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现在真气反噬自身,不要说是杀手,就算是个小孩,也能要了他的性命。当下不出声地站在一旁,只是绷着一张俏脸,不时瞥一眼正盘腿打坐,凝神调息的安镜云。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安镜云的脸色才渐渐恢复了正常,身上的衣物也被自身的内力烘干,虽然长发散乱,却已经比之前浑身湿漉漉的狼狈样好很多。
凤九这才放下心来。
见安镜云依旧闭着眼,她轻轻转身,悄没声息地就打算离开,可脚步刚动,身后就传来安镜云低沉而清朗的嗓音。
“你这就走了么?”
声音略带笑意。
凤九听了,知道他已经全然无碍,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也不回头,回道:“你都没事儿了,我也没必要留下来了啊。”
她说完,正想继续往前走,心念一动,脚步又停了下来,缓缓转身看向安镜云,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在对方脸上转了转,然后微微眯起,一抹精明的神色一闪即过。
似乎是察觉到了凤九那不同之前的目光,安镜云抬起头来。
“你为什么告诉我?”过了许久,凤九才平静地问道:“功力反噬自身一事,你为什么告诉我?”
说到这儿,凤九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淡淡的,却如牡丹初绽般华美:“难道你不怕我对你不利?”
安镜云并未马上回答,只是看着凤九的双眼,那双黝黑的眸子也更加幽深了,许久,才听他缓缓地开口:“不怕。”
他也笑了起来,俊秀的面孔褪去了平时冷冰冰的孤傲,竟是说不出的温柔。
“我信你。”
北夜卷 第十二章 故人再见04
“我信你。”
三个字,安镜云缓缓地吐出了口。
凤九立在当地看了安镜云许久,原本试探和警惕的眼神也渐渐消失了,眸中闪过一丝黯然的神色,开口道:“为什么?”
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盯着安镜云,像是要看到他的心里去。而安镜云一直是那温柔的淡淡微笑,眼神毫不回避,本就清雅俊秀的脸庞褪去了平时的冷傲与拒人千里之外,竟与元彦更加的相似,甚至让凤九差点以为,眼前的男子,就是元彦的化身了了。
但是,他却是小岳安王安镜云……
凤九闭上了眼,旋即睁开,同时缓缓问道:“你为什么相信我?我与你也只见过两次面而已,你凭什么相信我?”
她问这话的时候,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精明,目光如炬。
安镜云却轻轻地笑了起来,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树干上,一字一句地道:“因为我长得很像元彦。”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声音并不大,却让凤九浑身一震,一双杏眼顿时瞪得比猫儿还大。
安镜云看了看凤九惊疑的表情,再次笑了笑,继续开口:“那天晚上虽然一时没想起来,但我记得这个名字。”
他缓缓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青泓已故国主就姓元,单名一个彦字。”
“……”凤九并没马上出声回答。
“而元彦成亲还未满一年的妻子,乃是青泓世家凤长轩将军的独生女,大名鼎鼎的凤大小姐,据说今年……”安镜云说到此处,眼神突地凌厉起来,扫了眼凤九,才道:“据说今年也才不过十七岁而已。”
他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只是,青泓与西炎北夜联军久战不下,凤后也亲至边疆督军,不过自上次北夜大将合木攻城之后,就在不曾见到她在安城露面,据凤将军说,是凤后水土不适,再加上伤口复发,在安息静养不宜见客。”
“……你到底想说什么?”凤九冷冷地回了一句。
安镜云轻轻笑了笑,伸手将散乱的长发拨到耳后,道:“元彦国主与凤大小姐伉俪情深,在各国间向来传为佳话,但是,阿九姑娘对元彦国主,似乎也非常熟悉,而且亲昵,这倒让人怀疑,难道已故的元彦国主,除了现在身在安城的凤后娘娘,也和其他男人一样,金屋藏娇不成?”
他这话说得几乎无礼了,凤九柳眉一竖,瞪圆的双眼中闪过怒意,可旋即压抑下来,不怒反笑:“你怎么这么肯定?”
