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吩咐两人替自己更衣。
清早刚去给闵氏和崔氏请了早安,发髻还梳的好好的,只要把首饰带上,把外罩衣裙换上就行,不费工夫。
彭瑾这边刚拾掇好,小梅的笑声便在门外响起:“珍珠姐姐快请进。”
这是在提醒里面的人,来人已经到了。
彭瑾歪在榻上看话本子,在已经拾掇干净的小几上,随手拈了颗葡萄,正要丢进嘴里。
珍珠的裙角已经闪进了门口。
彭瑾便放下话本子和葡萄,直起身子,笑意盈盈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不寻常,亲切地问道:“珍珠来了。可是老太太有什么吩咐?”
一副完全不知情的安适模样。
珍珠不由地生出一份同情来,话语便软了几分:“回三***话,老太太请您去荣寿堂说话呢。太太也在。”
诚意伯府一向不大对付的内宅两大巨头,今日却罕见地齐聚,找她去谈话,可见是发生大事了。
珍珠这是在委婉地提醒她呢!
虽然早就得到了消息,但是彭瑾也承珍珠的这份情。
这就是珍珠和金珠姐妹俩的差别:都渴望过上好日子,却一个是恃而骄、狂傲自大、贪功冒进;一个是谨小慎微、八面玲珑、广结善缘,谁也不得罪。
结果可想而知。
“有劳你跑这一趟。”彭瑾笑眯眯地起身,随手拿起了小几上她方才还在把玩的两只缠枝镂空的银铃铛,赏给了珍珠。
珍珠接了赏,郑重地谢了恩,侧身做请,让彭瑾先行,她随后才和小梅一起跟上。
彭瑾怕云雾记恨刘识出入醉春风,到时候一个掩藏不住漏了陷,提前就安排了云雾守家。
一行人三人,一路分花拂柳,到了荣寿堂。
虽然****都踩着院子里的青石板小径来给闵氏请安,但是这一次,彭瑾心思沉重,打起了万分精神来应对。
她必须要替刘识遮掩好,稳定后方,让刘识能无后顾之忧地做他的大事。
虽然,她并不知道那大事是什么。
今日的荣寿堂,显得特别的沉寂,这沉寂之中,似乎又有一股爆流在压抑,随时都可能喷发出来,就连门口打帘子的小丫鬟,也是一脸的肃容。
起居室里端坐的闵氏和崔氏,两人却均是一脸怒色,丝毫不掩饰内心的不满气愤,见了彭瑾,不待她施礼问安,就发难道:“叔彦这几天是怎么回事?你们夫妻俩****在一处,你难道就毫不知情吗?”
尽管狂风暴雨扑面而至,彭瑾还是耐心地行礼问安,这之后才一脸蒙圈地答道:“三爷这几日好好的啊。不知祖母和母亲说的是什么事?媳妇不明,还请示下。”
闵氏和崔氏见彭瑾这幅模样,顿时觉得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心里说不出的憋闷,但是碍于长辈的身份,又不好因此就指着彭瑾的鼻子教训,只得按捺心情,把谣言的事又说了一遍。
“府里到处都在传叔彦这几日****眠花宿柳,沉醉而归,你难道没有听说吗?”闵氏压着怒气问。
彭瑾一脸初闻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急切辩解道:“这都是谁瞎传出来的消息?!三爷这两日的晚饭都是在家里陪我一起用的!就算是前几日回来得晚,但也是头脑清醒、干净清爽的,哪里有一点醉意,一丝脂粉味儿!”
闵氏和崔氏对视一眼,有些不大相信地问:“真的?”
“千真万确!”彭瑾竖起右手手指,发誓般地答道。
崔氏沉声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那到底是谁吹的风?!”彭瑾顺势问道,一副气愤的样子,像是一个被坏的孩子在捍卫一个自己钟爱的玩具。
崔氏看了她一眼,颇有些无奈,一遇到刘识的事,彭瑾就变得极为强悍,聪慧,和,不可理喻。
谁吹的风,她能说出来吗?
谁吹的风,谁又能看不出来呢?
