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斯敏一族是典型的亲教皇派,虽在国王座下任职,却时时刻刻威胁着王权。
雷扬泽是个正直的人,这种正直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显得尤为鲜明。他挥剑的瞬间,眼中浮现的冷漠并非源自上级的命令,也非相互敌对的立场,而是他明白此人的危险不能留存于世,在经过大脑清晰地思考后才做出的决定,与第三方无关。
因此他始终在教廷与御座之间动荡。
可权力者绝不需要有思想且不安定的工具。
雷扬泽能顺利爬升固然有多方原因,可那也是基于彼此一致的利益。一旦外力与他的精神相违,能够再融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比如说……
他被所有人胁迫着娶教皇的养女为妻。
雷扬泽超乎寻常的反弹令一直很看好他的大家长愤怒,甚至派出他最尊敬的剑术导师来押他前往遥京,向教皇致歉并即刻成婚。
听到消息的时候,我呆了一整天,麻麻的与外界接触不良。
刚好是雷扬泽行成人礼的那日,他被看得死紧。只在一刹那的接触中对我说:
“瑞丝,拜托你告诉安,午夜后在温泉边等我。”
私奔。
我立刻想到这个在故事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凭借女性天生的直觉。
雷扬泽要走了,我不愿离开他的视线,他却要与别人一起消失。
又呆又蠢的我为两个痴恋的苦命天鹅铺了路,而自己一如既往地趴在脏乱的灌木丛里受伤。
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互诉衷肠,热烈地需索对方的体温和心灵,我绝望,心想果然只能在晚上洗澡。
看见我,雷扬泽惊讶的表情仿佛是对着某种让他无法理解的生物。
但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我,则像个要不到糖吃就耍赖哭叫的小鬼。
不过我确实是小鬼,所以只要做自己此刻想做的,应该做的事。
他安慰我,淡淡的笑容好似初见时那般干净安然。
到头来,他真的一次都不曾把我当成异性,至多是个略略早熟的孩子。
于是我抹干泪,学贫民窟里的小恶霸说话。
我也去!
他看着我,坚定而缓慢地摇头。
知道答案了,情绪亦跟着塌陷。
我咧嘴,张牙舞爪地扑上去,狠狠咬住他好看的唇,心想咬烂掉就好了。
金头发一定很惊讶,哼哼,我当她的面侵犯她男人。
然而雷扬泽温柔地承受,那一霎,我明白更多。
怀抱破碎的小心肝,告别摇篮。
我号哭,对着他将在夜幕中不见的背影,用尽全身力气。
“雷扬泽你不要我会后悔的——等我长成大美女再把你变成青蛙!”
——我的秘密回忆手册
“结束了。”黑蔷薇坐在远处的树梢上,轻轻晃着腿。
黑猫罗杰舔舔胡须,瞳仁缩成一条线。
“真惨烈。”
“嗯哼……”她足尖落地,咔哒踩碎枯叶。“这样也好,彻底断了念省得以后麻烦。”
瑞丝仰着脖子,抽抽噎噎地边喘便打嗝。
女人默默坐在一边等她渐趋平静。
“跟我走吧。”她说。“努力长成大美女,学习最厉害的魔法,将来把他变成青蛙。”
慢慢压抑下来的耸动的肩膀,单薄得可怜。
使劲咬着嘴唇,瑞丝极轻地点下了头。
见她答应,黑蔷薇似乎松口气。从袖子里掏摸出一瓶香油丢给罗杰,扬扬下巴。
“带她先走,我来收白水。”
罗杰不满地呜咽了声,拨开瓶盖含在嘴里。
随着一股子弥漫开的迷幻甜香,黑猫的身子蓦地胀大数倍。
看起来已经不像猫而是某类大型食肉动物了。
瑞丝惊惧地退后,黑蔷薇却是伸臂一捞把她丢到罗杰背上。
她别无选择,除了抓紧身下柔软的毛皮。
“啧,傻瓜丝——很疼耶!”
