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云英急急问道:“后来呢?我爹不是身中剧毒,又负了伤?后来怎样了?”
蓝袍道人微微一笑道:“贫道传闻而来的故事,就是到此为止,但据贫道推想,司马大侠修为功深,区区伤毒,当还不致有碍。”
毕云英攒眉道:“那么何以二十年来,始终没有我爹的消息呢?”
蓝袍道人笑道:“毕千岁经过古灵山那一次死里逃生,早已吓破了胆,二十年来,消声匿迹,老巢也从川东迁到熊耳山,直到最后,还躲躲藏藏的不敢出面,司马大侠又如何找得到姑娘?”
毕云英松了口气,道:“这就是了,我想我爹一定还活在世上,叫我……到那里去找他老人家呢?”
蓝袍道人道:“姑娘有此孝心,终有父女重见的一天。”
许庭瑶想到崂山石窟那具骷髅,心头甚是沉重,坐在边上,一直不敢开口。
这时,殿外,早已雨停云开,夕阳衔山。
蛛网添丝屋角晴,许庭瑶看看天色,起身道:“姐姐,时光已不早,我们不要赶不上宿头?”
毕云英道:“是啊,我们要赶到李青店,才有宿头。”
说着,朝蓝袍道人盈盈一福,道:“多谢道长指点,我们要告辞了!”
许庭瑶也拱拱手道:“惊扰道长。”
蓝袍道人依然端坐如故,只是颔首道:“两位福绿深厚,多自珍重。”
说完缓缓阖上眼皮。
两人拾级而下,出了庙门,急急朝前赶路,堪堪转过山脚,毕云英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住足问道:“弟弟,你从前告诉过我,你的武功是在崂山一处石窟中学来的,除了‘乘隙蹈虚’,还有一式‘瞻前忽后’,应该也是师祖一派了?”
许庭瑶心头咚地一跳,额上不禁绽出汗来,嚅嗫的道:“小弟得到的秘笈,就是岳父的
手抄本,所以小弟的师父也就是岳父了。”
毕云英尖叫道:“什么,你说那石窟中的一具骷髅,就是我爹?”
许庭瑶道:“这个……”
毕云英泪簌簌滚落,身躯摇晃,哭道:“这么说来,我爹已经不在人世了……你…
…你方才为什么不说?”
许庭瑶心头大急,但这一急之下,顿然触动灵光,急忙说道:“姐姐,你别急……”
毕云英尖叫道:“你为什么还要瞒我?”
许庭瑶道:“小弟只觉得其中有许多疑问,正要和你商量。”
毕云英气道:“这有什么好商量的?你明明就是骗我!”
许庭瑶道:“不,我没有骗你,我心里的推想,虽然不敢确定,但我认为崂山石窟那具
骷髅,可能不是师父,只是师父的疑兵之计罢了!”
毕云英道:“你快说出来听听。”
许庭瑶道:“因为师父身中伤毒,是在福建古灵山,和崂山相距不下数千里,如说当时
伤毒发作,自然只能在古灵山附近找个石洞疗治,万一不治身死,遗骸也该在古灵山附近,
那会跑到数千里外去?”
毕云英收泪道:“这话有理。”
许庭瑶接着说道:“何况崂山那座石窟,不但布置了许多埋伏,而且手抄了一册《黔灵真传》,和被火化去的一厚册各门各派的武功,这些东西,绝非一朝夕所能做完,试想一个身中剧毒,又受了重伤的人,那有这么从容?如果有这些时间的话,也足够把伤毒治好了。因此,小弟认为师父在师母死后,万念俱灰,不想再在江湖走动,把一生所学,抄录成书,藏之石窟,但又怕所传非人,或为仇家找到,才故布疑阵……”
毕云英听得不住点头。
许庭瑶又道:“还有,小弟听丐帮阎长老说过,李帮主从古灵山回去,曾在铁岩关附近,发现一个身负重伤又中剧毒的人,正在运功疗伤,以李帮主估计,那人所中伤毒,换了一个人,十条命也保不住了。但那人在和李帮主招呼之时,忽然神光奕奕,看不出半点负伤中毒模样,他告诉李帮主,不出二十年必有变故,李帮主问他乱象如何?他说出‘南风烈烈吹白沙,千岁髑髅生齿牙’,一道人影就破空飞去……哦……那人据说最多还不过三十出头,我想可能就是师父……”
“三十出头……”毕云英突然问道:“李帮主有没有说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许庭瑶心中一动,反问道:“你说师父习惯穿的是蓝袍?”