可安镜云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如果不是元彦国主金屋藏娇,那阿九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见安镜云一双黝黑深沉的眸子直直地盯着自己,凤九越发笑得灿烂,本就精致的面孔越加俏丽起来。
“小岳安王爷,您觉得,我会是什么人呢?”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开口。
安镜云听了,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扶着树干慢慢站起身,抖了抖衣襟,再抬起头的时候,之前那种温柔的笑容已经消失了,换上了和平时一般无二的孤傲的冷淡表情,只是那双深沉的黝黑眼眸,依旧带着柔和的眼神。
“想不到青泓的凤后娘娘,会乔装潜入北夜,真是令本王意外啊。”
“意外?”
凤九冷笑一声。
自己身份被眼前的男子揭穿,她依旧不慌不忙,镇定自若:“从来不和任何国家扯上关系的岳安王,居然来到北夜,才是意外吧?”
“我说过,只是碍于塔合儿母亲的情面而已。”安镜云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回答道。
“希望当真是如此。”凤九挥挥手。
既然已经被识破了身份,她也懒得再多说废话,转身就走。
“告辞。”
干净利落,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甚至连头都不回一下。和之前的关切与絮叨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令安镜云不禁感慨,女人果然翻脸比翻书还快,两句话的功夫,就翻脸不认人了。
本想叫住那正在离开的人,可转念一想,还是闭上了嘴巴。
他虽然常年隐居岳安谷,但并不是那种不通世务的人,见凤九在自己说穿她身份后态度一下子变得冷淡,就知道自己果然捅到了火药桶。
虽然早就知道一旦说破的后果,不过,这火药桶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没有炸得天翻地覆,只是火信“滋滋滋”燃了一截儿,就再没了下文,倒也让他不免意外。
凤大小姐果然不是普通女子啊……
他仰头感慨。
半晌,才“啊”地一声,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她的飞星剑,忘记约时间了……”
“啊?”
刚踏进安陵郡主府花厅,凤九就叫了一声。
“我的飞星剑,忘记约时间去取了……”她懊恼地抓抓头,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小岳安王果然名不虚传,仅仅只凭自己叫了两声“元彦”,就推断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确实不简单!
凤九心想。
只是……他这个时候出现在北夜,难道当真就像他说的那样,是碍于塔合儿母亲的情面?无论怎样,只要不影响到自己的目的,那就无妨了。
不过,还是要抽个时间去北夜驿馆一趟,将自己的飞星剑取回来才是。
说实话,凤九并不是很想去见安镜云。因为他总会让她情不自禁想到元彦,长时间面对着一张酷似元彦的面孔,凤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那张脸,会让她不知不觉地沉溺下去,沉溺到那曾经拥有过的快乐时光中去。
可是脑子里,却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她,元彦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里,凤九脸色也不禁黯然下来,幽幽叹口气。
虽然明明知道,自己只是在透过安镜云,看着回忆中的爱人;虽然明明知道,自己不该把安镜云当成是元彦的替身,但心里却总是在不安地躁动着,让她到安镜云的身边去,看着他,就像是看着元彦那样……
“……娘?娘……”耳边传来一个怯生生的童音,凤九连忙收回思绪,循声看去。
“元钧?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她习惯性地伸手摸摸元钧的头,笑着问道。
“娘,您回来的时候,没有遇到塔塔姐姐吗?”元钧倒是睁大了一双眼,讶异地问。
“塔合儿?没有啊。”凤九困惑地摇摇头:“出了什么事吗?”
“唔……塔塔姐姐说,晚上要设宴招待娘、何将军和另外一位客人。”元钧眨眨眼,边回想边回答道:“她问您在哪儿,楚先生说您出去了,她就也出去找您了。”
“设宴?”凤九皱起眉来。
这塔合儿又在玩什么花样?
