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是满满的讥讽嘲弄。
按理说以刘惠的聪慧不该说出这样的蠢话,但大概是太过于急切地想讨好刘识,这才失了分寸主张。
原本脸色就肃然的冯征,这下子脸上都快要黑成锅底了。
刘惠被李氏一讥讪,立刻明白过来她过于着急巴结刘识,反而言行出了差错,顿时脸色一僵,但是旋即便娇嗔道:“二嫂这话我可不依!我虽然是武威侯府的媳妇,但也是诚意伯府的女儿嘛!”
李氏见刘惠反应如此之快,应对如此机智,不想再和她打无谓的嘴仗,遂掩唇一笑道:“好了好了!论辩才,就是十个我也不是娇娘妹妹你的对手!我认输还不行嘛!”
这话说得极为谦虚,李氏若是想要和刘惠对质到底,刘惠可不是她的对手。
彭瑾在一旁看着姑嫂两人你来我往地互相挤兑,也不说话。
“行了行了!”闵氏见两人闹得差不多了,出言做了和事老,“叔彦还有圣命在身,可没工夫听你们打嘴仗!快些送他们出府回家吧!”
第533章 抽薪()
李氏和刘惠听闵氏这么说,便就坡下驴,向闵氏施礼告辞之后,殷勤地将刘识和彭瑾一家五口送出了诚意伯府东院。
临分别时,李氏少不得又说了许多好话,意图拉近和刘识与彭瑾的关系。
现在东西两院势均力敌,若是刘识能够站在他们这一边,爵位百分百能够落在刘让的手里。到时候,看谁还敢笑话她这个诚意伯夫人是商户女!
刘惠可不想让一而再再而三挤兑她的李氏得了这好处,皮笑肉不笑地催促道:“二嫂,祖母和母亲都担心耽误了三哥的正事,你就不要再这么‘依依不舍’的了。”
刘识领的可是皇命,回头若是出了差错,李氏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女怎么担待得起。
可惜李氏从小做生意,什么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委屈没有受过,刘惠的“依依不舍”四个字,根本就对她构不成什么杀伤力。
“我这也是好久没有见到弟妹和孩子们,不由地多说了几句。”李氏落落大方地笑道,“既然是有皇命在身,三弟还是快快启程吧,免得误了事。”
一副体贴慈爱的嫂子模样。
恨得刘惠直咬牙。
刘识和彭瑾不理会李氏和刘惠的勾心斗角,辞别之后,便带着孩子们上了马车。
刘惠睨了李氏一眼,带着孩子们登车随去。
李氏对着刘惠的马车啐了一口,扭身回了诚意伯府东院,向在荣寿堂里等着的闵氏复命去了。
一个外嫁女而已,嫁的还是庶子,婆家如今又渐渐式微,也敢跑到她的面前来撒野!
马车上,刘惠急声催促车夫跟上刘识一家人,低声对冯征解释道:“我们顺路去拜访三哥,这可是个好机会,若是错过了,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你如今虽然已经在兵部挂了职,但也只是闲职而已,若是想要再进一步,咱们可得抓住一切机会向三哥靠拢。
三哥现在正得圣眷”
“你若是想去就自己去吧。”冯征扫了刘惠一眼,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平静到淡漠地说道,“这等不要脸面死贴不放的事,我们武威侯府的人可做不出来。”
言下之意,刘惠并不配做武威侯府的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刘惠被冯征的话气得心口直疼,也顾不得还有两个孩子在了,就冲冯征尖声道,“是说我不配做你的妻子,不配做武威侯府的人吗?!”
冯征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扫了刘惠一眼,似乎面对的是一个陌生人,而不是他的结发妻子,毫不在意地淡漠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你!”刘惠气绝,瞪着冯征说不出一句话来。
冯征并不理会她,淡然吩咐前头的车夫:“回家。”
他看在刘惠是他的结发妻子的份儿上,又育有冯程和冯秬二子,这才对她多加忍耐,并不是怕了她,或是需要她手底下的人脉关系!
