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种感觉很陌生，元婴修士的澎湃真元，在溃烂的肉身里汹涌，带来疼痛与焦灼。
不过，不要紧，只要灭杀了这几只虫子，他很快就能把禁制修复，到时候，他还是那个活了三千年，仍然会继续活下去的忘离居士，永生不死的忘离居士！
术法慢慢在手中现形，他忽然听到女子的清叱声：“杀！”
无数灵符爆开的光华掩盖了他的视野，造成的灵气波动亦掩盖了杀机的轨迹，他失去禁制而变得迟钝、不适应的神识，没能抓住其中的杀意。
属于元后大修士的森寒凛冽的剑气，挟带着强大的威势冲来，等他现的时候，已经近在眼前。他骇然，当即催动全身真元，元婴脱体——
太迟了，为了活下去，他的元婴同样处于溃烂之中，失去了应有的度，被剑光一贯而过，绞得粉碎。
“不——”藏在肉缝中的小眼猛然睁大，看着片片烂肉消散在剑光中。
不，他是忘离居士，活了三千年仍然继续存活的忘离居士，一具肉身溃烂，又可以换另一具肉身的忘离居士，怎么可能死？怎么可以死？这只不过是两只小虫子，是他给自己准备的肉身来源而已，怎么会——
可惜，世事不是他不想就不会生。剑光中，他的元婴粉碎，元神溃散，终于变成了一堆真正的烂肉，从空中摔了下去。
少年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忘离居士，那个让他一天也不得自由呼吸的忘离居士，怎么可能会死？坐拥离岛的他那么自大而自信，从来没有人能从离岛逃出去，哪怕赤霞宫和化阳门的元婴修士都默认他的存在，他怎么会死？
其实，只要他少一点自大，多一点谨慎，死的就不是他了。
272、走人
属于元婴修士的威势慢慢淡去，笼罩在他们头顶上的阴霾终于消散了。
灵玉抬头看天，天高云清。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时候才感觉到元神重创带来的剧痛，脑中昏茫，再也保持不住，从空中摔了下去。
“喂——”少年喊，连忙抓住她，却被她带了下去。
一道白影掠来，卷起一阵风，将他们托住，慢慢了放了下去。
是白猴小毛。少年拍了拍它的头：“小毛，你还在。”
小毛“吱吱”叫了两声，把一个灵果放到他手上，指指灵玉。
少年意会，剥出果肉，塞到灵玉嘴里。
灵果入口，安抚了她疼痛的元神，灵玉很快清醒了过来。刚才并非受伤昏迷，只是一时脱力而已。
她爬起来扭头一看，徐一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你怎么样？”
徐一摆摆手，接过小毛递来的灵果：“没事，只是驭使过自己境界太多的剑气，太累了而已。”
灵玉松了口气：“那个怪物已经死了，我们安全了。休息一会儿，再准备离开。”
“嗯。”徐一当场盘坐下来，将躁动的真元理顺。
“我们不能拖太久。”少年说，“赤霞宫和化阳门早就盯着离岛了，这里的禁制崩解，他们马上就会现。”
灵玉没想到还有一个潜藏的危机，便问：“如果他们来了会怎样？”
“还能怎样？肯定是想把离岛占为己有。”少年不屑地道，“以前是怕了主人的禁制，现在禁制毁了，哪会不来？”
灵玉略一沉吟：“若是如此，倒是不用担心。以我们二人的身份，就算遇到赤霞宫和化阳门的人，他们也不会对我们如何。”
他们两个，背后的靠山都硬得很。
“不过……”灵玉的目光扫过这个小岛。“想必你的主人多年经营，这里有不少宝贝，全都留给他们，也太可惜了……”
少年的目光闪动了一下：“你想怎么做？”
灵玉不答反问：“他们过来，需要多久？”
少年略一思忖：“半个时辰，肯定能到。”这些人。既然早就盯着离岛，肯定留下了后备手段，不过，离岛距离两大宗门并不算近，就算他们有瞬间传送的东西。也不可能传这么远。
“岛上可有传送至湖畔的传送阵？”
少年轻轻点头：“确切地说，我身上有一枚传送玉符，可以两边传送。”
所谓传送玉符。就是把传送阵炼制到玉符之上。这种东西，涉及到高深的阵法知识，而且难以炼制，贵重无比。忘离居士的阵法造诣，果然不凡，难怪这少年竟然能拿出那么特殊的传讯玉符。
不过，像这种简便的玉符，限制也会比较多。距离就是其中之一。
“这样的话，我们动作快点，该拿的东西拿了。然后走人。”
“嗯。”少年没有意见。忘离居士死了，他得为自己考虑，想做一个真正的修士。身家必不可少。
“你怎么样？”灵玉看着停下调息，站起来的徐一。
“没事，还撑得住。”徐一脸色有些苍白，但问题不大。
他们两个，就是刚才被重创了元神，其他问题不大。元神这个东西，一时不会影响实力，但后续的问题会比较严重，需要长时间温养。
三个人很快行动起来。
先是忘离居士尸身上的乾坤袋。万幸，剑光绞碎了元婴，但乾坤袋保留完好。因为肉身溃烂，他并没有使用乾坤戒、乾坤腰带之类的东西，倒省了一番功夫。
然后，在少年的带路下，三人寻到忘离居士的秘藏室，能带走的东西，全部扫进储物装备，直到再也塞不下去为止。
