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巧,等到殷笑闻一到,她便可以动了,齐倾墨这是在用自己的方法报复她啊,当初宫变之日时,双腿瘫痪的齐倾墨不也是在最后一刻可以站起来,如今自己不正跟当初的她一样?
殷笑闻深深地看了一眼青微,对身边的侍卫吩咐一句:“拿下,关入天牢。”
你看,连结局都一样,都是关进天牢里。
“不要,不是我杀的她,阿闻你相信我,不是我啊!”青微却不似那日齐倾墨的冷静,大声地替自己辩解着,可是越辩解殷笑闻的脸便越阴沉,最后手一挥,下人便将青微连拖带拉的带走了。
青微被人拖走在雪地里,眼神久久地停留在那个她日思夜想的男人后背上,她永远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殷笑闻不再要她?当初的阿闻呢,当初给自己许下诺言的阿闻去了哪里?是不是当初齐倾墨被关进天牢的时候,也这般看着萧天离?也是这般心痛不堪承受?
是不是,一切都是孽,她现在来还债了?
如果是,殷笑闻,你亏欠我的,可会还我?
只可惜,回答她泣血声声问话的,只有满天的风和无边的雪,显得空旷且渺茫。
当殷笑闻走近齐倾墨,想蹲下来看看她时,柳安之一把将齐倾墨紧紧抱在怀,不许殷笑闻碰她,梦呓般念着:“她没事,她只是困了要睡觉,睡醒了就好。”
殷笑闻眸子深敛,一把推开柳安之,将齐倾墨搂进怀里,她软绵绵的身子全无力气,双眼半闭,呼吸困难地软在殷笑闻的怀中,强撑着最后一口细若游丝的气,抓住一点殷笑闻的衣角:“可不可以求你,放了柳安之?”
原本以为齐倾墨会替萧天离他们求情,却不想,她开口却是为了柳安之,殷笑闻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他是无辜的,放了他吧。”
听着齐倾墨的声声哀求,殷笑闻便是铁石心肠也化作了水,点了点头:“为何你总要以为我是嗜杀之人?柳安之又无大罪,且于我有恩,我自会放了他。”
齐倾墨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喃喃着:“那就好,那就好。”可是一边的柳安之已经连瘫坐在地都坐不稳,只痴痴地看着齐倾墨,万分留恋,他是大夫,所以他更清楚,这只是齐倾墨的回光返照而已。
殷笑闻看着像是完成了大心愿的齐倾墨,万般无奈滋味涌上心头,粗糙的大手托着齐倾墨的脸,擦去她脸上的血迹,低声说:“我没想过,结这场亲会害死你。”
齐倾墨惶然一笑,像是在燃烧生命一样,格外灿烂美艳,看着殷笑闻的脸越来越模糊,轻声呓语:“我知道,我都知道。”
“柳安之,你走吧,我想跟他单独呆一会儿。”齐倾墨细细地声音说道,趁着此时大乱,柳安之走了也好,从此天高水长,谁也再找不到他。
柳安之沉默地起身,没有发脾气,哭泣的脸上拉扯着一个笑容:“好,你好好休息。”
殷笑闻等人走尽,连柳安之的背影都走远,才将齐倾墨紧了紧,抱在怀中,似乎这样能将她的温度她的生命都留得更久一些:“你有话想跟我说?”
“是啊,陛下,鹊应的尸身还在柳族,你可不可以不要打扰她?可惜我再也不能复活她了。”齐倾墨温驯听话的依偎着殷笑闻,不似之前作假,而是真的累了,要靠着一个人的温度,才能再多撑一会儿。
“可以,柳族我不会再碰了,没了你的柳族,我要之又有何用?”殷笑闻一边抱着齐倾墨一边摇晃着身体,像是哄她入睡,声音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温柔。
“那就好,陛下龙章凤姿,原本该娶一个更好的皇后,可惜我只是残花败柳,还几次欲图不轨。”齐倾墨自嘲一笑。
“这是什么话,在我看来,你是这天底下唯一配得上朕的女人。”殷笑闻下巴抵在齐倾墨头上,轻轻摩挲了几下。
“陛下真会说话,陛下,我累了,想睡了……”
是的,齐倾墨累了,自她重新活过来到今日,没有一天她不是在算计着,谨慎小心地过活。她该报的仇都已经报了,该爱的人也爱过了,还有一些不该受的苦,不该流的泪也经历过了。
而此时的确她累了,为这凤血环所累,为仇恨所累,为情爱所累,于是她觉得,或许就此死去也不错?