他如今的一切,都是他在战场上悍不畏死,一刀一枪地拼杀不出来的,连武威侯府的荫蔽都没有,又怎么会容得刘惠如此玷污!
车夫应了声“是”,在分别的路口调转车头,直奔武威侯府而去。
刘识和彭瑾并不知道这点小插曲,他们只是感叹往诚意伯府去一次,失望就加深一次。
暖暖在一旁皱着小眉头说:“娘亲说我们是晚辈,不能出言不逊,说长辈们的不是。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说,我真的不喜欢曾祖母、祖母、大伯母、二伯母和二姑姑她们,也不喜欢去诚意伯府。”
“我也不喜欢!”刘湛随即接口道,“书上说孝悌仁恭,但是诚意伯府里的人却好像都恨不得咬对方一口一样。”
孩子心性天真单纯,恶意和善意感知极为敏锐。
刘澈在一旁重重地点点头,说道:“我觉得他们还没有约翰哥哥一家仁爱。”
上次冯程辱骂凯特、约翰和伊丽莎白三姐弟是不知礼仪廉耻的番邦人,但是在他看来,诚意伯府的人才不讲礼仪,不论谦恭呢。
三个孩子一面说着自己对诚意伯府的不喜,一面偷偷地抬头打量着刘识和彭瑾,生怕他们不高兴自己议论诚意伯府诸人的不是。
刘识和彭瑾见状,叹息一声。
“子不语父之过,圣人这样教导世人,但是并不是说长辈的正误都要盲从。”刘识温声教育三个孩子道,“圣上以孝治国,可不是要大家愚孝。
你们知道诚意伯府的诸人做的不对,就更应该以此为戒,不要让自己也变成那样的人。”
暖暖和刘湛刘澈见刘识和彭瑾没有怪罪他们,都松了一口气,重重地点点头。
回到家中之后,彭瑾先遣了三个孩子自己去玩耍,又低声问刘识:“你打算怎么办?从今日的情形看,东西两院只怕都不会善罢甘休,往后还会有得纠缠,你要早早地拿定主意才是啊。”
刘识整衣的动作顿了顿,沉吟片刻,道:“他们争来争去,要的也不过是诚意伯的爵位罢了。”
虽然这个爵位现在已经什么争夺的价值了,但是双方都已经为此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眼看着就要到达最后一步了,谁都不肯放弃。
这就像是一个已经睹红了眼的赌徒,眼看着翻盘的机会就在眼前,早就理智全失,又怎么肯放弃呢。
“如果诚意伯这个爵位没有了,他们还会相争吗?”刘识似自言自语一般,低声道。
彭瑾站得离刘识极近,是以将这个话听得清清楚楚,但是她却震惊到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脱口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诚意伯这个爵位没有了?”
诚意伯府这样没落的伯爵根本就是威胁不到太熙帝的皇权,相反,留下这样没有威胁力的开国勋贵,还可以示臣民以宽仁大度的态度。
所以刘识这话的意思应该不是太熙帝想要对付诚意伯府,而是他自己动了这样的念头。
诚意伯府是刘识的根,现在刘识却自己想要把这根给挖出来,这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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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4章 不同()
“虽然这样做未免大逆不道,但是如果不如此行釜底抽薪之计的话,还不知道那边会闹成什么样子呢。天籁小说。2”刘识眉目沉肃,“如果真的只有这样才能停止他们无休止的纷争的话,那就让我来做这个恶人好了。”
彭瑾看着刘识,好半晌没有说话。
时人看重孝道家族,刘识这样做若是传出去的话,只怕他往后一生的仕途可就要毁了。
彭瑾不在意刘识是否能够位极人臣、风光荣耀,却很担忧他因此而壮志难酬,一生郁郁。
至于暖暖和刘湛刘澈三个孩子,即使没有父母给他们铺好道路,也一定能够凭借他们自己的本事过上想要的生活的!