不过是那些能在此事中牟利的人。
更何况,吹风的人,提前就大大方方地跟她打过了招呼,一脸忧心忡忡,关爱幼弟的模样:
“母亲,总不能就这样任由三弟胡来!如今有多少人盯着三弟呢!不然,三弟以后就是考中了举人、进士,甚至是状元,如今坏了名声,于他的仕途总是不利。再说了,三弟代表的可不是他一个人的脸面,还有咱们诚意伯府的面子!您总不能撒手不管,任由三弟胡闹,再连累了父亲、世子,还有二弟吧!”
王氏那副长嫂慈心、大义凛然的样子,又浮现在崔氏的心头。
对啊,一个落了榜的案首,会是多么可说可谈的论资?!
落了榜,不思好好潜心读书,争取三年后一鸣惊人,洗刷今日的屈辱,却沉迷于花街柳巷、声色犬马,是该好好地教训一番!
总不能因为他一个人,带坏了整个诚意伯府的名声!
再说了,他要是真的缺女人发泄,为什么不能老老实实地接受纳妾,偏偏做出一副深情不悔的忠贞模样,搞出什么选妃似的纳妾花样!(。)
第078章 逼迫(二更)()
这才是最让崔氏气愤的!
有什么能比一个不争气又不听话的儿子能让母亲伤心呢?
崔氏觉得,刘识的此番举动,深深地伤害了她一颗全心全意为子女打算的慈母心。
狠下心来,崔氏呵斥道:“你作为叔彦的妻子,在他落榜之后不思用心开解安慰,帮助他重新振作起来,却在这里狡嘴,攀咬其他人,实在是愧为人妻!”
这话说得就太重了,什么叫愧为人妻?!
虽然她暂时还不能够把刘识彻底当成自己的丈夫来看,但是她自认为为刘识做的,绝对不会比崔氏少!
她还想说,崔氏才是愧为人母呢!
刘识高中案首的时候,崔氏就赶紧上前体贴爱护,又是说笑又是加菜的,一展慈母的心怀;刘识落了榜,崔氏就冷脸呵斥教训,话里话外地暗讽他丢了诚意伯府的面子,不让他出面应酬,连带着她也被嫌弃出面应酬会丢了诚意伯府的面子,甚至连每日的菜色都减了不少,一副见风使舵的势利嘴脸!
连她这个外人看了,都不免要替刘识委屈心疼,崔氏作为刘识的生身母亲,怎么就能做到这样心冷硬如刀呢!
现在,崔氏倒是有脸来说她了!
彭瑾极力压抑住自己内心涌动的愤怒,委屈地落了两滴眼泪,哽咽道:“母亲此话,实在是折煞儿媳。儿媳”
就连刘识这个亲生儿子的委屈痛苦都不能打动崔氏,更别提是彭瑾这个儿媳妇的两滴眼泪了。
“行了行了,你也不必再巧言狡辩!”崔氏一摆手打断彭瑾的哭诉,强硬下达命令,“既然你笼络不住叔彦的心,那就纳妾吧。有了妾室,叔彦也不会再去花街柳巷找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厮混了!”
彭瑾心底暗讽,这才是闵氏和崔氏真实的目的吧,抓住每一次机会,努力让她们自己达成所愿,丝毫不管当事人是怎么想的。
不过,王氏把这消息丢出来,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看她没有上钩,就借了闵氏和崔氏的手来往揖翠院里安插人吗?
彭瑾料想的很对,只是还不够全面。
王氏之所以把消息透露给崔氏,一是想要在崔氏面前展示自己的长嫂和世子夫人的贤良风范;二是想要借机给崔氏几个人,好在揖翠院埋下眼线——上次绿柳的事让中间人崔氏面上也很难看,所以她一定要借此先挑动崔氏的神经,才好顺势再向崔氏举荐人选;三是要给刘识上眼药,要是实在是安插不上人手,至少让崔氏对刘识不满,将来分家的时候,少分出去一些东西。
王氏对自己的盘算很满意,觉得算无遗策,无论怎样,她都是赢家。
目前来说,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王氏的计划进行。
“反正早纳晚纳都是一样。现在纳了妾,收拢了叔彦的心,正好把他拘在家里认真读书备考!”崔氏觉得自己想得很对。
可是早纳晚纳怎么会一样呢!