毕云英点头道:“不错,那晚毕老贼的口气,我爹一定习惯穿蓝袍的……啊……那位道长,穿的不正是蓝袍……三十出头……难道……”
许庭瑶蓦然一震,迟疑道:“姐姐,你说那道长会是师父?”
毕云英道:“我第一眼看到那位道长,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许庭瑶道:“我也有此种感觉。而且他那件道袍,质料、颜色都和我在崂山石窟中看到的相同,只是……我想……如果是师父的话,在年龄上和这位道长不符。”
毕云英道:“普通人,自然看得出年龄来,但如果内功修为,到达某种境地,就有驻颜之功,何况我一直觉得他说的故事,好像亲身经历一般,不然,这此一江湖上从没有人说过的事,他那会有那么详细?他难道真是我爹?”
她呆呆的望着天空,不禁又流下泪水,喃喃道:“爹啊!真要是你,看到了苦命女儿,为什么……为什么不止同直说呢……”
许庭瑶瞿然道:“姐姐,那么我们快赶回去!”
毕云英被一言提醒,忙道:“不错,我们快走,不管他是不是我爹,赶回去问问清楚才好。”两人这一下心急如箭,脚下加紧。蒲团依然,但那位蓝袍道人却已是杳如黄鹤,不知去向?
毕云英两眼发直,颤声道:“他人呢?”
许庭瑶目光转动,瞥见自己两人方才坐过的一张拜台上,依稀有字,急忙走近一瞧,木板上果然写着四个行书,指痕宛然,那是“心愿已了”!
第十二章 石城赴约
“心愿已了”!
这四个字不是已经明白告诉两人,他——蓝袍道人,就是毕云英的父亲司马长春了吗?
许庭瑶怔怔的道:“果然是师父他老人家!”
毕云英一下扑到拜台之上,哭道:“爹啊!你为什么不止同当面认我这个苦命的女儿呢?爹啊,你可是不要我这个苦命的女儿了?爹啊,你叫女儿到那时去找你老人家呢?”
她越哭越觉伤心,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许庭瑶站在边上,一时间,实在想不出一句可以安慰她的话来,过了半晌才道:“姐姐,你快歇一歇吧,不要哭坏了身子。”
毕云英伏在拜台上,抽抽噎噎的抬起头来说道:“我从小离开爹娘,认贼作父,直到今天,才知道苦命的娘,早已惨死于非命,我指望有一天会找到爹的,但爹不肯认我这个女儿,他……他一定不要我了……”
许庭瑶道:“不会的,师父不会不要你的……”
毕云英流泪道:“这明明就是不要我了,爹已经见到女儿了,爹的心愿已了,从此不会再和我见面了。”
许庭瑶扳着她肩头,柔声道:“姐姐,别伤心了,我想,师父在这里和我们见面,并不偶然,即使没有方才那阵大雨,他老人家也会用萧声把我们引来,师父所以要和我们述说那一段经过,主要为了让你知道自身来历,他老人家方才说过,报仇之事,并不忙在一时,要我们先去找玄衣罗刹再说,后来又说只要你有孝心,终有父女重见的一天,这些话,你难道忘了?”
毕云英抬目道:“那么爹为什么不肯明说呢?”
许庭瑶道:“也许他老人家还有别的事去,怕你会纠缠不清,你想想看,你要是知道他老人家就是师父的话,你还肯放过他老人家吗?”
