龙术」,攀藤附葛,瞬息之间,便已缘上崖头。
这堵悬崖虽不算太高,但却险峻异常,宗岳估计,决不会有人来此打扰,当下就在崖头选了个适当之处,盘膝坐了下来。
一天易过,又是黄昏。
宗岳经过了一天休憩,精力充沛,暗忖:「据昨晚一无大师所说,如今少林寺中,尽是些狐群狗党,我今晚不杀它个落花流水,誓不为人。」
此时暮色已降,明月未起,宗岳卓立崖头,遥遥只见少林寺中灯火辉煌,并隐隐有一片笙歌之声,随风送入耳鼓。
这座数百年来庄严圣洁的少林禅寺,历代戒律森严,不许妇女入寺,如今竟公然奏起女乐之声,宗岳虽非三宝弟子,但此情此景之下,也禁不住一股无名怒火直透华盖,七窍生烟!
这确实难怪,佛门之中,不闻金经呗唱之声,却是这等靡靡之乐,教他如何不怒?
他紧了紧手中长剑,重又攀藤附葛,飞落崖下。
但听乐声袅袅,飘垂四野,并夹杂着女人银铃般的冶荡欢笑。
这阵阵的乐声,淫靡的笑语,声声如一柄铁锤,敲击在宗岳心头,他狠狠地一咬钢牙,忖道:「我要见一个杀一个,杀的一个不留!」
他愤火高张之下,片刻难忍,蓦的一纵身形,迎着乐声疾奔而去。
他此时没有任何顾忌,只知要杀人泄愤。
怒火狂炽,身形如电。
那知刚刚穿身入林,忽见眼前人影一闪。
虽然林木幽邃,漆黑如墨,但凭宗岳的功力,已然目能夜视,晃眼之间,他已看出是个身穿灰布僧袍,光顶圆颅的小沙弥。
他脑中一转,怒火腾眉,沉雷般一声低叱道:「小狗!你是少林寺中派出的暗卡么?人家欢乐,你来守夜?看剑!」
一声「看剑」,剑发如风,但闻一声轻啸,精芒电泻而出。
只见那小沙弥身形一斜,避开正面,一对晶莹的眼珠,宛如两颗并列的明星,打量了宗岳一眼,低声道:「施主!小僧并没惹你!」
宗岳一剑刺空,跟着一剑又到,沉声喝道:「小狗!你惹不惹都是一样,少林寺中的狐群狗党,小爷一个不饶!」
小沙弥身手不弱,僧袍一闪,又避开了一剑,道:「阿弥陀佛!施主何必要跟出家之人为难?」但听呛的一声,手中也多了一柄光华夺目的长剑。
宗岳剑眉一竖,道:「你这小狗也算出家之人?」
小沙弥神色一肃,道:「施主此话何意?小僧摩顶受戒,三岁之时,便已皈依佛门,如今已一十三年,怎的不算出家之人?」
宗岳俊目闪光,仔细打量了那小沙弥一眼,但见他睑如皓月,生得眉清目秀,看来果然只有十五六岁左右,不禁暗忖道:「那一统老贼好计算,自己削发为僧,覇据少林,居然也收了几个小和尚来装点门面?」
当下冷哼一声,叱道:「小狗!少林寺中,如今已没有一个好货,你就说的天花乱坠,小爷又岂能饶你一条小命!」
他刚才两剑落空,这一出手,唰!唰!唰!倏忽之间,一连攻出五剑。
这五剑一晃而过,但见银花飞舞,精芒乱颤,剑势威力祈及,林木萧萧,落叶纷纷而下!
这等凌厉惊人的剑法,假和尚一统大师於一接之下,也曾经望影而逃,不料这个小沙弥竟然青胜於蓝。
但见他虽然握剑在手,却并未挺剑相架,只是僧袍飘闪,身如游龙,穿梭於绵绵剑影中,履险如夷,口中并道:「施主好剑法,不知何故要和佛门弟子作对?小僧虽是少林门下传人,却非在少林本院出家。」
宗岳本已震於这小沙弥奇奥莫测的轻功身法,闻言更是一怔,道:「你在那里出家的?」
小沙弥右手握剑,左手立掌当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