“……我不是……瓜丝……瑞……”
在小姑娘还不甚顺畅的抗议中黑猫曲腿飞跃,犹如踩着云般向漆黑的远方腾空而去。
确定他们已经走远,黑蔷薇才从怀里掏出粗长的琉璃瓶,低低念动咒文引进温泉水封了口。而后眯起眼,大大地叹气。
“出来,我知道你在。”
闻声树下的草丛簌簌分开一条岔道,抱胸而立的男人只是从阴影处移到稍亮些的地方而已。
“哟哟哟,瞧瞧这是谁呀。”黑蔷薇提着红唇几乎要笑出来。“真委屈骑士长大人您躲那么长时间。”
“我没有躲。”男人平淡的嗓音里有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哼……那您怎么寡站着看好戏呢?您的得意弟子就在刚刚可是同女人私奔了。”愉悦上扬的尾音多少带点讥诮。
男人英挺的眉跳了跳。
“我只是……想让他尽可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哦——?”黑蔷薇夸张地捧着胸口,“意思是他迟早会被逮回来然后过上被强迫的奴役生活?就如您一样?”
再完美的面具在女人持续的嘲讽中也有些剥落的迹象,更何况她还是……
男人勉强呼口气。
“我们不能好好说话吗?萨莉亚?”
黑蔷薇眼角的肌肉抽动了下。
“别那样叫我。这话从您嘴里说出来太恐怖了。”她下意识捏住袖扣,“您可是独角教团的领袖,对我这邪恶魔女和颜悦色的,怎不叫人防备。”
男人陷入沉默。
“你在怪我丢下你吗?”
“哈、哈哈——”她表情诡异,笑得断断续续。“怎么会?我还得感激您数次放我一条生路哩。”
“你一开始就不该骗我。”听到她飘移的口气,男人也强硬起来。
女人默默咬牙,袖扣已经不知不觉地扯下来了。深吸气,眨眼间又恢复了调笑自在的神情。
“一开始?您开玩笑吧,如果我那么做了,您敢保证不会一剑就砍过来?”
男人握拳不语。
“够了,跟你说话真累。”黑蔷薇故作疲惫地摆手,“就这样,要么你现在就抓我进异端审判局等着被烧死,要么就放我跑路。”
男人松开涌出血珠的手掌。他知道自己再一次妥协于私情。
“你走吧。”
黑蔷薇迅速转过身,隐去眼角瞬间泄露的眷恋和无奈。
这人总是如此,一味拿所谓正义与荣耀做借口来逃避她。
要是能干脆地贯彻信念也就算了,哪像他从来都不清不楚的,既无法做个了断,又不能完全接受她。
诅咒你,混蛋。
末了,他又突然出声叫住她。
“你带走的那个孩子……”
没有回头,黑蔷薇冷冷打断。“她是个天生的女巫,与其在这种地方不知何时会死于寒冷饥饿,倒不如跟我去学些东西吧。”
“她、她……不适合……”
“哈?我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巫婆,还没见过比她更适应白水的。”女人对他的“不适合”嗤笑不已。
“我没指天分问题,而是——”
“而是她喜欢你的骑士弟子吗。”黑蔷薇降下音调,肯定的语气。
男人攒蹙着眉不语。
“啧,你的学生又不是你,我看他还比你有勇气呢。最起码他敢带着小爱人逃跑。”
她磨着牙真是一句都不想说了。旋转脚跟嗖地窜上天际,速度快极。
男人垂眸深深叹息。
第4章 PRINCE4雏鸟不识愁滋味(小修)()
……
该死的。
本人也算无灾无痛地度过了整整十个春秋,就差一年便正式迈入熟女行列——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死蔷薇花儿居然要我出去历练历练,回来才肯把女巫契约书交给我管理。
什么世道?那是我和法尔尼贡拉大人的契约书耶,为什么不给我使?
