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新的发展门路,他们一家就会留在京城,约瑟芬先生会继续出海远航,而她则会留下来负责商行,照看孩子们。
说到这里,约瑟芬夫人问道:“约翰,你想回到故乡吗?”
“故乡?”约翰诧异,抬头看向约瑟芬夫人,
“对,故乡!”约瑟芬夫人点点头,露出无限神往和怀念的神情,那个宁静温暖的小渔村。
约翰摇摇头,老实地回答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件事。”
他离开家乡的时候才刚两岁,经过两年多的海上漂泊,辗转来到了泉州定居。这一住就到了现在。
故乡留给他的那一丁点记忆,渐渐地被时光消磨,他已经记不起来故乡的海岸线和泉州的有什么分别了。
约瑟芬夫人看着约翰天真赤诚的小脸,不由地低叹一声,约翰尚且如此,那在海上漂泊时出生的伊丽莎白,估计早就将泉州当做自己的故乡了吧。
三个孩子,竟然只有凯特偶尔会说一句,不知道家乡的祖母现在怎么样了。
约瑟芬夫人不由地有些悲凉,她的孩子竟然都快要忘记故乡的模样了。
“不过,如果有机会,我倒是很愿意回故乡瞧上一瞧。”约翰一脸神往地说。
每一个人,内心深处,潜意识里都会有着寻根情节。
听约翰这么说,约瑟芬夫人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一定会有机会的!”约瑟芬夫人不知道是在说服约翰还是在说服自己,用力地点点头,“等到你父亲都准备好了,我们就回故乡去。”
海上风波险恶,眼下远洋海上商队也不过是在大齐周边的海域间穿行,航行经验还不足以应付大齐和故乡之间,那浩渺无际的大海。
上一次他们一家兜兜转转,不是用了两年多的时间,才辗转来到大齐的吗。
“那我们还会回来吗?”约翰紧接着就问道,竟是还未离开,就问归期。
约瑟芬夫人又是好笑又无奈,叹息道:“到时候你们要是想回来的话,咱们就再回来的。”
反正约瑟芬先生不可能一辈子都安安心心地待在岸上的。他就像是船队旗帜上那只勇猛刚劲的雄鹰,天生就适合在大海之上翱翔搏击!
母子二人的这番对话,就像是一个小插曲,谁都没有再提起。
第二天一大早,东天里刚泛起了鱼肚白,大家就陆陆续续的起身准备,踏着一路晨光,从南郊的大兴田庄赶往京城。
兰儿十分不舍,虽然眼下彭瑾一家人是回了京城,但是谁知道明年春上会不会再像三年前一样,一走又是三年呢!
所以兰儿和许安夫妻两个,带着三个孩子,一路将彭瑾等人送到了官道上,这才恋恋不舍地目送他们离去,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尽头。
大兴田庄离着京城并不远,不过半日的距离。等到晌午的时候,一行人就到了南城门口。
刘识一向敏锐,刚进城就觉得有人在暗中窥视他们,等他扭头看过去时,正好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形向城里奔去,争先恐后。
刘识皱了皱眉头,刚才匆匆一瞥,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两人应该是刘诚和刘让的贴身长随。
他们两人怎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一见到他,不但不上前打招呼,反而争先恐后地往城里跑?
这一次回来,因为走的是海路,又有约瑟芬先生一家同行,所以具体抵达日期一直没有确定下来,往家里传信也不过是说他们近几日到,把一切都收拾妥当。
难不成这两人是特意在守在门口,看自己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然为什么见了他就赶紧跑!
刘识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一行人快到灯笼巷时,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两个人,身影还未站稳,就立刻亲切地招呼道:“三弟,你们回来了!”
刘诚和刘让气喘吁吁地笑道,一脸为人兄长的亲切,而身后跟着的正是方才在南城门口窥视刘识一行人的同样气喘吁吁的他们各自的贴身长随。
果然,这两个长随是特地在城门口守着他的。
刘识心中了然,也不戳破,下马拱手笑道:“见过两位兄长。不知两位兄长缘何到此?”
