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使劲把外套当鞭子啪啦啪啦甩上男人的脸,吵得跟疯婆子般歇斯底里。
末了喘着粗气,火红的小脸衬着对方毫无变化的面庞益发显得自己神经——看看,又不关她的事,生哪门子的气?
就连当女巫都是出于她个人的选择,迁怒雷扬泽根本毫无道理。
你说什么叫笑话?什么叫一场空?这就是!
于是瑞丝继续狂乱了,尖叫着抱脑袋撤离现场。
不走不行啊,要不她准得捅死他不可。
雷扬泽依然沉默着看她砰咚砰咚下去,激起小旅馆里一片怨声再恶狠狠尖锐地回骂。
他极轻地叹口气,举止柔和地抚平外套上一道道的折痕。
第7章 PRINCE7女人祸水男人祸害()
真是气到了,心里麻木的。
哪怕换做雷扬泽,如若一直支撑着他的某种信念被攻破了,也会痛苦得难以为继。
曾经我无比渴慕着他与她之间牢不可破的关系。
一度嫉恨过的他的爱情,同样亦是我的梦想。
这种感觉很奇怪,我不希望他俩快乐地过活,但更不希望他们被稀里糊涂地拆散。最无法容忍的是,雷扬泽不惜刺穿家庭、世俗和国家也要跟她在一起的私奔行动,居然如此简单地瓦解终结。
让我自己偷偷期许的恋情也陷入如一场虚空般的无妄境地。
无论谁都曾努力地爱过,只是现在连那痕迹都消失在云里雾里。
——我的秘密回忆手册
“气氛真糟糕,他们两个吵架了?”痞子弗伦斯吃吃笑着,眯眼扫来扫去。
看也知道吧。
劳尔吞下早餐叹气。
他碰上瑞丝的时候她正独自盘踞一角,轰隆隆浑身冒火,连同那头扎眼到让人无话可说的红发,整个儿的散发出危险勿近的磅礴气势。
吓得他花大钱包了旅馆餐室,生怕被人看见这名情绪极其不安定的女巫。
陆续下楼吃饭的团员们,一瞧见她几乎立马醒了睡意,个个精神紧绷地挨着雷扬泽坐下。
劳尔忍不住在桌下踢了某人一脚,努努嘴巴。
雷扬泽看看他,沉默着摇摇头。
他要是去的话,铁定会更麻烦。
劳尔瞪眼瞪了半天,终究垂下脑袋对自己天生劳碌加炮灰命唏嘘不已。
他踌躇地咳嗽了声,把旅馆里最精致的糕点放在少女面前。
瑞丝抬眸睐着,目光犀利如刀。
劳尔不由自主地瞅着她发愣。
人说判断女巫的特征有二,一是头发,后是眼睛。
神殿却总讲不清楚女巫的眼睛究竟与常人有何不同,只道届时就会明白。
是啊,届时就会明白,这确确既是真理又是废话。
面前的女巫,有对勾魂的娇眉媚目,但那一双瞳孔竟似黑瘴般凝聚不成形,若是盯着看,十足会在无意中被缭缭绕绕个天昏地暗。边缘生着圈银弧,一收一缩仿佛活物,束缚住中央那团漆色雾霭不叫它肆意潜行。
忽然一杯凉水扑上面颊,劳尔呆了呆,怔然低头。
“清醒没有?再脱可就只剩内裤了。”瑞丝扔下杯子嗤笑,指了指满地的衣物。
劳尔眨眨莫名酸痛的眼,刚刚似乎停了会儿的思维再次转动起来。
他皱着眉,沉着地捡起衣服迅速穿上。回头对上一大帮目瞪口呆的同伴苦笑。
“不好意思,走神了。”
走个神还能大跳脱衣舞?看得人都石化了。弗伦斯用力抿嘴,既惊讶又憋着笑,最终忍住没有吐槽。话说,团长胸肌真不赖。
雷扬泽若有若无地动动唇角,藏在阴影里的面上,表情却很清淡柔和。
女巫的视线是不能随便对上的,尤其在她并未施展障眼法的时候。
幸好对方是瑞丝,本无意摄魂,再附送一杯醒脑的冷水,否则事情可没这么搞笑。
毕竟是女巫用于夺人神灵的一大武器,接受过骑士教育却没防范的劳尔多少有点轻率。