本人的目标可是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完美无敌,现在缺少身份认证横竖就只能算半个女巫,半个嗷嗷!
我恨呐恨恨恨。
地狱的大魔王!快给本小姐劈死黑叉叉!
——我的秘密回忆手册
皱着朱眉的少女依旧是令人惊叹的。
甜蜜而妩媚,纯粹又袅娆。
她仿佛一头披上光辉外皮的魔鬼,影子里涌动着香艳的毒。
“妖精。”
果铺老板娘见自个儿男人哈巴狗似的大献殷勤,禁不住啐口水低声咒骂。
本想买点润唇的物事,却反遭热情老板纠缠的少女低头正听见那句。冷笑,不做言语。
真狗屎运,奶奶我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才不跟你计较。
她粗鲁不耐地推开啤酒肚老板,拎着水梨走人。
瑟尔巴是临近边界的商业巨都,以富裕和发达的贸易闻名。珠宝毛皮香料美酒,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的东西。
即使是在如此繁华豪奢的地方,晃荡于大街小巷举止随意的少女仍然像沙滩里的一颗钻石,走到哪儿都引人议论纷纷。
不过本人可丝毫不在意议论的内容,她只关注市面上足令她新奇的货物。
雄性生物们在她身边来来去去,吭哧吭哧吐着奇怪的鼻息,叫她多少有点老拳赫赫地想揍人。
幸好这些蠢货大都有色心没贼胆,否则非踢爆他蛋蛋不可。
原由少女自己是明白的,眼下她显然被归进了异端群体,在榷证危险性前亟需暂避锋芒。
从出门至今快两个月的时间里,老实说,只因她的装束而被神殿骑士盯上的频率相当高,成天跑跑跑早就烦了。
倒是这边境挺好,虽然混乱,但神殿的势力并不深厚,她也能暂且放心地到处逛逛。当然相对的,人多眼也杂,她不能太出格否则终会被发现——难保如此之大的一个城市没有骑士守着。
万一栽了岂不很冤?
哼哼,不过要逮到她也没那么容易,小姐她今后可是会把全世界的雄性都变青蛙的伟人来的。
得意地甩甩美丽的波浪卷,姿态绰约风华难言。
****
附近的小酒馆上,痞气的棕发男子眯眼吹了声很流氓的口哨。
“嘿,快看那,发现好女人。”
他身边猪一样啃肉的胖子闻言用力推开他凑上脑袋。“在哪儿,在哪儿在哪儿?”
随即眼珠一亮,嗷嗷直叫。
“乖乖,这才是全世界的雌性公敌呐。”痞男猥琐地搓搓胸口,“不过她穿衣服可真大胆,女巫似的……而且——雷啊!来看看,她有没有点奇怪?”
坐在角落沉冷如峭石的男子顿了顿,蓄在脑后的漆黑长发随之颤动。
他抿抿唇没说什么起身走过去。
窗下人头攒动,但他几乎一眼就确定同伴指的是她。
眯眼对着阳光端详花瓶的少女,微仰的脖子比天空的虹弧更柔和。
裸/露的大片胸腹,紧致美好,细长轻阖的肚脐不住地诱人遐思。下面一件雪白的低腰开高衩长裙,无限风光若隐似现地敛在漂亮的金扣后头。
“看到了吧,”痞型痞相的男人继续吹口哨,“且不说她裙子后面居然绣着独角教团的十字道标,那个腰扣上的徽章,不是同你剑上的一模一样么?”本大爷眼力可是超级无敌的。
他看戏般回头,可酒馆里哪还有雷的身影。
“人呢?”
胖子咬着鸡腿含混地指指楼梯,“用飙的,下去了。”
“嘁,该不是熟人吧……”
“啊知?”