眼看着半个时辰就要到了，灵玉可惜地看着满山满谷的灵药。这些来不及带走，只能便宜别人了。
“走吧，”她对少年说，“别人来了，不会容许我们带走东西的。”
“嗯。”少年毫不犹豫地选择信任她，取出一枚绘满了复杂图纹的玉符，结起复杂的手印。
玉符慢慢亮起，光芒闪烁——
“吱吱！”小毛窜了过来，抓着少年的手，恋恋不舍。
少年一顿，不太确定地问：“小毛，你要跟我走？”
白猴小毛拼命点头。
少年咬了咬嘴唇，重重点头：“好，反正我们两个都没有亲人，以后就在一起吧。”说着，抬头看着灵玉，“你之前的承诺还当真吗？”
灵玉毫不犹豫：“自然。”
“那我能不能带小毛一起？”
灵玉笑了：“宗门之内，身携灵宠的多得是，你们不想分开，那就带着吧。”
“……多谢。”
小毛似模似样地向她作揖。
灵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对这孩子来说，小毛更值得信任，更像他的亲人吧？
传送玉符的光芒亮起，将他们三人一猴一裹，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一男一女两名元婴修士出现在了离岛上空。
“黄老头，你果然来了。”女子笑意吟吟，看着眼前的元嘉真人。
元嘉真人抚着漂亮的长须，冷哼一声：“就知道你不会落在后面。”
“那是，你都来了，我怎么能不动？”女子对着下面的离岛扬了扬下巴，“那老怪物阴沟里翻船了？禁制居然是从里面破的。”
“谁知道？这老怪物肉身溃烂，实力不存，脾气又古怪，翻了船也不奇怪。”
“说的是，像他那么活着，有什么意思？长生长生，长而不生，有什么用？”女子笑意吟吟，“黄老头，你说吧？”
元嘉真人睨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戳破她的意图：“冰彤，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何必打哑谜？虽然忘离老怪物活得不像个人，可他毕竟活着，难道你对他的秘法不感兴趣？秘法这种东西，是可以分享的，我们何必浪费力气相争？”
被唤作冰彤的女子笑了起来：“黄老头，你这么说可要算数啊！”
“哼！本座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元嘉真人不屑。
“好！”冰彤一击掌，“离岛之物，你我二人平分，各种秘术分享，如何？”
元嘉真人草草点头。虽然他实力比之冰彤胜了那么一筹，可再拖下去，赶过来的就不止他们两个了。
两人初步达成协议，进入离岛。
不多时，离岛里传来元嘉真人的咆哮声：“空的，居然是空的！哪来的小兔崽子，算计了忘离那老怪物，还带走了他的秘藏。查，一定要查！”
此时，三人一猴已经传送回了汇灵湖畔。
“你们有什么打算？”徐一问他们。
灵玉道：“我元神受创，已经不适宜继续游历下去了，还是先回宗门修养一段时日吧。至于这孩子，”她看着少年，笑道，“我答应带他回去，帮他解决体内的禁制。”
“喂，我不是孩子！”少年说，变声期的嗓音粗哑难听。
看到他别扭的模样，灵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等你长到跟我一样高再说吧！”她身量在女子中偏高，这少年育却有些迟缓，比她矮了半个头。
“你——”
徐一打量着他，忽然问：“或者你也可以跟我回去，我们紫霄剑派的功法，对资质要求不高，你的问题，我也会帮忙解决。”
“这个……”少年没想到两个人都愿意带他回去，呆了呆。
“喂，别跟我抢人啊！”灵玉抱胸，瞪着徐一，“明明我先跟他说好的，好像我做不到似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解释了一句，徐一在她的目光瞪视下，自动收声，“好吧，不抢就不抢。不过，解决不了的话，可以来找我。”
“小看我啊？”灵玉不服气地说，“我师父是没你家老祖宗那么厉害，不过，我还有师祖呢！”
“……”徐一叹了口气，“这一次经历，我终于知道，想完全撇除长辈的影响，是不可能的。我们能够逃出生天，还是多亏了长辈的馈赠。”
“当然。”灵玉道，“我们拥有得多，是我们的气运，不必强行跟那些什么也没有，却能走到最后的人相比。凡事靠自己，不等于鄙弃自己拥有的东西。能够最大限度地挥自己的能力，利用自己的条件，就是成功。”
顿了顿，她又笑了起来：“当然了，我们要摒弃这种依赖，就算没有，我们也要继续走下去。所谓的宠辱不惊、岿然不动，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是……”徐一长叹，“曾经我小看了别人，后来小看了自己，其实根本不必如此。我心不动，任谁也无法摧折。”
灵玉看着他，会心地笑。以前，她总以为，徐正是个高傲自负的公子哥，直到这次见到了本人，才觉得并非如此。
