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不赢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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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不赢爱情-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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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就这么呆了下来,一转眼就是一年了。辗转在各种论坛里,看了各种风格,见识了形形色色的斑竹,我现在也几乎成了可以写“如何在坛子里游泳”的网虫了,也会做耸人听闻的标题,发表挑起战火的帖子,在最大限度上符合“吸引眼球”的网络标准。这样一来,也有很大的坏处,人们看见我来了,就像看见赵本山上台,都还没动作,观众就笑个不停。我几乎都可以听见心急的人喊了一嗓子:“演出开始了!”
这对于个人而言,是一种极大的痛苦。正如有的网友说的那样:“和菜头能写一篇篇的美文,但是时不时也会说昏话。”我最大的痛苦就在于:  我以为那些美文全是昏话,而我的昏话才是美文。在网络上,常常感觉我已经不是我了。当我无比深沉、无比痛苦、无比严肃地说:“其实我是和菜头”时,人们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我终于流下泪来,人们更是乐不可支,笑得喘不过气来,道:“这家伙可、可、可真逗。”
我面对观众,站在舞台上,突然发现观众后面有人在行凶,于是大叫:“杀人啦!你们救人啊!”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我见没有人理会我,又尖叫:“求求你们!救人啊!他要死掉了!”观众全体起立,大声喝彩!最后,当晚最佳表演奖被授予了我,因为我“杰出的表演,生动而逼真地表现了一个人在彷徨无助情况下的绝望和歇斯底里。”我于是也放弃了自己亲自救人的想法,施施然走到台前,微笑、鞠躬、挥手。镁光灯乱闪。
BBS的世界就是这样的,虽然未必“胜者通吃”,但是胜利者肯定都是些变态者。在疯狂的游戏规则下,只有比游戏更疯狂的人才能胜出。我整夜地开着浏览器,不停地刷新页面,觉得结婚不如谈恋爱,谈恋爱不如上网。所以,我也变态。
BBS的世界正是如此,你我都在ID后面,我们都不知道真正应该关心的是什么。点击率给了我们明确的指导,在规定的方向后,我们或者鼓掌,或者拍一砖头。这让路标更加的明显和高大,虽然它本身和我们一样是虚幻的,但是通过这样的过程,它看起来更加逼真了。这就是所谓话题。
因此,整个BBS世界里充满的都是隐喻,我们多能看见的是冰山的五分之一(在冰密度为0。8的条件下)。痞子蔡的小说是那1/5
CYBERSEX  是那1/5;方舟子的文章也是那1/5,我们真正需要的却是海外的4/5的网人;甚至于“中青”里大谈严肃话题的网人也只是1/5,看文章而不说话的人才是4/5。或者说,沉默的才是大多数。他们怎么想,天知道!在看多了李方和陈杰人的1/5后,我觉得更有力量的却是王小波那样没讲道理,而是讲好故事的4/5,因为他更符合隐喻的规则。
我们即将进入隐退的时代,网络已经逐步让更年轻的人占领了。他们并不比我们更生猛,但是他们的话题数量非常凶猛。我大胆地预言:  所有做外部链接的BBS,终于都会成为“老公!我想你!看见了上QQ联系我”一类的留言本,或者是在谈网恋、香水、股票、微软认证、宠物饲养、明星动态的软性杂志。这个主流媒体终将一致,因为这里面也是一种隐喻。