瑞丝恶瞪雷扬泽,食指戳进香糕恨恨塞进小嘴。随即低低念了什么,满头红丝眨眼褪成深棕。
再抬眸,那瞳仁亦与常人无二。
虽然有存心泄气的味道在里面,不过迷惑一个大男人当场跳脱衣舞也不够厚道。见好就收她是知道的。要不雷扬泽早出来制止了。
不过这绝不代表她同那死人言归于好。
哼哼……
另一边劳尔整理好,低咳了声,神色竟也如常。
到底是见惯场面快练成人精的。
“你们打算干什么来的?”瑞丝端起碟子鼓足劲儿消灭食物,她自个儿先开口倒容易打破僵局。
劳尔暗叹,真真一场无妄之灾。总之他记住了,终有一天要从雷扬泽个臭小子身上讨回来。
“咳……”他清清嗓子,从容接话。“我们在这里的公会接下送货的委托,明天就启程前往迪布诺尔城——啊,胖子把地图给我……”
一群大男人很快就忘了刚刚的事,情绪激昂地投入工作。
瑞丝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微斜美目时不时溜溜地往某人那儿转悠。见他垂首并未意识到她的专注模样,又莫名郁闷起来,恼怒地甩头看向窗外。
只是她一收回视线,雷扬泽便不着痕迹地抬眼,轻易捕获少女紧绷的侧颜。依旧明澈清净的波光里,淡淡的探究隐藏至深。
会中不意提及可能会经过的小镇苏瓦,劳尔沉吟着在地图上画了个叉。
“不行,虽说经此到目的地较为轻便,但听闻那边瘟疫不断,四周早成了隔离区。我们还是另择他路安全些。”要是团员中谁不慎染上疫病,后果不堪设想。
“可穿过苏瓦只需一两日,要是绕过却得多花几倍的时间,不如冒个险——”
劳尔摆手打断,“雷?”
被点到的人还没说话,坐得远远的少女抢了先。
“你们不去,我要去!”
雷扬泽慢慢抬头看她。
瑞丝咬唇狠狠瞪回去,恨不得瞪个对穿。
开玩笑,且不论她尚未确定是否要留下,单单作为女巫,她也有很多事非做不可的。
认真的表情不似赌气。
雷扬泽顿了顿,浅浅褶着的眉无人看见。
半晌他推开摊在面前的地图,沉沉道:
“我与她经苏瓦走,你们选别的路径,疫区的确危险不容心存侥幸。”
他开口,基本就数大局已定。
几乎无人反驳,劳尔点点头,忽觉捅穿了雷扬泽的身份反而好办事多了。
少有的,女孩仅仅把牙磨得咯咯响,居然没出声。
——如果反对有效的话,她也不用干坐在这儿卖呆了。
****
苏瓦是临近边防要塞的小镇,时局动荡的当口,总是第一个受到铁血洗礼的地方。偏只本地生得土壤肥沃丰美,好年里家家饱暖适意,祖辈均居于此的人们总也舍不下这块灵秀之地迁徙他方。每逢战乱死伤无数,加剧疫病流窜,久而久之居然作为瘟疫圈远近闻名。
无人愿意踏足苏瓦地界,致使医疗水平低下,疾病留而不去自是情有可原。
雷扬泽弯腰把刻着地名的石碑扶正,轻轻拂去灰尘。
同他一起的少女利索地攀上高枝,啃着苹果观望前方傍河建造的小镇,晨雾里依稀难辨。
他们是傍晚出发的,只落得两人后脚程竟意外地快,早上天蒙蒙亮便到了。
穿过城镇往东走大商路不日即可抵达迪布诺尔,绕过的话,就得翻过两座山还需淌河,没个小半月是不行的。
瑞丝哼了哼,顺溜地从树上滑下。
首尾咬合化作手环的史宾塞亦跟着哼,要知它对现状可是相当的不满。
毕竟谁乐意一直当手环?它可是条响当当的毒蛇呢。要不是担心雷扬泽会有意无意地把它给劈成两段它老早就现原形了。
还有它靠不住的主子——遇到男人忘了战友!
