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之的反应更直接,对于这些不知好歹不知图报的人,他直接断了药,你们不是怪齐倾墨吗?那你们统统病死好了!
萧天离捂着齐倾墨的耳朵,不让她听外面那些不堪入耳的辱骂声,却还能笑望着她:“叫你不要来,这下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了吧?”可他明明不是一副事态严重的语气,因为他早就决定不管别人怎么说,世人怎么看,他都要护着齐倾墨,管他是洪水滔天还是遗臭万年,他萧天离都一肩扛了。
齐倾墨两只纤细的手臂环着他的腰,撒娇般靠在他胸口:“是挺严重的,不过在我意料之中了。”
“料到了你还来,真是胆大包天。”萧天离下巴抵在齐倾墨头顶,不轻不重地抱着她,这力度没有过紧,也没有太松散,就那么刚刚好,像是个习惯一样,给人无穷的力量和可以依赖的温暖。
“这么躲着也不是个办法啊,咱出去看看吧。”齐倾墨说。
“我去就好了,你还是先睡一觉吧。”
“不行,我不出去的话,他们只怕要把你这个皇帝都掀下龙椅呢。”
不管齐倾墨和萧天离尽全力用多么轻淡的语气说这件事,都无法掩盖此时这危机的严重性。刚登基不久的萧天离,朝中动荡不安,前青沂国还有遗民在作乱,如果军中再出问题,那萧天离这把还没有坐稳的龙椅,真的要被居心叵测之人夺走了。
两只相握的手那么有力,十指交缠,无人能够分开,走出帐篷直面着外面数千手握着兵器,满脸恨意和戾气的士兵,或许兵变,就在刹那之间。
“妖女,受死吧!”一只冷箭不知从何处射来,直朝齐倾墨面门而来,颜回手急眼快一刀斩断,愤怒地望着下方的人,这些人,未免太不可理喻了!
颜回的动作更是直接激怒了士兵,在他们看来,这个敌国的妖女混进军中蛊惑君心一定怀着祸心,这瘟疫一直治不好也一定跟她给的药有关,这等妖女就该碎尸万段,以祭无辜死去的兄弟之魂。
齐倾墨却面色不改,看了他们许久,缓声说道:“不错,我的确是宣遥国的凌云公主,这场瘟疫也的确是宣遥国投毒引起的。”
众人皆是一惊,齐倾墨这般坦然的承认,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吗?
果然士兵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恨不得直接冲上来给齐倾墨一个刀箭穿心。
“你们如果不听我说完,你们所有人都会死。”齐倾墨不是软弱之辈,也不是背负了罪孽就底气不足连句大话都不敢说的人,相反,她的刚烈,一直都无人能及。
这句话之后,换了来短暂的安静,齐倾墨有机会把未说完的话,清晰地说给他们每一个人听。
“正因为这场瘟疫昌宣遥国引起的,所以我才会在这里,我是来赎罪的。不管你们信或不信,我来这里,就只有这一个目的,对于你们,我感到很愧疚。这是真心实意的道歉,不管你们接受或不接受。”
说着,齐倾墨一提衣袍,便要跪下。
萧天离赶紧拉住她:“你不必这么做,快起来。”
齐倾墨推开他的手,摇了摇头:“这一跪,是替宣遥国跪的。”
这一跪,以额触地,深深弯腰,虔诚至极。
“我羲国士兵病亡数万人,是你一跪就能跪回来的吗?你以为你这区区一拜,就能赎清罪孽吗?休想!”有人大声叫骂着,随即引来众人附合。
“对于已经死去的人,我除了抱歉别无办法,可是你们还活着,我能救你们。”齐倾墨知道对于已经离世的人,她做再多也无法弥补。同样,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永远别想轻易让活着的人原谅她,所以她不会做过多的无用功。
正如她所说,对于已经发生了的事,她无力改变。她的歉意是真心实意的,她来救人也是真真切切的,别人接不接受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她只能尽自己最大的本份,去做到极致,就算求不来别人的原谅,至少可以让自己稍许安心。淡看浮华三千 作品专栏:
☆、第371章 自染瘟疫
可是总是有那么一些有心人,不会让真心得到该有的对待,而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挑拨。
“谁知道你是不是宣遥国派来的奸细,说是来救我们,其实不过是来将更多的毒药灌给我们喝下!”