彭瑾还想借此机会,一举废了闵柔这招棋呢!
现在是八月二十九,算算日子,离着刘识的生辰也不过二十几天罢了。只要多等这二十几天,闵柔就等着收拾包袱走人吧!
再说了,彭瑾可没打算真的让刘识纳妾。
至于刘识,更是从头至尾都不曾接受纳妾。
若不是彭瑾想要借机除去闵柔这块烦人的牛皮糖,刘识连暂时的妥协都不会答应!
崔氏见彭瑾勾着头不应声,又放软了声音,劝说道:“不论纳进来的是谁,那都不过是个妾室,换了个称呼的丫鬟罢了,高兴了就着,不高兴就直接晾在一旁,哪里能动得了你的位置?你不用担心。”
虽然知道彭瑾对刘识痴心一片,主动求嫁,受尽委屈也不抱怨,但是私心里,崔氏并不相信真有这样不求回报的深情厚谊,她觉得,彭瑾拒绝替刘识纳妾,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捍卫她自己正宫的地位。
躲在一旁帐幔后偷听的闵柔,一张小脸刷地惨白,心底恨恨,什么不过是换了个称呼的丫鬟罢了!等她做了刘识的妾室,定要借着闵氏这双大手,好好地教训一下崔氏,让崔氏明白,妾室也是人,也是有尊严的,是不容轻侮的!
以为她不知道吗?
崔氏这话明着是在劝彭瑾,暗地里其实是说给她和闵氏听的!
她不高兴,闵氏也未必高兴!
崔氏就等着接招吧!
果然,闵氏瞪了崔氏一眼,敲打崔氏:“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还好萱儿和荷儿两姊妹不在,不然又是一顿好闹!”
刘萱和刘荷都是妾室所出,说她们的生母不过是个换了称呼的丫鬟下人,那她们俩是什么!
虽然知道闵氏这是在强词夺理,为闵柔打抱不平,崔氏也不好因为这点小事就和婆婆干起来,只得转了话题,又把矛头对准了软弱可欺的彭瑾。
“你身子不方便,总不能连累叔彦也跟着做和尚!”崔氏以过来人的身份,循循善诱,“男人不过是贪图新鲜颜色罢了,结发妻子在他们心底,到底是不同的。等叔彦收了心,纳进来的妾室该怎么处置,还不是你这个当主母的说的算!”
崔氏历数着自己手头的人物,很有自信能把刘识的心从花街柳巷给拉回来。
有清纯可人,有娇媚美艳的,有泼辣爽利的,有文静娴雅的各种类型,应有尽有,这都要多亏了王氏的帮忙举荐。
而且无论哪种类型的女子,都被细细地教导了房中术,都擅长利用各自的特点,牢牢地抓住男人的心和身体。
可不是闵柔那副柔弱干巴巴的小身板儿能比得上的!
等到尝过的女子多了,刘识觉得这种男女之事没什么新鲜的了,自然就回转了心思,用功读书,以待他日飞黄腾达、光宗耀祖了。
崔氏光是想想,就觉得自己的安排极为妥当。
这话中了闵氏的意,于是闵氏重重地点点头,道:“这事就听你母亲的!”
斩钉截铁,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但彭瑾又岂是坐以待毙,任人宰割的羔羊?!
既然王氏主动掺和了进来,那就大家一起来闹一闹,搅混了这池水,她才好浑水摸鱼。(。)
第079章 示弱(三更)()
彭瑾眼泪落得更欢了,戚戚然道:“大嫂前两日来跟媳妇说起这事时,媳妇当时就已经解释清楚了。三爷这几回晚归,是在忙国子监的课业。至于出入酒肆茶楼,也是同窗间的应酬。三爷跟媳妇提过,就是祭酒周大人也参加过他们的宴席呢!真是没想到,竟然会被有心人窥伺,传出这样的谣言来坏三爷的名誉!祖母,母亲,家里有这样不辩是非,又嚼舌的人在,绝非幸事!有一就有二,还请祖母和母亲彻查此事,还伯府一个清净!”