“那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凤九话音刚落,花厅入口就传来塔合儿娇滴滴的声音:“现在回来了。”
两人连忙扭头看去,却见塔合儿花枝招展地走了进来,笑嘻嘻地开口:“原来阿九姐姐比我还早回来啊。”
“只是出去散步而已。”
凤九并未将遇到安镜云一事说出,若无其事地隐瞒了过去。
塔合儿闻言一笑:“哎呀,我打算晚上设宴好生招待阿九姐姐,一尽地主之谊,如今离天黑还早,阿九姐姐就好生歇息,晚上咱们不醉不归,定要尽兴!”
“那就先谢过郡主了。”凤九微微低头回礼。
塔合儿却以袖掩口笑起来:“阿九姐姐怎么还叫我郡主?没得生分了,就叫塔塔吧,也显得亲热些。”
“……也好。”凤九略想了想,就从善如流。
塔合儿转身正要离开,凤九突然想起一事,于是顺口问道:“对了塔塔,晚上除了我们,还有其他客人吗?”
“有啊。”塔合儿一双妩媚的桃花眼都笑得弯成了月牙。
“是谁?”见塔合儿这样儿,凤九倒好奇了。
什么客人能让北夜魔女欢喜得眉开眼笑啊?
“小岳安王安镜云。”
“……”
还真是兜来兜去又撞到一堆了啊!
“啪嚓!”
椅子的扶手顿时被凤九捏成粉碎。
北夜卷 第十二章 故人再见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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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的好,宴无好宴。
还有三个字,叫做鸿门宴。
只是,这北夜魔女突然玩这么一出,又是要打算做什么呢?
虽然凤九不太明白塔合儿怎么会突然想到摆下这宴席的,不过人倒是难得齐全,再加上自己也算受邀的宾客之一,虽然心里嘀咕,夜幕初落,还是按时到席。
宴席设在回波楼,三层高楼,一面临水,花木扶疏,碧波掩映间,各有飞桥栏槛相连,廊庑上挂着一色的朱红宫灯,软红千丈,各垂帘幕,中间一层正是今夜设宴之处,屋舍宽敞,人声鼎沸。
凤九拈着冰纹细瓷杯子,杯中酒色晶莹,隐隐有梅香传来。
“这酒唤作‘一萼梅’,乃是用我父王传下的法子酿成,饮后唇齿噙香,最适合今夜不过。”塔合儿身为主人,笑吟吟地站起身,端着酒杯道。
她一双妩媚的桃花眼四下里扫了扫,见何弼面无表情,楚羽笑容满面,凤九心思复杂,安镜云依旧那冷傲清高的模样,互相之间也不说话,只有丝竹悠扬乐声,以及歌姬婉转的歌声。
“今夜只是普通的家宴,大家都别拘束,敞开了尽兴才是。”塔合儿倒像是毫不在意众人之间的沉默,或者说是各怀鬼胎,笑得一派阳光灿烂。
“多谢郡主的美意。”安镜云朝着塔合儿举了举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岳安王爷肯赏脸纡尊降贵,才是塔合儿的荣幸啊。”塔合儿还是笑嘻嘻地:“王爷也别客气,就当这儿是自己家好了,随意一些。”
安镜云听了,礼貌地淡淡笑了笑,便转过头去,神色甚是孤傲。
若是换了别人,塔合儿早就发作了,可小岳安王安镜云冷漠孤僻之名,她是知道的,当下也不以为意,一边令人为客人倒酒,一边与楚羽谈笑不休。
拈着手中的细瓷杯子把玩,安镜云的目光却落到了凤九身上。
精致的面孔看不出什么表情来,自打进了这回波楼,就一直若有所思的模样,虽然偶尔会礼貌的应对两句,但更多的时候,是坐在一边默默无语。
而且有趣的是,宴会伊始,塔合儿也并未说穿凤九的身份,介绍到凤九的时候,只说是自己的“阿九姐姐”,可她的身份,想必如今在席的人,也个个心知肚明吧?
那身为西炎将军的何弼,又会是什么想法呢?