《南方周末》试图创造一种新的“南方体”,就像是美国中产阶级看的摄影杂志,用光和表现手法成为时尚和标准叙述方法。这是它在崩溃后的惟一选择。这估计也将成为一种流行标准:  小小的事件,淡淡的评价,桐城古文的结尾。
世界已经如此了,我也仿照做一结尾:
帖子写好了,窗外是蓝天白云,日头很好。

第四卷 第五章

?绿腰是个ID,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想得出这样的ID,除非那人也有天读《六夭》,并且居然能一样地读出颜色,读出一个女孩子的腰肢来。从这里你就能想像得出绿腰是个什么样的人来——古灵精怪的女孩子,一个人走在东北大片的高粱地里。蓝色的天空,黑色的土地,无边无际的绿色,而不是张艺谋的红。她就这么蹦蹦跳跳地走着,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微笑。
她是雨后的风,山谷里的雾。
我时常想起她来,这件事很容易。想起一个ID来很容易,比如兰格格,你只要对着电脑屏幕抽上一支烟,然后在烟雾中念一句“卡城的雪”,兰格格就会浮现在你面前——一个穿着厚毛衣的姑娘,在往她的小收藏瓶里放那些闪亮鲜艳的小玩意,仿佛在微笑但目光如烟似雾。类似的方法可以用在绿腰身上,她就会立即从我的记忆里走出来,盔甲闪亮、手提长刀地站在我面前,和我们第一天认识的时候一样。
这么回忆一个人的确有弱智的嫌疑,因为很可能周围的人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好在网络就是这么一个地方,你可以想像自己是在对着树洞讲话。一开始你总想着自己说的话能有人听见,能有人回应。久而久之,你就会习惯了自说自话,忘记了周围是否有人在倾听。听说到了最后,你变得无声无息,那么一个ID也就此消失了。
我不知道绿腰是否达到了此种境界,但是她的确是消失掉了。我多年来一直在找ID消失去了哪里?我问自己这个问题,试图找出答案。世间曾经存在过图雅这样的ID,如此精致有趣的ID竟然消失了,好像一台服务器当了机,你在中断了的连接前反复尝试连接,看着红黑相间的系统提示发呆,出神。这事很难想像,更难想像的是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在笃信自己飞砖战力的嗜血岁月里,我曾是个狂徒。我喜欢挥舞巨大的战斧横挥直击,喜欢看着“敌手”在我凌厉的攻击下喘息不定、面如死灰。2001年的时候,我和一群暴徒在新浪“金庸客栈”里狂砍央视版《笑傲江湖》。那是网络上第一次掀起关于武侠电视剧的战役,对手是坚定的央视版支持者。据说,那次战役娱乐了大量网民,他们觉得看双方对砍,看网友评论的日子是无比快乐的时光。
就在那时候,我砍了绿腰。在我们这些暴徒的喧嚣声中,在我们如同雨点一般的飞砖下,一个叫“一级水晶”的ID沉着稳健地迎面而来,刀法凌厉,防御细密,将我狂怒的攻击化为烟雨。那是相当痛快淋漓的一次砖战,双方用尽一切办法攻击对方,而每次都用极为巧妙的方法易守为攻。我非常欣赏“一级水晶”,觉得和他对砍是人生一大快事。
片子快到尾声,一级水晶脱下了面具,是个MM。这就有点像是庸俗的网络小说了,所幸,没有“接下来”。她在英国念书,很难接上。离开了新浪,“一级水晶”脱下了盔甲,换上了她惯常的衣服,绿腰就这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当时,恰好我听见了大学女友结婚的消息。这本来也没有什么,我以为我早已经把她忘了,但那偏偏不是真的。生活是个回力球,你以为用力扔掉了的过去,总有一天反弹回来,正打在你鼻子上。扔得越远,回来得越晚,也就越有力。
我每天和绿腰在网上聊天,听她跟我胡说八道,从12点到4点,夜晚少睡觉,白天也就不再难捱。我不想也不能说,是她帮我走出了那段时间,因为有些事只能是自己扛,用时间慢慢医疗,没有任何人能帮助到你,也没有一个所谓帮助真实存在。但是,每天要有个人能和你说说话,这事却意义重大。你不能和朋友说,你不能和父母说,你不能和同事说,但是你总得找到个地方说话,在自己爆炸之前。我找到了绿腰,她帮我证明了我是个混蛋的结论,逻辑推理严密,论证严谨,叫人不得不信。但是这个结论却也很混蛋,因为我不用她证明也知道自己是个混蛋。所以,这事很让人开心。