毕云英破涕笑道:“那自然不肯咯,我非要跟定爹不可。”
许庭瑶道:“这就是了,师父如果不想让我们知道,就不用留下这四个字,他老人家既然留下字来,就是要让我们知道就是他老人家,免得你知道身世之后,老是放不下心,师父身受金仙童临终之托,照顾他的女儿,师父要我们先去找玄衣罗刹,就是因为姐姐和玄衣罗刹的仇人都是毕千岁,他老人家说出报仇之事,不忙在一时,也就在此,据小弟推想,我们只要找到了玄衣罗刹,报雪两家血仇之日,也就是姐姐父女重聚之日了。”
他这番话,倒也说得入情入理,毕云英拭着眼泪,点点头道:“你说得也对,目前只好如此了,哦,弟弟,从现在起,我是司马云英了,你不要再叫我毕姐姐了。”
许庭瑶低笑道:“我早就叫你姐姐,几时还带过姓来?”
司马云英粉脸一红,白了他一眼,轻哼道:“贫嘴!”
经过一阵哭闹,眼看天色业已昏黑下来,两人吃过干粮,就在殿上权宿一宵,第二天清晨,便自双双上路。
半月之后,他们如期赶到雷州府石城县。
这石城县即今之廉江,以县有石城岗而名,山势连接,状如石城。
许庭瑶、司马云英赶到岗下,远远就看到一个身穿青色劲装的佩剑少女,正在岗下踯躅徘徊,好像等人一般,一眼瞧到两人,就飞快的迎着奔来。
司马云英看清来人,不禁脸色微微一变!
这一瞬间,那佩剑少女已奔近两人身前,睁着一双妙目,含笑道:“许大哥,这位想来就是大嫂了吧?”
许庭瑶奇道:“褚大妹子,你也来了?”
一面朝司马云英道:“姐姐,这就是我大伯父的女儿褚大妹子褚璇姑。”
司马云英被她一声“大嫂”,叫得粉脸骤红,不好意思的朝她点点头道:“我叫司马云英,原来那妖女就是假扮褚家妹子的,我方才差点认错了呢?”
许庭瑶道:“褚大妹子,你怎么也会赶到这里来的?”
褚璇姑笑道:“是阮相公要我来的,那天在鬼王庄分手之时,他用‘传音入密’告诉我说:你要报父仇,二十天后,可到雷州府石城岗会合。,我已经来了三天,奇…书…网今天早晨遇到阮相公,他说你们也在今天可以到了。”
许庭瑶问道:“她人呢?”
褚璇姑道:“阮相公已经先走了,他要我在这里等候,会合了许大哥,一起到七星岭去。”
“七星岭?”司马云英听得娇躯一颤,急急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褚璇姑道:“阮相公叫我转告许大哥,要按江湖礼节拜山,入山之后,不论对方如何蛮横,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出手伤人。”
许庭瑶攒攒眉问道:“她没说七星岭上,住的是什么人物?”
褚璇姑摇摇头道:“阮相公没有说。”
司马云英道:“七星岭风雷庄,号称岭南魔宫,百十年来,江湖上可说从来没有人到过那块地方……唉,那天祁老没追上妖女,后来曾暗中告诉我,说她临去时的身法,极似岭南一派,如今证之罗刹姐姐要我们以礼拜山,由此看来,妖女果然是风雷庄门下了。”
许庭瑶道:“你说了半天,还没有说出风雷庄究竟住的是何等人物?”
司马云英目光左右一瞥,轻声道:“风雷庄是天雷叟隐居之地,天雷叟已有百岁以上,门下徒子徒孙数以百计,他们这一门,不但武功自成一派,谲诡无比,据说尤以‘天雷掌’发如焦雷,击中人身,如同雷极一般,立成焦炭……”
许庭瑶不信道:“天下真有这种武学?”
司马云英道:“我也是听人传说罢了,不过,我记得初在江湖走动之日,毕老贼曾经一再叮嘱,遇上风雷庄的人,不准轻易招惹,就可知道风雷一壮非同小可:……”
她说到这里,秀眉微蹙,又道:“罗刹姐姐也真是的,她既要我们前来总该已有眉目,怎不和我们说说清楚,大家也好有个计较。”
许庭瑶对罗刹姐姐可说极具信心,不由脱口道:“罗刹姐姐也许早有安排。”
司马云英瞧了他一眼,摇头道:“风雷庄,可不比鬼王庄,那有这么简单?别说我们人单势孤,就算加上罗刹姐姐,只怕也难是风雷庄第一代弟子的敌手。”
许庭瑶剑眉一轩道:“风雷庄纵是龙潭虎穴,我也不怕。”
司马云英娇嗔道:“谁说怕了?只是罗刹姐姐这般行动,未免也太大意了些,她为了你竟然奋不顾身的独闯魔宫,我们要赶上她才好。”
许庭瑶被她这一句“她为了你”,说得俊脸一热,还没开口,褚璇姑睁着一双妙目,问道:“许大哥,大嫂,你们……”
司马云英没等她说完,羞急的道:“褚家妹子,你别听罗刹姐姐乱嚼舌根,我比你大上一两岁,不嫌弃的话,你就叫我一声姐姐也好。”
褚璇姑立即改口道:“姐姐,我就叫你姐姐好了,我想问的是你和许大哥所说的罗刹姐姐,又是什么人呢?”
