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寒- 第188部分

　　　　铁峰默然无语，为了家人安全，他第一个念头是杀人，可杀了秋溪后，自己会后悔一辈子，所以才询问皇老，至于皇老所言抹掉秋溪全部记忆？

　　　　铁峰认为皇老就是故意嘲弄他。

　　　　雪发魔头突然丢下烤肉摊不要，挤进人群，顿时吸引了大片目光。

　　　　怎么回事？

　　　　这雪发魔头又要做什么事情？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静候结果。

　　　　铁峰身形极快的向前冲去，人群短暂的骚乱之后，便主动给雪发魔头让出路来，不过还是被血雾逼的向后倒飞出去。

　　　　到某一处时，铁峰突然瞥头，眸中血芒闪动间，看向薄纱蒙面的秋溪

　　　　这刹那间，铁峰眼中传递出太多情感，这是见到亲人般的雀跃，这是见到手足兄妹的欣喜，更多的是离家后的诸多苦楚，铁峰苦涩的笑了，“若铁峰能活着，等铁峰能保护铁家族人时，我们自会见面，到时一定向你当面赔罪。”

　　　　刹那后，铁峰已经与秋溪错开数丈距离。

　　　　秋溪听到了铁峰的声音，看到了铁峰的笑容，心中欣喜，俏脸上扬起如儿时般天真又灿烂的笑容，只是嘴角刚刚一动，整个人便顿住了，心头好像突然失去了什么东西，茫然而不知所措。

　　　　旁边的男修很贴心的扶住身子后退数步的秋溪，“秋师妹，你没事吧！”

　　　　秋溪不说话。

　　　　“嘿嘿，南宫师兄你就不要问了，师姐肯定是喜欢上了雪发魔头，你再问也没用。”旁边的师弟一副我全都懂的模样。

　　　　秋溪仍旧不说话，好似完全没听到似得。

　　　　南宫师兄倒是有些挂不住脸了，狠狠地拍了下师弟的后脑，“叫你胡说！”

　　　　这位师弟皱眉揉着后脑，转头去看雪发魔头在街道上蛮横冲撞的画面，崇拜道：“真是太帅了，我以后修为高了，也要这么横冲直撞的耍威风。”

　　　　结果又被拍了下后脑，这下师弟怒了，“师兄你下手轻点，若是打傻了，将来成不了高手，都要怨你。”

　　　　“不要吵了，走吧。”秋溪突然出言，声音中带着些许茫然，冷幽而清澈道。

　　　　旁边的南宫师兄闻言，稍稍松了口气，急忙道：“雪发魔头已经抢了先，前面怕是不太平，咱们还是缓过今晚，在过天街吧。”

　　　　“好。”

　　　　秋溪反身向回走。

　　　　道河宽达百里，天街便也长达百里。

　　　　铁峰不惜借来皇老的神念观察四周的动向，听着秋溪清冷的话，与背离自己远走的脚步声，一口气冲出五里，左右四顾一下，又走走停停的冲出二十里，才在街道上停下来。

　　　　众人所见，雪发魔头就如一座山岳般站在那里，面色平静的抬头看天，渐渐地，周身生出黑色魔气来，缓缓地笼罩住了身形，到最后就如一尊魔焰燃烧的降世凶魔般，静静地站在那里，突然咧嘴笑了。