如果她还活着,萧天离就会不惜一切代价要带自己离开,那样终究会害死他的,就如凤血环里所看到的一样。
这样也不错,原本她就只是一抹孤魂而来,现在化作孤魂而去,也不错。
“睡吧,睡醒了就天亮了。”殷笑闻依然似哄孩子般的哄着她,拍着她的后背,摇晃着她的身体,直到感受着怀中的她头一歪,彻底靠在了自己身上,那只轻握着小手也松开来,也没有将她松开半点,一直都紧紧拥抱着。
殷笑闻目光空洞地望着不知何处,他很清楚齐倾墨为什么要把他单独留下,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么多话,她做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给萧天离他们争取时间罢了,你看齐倾墨,就算是最后快死掉了,还不忘了对萧天离好。
他也很清楚,此时的他该带着兵马去追,将他们擒获,再趁势兵发临澜,毕竟这是他早就准备好了的。
可是他就是走不动,不肯离开,他自以为自己已是铁石心肠之人,可是看着齐倾墨一点点死去,像朵花儿一样慢慢枯萎的时候,他还是无法承受。
甚至他都不知道,齐倾墨在他心中,原来这么重要。直到她死了,才明白彻底失去她意味着阴阳两隔此生再不能相见,而这种事情,只要想想,都是难以想象的痛苦。
他的皇后,他唯一爱过的人,死于大婚当日的新房中。
很久之后,自这新房中迸发出一声悲痛欲绝,直欲破天的厉啸声!
行走在焦土破瓦,火光四溅里柳安之听得这一声厉啸,全身一僵,缓缓转动步子望着对面的大火,悲然合眼。泪光里跳动着火焰的倒影,似要焚尽一切。
满天火光中,殷笑闻一身红衣抱着身穿嫁衣的齐倾墨房中走出来,背后是冲天燃烧的熊熊大火,他步子缓慢沉重,身后摇曳着齐倾墨长长的裙摆,在风中飘荡。
他立于台阶之上,有如天神浴血降临:“李忠,你在做什么!”
杀得一脸是血的李忠,抱拳跪地:“末将得陛下密旨,宫中有叛军,特率兵来救驾!”
“谁是叛军?”殷笑闻喝问。
“陛下且看。”李忠呈现上一封密信。
殷笑闻只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字,就知道这是齐倾墨仿着自己的字迹写的,苦笑一声,看着怀中已经香魂远逝的人:“你啊……”这是你多久之前就准备好了的棋?
“不惜代价,将临澜国太子抓回来!”殷笑闻冷喝着说道。
齐倾墨还在这里,萧天离这个鼠辈竟然独自离开,这样的男人,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柳安之再次遥望了一眼他们二人,在火光中他们凝成一副永恒的画,凄艳美丽,却不能细看。然后他转身,看了某个方向,继续前行,脚下的炭石烫得他脚心发疼,火苗撩拨舔舐到他脸上,烧焦了他的长发,他仿佛于万丈火光里看到了齐倾墨。
还是在临澜国时那个瘦瘦小小的齐倾墨,灰头土脸满身是血,敢只身闯进神医馆的她,小小个,大大眼,怎么都看不出日后有这般倾世的风华,只是那双眼,原来从那时起就这那般冰冷了。
为了护住鹊应在凝晖殿上颤声求自己的齐倾墨,让他知道原来这个女人也是有感情的,也是一躯血肉之躯。
还有很多很多,与齐倾墨一路走过来的那些事,或好或坏,都在这一场漫天的火光里焚烧着,炽热着,消散着。
最后凝成她的脸,笑意盈盈,轻松自在,不带丝毫忧愁,那是柳安之从未见过的。
他忽然一笑,答应过齐倾墨会活下去,那就一定要活着。
而看着高处那两人的不止有柳安之,还有瑾诺,永远温和的瑾诺终于失去了他的风度和从容,显得仓皇且失魂落魄,睁大着眼睛久久不能闭上,那怎么会是齐倾墨呢?怎么能是?齐倾墨那样的人,怎么会死?