晶亮的小眼浅浅眯着伪装成一条反光的线,溜溜地在雷扬泽身上打转。
男人经历过光阴洗髓,面容深邃沉凝,怎么看它家的傻丫头都没有胜算。
明明是名骑士,却偏要跟着个女巫这是什么道理?天要塌了吗?
史宾塞腹诽个不停,雷扬泽一道目光淡淡扫过吓得它立马噤声,赶紧装好。
瑞丝甩上小背包,自顾自往前,男人无言地落在后面不紧不慢。
苏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破败,虽然疾疫流窜,但镇民脸上画着满满的乐观与坚强。
他们对难得的外来者表示惊奇,友好而淳朴。
镇里旅店都关了,雷扬泽只好寻民宿下脚。开门的是位年迈寡妇,有个十七八岁的儿子出门干活不在,女儿才十岁,缠绵病榻多年,瘦小得像个布偶娃娃。
“不好意思,家里只有一间空房,您要不要再到别处找找?”
“谢谢,一间就够了。”雷扬泽点头,摸出几枚银币放在桌上。
瑞丝抽着气嚷嚷,“哪里够了?我们两个人——”
“我出去。”雷扬泽看着她,黑蓝的眸子依旧让人无力招架。
少女磨牙,真想扑上去咬死他。
“你想监视我?”
雷扬泽不语,眼里有淡淡的纵容。
寡妇看了直笑,“小俩口莫不是渡蜜月来的?别吵架别吵架,好好过日子。”
“谁……谁跟他那个啥了!”瑞丝涨红脸蛋心浮气短,瞥眼瞧见绯闻男主角垂着眼帘神情素漠,胸口一呛,刺啦拧痛。咬唇,强撑出满面娇笑,“就是说啊,他最驴了既不浪漫又不会心疼人,我怎么就跟了他呢。”
雷扬泽微微一愣。
寡妇眯眼,笑得很有点过来人的味道。“男人不都一个德行,还得我们女人让着。”
雌性生物一凑头立刻就能叨咕起来,亲密得好比忘年闺蜜。
被摈弃在外的雷扬泽平静站了会儿,不小心听到寡妇传授道:“要抓住男人就要在床上放得开,姑娘你……”滞了滞,转身出去。
第8章 PRINCE8韶光易逝生命难留(小修)()
还让不让我过了?!
不准夜游;不准一个人上山挖药;不准挑食;不准说脏话;不准欺负小鬼头;不准偷懒修行;最重要的是——
不准靠近男人,无意识也不行!
若非他一脸严肃正经,我可真以为他是醋塘子小丈夫了。
好吧……我也承认自己确实拗不过他一个眼神。
不准靠近男人是怕我定力不够,随便地就把人魂儿给勾走。
哼,他才不会因为其他的什么什么原因不准我接近男人呢……
——我的秘密回忆手册
瑞丝会看病的事早在小镇里传开了,每天每天都有人登门拜访。
其实女巫只不过是懂得对症制药。在她们的信仰中,恶魔是传播疾病的元首,为了贴近偶像才致力于研究各种恶疾,包括如何引起怎样扑灭。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得救,拖得久了吃什么都不会再起效果。
午后难得的休憩时光,瑞丝搬了张椅子懒洋洋地躺在后院晒晒肚皮。
她换了件黑色纱裙,把某人的前披风换下来洗洗晾在绳上。
雷扬泽倚着树,凝望那金色的十字道标思绪飘远。
记忆里充斥着血光,剑影,铁蹄和龙鸣,波澜壮阔长空翱行。
但,他依然觉得难过,疲惫,漫无目的。
与家族断绝关系,连夜潜逃,组织佣兵团,躲避通缉。生活里好像只剩下奔波的尘土,那一年美丽的少女,那一年纯洁的百合,遥远得连轮廓也模糊了。
不过他还记得有个小姑娘,最呆最傻最干净最无辜。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她,想着一定要好好道歉,也许可以留她在身边接受教育,十年后长成出色高雅的名媛淑女。
谁道一别经久,物是人非。
阳光下,少女眯着艳丽狭眸长伸懒腰,挺拔妩媚的曲线一览无遗,日渐抽出成熟的韵致与异度风情。
男人缓缓移开视线,唇边划过浅浅笑意。
她……确实长成了大美女,只是还没能把他变成青蛙。
****
晚餐前,瑞丝盯着寡妇家的小姑娘把药喝干,满意地掏出糖捏进她嘴里。
脸上开始显出红润的小姑娘摸摸鼓起的腮帮子惊叫,漏着气。
“草莓味!”