　　　　后世有史官研究这天街血夜时，对雪发魔头抬头看天的举动，争得脸红脖子粗，最终得出最可靠的结论是：此刻的雪发魔头已经深受魔气侵蚀，抬头是为了看到最后一刻清明的夜空。

　　　　因为这日之后，雪发魔头出现的地方都是一团黑色魔气罩面，甚至魔气加身，让人看了就心惊胆战。

　　　　而很多年以后，无数天资卓越的天骄之辈，就站在雪发魔头这是所站的位置，抬头看天，咧嘴一笑好似在感受那最后的——清明的可贵。

　　　　哎呀，真他娘的帅气，其实都他妈是扯淡。

　　　　因为铁峰如今还有百年的清明，今日的魔气加身，不再散，是为了掩去“铁峰”的存在，让身在赵国的铁家族人能更加安全的活着。

　　　　至于抬头看天

　　　　这时的铁峰好似看到了，那时秋溪灿烂的笑脸，那么真，那么纯净，如今却已经没有了，只有秋溪稍显厚重的脚步声，在耳边“嘭嘭嘭”的敲动，就如那离别的钟声。

　　　　所以，铁峰咧嘴笑了。

　　　　若是越伊灵在此，就认出，铁峰这样的笑，是杀人前的冷笑

　　　　铁峰绝对没有那些牢骚感慨，只有痛恨这岁月无情：岁月，你到底要摧毁多少东西？

　　　　这刻，铁峰心中的逆道之意第一次出现：因为只有生存还不够，铁峰还有留住那些人生的美好事情，与值得珍惜的人。

　　　　皇老适时开口，自言自语道：“既然你小子觉得这天道的规则混乱，造就了这物是人非的无情岁月，那便换一个天道，重新制定规则，让任何人都有生存的权力，让任何情意都在规则之中自然流淌，让那些蛮横的侵略与暴力的摧毁，不复存在。”

　　　　铁峰抬头看着天，听得心潮澎湃，心中问道。“这就是您老所言的逆道？”

　　　　“自然不是。”

　　　　皇老冷笑起来，“你小子眼中这样的世界不会存在，也不该存在。在本皇看来，如你这小子这般想法制定规则，这世间便会生出太多无用，而占取资源的废物，如此延伸开来，便是人族种群的堕落。”

　　　　“这天道是无情的，无情无为才是天。而这世界是无穷的，对弱者的怜悯，就是对人性的堕落。这种堕落看起来很温馨，却是羊性的养成，这种羊性的养成，只会让外面世界中更强的狼吞食，或者征服。”

　　　　“本皇猜测，这片大陆便是‘羊’太多，才会陷入如今的局面。”

　　　　铁峰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如坠冰窟，心头凉透的同时，有些茫然。

　　　　“本皇告诉你，这世间只有一条法则：强者生存。而你小子要走的逆道路，不是为了谁，就连将来统一大陆，也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能活着。”

　　　　“因为这是片被神道宗当做道场来奴役的大陆，你小子得到木灵经，便是被奴役的傀儡，若是想自由自在的活着，便要逆道反抗”

　　　　“这反抗能不能胜利，本皇心中也没有底，因为这片空间中存在太多未知的神仙妖魔。不过你小子要明白。反抗是为了建立更强的秩序，不是你小子心中的‘羊性’规则，对于种族生存的捍卫，本就没有对错，绵羊便只有倒在饿狼嘴里的下场，而你小子是狼，是这片大陆最凶狠的狼，是逆道后建立‘狼性’规则的人，是将来可以带着这片大陆笑傲星空的人，是可以复兴我修罗宗，是可以为我修罗宗开山的人！”

第260章　天街血夜（四）（）　
“原来如此。”

　　　　原来这片大陆是这样，原来这片空间是这样。

　　　　铁峰从天空的点点繁星上收回目光，心道：“小子终于明白了何为逆道者。”

　　　　皇老没有立即出言，细细感受着铁峰心境变化，沉默半晌才冷笑道：“你小子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一点都不害怕。”

　　　　“您老既然肯明说，便是小子应该知道的，惊讶也没用。”

　　　　铁峰向前迈出第一步，拿出君邪，心想若您老知道小子身体内还有一个人，惊讶的会是您老。

　　　　雪发魔头这步就好像一击重锤般击在诸多旁观者心里，在铁峰拿出君邪剑的刹那，所有人都开始下意识后退，几个摆地摊的小贩低声议论。

　　　　“天街禁止动剑，听说这雪发魔头已经杀了六人，难道还要杀更多人不成？”

　　　　“谁知道呢，不过看这样子，帝国的铁律，田家的威名，都挡不了雪发魔头过河啊！”

　　　　“这还得死多少人啊？”

　　　　“这谁又知道呢，只希望这些神仙打架，不要牵扯到咱们小老百姓才好！”

　　　　说话的同时慌乱的收拾货囊，远远地走开了。

　　　　皇老心想，周围所有旁观的人都会惊慌害怕，你小子作为当事者，几乎面临绝境，却没有丝毫慌乱，这难道不奇怪？

　　　　你小子哪是不惊讶害怕，而是根本就没有惊讶害怕了吧！

　　　　皇老想着铁峰神魂完全水蓝化之后的诸多事情，想到三年内辗转十二楼，想到北蛮城的重伤，想到元贝城城门一战濒死，心中确定，铁峰早已经没有了惊讶惶恐害怕之类的负面情绪，而是把这些东西融合成为一股生存的意志，这就是正魔之道！是真正的神魔之路的开始啊！