有天,我对绿腰说:“要不,你回国嫁我算了。”她问我是不是认真的,我很认真地用仿宋GB2132五号字回答她说是的。她告诉我说不可能,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回国就嫁他。我问她是不是下定决心了?她说是的,那人不像我,不是骄傲的混蛋,她爱他。这一番对话简短有力,和我们相互拍砖的时候一样有力,至今我都很喜欢,而且,她没有一丝的犹豫,这一点我尤其喜欢。女人都像她一样,能省不少时间。
从那一天起,她真成了我的朋友,我们成了兄弟。
2003年12月,她告诉我她在今年1月份结婚。在此之前,她已经在网上消失了很长时间。她告诉我说,婚后她会越来越少出现在网上。我于是知道,她到了要消失的时候了。我曾经那么好奇,想知道一个ID将如何消失。我也曾想像,一个我知道的ID消失时自己将是如何地伤心。但是,当我得知绿腰要消失的消息之时,我看见雨后的傍晚,天空划过一道绚丽的彩虹,草地上有红色的蜻蜓在飞翔,双翼闪闪发光。在那遥远的山边,白色的炊烟正在袅袅升起,晚风里传来孩子们欢乐的笑声。
现在,每次在电脑屏幕前,我轻声说一声“兄弟”,一个叫绿腰的武士就会身穿甲胄,手提长刀,踏破绿色的薄雾,出现在我的面前。她缓缓摘下头盔,露出一张清丽的脸,满头的长发垂下来。
再见!亲爱的绿腰!我极轻极轻地说。

第四卷 第六章


在网上,我已经是个写手了。也就是说,我得到的眼球和鸡蛋一样的多。如果眼球少于鸡蛋,那么这个可怜人可能脸上会多几个番茄或者柿子椒。很自然地,我们会期望眼球多于鸡蛋的情形,是的,任何一个有理性的人都会这么期望。事实上,一旦发生这样的情况,写手就会从此从网上消失,成为了作家。这个故事已经在李寻欢这个ID身上发生了,他现在基本不打字了——有秘书为他打,他成了网络公司的CEO。
作为写手,每天在网上看到无数大好青年努力写字,我心生悲凉。因为,我清楚地知道,他们由于选择的文体有问题,将终生不能一窥绝顶中文的境界,而我本人,也是在半个月之前才领悟到了中文文体的至高境界。由于我一贯慷慨大方,如果不把这一心路历程提交出来与大家分享,简直有种接吻时把假牙失落在对方嘴中的罪恶感。
你们可能不知道,其实在小学三年级之前,我的作文是很糟糕的。在作文之前的基本造句练习中,我使用“如果……就……”造了这么一个句子:
“如果我当了总统,我就要叫人臭揍胡淑芬的哥哥一顿,叫他的屁股五彩斑斓。”
结果是我被臭揍了两顿。一顿当然是胡淑芬她哥哥卖一送一来的;另外一顿是我爸爸下的手——老师告诉他我造了这么一个句子,要他加强对我的世界观教育,否则我的将来会“非常危险”。需要指出的是,老头在揍我之前,曾经有一个犹豫的过程。(养儿方知父母恩啊!)他说:“混账东西!总统是西方的东西,要当也要当主席嘛。”但可惜的是,这一犹豫的过程并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他突然又说:“但是就算这么想,也不能这么说。蠢!怎么能让文字的东西落到别人的手里呢?”于是开始打我,那一年是1983年,下了好大的雪。
在2003年的时候,我与胡淑芬重逢了,现在她改名叫“露希胡”。我对她的新名字表示赞赏,说“西葫芦”非常COOL,越是民族的东西越是世界的。她对我的赞美不置一词,但和我一起回顾了小学岁月。她坦诚地告诉我,那时她喜欢我,所以故意和我发生冲突,然后叫她的哥哥修理我,然后再和我冲突。她说,那时她觉得这是一个游戏,非常有意思。我对她的看法表示了谨慎的认同,并询问了她哥哥的近况。当我知道他出了监狱成为了一小款时,我心里失望得像冬天里喝了冰水。