“倾墨姐姐!”叶凌奚一声尖锐的哭喊拉回了他的思绪,紧紧地抱住叶凌奚不让她朝齐倾墨跑去,自己却强忍着恨意忍得吐出一口血来!
猩红点点,遇雪成梅。
☆、第299章 一场死别
杀出重围的萧天离并不好受,殷笑闻的人没那么好对付,他身上不少地方受了伤,却也顾不得包扎了。151+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宫外早已备好马匹,萧天离三人上马之后顾不得回头,长枪横扫一路狂奔往城西,齐倾墨说过,她在那里等着自己。
骑在马背上萧天离一直在想,齐倾墨会不会骗自己?会不会只是想让自己离开?她那样的人做出这种事情来,实在再正常不过。
他往前追跑呀跑呀,大雪飞着舞着,他一心想着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就可以与那抹灵魂深处的那抹影子再相见了,再快一点,所有的苦难都会结束。
所以他不曾回头看一看,贺城那高大的城墙背后,那巍峨的皇宫中漫天的火光里,那高高的台阶上,在火光与星光中,有一男子抱着同样一身红衣的齐倾墨,在月下悲吼震天。
那一刻他没有回头,于是在往后的所有日子里,他都再回不了头。
后来的他,一想起曾与齐倾墨背对着各自奔赴生死,奔赴隔着阴阳的两条路,便恨不得不愿独活,一死以赎当日之罪。
那日的大雪他永远记得,他曾以为在大雪中他追逐的是幸福是希望,却不知道,所有一切的美好,都埋藏在他身后的那场熊熊火光里,那里的风沉默地扬起着长长着的裙摆,交缠着风雪与他作别。
他算计好了一切一切,算到了青微的出卖,算到了殷笑闻的后手,甚至算好了如果真的不敌殷笑闻最多与齐倾墨生死相依,魂落异乡。
墨七倒在地上也不起来,赶了一整个晚上的路她早已累得心疲力尽,比身体更累的心,齐倾墨的每一句话都在她耳边回响着,每一滴她的眼泪都流在她心上,灼得她痛不欲生,每踏出一步,她便恨自己一分。
干涸的双眼早已经哭得没了泪水,风雪浇灌过后眼眶痛得快要瞎掉,满布血丝,干裂的嘴唇也全是血泡,所以就算萧天离的长枪直抵在自己脖子,甚至还能感受到划破了一丝皮肤,有血在外面冒着,她也不愿动一下。
“齐倾墨在哪里?”萧天离看着一语不发的墨七,凤眸微眯,快要盛不住他满眼的恨意,就要满溢出来。
“殿下若要杀我,也等回了临澜国再说吧,不然齐小姐一番苦心就浪费了。”墨七空洞的眼神漠然地看了一眼萧天离,丝毫不惧一死。
萧天离知道墨七是萧遥的女人,齐倾墨也不会允许自己对她做出不利之事来,急怒攻心之下长枪一扫,将旁边一棵数人合抱才能抱下的胡杨树拦腰打断,轰然一声中,他翻身上马,顾不得满眼通红的血丝,调转马头就往来时的方向奔去。
恰好莫百衍与顾藏锋终于追上两人,墨七嘶哑的嗓子喊了一声:“如果不想让他送死,就拦下他!”
两人震惊于为何倒在雪地里的红衣女子会是墨七,可是下意识的还是将墨七的话听了进去,两人合力之后拦住萧天离,萧天离红着眼低吼一声:“滚开!”便一提长枪便与莫百衍交起手来。
同样怔住的人还是顾藏锋,如果刚刚一直在前方跑着的人是墨七,那齐倾墨去了哪里?他没有问话,但看着墨七的眼神已经满是危险。
墨七苦笑一声,想起齐倾墨的交代,她说:“除了要阻止萧天离回来找自己之外,还要拦住顾藏锋。”
齐倾墨你看,你料得一点也不差,可料事如神的你,为什么却救不了自己?