　　　　到了此刻，皇老终于确定自己修炼之路是错的，确定要重修。

　　　　皇老内心充满感慨，话中却不露丝毫，冷笑起来：“本皇也就把看到的东西随意说说，或许本皇看到的四假的，也未可知。”

　　　　“只有一点可以确定，本皇一直都在起提醒你，这大陆四大宗门所有修仙者中，可能有站起来反抗之人，可除了神魔一族，能相信的人绝对不会多，这其中尤其是得到四大宗门传承的人，可能都是这天上人安排的敌人，他们是受到如今这天道垂青的，修炼越往后，越会无比快速，而你小子，天生五行缺失，要修炼，天生就是不被这天道所容的存在，若要变强，只有修炼神魔道去逆道。”

　　　　“修炼神魔道，对于身在这片天道下的你而言，便是去掠夺因为你小子铸就逆道之基时，是无法承接天道馈赠的，按本皇推测，你小子筑基所要的灵石，本身便达到千万块以上，再加上天劫的消耗”

　　　　“哈哈，本皇想想你小子以后为资源拼命的场景，就觉得好笑，那是真的惨啊，比本皇可要惨多了。”

　　　　您老真无聊！

　　　　铁峰心中呢喃一句，自己的情况铁峰自己最清楚，所以这一路走来装进乾坤袋内东西已经要赶上一座楼级势力的财力，铁峰还是觉得太少，实在太少了

　　　　如今身临绝境，铁峰没心思与皇老闲谈，心想皇老对天街探查了半日，不知有没有结果，心思急转间，转移话题，问道：“如何度过天街！”

　　　　铁峰问这话时，已经没有了半分询问的口气，显得强硬，而有些着急。

　　　　皇老倒是不在意，话语转而露出肃然，“据本皇观察，这横跨道河的天街大禁，共有四处阵眼，两岸各一次，中间各一处，本皇猜测中间两处睁眼是可以关闭的，只要关闭了中间两处睁眼，天街中央四十里内便暴露在道河上，一旦开战，脆弱的街道会尽数毁坏，坠落道河，那时道河中的妖魔们，便会吞噬一切。”

　　　　“哈哈，所以这是一条死路。”

　　　　铁峰面上闪过一丝阴郁，视线转动，确定自己大概已经快要进入天阶中央四十里，脚步刻意放慢，知道了前路是绝境，心中反而平静下来，“既然是死境，田忌一定会动手，高家鲍家栾家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可还有其他敌人？”

　　　　“自然有。”皇老冷笑，“你可以猜猜？”

　　　　“大晋帝国的六卿？”

　　　　“没有。”

　　　　“药香楼的三辆璇玑车到了？小子没看见。”

　　　　“没有。”

　　　　“那么，暴熊山死了的三家高手，小子猜还有一些家族高手会出手。”

　　　　“这个自然，而且注定不是一家。还有呢？”皇老冷笑着问道。

　　　　“还有？”

　　　　铁峰目露思索之色，突然皱眉，“难道越伊灵也来了？”

　　　　“越丫头与三辆璇玑车都在身后跟着！”

　　　　“是为‘您老在路上所杀的那些高手’报仇之人？”

　　　　“不是！”

　　　　“是小子在元贝城中所抢十二家的人？”

　　　　“不是！！”

　　　　铁峰皱起眉头，略微沉吟，道：“难道那血衣人失信，是要抢血鸦神卵的人？”

　　　　“都不是！！！”

　　　　铁峰心中最后想到储物袋中的众多冰雕尸体，正要说话，突兀的见远处，有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向自己走来。

　　　　这幕本来并无丝毫奇怪，可如今街上的所有人都是躲着自己走，这唯一个少年向自己走来，便有些突兀，而且少年突然冲铁峰冷笑，显得异常诡谲。

　　　　铁峰低头时，发现禁眼已过，已经踩在了天街中央四十里之内散开面上的魔气，毫不建议的冲着还在三丈外的少年微笑道：“不要在靠近了，这里很危险。”