她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那徐逆那个死德性，到底是像谁？在徐正身上，徐逆的影子并不重，这是不是代表着，真正的徐逆其实就是那个样子？又或者，曾经的徐正是那个样子，他扮演徐正太久了，自己也变成了那个样子？
说不清了，如果哪一天再见，再去好好问他好了。
不，不对，她不是已经打算好不再见徐逆的吗？那么纠结的身世，那么难解的感情，徐逆复杂得她无法分辨。永远不见，是最好的选择。
273、回归
既然知道赤霞宫和化阳门的高层对离岛存有觊觎之心，哪还有久留的道理？他们两人受姜时道之邀，并不是多么隐秘的事。
两人把该处理的事处理了，准备通过传送阵离开。
至于事后，就不用太担心了。赤霞宫和化阳门到底是大宗门，错过了只能怨自己点背，想必没那个脸皮再追究。再说，他们有师门做靠山，也不是能随便追究的对象。
灵玉去了趟岑如一的店铺，把寄售灵符的生意结束了。
让她吃惊的是，岑如一手臂上戴着黑纱，表示她有亲人逝去。
看到她过来，岑如一眼圈微红：“程姐姐，有些日子不见了。”
“你……”灵玉看着她的手臂，“是不是你母亲……”
岑如一轻轻点头：“精元耗尽，油尽灯枯，去得很安详。”
灵玉拍拍她的肩：“节哀。”
岑如一勉强笑了一下：“嗯。”顿了顿，她又道，“如今母亲故去，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我想过些时日，就把小店结束了，出去游历。”
知道她母亲去世，灵玉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她道：“真巧，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程姐姐要走？”岑如一惊讶。
“我本就是游历途中经过汇灵湖，总是要走的。”
岑如一默然片刻，扬起笑脸：“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希望再见的时候，我们各自都能得偿所愿。”
从小店回去，徐一已经把事情处理完了。
“徐道友，你看，这些东西怎么处理？”灵玉指的是从忘离居士手上搜刮来的东西。
徐一毫不在意：“随意吧。”
灵玉心知他财大气粗，对财物不甚在意，但那毕竟是一名元婴修士的身家，就算瓜分了，也是一笔巨款。再说了。能够逃出生天，徐一出力良多，她可没有脸皮将东西全部占为己有。
琢磨了一下，她道：“这次能够活着逃出来，是我们三人通力合作的结果，不如就三人平分吧。”
徐一没有意见。为了节约时间，他随便挑了一个乾坤袋：“这里大都是矿石，对剑修最有用，我就要这个吧。”
虽然这袋矿石价值不菲，但远远没有三分之一那么多。既然徐公子这么大方。灵玉也就不矫情了，她现在正穷，这笔财货来得正是时候。至于那孩子。他身上的禁制麻烦得很，说不定还要请其他长辈出手，到时候总要意思一下。
分完东西，三人不再耽搁，启程去传送阵。
“徐道友，你欲去往何处？”
徐一踌躇：“未曾想好。”照理说，元神受创，他应该回宗门休养。可他出门游戏，也不过年余，想到出来之前信誓旦旦。此时回去未免有些底气不足。
最重要的是，留在紫霄剑派，他的心情很难平静。
“程道友打算回宗门？”
“对。”虽然这次游历的时间不长。但灵玉自觉收获甚大。尤其是离岛之行，可说是因祸得福。经过忘离居士那一锅药汤的洗练，她如今的身体十分强韧，连经脉也修复不少。心境亦在大起大落中进步不少，初步达到了历练的目的。
说到这里，传送阵已经到了。
灵玉回，向徐一抱拳：“有缘再会。”
徐一回了一礼，目送着他们两人一猴踏上传送阵离开。
他看着传送大厅，犹豫了一会儿，信步走了进去：“罢了，走到哪是哪吧。”
…………
传送阵光芒散去，睁开眼，已经到了凌云城。
一看到传送阵中出来的两人一猴的组合，传送大厅外的众多修士，像看傻子似的看着灵玉。
汇灵湖离凌云城不近，传送费用甚巨，这哪来的傻子，身边带着个仆从和一只灵宠，就使用传送阵，嫌钱太多是吧？灵宠也算一个人头的！
在他们眼里，没有灵气在身又衣着破旧的少年，自然是仆从一流，至于白猴小毛，被自动划到灵宠行列。事实上，灵玉想把小毛放进灵兽袋再传送，可小毛并非认主的灵宠，十分抗拒灵兽袋，她只能作罢。反正刚刚了一笔横财，用不着太节约。
大概是第一次见到仙城，少年睁大双眼，看着摩肩接踵的人流，琳琅满目的货物，美轮美奂的楼阁，目不暇接，流露出属于孩子的兴奋与好奇。小毛坐在他的肩上，瞪圆眼睛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一惊一乍的模样甚是可爱。
汇灵湖虽大，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