安镜云扫了眼身侧不远处的何弼。
何弼倒是面无表情,嘴角抿着,有点儿沉着脸,注意力似乎都在塔合儿和楚羽身上。
……似乎……有种诡异的气氛啊……
安镜云敏锐地感觉到了,嘴角一扬,讥讽般笑了笑。
安镜云的目光,凤九并不是没有感觉到。
从听到他也是赴宴宾客之一开始,凤九就一直很在意。
自己见到酷似元彦的安镜云,都震惊成那样,等和楚羽照了面,楚羽会惊讶成什么样子呢?
出乎她意料的是,楚羽只是在刚见到安镜云的刹那,露出了惊讶与不敢置信的神情,可随后,就平静了下来,若无其事的与安镜云寒暄。
看来楚羽比自己要镇定的多啊……
凤九心想,听见那边笑声越来越响亮,抬头看去,顿时忍不住翻白眼。
塔合儿还是无视何弼阴沉的脸色,依旧缠着楚羽调笑,如今更得寸进尺,卷了袖子,露出小半截白生生粉嫩嫩的手腕来,亲手盛了小半盏新炊野山椒鱼羹,还用银调羹舀了,轻轻吹了吹,递到楚羽嘴边:“小羽儿,尝尝,这可是我府里厨子的拿手好菜。”
神态亲密的很,柔若无骨的身子都快贴到楚羽身上去了。
楚羽倒也毫不客气,就着塔合儿的手就喝了口,还咂咂嘴,然后灿然一笑:“果然好味道。”
塔合儿见状愈发兴头,又亲手斟了杯酒,送到楚羽面前:“再来杯一萼梅。”
两人倒是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似乎早把一旁的几位宾客给忘记掉了。
凤九见怪不怪倒无所谓,安镜云生性冷漠也懒得理会,只有何弼看得一双眼就快喷出火来,手里捏着酒杯嘎吱作响,恨不得眼神能变成刀子,好戳死眼前的一对X夫X妇,只可惜他虽然醋劲大,但毕竟名义上还是个客人,不论是和楚羽,还是和塔合儿,都算不上名正言顺,只能狂吃飞醋,捏得那可怜的酒杯不胜指力,最终“咔嚓”一声碎成粉碎,寿终正寝。
得,葡萄架又倒了!
凤九摇摇头,对他们仨人之间的这场闹剧哭笑不得,摇摇头,起身走出厅外。
回波楼外,便是沁芳池,巧妙地沿着地形在花园衣角汇成渠,然后顺着闸门流出安陵郡主府。
虽然北夜地处大漠,可塔合儿的郡主府,却修建得颇有江南庭院的雅致和精巧,常常让凤九有种错觉,恍惚间自己已经回到了青泓皇宫,而不是在北夜的安陵郡主府。
凤九沿着花园的碎石小道缓缓走来。远处,回波楼内依旧乐声悠扬,歌舞升平。而碎石小路两旁立着青铜灯台,昏黄的光芒照得四周明明暗暗一片,朦朦胧胧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走到沁芳池边,凤九便停下了脚步,仰起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不禁叹口气。
塔合儿总是避而不谈联军一事,每日里只是和楚羽串通起来捉弄何弼,而何弼也确实很完美的表现出一副吃醋大丈夫的模样,整日不务正业,只是,他这番做作,到底有几成是真,几成是假呢?
何弼虽然邪气了点,但绝非不分轻重之人,他如今的表现,当真只是因为吃醋吗?还是别有所图?
这段时间的闹剧虽然看得凤九是哭笑不得,不过,该有的戒心,她可并未因此而放松,反而更加戒备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连忙回头看去。
“安……小岳安王爷?”
安镜云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沁芳池边。
他依旧一身青色的衣袍,样式简单却做工精致,衣料华贵,头上戴着明珠凌云冠,长长的黑发柔顺地披在脑后。
只是表情依旧冷淡。
听见凤九略带惊讶的唤声,他抬起头看了看眼前娇小的女子,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温柔的神色,原本冷淡的神情也逐渐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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