齐倾墨的目光终于锐利,寻声望去,那人躲得再快,可他的面孔她也瞧见了,记住了。
并不善良的齐倾墨,在善良了许些日子之后,终于露出了原本的锐色。
萧天离这一回没有等齐倾墨先说话,而是挡在她面前,高大的身躯像是能支起一方天地,给齐倾墨以庇护。凌厉的目光扫视过下方数千人,他声如洪钟,天生贵胄的他往那里一站,便是天子的威严,不容半分亵渎。
“她是朕的女人,仅此一项,便容不得你们质疑!”
就算是面对着滔天的流言蜚语,萧天离也要杀出一条血路,众叛亲离也好,遗臭万年也好,管他史官怎么书写,被全天下的人唾弃又如何,胸口翻滚着热血让他无所畏惧!
齐倾墨他是护定了,这一生欠她何其多,哪里容得下别人对她指手画脚?!
“暴君!昏君!”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骂声,声声若唾面。
“杀了妖女,为兄弟们报仇!”带头造反的人挥动刀剑冲上来。
萧天离长枪横扫,拔山盖世之气,怒视众人:“朕倒要看看,你们谁敢上来!”
“杀啊!”既然决意要引发兵变,甘作死士的人又怎么会临阵退缩?此时萧天离的怒火正中他们下怀,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短暂的冲杀被一声碎碗之声打断。
回首望去,不知齐倾墨何时已经走上了架鼓的高台,她脚下是一只被摔得粉碎的瓷碗,寒风凛冽,吹得她的衣服猎猎作响,头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落,三千青丝迎风而动,绝美容颜肃杀无比,那副画面,竟使人心颤。
“现在,你们可信了?”
“齐倾墨,你疯了!”这一声尖叫是柳安之发出的,甚至有些破音,吵哑不堪。
人们认识,那只碗是得了瘟疫的人专用的饭碗,因为柳安之说瘟疫是通过唾液和血液传染的,所以一切茶具饭具都需分开。尚未感染瘟疫的人无不离那些餐具远远的,那可怕的该死的瘟疫传染起来有多可怕他们都知道,不要说是他们用过的饭碗,哪怕隔得近了跟他们多说一句话,一点唾沫星子溅在身上都会传染上。
而齐倾墨,用瘟疫病人用过的碗,割破了自己手掌,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滴在地上,血淋淋地告诉众人,现在我齐倾墨也染上了瘟疫,我与你们的命连在了一起,是来救你们的还是来害你们的,你们可看清了?你们可相信了?
萧天离手中的长枪轰然坠地,顾不得身后是不是会来一场兵潮,疯了似地朝齐倾墨冲过去,他什么也没有想,甚至不知道冲过去该对齐倾墨说什么,大脑中只有一片空白,但他知道,他想过去,想抱住她,想哭一场。
“别过来!”齐倾墨却连退数步,一直退到高台边缘,厉声止住就要冲上来的萧天离:“你过来我就跳下去!”
“你,你下来。”萧天离压住颤抖的声音,站在高台之下,望着踩在高台边线上的齐倾墨,轻声中全是无可遏制的愤怒。
“你走开,颜回你把他拉开!”齐倾墨高喊着。
已经不知所措的颜回与泠之继听得这一声,连忙丢了手中的刀剑,跑过来拦住萧天离,苦苦哀求着:“爷,咱先退几步,让齐小姐先下来。”
“退什么退!她要死了你知道吗?再退能退到哪里去?”萧天离突然怒吼起来,冲着齐倾墨破口大骂:“你跳啊,你有本事你跳啊,你一天到晚有没有想过我!你他妈倒是去死啊,死了老子反倒清静了,不必再受你的折磨,你去死啊,去啊!”