　　　　少年倒是似乎没想到雪发魔头会对他笑，身形微微一滞，摇了摇头道：“我是洛神家洛神鹤树，是来杀你的。”

　　　　“小弟，你回来。”远处传来一声微弱而急切的叫声。

　　　　洛神鹤树却不管，他一张稚嫩而秀气的脸突然冷笑起来，拿出一把长剑，就如这世间最勇敢的战士，悍然前冲，“杀！”

　　　　清脆的声音响彻长街，无法阻止的，天阶血夜的这一首激昂的战歌，突然有人开口唱出了第一个音符。

　　　　“杀。”

　　　　铁峰狞笑一声，同样提剑，悍然前冲。

　　　　在旁边无数人的眼中，双方瞬间后，相撞在一团血雾中，只听洛神鹤树一声稚嫩的惨叫

　　　　“这世界是有真的勇士的，或许这就是皇老所说的‘狼性’，就如这个洛神鹤树。”

　　　　铁峰这样想到，所以他不该死。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好一个雪发魔头！”

　　　　远处酒楼中，田忌淡漠的握紧拳头，而旁边洛神影看到弟弟瞬间被抹去，眼泪哗哗直流，眼中闪出滔天的仇恨，却连放声哭泣都不敢，更不敢在田忌没有发话的情况下，出去报仇。

　　　　在旁边无数人的眼中，待血雾散开时，雪发魔头迈步向前，“琅琅”落地的，是洛神鹤树断去的长剑，华贵的衣服，而人却没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雪发魔头身上一团涌动的血雾，那是洛神鹤树的生命啊！？

　　　　这就是雪发魔头？

　　　　这就是修罗身？

　　　　所有人都头皮发麻，毛骨损然。

　　　　“天理不容！”

　　　　“这样的魔头天理不容！”

　　　　“这样的魔头一定要杀掉！”

　　　　几乎参战的所有人激愤的发声，好似洛神鹤树是他们的儿子般，完全没有先前让一个少年率先冲出时的淡漠与无视。

　　　　“魔头，给我家少爷偿命来！”

　　　　有个结丹期老人从远处冲出，人还在十丈之外，可身上百道利剑符，已经全数催动，一张瞬移符下，瞬间就出现在雪发魔头身前！

　　　　上百道可杀结丹修士的长剑，无差别的激射开来。

　　　　轰轰——！

　　　　街道开始轰然崩裂，街道旁的店铺被刺穿，里面传来阵阵惨叫

　　　　铁峰即刻祭出睡龙的龟甲盾，身形闪动，向前激射而走，任由利剑嘭嘭嘭的打在龟甲盾上，至于这位为洛神鹤树报仇的老人，根本不用铁峰出手，便被自己发出的无差别攻击的利剑符杀死。

　　　　这么多利剑符，铁峰是无法防御的，所以，外界看起来是铁峰拿着龟甲盾防御，其实是皇老用神念驱动龟甲盾防御，尽量保证铁峰体魄不受伤害，以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天街是无法使用传送符传送的，四十里的天街，若是平时，铁峰片刻便能过，而此刻加上诸多灵符，与未知的法宝灵器布就的荆棘，铁峰不说寸步难行，可莽撞向前冲去，无疑的会被高强度的灵符灵器的荆棘刺死。

　　　　如铁峰这般，看似不慌不忙的向前走，恰好能避开荆棘形成的“高强度”杀伤，既可以躲避，也可以借机恢复。

　　　　只是，田忌可不会让铁峰有恢复的时间。

　　　　田忌拿出传讯玉简轻笑道：“消耗的灵符法宝灵器，都有我田家承担，若有家族付出三位以上结丹修士者，他的家族，日后我田忌照看！”

　　　　他就是这么诱惑我洛神家族老的？

　　　　在旁边无声抽泣的洛神影，突然低下头，掩饰住心头无法遏制的杀机，与滔天的怨恨。

　　　　田忌感觉到洛神影身上杀机，微微眯起丹凤眼，已经喝下不少玫瑰露酒的他，俊秀的面容上显得神采熠熠，温和的笑了笑，拉着洛神影坐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腰肢，“给你洛神家长辈报仇，你还不高兴嘛？”

　　　　“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