“对啊,最后一颗,特地留给你的。”少女笑得有丝狡黠。
雷扬泽默默看着,心说你对所有的孩子都这么讲。眉宇凝结的肃穆不自觉软融。
他承认他在观察她,常年被灌输的认知让他无法轻易相信女巫。
然而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星期,瑞丝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病中的镇民太多,且存在两种以上的瘟疫,对付起来着实费劲。
她烦躁的时候会找个没人的墙角阴沉沉地嘀嘀咕咕,然后拍拍脸笑眯眯地回来继续看症;坚持自己取药材也好,爬山潜水捉虫摸蛇也好,明明很爱干净却时时弄得一身腥臊;看起来既不心善又不像爱小孩人士,却时时变着法子哄小萝卜头们接受治疗,亲手做水果糖率领大帮小短腿玩游戏唱歌念童话,尽管老忍不住掐小朋友的脸蛋把人家掐得呱呱哭闹;至于晚间鬼祟地偷溜去夺取生者灵魂一事,他见过,却更在意她悄悄为逝者睡前祷告的模样。
他知道这是女巫非做不可的事,用那白色的水晶瓶,汲满一百个生命。
本可以借瘟疫轻松达成目的,她却刻意选择病重不治的孤寡老人,温柔探入对方心灵,幻化出他们渴望了一辈子的情境,在梦里幸福故去。
他不清楚是否所有的女巫都如此工作,也不清楚该怎么定义这种行为,但最起码,他并无意阻止。
瑞丝给与的死亡未必正确,但足够美好足够安详;灵魂的结局未必是归于天国,但一定期待毕生的完满。
死前还能再见到最重要的人,纵使虚假又有何妨。
****
寡妇一直把他们奉若上宾,殷勤到极致。
不过她的儿子同样殷勤得诡异。
瑞丝干笑着避开少年火热的视线,只好含情脉脉地瞪着雷扬泽吃饭。
天可怜见的,真不是她的错。
杰斯整天在外务农,唯一能见面的也就晚餐时间。头天她忘记了还会有个男孩在,洗完澡雾腾腾的出来意图勾引木头雷。可惜木头还没看到先撞进别人怀里。
好吧,只有一点点她承认是自找的,她不该开胸漏大腿,不该抹热情香波,更不该拿手去戳人家胸肌。
血气方刚的干柴顿时紧抱烈火不肯放,直到门外的雷扬泽听到某女鬼叫才算完结。
瑞丝想起当时木头雷阴沉的脸色就舒畅。
她也是很吃香的,哼。
可在那之后雷扬泽便实施紧迫盯人战术,严厉禁止多方活动。
……虽然能整天黏在一起还是很不错的啦……
咳咳,话说回来,杰斯意外地难缠。
拒绝一次两次根本无效,天天拒绝他还是一样不屈不挠,让瑞丝倍觉棘手。
寡妇说她已成家,少年却道他俩连睡觉都分开哪里像夫妻?
杰斯为此甚至要求解除与人的婚约,对象是同镇服装店老板女儿,长得甜美娇俏,家世又好。
那小姑娘来找过她几次,泪眼婆娑可怜可爱,瑞丝抽着嘴角觉得自己整一后妈恶姐。
少年猝不及防的求婚才真正算狠招,吓得瑞丝火烧屁股扯着雷扬泽就跑。
“太可怕了,没见过这么粘的。”
雷扬泽轻声叹,一伸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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