司马云英目光一转道:“你问他呢!”
褚璇姑不禁朝许庭瑶瞧去,许庭瑶讪讪的道:“她就是阮大哥!”
褚璇姑惊奇的道:“他……阮相公是女的?”
司马云英抬头看看天色,说道:“这时还不到午牌时光,罗刹姐姐去了最多不过两个时辰,还可以追得上她,事不宜迟,我们快此一赶上去才是正经!”
三人离开石城岗上立即施展脚程,朝南急奔,许庭瑶经司马姐姐一说,更是心急如箭,巴不得早些赶上罗刹姐姐,是以一路轻纵急掠,领先奔驰。
这雷州府滨临南海,气候燠热,地瘠人稀,山岭连绵,一片荒僻。
许庭瑶心中有事,只顾领先飞掠,约莫奔了一个多时辰,回头瞧去,那里还有司马云英和褚璇姑的影子,心中不禁一怔,顿时想到自己从服下“大还丹”,又由罗刹姐姐打通奇经八脉,内功精进,远非昔比,她们如何跟得上来?
这就收住势子,转身等候,足足过了顿饭时光,才见两人相继赶来。
司马云英固然粉脸上汗珠如雨,褚漩姑武功较差,奔到近前,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一张樱桃小口只是喘息,压根儿就阖不上来。
许庭瑶迎着她们歉疚的道:“我跑得太快了此一,你们快坐下来歇息再走。”
司马云英一双秋水般眼神,瞟着他,面露喜容,接道:“你这身轻功,当真大非昔比,你不用管我们,褚家妹子和我作伴,你尽管快走,能够追上罗刹姐姐最好,在前面等我们就是。”
许庭瑶因为方才这一路急驰,把两人丢落在老远,生怕司马姐姐多心,再则眼前山岭错峙,自己根本不知道七星岭如何走法?
对方巢穴渐近,万一遇上敌人,褚大妹子武功有限,只有司马姐姐一人,也难以照顾,想到这里,连忙摇摇头道:“不成,这里山势绵延,小弟不识路径,不知七星岭要如何走法?”
司马云英听得一呆,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七星岭石雷庄,向来被江湖上人视为畏途,只怕谁也没来过,唉,这里四周荒凉,杳无人踪,连找个人问都问不到!”
褚璇姑趁他们说话之际,捧着山水,洗了把脸。司马云英眼看未牌已过,自己三人空着肚子奔了一个多时辰,腹中早已饥饿,看来再也无法追上玄衣罗刹了,这就取出携带的干粮分给两人,大家吃饱了,重行上路,朝深山峻岭中奔去。
又走了一个时辰,迎面是一座双峰交叉的山口,许庭瑶走在一刖面,刚入谷中,瞥见路旁躺着两个汉子,心中方自一动!
身后司马云英已悄声问道:“是风雷庄的人?”
许庭瑶道:“好像是两个猎户。”
司马云英轻哼道:“只要看他们身边这两柄厚背鬼头刀,就可知道用刀的人武功大是不弱,乔扮猎户,只是掩饰他们的身分罢了,”
说到这里,忽然低哦一声,道:“米粒打穴神功,他们原是只是穴道受制,这是罗刹姐姐下的手了。”
许庭瑶随着她手指瞧去,果然两个猎户左胸,各有一粒菩提子,深嵌在“将台穴”上,连身上衣服也随着菩提子深陷肉中,手法不轻不重,正好把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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