彭瑾还担心,诚意伯府的人如此对待刘识,刘识却以德报怨,甘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为他们平息纷争,到时候只怕刘识非但得不到他们的感激,还会招致怨恨吧。
“不如,再等等看,怎么样?”彭瑾试探着建议道。
她不觉得有必要为了诚意伯府那些自私自利的人,搭上刘识的前程命运。
“再等等情况只会更坏。这些年难道咱们还看得不够清楚吗?”刘识苦笑道。
彭瑾无言以对,这些年来,诚意伯府里的两帮人马因为已经没有什么价值的诚意伯的爵位,相互之间逞凶斗狠、机关算尽,早就没有了一点家人的情分。
刘识说的很对,再等下去,诚意伯府里的情况只会更坏。
刘识明白彭瑾的担忧,轻轻地拥她入怀,安慰道:“你放心,当今圣上不是那等迂腐之人,定然能够理解我的一片良苦用心的。”
彭瑾无奈地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说一句“但愿如此”了。
送刘识出门入宫之后,彭瑾一颗高悬的心就没有放下过,就连约瑟芬夫人来找她说话,也是有一句答一句的,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约瑟芬夫人见状,干脆带着孩子们出去玩耍,让彭瑾一个人静一静。
等到刘识从宫里回来时,已经金乌西坠,一日将逝。
彭瑾一得到消息就脚步匆促地跑到了二门上,迎上刘识,顾不得还有其他人在场,就急忙开口问道:“怎么样?圣上怎么说?”
刘识微微一笑,握住彭瑾的手无声地安慰着,温声道:“事情成了。”
欣喜松快的语气里,难免带了一丝“愧对先祖”的歉疚和惶然。
彭瑾知道刘识做出这样的决定极为不易,便也不再多问,体贴地和他携手回了屋子里,温柔道:“你先去梳洗一下,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有什么话,咱们一会儿再说。”
刘识做出这么大的决定,确实需要好好地静一静,闻言点点头,径直去了净房。
彭瑾对着刘识落寞的背影偷偷地叹息一声,转身拿了换洗的衣物跟了上去。
将自己整个人都泡在温热的水里,刘识脑袋里一遍一遍地回想着方才在鹿鸣轩太熙帝满脸震惊地和他说的那些话:
“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这是乍闻求请时的难以置信。
“你怎么会这样想!”这是得到他的肯定之后的痛心失望。
“这么说来,你这倒也是一片诚孝之心。”这是得到解释之后,同情的叹息。
“你有没有想过,这极有可能让你的仕途止步于此,甚至还要变得更坏?”这是思虑之后的探究。
“为了亲人不惜牺牲个人的前程命运,如此诚孝至孝之人,真是世间罕有!”这是明白原委之后的真心夸赞。
他是诚孝至孝之人吗?
刘识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想看着自己的父母兄弟,所有的家人,就因为那早就不值一钱的诚意伯的爵位而一直错下去,最终一无所有。
“你可是欠了朕一个大人情啊!”同意他收回诚意伯爵位的请求之后,太熙帝意味深长地说道。
刘识明白,诚意伯这样破落毫无威胁的勋贵,本来是太熙帝留下来为自己削弱开国勋贵的权力的举措做遮羞布、迷惑棋的,现在却因为他的请求而不得不废了这一招棋子。
虽然在勋贵的权力已经被初步打压的现在,早就没有什么名声可言的诚意伯府的作用,已经不复当初的重要。
但是太熙帝的这个人情,他还是得承受,感恩戴德,铭记于心。
“微臣多谢圣上成全!”刘识跪地伏身叩,郑重向太熙帝谢恩。
“爱卿快快请起。”太熙帝亲自上前扶起刘识,笑道,“你我君臣之间,何须行如此大礼。”
顿了顿,太熙帝又一脸怅然地低叹道:“而且说起来,朕也要多谢爱卿这番话点醒了朕。
这些年来,朕感念太后的辛苦和慈爱,一直对她百依百顺、有求必应,接连提拔了许多太后娘家的子弟后辈,其中不乏才学平庸之辈。
朕只想着自己尽孝,却让一些人尸位素餐,甚至是鱼肉乡民,置百姓于水火之中,实在是惭愧啊!