“爷,你冷静一点,别这样,还有柳公子呢,柳公子一定会找到药方的,一定能救齐小姐的!”泠之继拼命拉住破口大骂的萧天离,眼泪簌簌而下!
“是啊,这不还有柳公子吗?他是神医,他肯定有办法的。”颜回也赶紧说道,一边望着柳安之,期望他能说点什么。
柳安之走到萧天离身边,轻声开口,话却让人惊心:“这一回我倒觉得萧天离说得挺对的,你一心寻死,不如就这么死了干净,我也不用费尽心思保住你的性命,去死吧。”
柳安之是何等拼命地维护着齐倾墨,甚至恨死了萧天离总是辜负她,甘心以命相守护,齐倾墨却把他逼得说出来这样的话来。
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大概就是这样吧?
以她的身体再感染瘟疫,能撑过半个月都是奇迹了吧?拼尽全力想保住她的性命,可是她却全然不当一回事。真像是个笑话,而他们就像一群上蹿下跳的猴子,当真可笑的很。
高处的齐倾墨心如刀绞,她当然知道这些不是萧天离和柳安之的心里话,只是对自己失望透顶,无可奈何透顶,她何尝想这样。
可是不管他们恨也好,爱也罢,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完的,不化解这场兵变,她故意染上瘟疫有什么意义呢?
斑驳泪痕下她的脸上面无表情,清冷地眼神望着下方众人:“现在,各自回营,该服药的服药,该休息的休息,如果我真是来害你们的,会比你们先死,到时候,你们再起兵变也不迟。”
或许是谁都想不到齐倾墨一个女子能爆发出这么震撼人心的力量,故意制造兵变的人也没有料到这个意外,也有人想起了这些天这女子是如何不辞劳苦日夜照料生病的士兵的。人心都是肉做的,此时此刻任谁都再生不起反抗的念头,而且诡异的,对齐倾墨说的话有一种莫名的服从感。
数千人惺惺然退去,不时有人回头张望那个傲立在寒风中的女子,疑惑着她的脊梁为何那般挺直。
骂归骂,恨却不是真的恨,萧天离和柳安之除了真的不想再看见齐倾墨那张脸以外,还是舍不得她真的就这么死掉。
齐倾墨被隔离在一个单独的帐篷里,感染了这破病,连个侍候的人都没办法安排,孤伶伶的帐篷里只有她一个人,身子也越发无力瘫软,整日只能卧在床上,咳嗽一声接一声,直到咳出血来。
萧天离围了厚厚的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来,包得严严实实才被允许去看齐倾墨。坐在床边看她咳得眉头都皱了一起,又恨又气又怜惜,复杂的情绪折磨得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口气叹了又叹,还是忍不住扶着她坐起来顺着她的后背,让她不必咳得这么辛苦难受。
齐倾墨轻轻推开他,离他远远的,怕将瘟疫传染到他身上,捂着嘴说道:“你少来看我。”
“我不来看你,你哪天死了都没人知道。”萧天离见她离自己远远的,毫无道理的怒火无由来升起,恼人的话脱口而出。
“不会的,柳安之每天都有送药过来。哪天我死了,他会知道的。”齐倾墨还有闲心开玩笑,她的药是柳安之每天送进来的,不过柳安之也只是送药,连话都懒得跟她多说半句,不管齐倾墨怎么找话茬,柳安之就是不理她,齐倾墨只能感叹,他果然是真生气了。
萧天离懒得搭理她拿自身调侃的话,给她拉了拉被子,无可奈何地望着她,想说些什么话,却全部堵在胸口说不出来。
“其实这些天,我很开心。”齐倾墨离得再远了一些,小声说道。
“开心什么?”萧天离搭了一句。
“开心能够照顾别人,开心很忙碌,过得没那么空洞。如果我此时在宫中,日复一日地喝着药吊着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肯定不会像这些日子这么充实。我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么充实的日子,以前总是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没有过过这么平淡简单的日子。而且天离你也在我身边,柳安之颜回泠之继他们都在,我很满足,这才是活着的感觉,脚踏实地,以前都活得太过飘渺了。”
齐倾墨说的话,萧天离知道是真的,这些天齐倾墨的脸上都泛出健康的红润之色,虽然整天忙得团团转,可她脸上的神情却是知足的,累了之后睡得也极为香甜,以前她总是多梦,这些天,连梦都不多做了。
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不是他心里想的,他说的是:“你这是在交代遗言吗?”