墨七眼中又涌出热泪,撑着身子站起来,看着面前如一座山一般的顾藏锋,喑哑的嗓子说道:“齐小姐有信给你。”
墨七从怀中掏出第二封信,递到顾藏锋宽大的手掌里,顾藏锋展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句话:顾将军听令,护临澜国太子安然返回,倾墨拜谢。
只一句,便将他们所有人的去向定了下来,忠憨如顾藏锋,只要是齐倾墨的话,他都会当作军令执行,所以齐倾墨只需一句话,就可以让他离开。
不待顾藏锋再问什么,墨七跄踉着步子走到打得正难解难分的莫百衍和萧天离身边,说:“你如果真的想知道齐小姐在哪里,就停下来听我说。”
萧天离长枪一推将莫百衍挑到一边,一语不发地望着墨七。
在那样的目光下,哪怕是不怕死的墨七都觉得遍体生寒,咽了下口水走近二人,拿出第三封信,却不是给萧天离,而是递给了莫百衍。
然后她看着萧天离,嘴唇几抿几启,话在嘴边几个来回,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齐倾墨对自己说,这世上唯一还能,还敢留住萧天离的人只有莫百衍,所以信是给莫百衍的没错。但同时,齐倾墨也交代自己,一定一定不要将实情告诉萧天离,不然知晓真相之后的萧天离必然崩溃发疯,不顾一切也要杀回宫里。
齐倾墨啊,她还交代过,能拖多久拖多久,最好拖到回了临澜国,到了边关萧遥的军中,等到足够安全了,也等到他无法随意离开了,再慢慢的让他知晓实情,用最温和的方式,比如自己是死于流箭之类的。
但就是突然的,墨七不想让萧天离这么好过!
“太子殿下,齐小姐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死了最少有四个时辰了。”
“你说什么!”
“你没有听错,她死了,为了给你争取时间像条丧家之犬一样逃走,她自杀了。你那个计划的确是完美的,如果不出意外,齐小姐的确可以与你一同离开。但是有一点行不通,柳江南以齐小姐的凤血环为阵眼布阵,将她囚禁在了青沂国的皇宫里。”
“哦,对了,这一点齐小姐之前也不知道,是你的好青微提示的。齐小姐开启了凤血环,看到了未来,看到了我们所有人都得死,所以她选择留下一个人牺牲,让我们逃生。”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自杀这种方式来争取时间,是因为这样做一来可以嫁祸给青微,还希望太子殿下不要心疼才好,毕竟青微的心上人是殷笑闻而不是自作多情的您。二来嘛,齐小姐很爱您,她不希望您为了救她而做出傻事来,所以选择一死了之,也免得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孤苦终老。”
这是墨七刚刚在齐倾墨身上学会的,这种用语言一点点攻击对方的软肋,直到逼到对方崩溃发疯,是齐倾墨对付青微的办法,如今她学来,对付萧天离的感觉也不错。至少墨七觉得,看着萧天离那张好看得不得了的脸,一点点失去血色扭曲了面孔,最后连枪都握不住坐在雪地里,是一种很痛快的报复。
凭什么,凭什么齐倾墨她付出一切甚至最后死在青沂国宫里,而萧天离只用舒舒服服享受着成果?凭什么他想信任齐倾墨就信任,不想信任就对青微百般依赖?凭什么害得齐倾墨凄惨至此,而他还是可以高高在上的做着他的太子,过着他的富贵日子!
凭什么?
这一切公平吗?值得吗?他的太子宝座之下有多少块基石是齐倾墨帮他一点点垒起来的!他萧天离配拥有齐倾墨这份不计一切掏心掏肺的感情吗?
不配!
所以墨七要告诉他,告诉眼前这个长得风华绝代的男人,齐倾墨是如何为他而死的,她要萧天离一生痛苦,一生都活在内疚里!
“你是说,齐倾墨,死了?”萧天离小心翼翼的声音,像是在求着墨七,给他一个否定答案吧,让这一切都只是一个玩笑吧,不要告诉他真相。
“对,她死了,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死了,只有你不知道!只有你什么都不知道!”
墨七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匕首,片片凌迟着萧天离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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