****
没走多远,少女便感到被跟踪了,跟色/情狂那种拙劣的跟踪不同,最起码她觉得这是对方有意让她知道的。
于是她干脆地进了清静的小巷子,抱胸候着。
进入视野的是个男人。
想也知道,她还没被女人跟踪过。
不是吹牛,此姑娘向来自认魅力横扫全世界青蛙待定物,以至于女人们见了就想咬死她,跟踪个球。
“你干嘛?想劫财,不好意思,你扒了我也找不到比这几个小铜币更值钱的玩意;想劫色,没门,本小姐的身心都献给法尔尼贡拉大人了。”她一掀薄绯的花色唇瓣,吐出的是叫人哑然的话。
雷静默,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专注地看着她。
少女被盯得发毛,不禁开始认真回忆自己是不是在哪里得罪他了。
可印象中并没有留黑发的人,乱七八糟的脸都看不清楚。
但那隐约的莫名的熟悉感,游离于错觉和真实之间,让她也跟着混沌起来。
尤其是那只藏在长长刘海后的眼瞳,似蓝还黑。
半晌,他极轻地点点头。
“瑞丝。”
淡淡沙哑的嗓音带着些微久未曾开腔说话的僵硬质地。
“瑞丝。”他重复,一下子顺口不少。
对面的少女呆如木鸡。
“你……你你你你你——”
你了好长时间都没能你出个什么来的人儿舌头发冷。
无声相对几秒,少女低头,转身,拔腿就跑,动作一气呵成。
男人皱皱眉,谨慎地观望了□后的人群,迅速追上去。
东窜西跳的她旁若无人地哀号。
“为毛子为毛子为毛子为毛子!?”
她还没学到能把他变成超级大青蛙的魔法,不想见他不想见他不想见他不想见他不想见他不想见他……
身后不近不远尾随的男人听到她带着哭腔的问题,浅浅地敛了眸。
“……你的障眼法太嫩,还穿着我的衣服跑动,危险。”
第5章 PRINCE5阳光月光与白弧(小修)()
他居然敢嘲笑我的障眼法?!
……好吧,我承认目前是远远不如死蔷薇花儿,对资历高深的骑士也不怎么有用,但对付普通人和小杂鱼总绰绰有余了嗄。
女巫有很多后天形成的生理性标志,比如头发。
白天会反射阳光,看起来就像燃烧着的一团火;晚上就吸收月光,阴森森地发蓝。此等变化基本上仅此一家别无分号,使障眼法迷惑白痴们也是女巫隐藏自己的手段,但凡事总有例外,此术对纯洁正直心无旁骛的人大多无效。
独角教团的骑士们算是各中高手,练也能练出火眼金睛来,女巫的大敌,麻烦。
还有……你妹的……
本以为永远也不会再见,没想到重逢之日来得如此突然,我的确被打得措手不及。
不清楚有没有一点点兴奋在,最少,我看到他立即就想起了那一晚仿若撕咬的,咳嗯,吻。
连视线都无法正经地对着他了。
啊啊啊啊啊真是的!我要振作,我要振作,我要振作!
话说,他变好多。
右眼似乎已经看不见了,所以才蓄长长的刘海。发色以前是很浅很浅的金,无论何时都像笼着层闪烁明艳的光圈——现在也不知他用了啥方法,竟舍得把那么漂亮的好东西给弄成乌漆抹黑的。
我绝不认同!
本小姐夭折的初恋,死都要比王子还王子,怎能被糟蹋成如此?
嗷嗷,野兽退散,妖怪退散,邋遢雷扬泽退散退散!
——我的秘密回忆手册
被拦截的少女,趴在桌边开始了新一轮的长吁短叹。
四周围着一群拿她当珍禽观察的男人。
先前的痞男油滑地转着眼珠,飞出调戏般的口哨。
“弗伦斯!”靠墙而立的眼镜男人低斥同伴的轻浮,皱眉望着坐在少女对面默不作声的雷。“……你需要给我们解释一下。”
“抱歉,我要带上她。”雷表情不变,紧盯少女,随时防范着以免她当众做出奇怪行为。
女孩儿恶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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