齐倾墨忍不住一笑:“你怎么跟柳安之似的,说话这么刻薄?”
“谁能刻薄得过你啊?”
……
等着帐篷外的泠之继默默抹泪,她觉得她做为一个杀手出身的冷血和尊严已经让齐倾墨带走得一干二净了,变得容易心软,容易流泪,听着别人的故事,难着过自己的心酸。
双后合十,她默默地祈求着老天爷,让齐倾墨多活几年,让柳安之早些寻出求人的方子,让所有这些痛苦都快些散去吧。淡看浮华三千 作品专栏:
☆、第373章 瑾诺到来
瑾诺的到来是所有人都没有料想的,他脸颊削瘦,神色憔悴,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大家却不知如何开口打声招呼。
尤其是他与萧天离之间,真个算起来,这是两国皇帝,阵营圣立,是为死敌。更何况瑾诺那一把毒药害得萧天离大军尽数瘫痪,危在旦夕,兵变就近在眼前。
其实如果不是情势所逼,萧天离与瑾诺甚至可以成为极好的朋友,毕竟他们认识了许久,而且在宣遥国的那段时间相处得不错,更何况瑾诺曾经还替萧天离打过掩护让他混进了青沂国,去见齐倾墨。
但不同的野心,不同的立场,他们终于被历史的洪流推上了严酷的对立面,兵戎相见。
萧天离掌心几握几松,呼吸几平几喘,终究忍住了想冲上去给他几拳的冲动。而瑾诺也做好了被萧天离毒打一顿的准备,没想过要还手。但这不代表他认为自己做错了,于他看来,与其让宣遥国被萧天离糟蹋得山河破碎,他宁愿背上万古骂名,拼个你死我活。
至少这其间的手段有多卑劣,将会为后人如何诟病,并不是他在意的。
只是没有想到齐倾墨竟然会感染瘟疫,这并非是瑾诺初衷。
后来大家都看在齐倾墨的面子上,共同选择了沉默,让他来到齐倾墨养病的帐篷里。与他一起来的,还有祭语。
祭语话依然不多,沉默着向齐倾墨行了个礼之后就退了出去,但她眼中的感激和关切,齐倾墨全部都懂得。
“你怎么来了?”齐倾墨支起身子靠在枕头上,看着一脸内疚的瑾诺。
“听说你感染了瘟疫,所以来看看你。”未曾改变的是他的声音依然清雅端正,像是一曲天成的雅乐,舒服温心。
“我还好,不过你不该来这里。”齐倾墨知道瑾诺来此需要冒着多大的风险,那外面的人大概没几个是不想取他性命的,做为造成这场大灾难的罪魁祸首,瑾诺便是万死也不足以抵罪。
兵不厌诈,并不代表可以丧尽天良。
而玉菩萨瑾诺此生唯一做的一件恶事,却如此的丧心病狂。
“对不起。”他低声说。
“怎么个个都跟我说对不起,明明是我对不起你们更多。”齐倾墨笑着说道。
“我没有想过会害了你。”
“未来的事情谁能料得到?又不是个个都有凤血环,更何况说难听一点,我反正都是将死之人,这瘟疫于我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倒是你,你可知你这里,有可能就回不去了?”
“宣遥国国破在即,我回不回得去又有什么重要?倒不如来看看你。对了,奚儿怎么样了?”
“她还好,莫百衍将她照顾得很不错,你大可放心。”
“那就好。”
两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好了,齐倾墨知道瑾诺不是带着解药来的,因为他也没有解药,本来他投此毒,就是打定了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准备,自然不会留着退路,如今他来看自己,倒也真像是他自己说的,或许根本没有打算活着回去。
“好好待祭语,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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