正如古人说的那样,你永远不知道你会得到一块什么味道的巧克力。在剩余的谈话时间里,胡淑芬回忆起当年我的造句练习。她说,她当时对屁股五彩斑斓这一意象留有极为深刻的印象。在此后的很多年,她都会经常梦见一幅彩色世界地图,然后这幅地图就变成了人的臀部。临走的时候,她对我坚定地说,她相信我有一天一定会获得诺贝尔奖。任何一匹马都喜欢被人拍屁股,只存在一个手法问题。当时,我觉得我的瘦尻被一双巨灵神的手握住了,虽然温暖,但有点大而无当的感觉,还有点想去嘘嘘。
在造句练习以后,我在作文课上一败涂地。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小学生都知道,一篇作文至少要多少个句子。但是,没有人告诉他们,一旦他们心里有了这个关于数字的概念,那篇作文一准成为一堆垃圾。就像一个人便秘,他觉得自己得再支持五分钟。最后,他只为那五分钟而奋斗。同样地,当一小学生为50个句子奋斗时,写出来的东西也就有种令人想吃果导片的感觉。
我当时非常痛苦,因为一个人作文不好,也就得当哑巴。老师和父母会威胁你:“不是平常见你挺能说的吗?怎么到了写的时候就不行了?”我沉默了很长时间,但是作文依然没有见到任何起色。一句话,“我不行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并非是35岁以后被人说“不行了”才是一种侮辱和折磨。根据我的经验,“你不行了”这句话至少在小学三年级就能对一个男人造成极大的压力和折磨。
在这里,我不想说是《排球女将》或者是别的什么励志文学鼓励了我。虽然小,但是我也很清楚,欣赏小鹿纯子短裤外雪白的大腿和写好作文之间并没有任何直接的联系。父母为了挽救我,给我买了很多《作文选刊》。上面的文字都是小朋友们写的,不单文字好,而且还是得奖的呢。后来,每次看见天津大发汽车的广告,我都会想起《作文选刊》——车便宜,还省油呢!
我这人就一点好,勇于研究。初三的时候,上生理卫生课。为了弄懂其中的一些含糊不清的章节,我专门找到一位同学家,借他爸爸的画册看。他爸爸当时是我们省的画院副院长,第二套牛票上的牛就是他的作品。现在在洛杉矶的他老人家,大约永远不会明白那个热爱艺术但是很没天分的孩子究竟是在他家如饥似渴些什么。但要我说的话,艺术真他妈高于生活太多了,而且还模糊。
一个人通读了12期《作文选刊》之后如果还不能领悟点什么,那么估计他今后在中文上不会有任何造诣。我如同苦读《昭明文选》一样,苦心孤诣地寻找那些获奖作品的奥秘。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开悟了!一切秘密中的秘密就在于——在句子中尽可能多地使用形容词,详见下表:花
红花
带露的红花
草地上带露的红花
……
在像绿色地毯一样松软平整的草地上,有一朵带着露水在微风中轻轻摇摆的红领巾一样鲜艳的红花。搞定!但是,这只是85分的水准。要想得到90分以上,还需要进一步的加工。重点就在结尾,书上说要虎头猪肚豹尾。什么是豹尾?一曰祖国,在任何文章的最后,都可以加上几句赞颂祖国的句子,比如说:  红花虽美,也是祖国大花园里的一朵。想到这里,我更加热爱生我养我的祖国了!二曰感谢,红花虽美,但是多亏了园艺工人叔叔的工作,多亏了爸爸妈妈在百忙之中陪我出来玩,多亏了老师让我们不是色盲等等等等。这样的文字一出
来,想不得90分都难。一下午我都在大叫“我行了”!“我行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认识到了文体的重要性。只有名词和叙述性文字,不成其为文章,而描写细节,形容生动,也不成其为好文章。要想写好文章,就得提升文章的思想境界,使用标准的文体。做得好的小学生,就能如同我一样,得高分;做得好的大人,就如杨朔一样,写出《荔枝蜜》那样的文章,被编进中学语文教材。不过要点还是那两个,至于说你能否从蜜蜂里看出点人民,能否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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