爱卿此时点醒朕,朕要多谢爱卿才是!”
刘识忙拱手道:“微臣不敢。”
当今太后是先帝的继后,与太熙帝并不是亲生母子,在太熙帝即位之后,她就利用自己太后的威严,趁着太熙帝新帝即位还未站稳脚跟的这段时间,多方为娘家兄弟子侄谋取前程,大力展娘家势力,免得没有儿子傍身,将来会被太熙帝苛待。
太熙帝为了维护自己孝子贤孙的形象,推行“以孝治国”的方针政策,更为了巩固手中的权力,一直都对太后十分孝顺,说是有求必应,也不为过。
不过,现在太熙帝羽翼已丰,太后娘家的兄弟子侄的手又伸得太长,为防外戚干政,是时候整治一番了。
这就是帝王的制衡之术。
这也是生在天家的无情算计。
与他所请求的,并不相同。
刘识将自己往底下又缩了缩,整个人都浸在水中,看着朦胧摇曳的烛光,想着明日太熙帝褫夺诚意伯府的爵位后,诚意伯府诸人的疯狂,心里不由地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第535章 相知()
这种自断根基、家族传承之事,做起来正义凛然,可是内心的煎熬痛苦只有当事人自己一个人清楚。
不知道,他这样的“孝子贤孙”待百年之后,魂归地府,会不会被祖先们唾骂责打。
越想越混乱,刘识的心一个劲儿地往下沉,那昏黄的烛光似乎一下子熄灭了一般,周围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漆黑,还有让人窒息的寂静。
“呀,水都凉透了,你怎么还泡在里面!这寒冬腊月的,小心感冒了!”
彭瑾温柔又急切的声音响起,如天籁纶音一般,将刘识从方才的沉寂中惊醒。
再睁开眼时,只见烛光依旧昏黄摇曳,映衬得室内一片朦胧和暖色,也显得身下的水愈发地冰凉了。
刘识“哗”地一下从浴桶里站起来,溅出的水花打湿了周围的地面,也溅到了一旁的彭瑾身上几滴。
“别担心,我又不是真正的文弱书生,这点凉意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刘识说着,接过彭瑾递过来的浴巾裹住身体,又拿过毛巾擦拭头上的水珠。
匀称劲健、肌理分明的胸膛在昏黄的烛光的映衬下,呈现出强健的古铜色,分外地结实有力。
彭瑾拿着毛巾将刘识裸露在外面的上身上的水珠擦拭干净,温柔而仔细。
相依相伴这么多年来,彭瑾和刘识早就不复当初年少时的羞怯和激动,只要是同处浴房,不论是衣衫整齐还是坦诚相对,都必然会生出许多旖旎的情思,并且将它们付诸行动。
最初的激情退却之后,是一辈子平淡如水、温暖如灯的柔情与相伴,不疾不徐,舒适宜人。
“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做不近人情?”刘识突然出声问道,打破了一室的温馨和宁静。
彭瑾抬头微笑,不答反问道:“那你觉得我会这么认为吗?”
刘识一怔,旋即轻笑起来,神情不复先前的凝重,慢慢地变得轻松自适起来。
对啊,他和彭瑾一路相依相伴到了现在,不离不弃,相知相守,他怎么还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大概是我心里太过于沉重,所以总想着找个人来认同我的决定吧。”刘识怅然叹道,“我以为自己早就练就得心志坚定如磐石般不可转移,可是万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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