原来彭瑾早就知道!
原来王氏先跟彭瑾卖好通气,见没有施恩成功,才又调转头来找的她!
崔氏心底气愤,连带着对王氏举荐的人也存了一分怀疑,生怕被这些人坑了——这样的事又不是第一次,绿柳的事刚过去不足半月!
闵氏却是皱了眉头,问:“伯彦媳妇早跟你说过这件事了?”
似乎很是意外的样子。
彭瑾没有料到闵氏对谣言的来源并不知情,这算不算是意外的收获呢!
闵氏最记恨的,就是依附崔氏,不把她这个辈高份重的老太太放在眼里。
彭瑾点点头,红着眼圈点点头。
闵氏的脸色愈发不好了,看了崔氏一眼,见崔氏躲闪了过去,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大家都知道,就只瞒着她!
真没看出来,王氏平日里瞧着一副贤良淑德、温柔孝顺的模样,背地里竟然两面三刀,心眼多的都赛过蜂巢了!
闵氏一阵恶寒,看崔氏的眼光也颇有不善。竟然小瞧了她,暗地里被她笼络去了最大的帮手!
崔氏心里有苦难言,她也不过是王氏单干失败后,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罢了!
不过,闵氏连这退而求其次都没能赶上,这让崔氏的心里好受不少。
明眼人都看的清,这伯府最终会是谁的天下!
转眼间,崔氏又踌躇满志。
既然有周翯可以作证,闵氏和崔氏暂且相信了彭瑾的说辞。
然而崔氏想起王氏的消息来源于刘诚时,又有些疑虑。
她的儿子她清楚的很,走马斗鸡,流连风月,在他眼里就跟吃饭睡觉一样,惯常必须。既然是刘诚这个烟花巷的常客看到的,那只怕也不是捕风捉影吧!
崔氏想想就头疼,干脆不再纠结这些,反正她的目的在于让刘识纳妾!
刘识沉迷风月正好!
这样闵柔那副单薄的小身板就不够看了!
她正好把自己中意的人推上去。
至于王氏向她举荐的那些人,就是再拔尖,也得先放一放,考察清楚了再用。
“就算是应酬,那也不用天天如此吧。”崔氏一脸肃然,或许还带着一分轻蔑嘲弄,“又不是榜上有名的举子,哪里就有那么多的应酬!”
闵氏也回过神来,发觉话题差点就被彭瑾带偏了,附和道:“你母亲说的对!纳妾吧!”
一语就下了最后的定论。
彭瑾看着肃然端坐的闵氏和崔氏,一时之间有些犯难。
面对闵氏和崔氏的耍心眼、斗手段,彭瑾有信心从容应对,但是两人舍弃了一切斗法,直接以长辈的身份碾压,她碍于晚辈的身份,就不太好办了。
就在闵氏和崔氏以为她们马上就要得偿所愿时,彭瑾突然朝两人深深地施了一礼,恭敬、委屈,又无比坚定地说:“既然祖母和母亲都决定了,那媳妇也不敢忤逆长辈的意思。只是,媳妇绝对不愿意让三爷背负上这样的污名,被迫纳妾,让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议论纷纷。等三爷回来,还请祖母和母亲叫那些散布谣言的人来对质,还三爷一个清白!媳妇在这里,先谢过祖母和母亲的明察和爱护之恩!”
说罢,彭瑾再次深深地施礼,态度诚恳真挚。
闵氏和崔氏对视一眼,都有些犯难。
她们在彭瑾初初怀孕的情况下,就强逼刘识纳妾,本就不占情理,如今也不过是借着谣言的由头,趁势而强为之罢了。这要是传了出去,别人说彭瑾善妒是小,说她们作为长辈的不通情理,强行插手晚辈的房中事是大!
再说了,彭瑾如此斩钉截铁地为刘识辩护,连国子监祭酒周翯都推出来了,只怕所言非虚,至少,也是暗地里做好了应对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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