“这不是一听说你回来了,大哥(二哥)就赶忙来迎接你了。”刘诚和刘让争先恐后地说道。
倒是半点都没有隐瞒他们派人在城门口专门守待刘识的事。
也是,因为太过于期盼幼弟归来,所以一直派人在城门口守候,以便尽早得到消息,亲自迎接,说出去,别人只会赞一句他们友爱幼弟。
“怎敢劳动两位兄长大驾。”想通其中的关节,刘识客气地拱手道。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刘让热情地咧嘴笑道,上前伸手想要拍一拍刘识的肩膀以示兄弟间的友爱,却在伸到半空中时,顿了一下,又讪讪地缩了回来。
刘识如今可不再是那个可以由他随意相待的三弟了,而是太熙帝即位以来恩封赏的第一位伯爵——宁安伯,更有声名远播的卓越政绩,已经远非他这个在五城兵马司没有寸进的小卒可相比拟。
一旁的刘诚见状,脸上快速闪过一丝嘲弄,不甘落后地上前亲切地说道:“有什么话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京都腊月风寒,你们刚从温暖的南方返回,别再冻着了孩子们。”
不卑不亢,亲切有加,着实是一位好大哥的形象。
到底是诚意伯世子,见识心胸都不一样,言行间都还算是有分寸,做不来刘刘让那种市井小民的阿谀谄媚。
既然刘诚都这样说,刘识便也没有让彭瑾和孩子们下来向两位兄长见礼,顺势拱手笑道:“多谢大哥关心。”
说罢,刘识回头,扬声吩咐队伍继续前行。
刘识毫不客气地顺竿爬,让刘诚愣了一下,不过旋即他就回过神来,笑盈盈地跟了上去。
第516章 袖手()
刘让自然也不甘落后地赶紧跟了上去,和刘诚兄弟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拉着刘识说话,亲切得不得了。
刘识一面应酬他们,一面在心中感叹,这次再见,刘诚和刘让之间比三年前更加不堪,只怕是两个人相互之间的斗争已经到了白炽化的地步。
他这个时候回来,还真是不凑巧。
在泉州时,他尚且可以躲得远远的不闻不问,现在他回来了,只怕他就是想躲清闲,刘诚和刘让也不会让他如意的。
兄弟三人各怀心思,面色不改地亲切应酬着,一路到了灯笼巷的刘宅。
巷子里的邻居,对待刘识比三年他们回来的那次还要客气有礼。
太熙帝恩封的第一位伯爵,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和尊贵!
刘妈妈等人早就打扫好了院子,又准备了长串的鞭炮,在门口列阵相迎。
和三年前一模一样欢迎仪式,竟让刘识他们们生出一种错觉来,似乎他们是刚从红河县令任上归来,并没有去泉州任知府后再返回。
然而从三年前的“大人、夫人”换成了如今的“伯爷、夫人”的恭敬称呼,又在提醒着他们,那只是他们的错觉而已,也让刘诚和刘让两兄弟艳羡又嫉妒。
一行人进到院子里,激动地互相问候之后,刘识便留彭瑾下来安置行李,他则请了刘诚和刘让两人到前厅里坐。
诚意伯府的闹心事,刘识不想让彭瑾费心烦恼,正好彭瑾也不愿意听,更不愿意掺合,当即笑吟吟地应了,还把孩子们都留了下来,说是让他们一起帮忙归置各自的行李。
暖暖和刘湛刘澈三姐弟本身就对刘诚和刘让两位伯父十分陌生,方才也不过是客气有礼地打个招呼而已,是以闻言十分欢悦。
听说他们以后就要常住在这座宅子里了,正好借这个机会熟悉熟悉。
暖暖对刘宅尚且残留几分浅淡的印象,刘湛和刘澈两兄弟上次在刘宅短暂居住时不过才一岁左右,根本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三个孩子说是留下来帮忙,其实不过是到处乱窜,熟悉自己往后将要长住的家罢了。
孩子们愿意亲近探索自己的家,彭瑾当然很高兴,所以也不拘着他们,任由他们跑来跑去,东看看西瞧瞧的,一副十分好奇惊异的模样。
前厅里,刘识和刘诚刘让分主宾长幼坐定之后,各自寒暄了几句,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
刘诚和刘让不提他们此行的目的为何,刘识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及,脸色平静、态度亲切地应酬着。
刘诚和刘让也比三年前更沉得住气,一直到最后请辞,邀请刘识一家回家做客,都没有流露出希望刘识偏帮他们的意思。
既然如此,刘识便当他们只是来向他表现兄长的亲切的,笑着应了下来。
“只是今日刚回到家中,一切有待收拾,而且圣上又早有诏令,命我回京后就立即进宫入见,所以什么时候能够回家和兄长们纵情宴饮,暂时还不能确定。”刘识微笑道,“所以还要麻烦两位兄长向祖母和父亲母亲说明情况,一有闲暇,我们就去诚意伯府向他们请安。”
听闻太熙帝如此恩宠刘识,刘诚和刘让脸上都流露出难以掩饰的艳羡来。
“没想到三弟如今大有出息,真是让我们做兄长的惭愧。”刘让这次倒是带了几分真心,感慨道,语气间难掩失落。
刘诚神色也有些郁郁,他做了这么多年的诚意伯世子,还从来没有受到过太熙帝一次指名召见,没想到从前事事都不如他的刘识竟然一朝鲤鱼跃龙门,步步高升,成为新进士子里最受太熙帝信任和宠爱的臣子之一。
刘识知道是没有看到两人眼中的艳羡妒忌,谦虚地开口道:“雷霆雨露,都是皇恩。咱们做臣子的当然要俯首听命。”
听刘识这样说,刘诚和刘让也不好再多说别的话,客气地赞许附和了两句,便开口请辞。
刘识客气地留了两句,也就作罢。
因为彭瑾和孩子们还在后院忙碌,所以刘识也没有特地让他们出来送别。
刘诚和刘让也不好就此挑刘识的理儿,于公他们不如刘识如今的身份尊贵,自然没有让其家眷都出来送别的道理;于私刘识一家刚回来,到处乱糟糟的有待收拾,他们做兄长的总不好为了这点小事就生气。
刘诚和刘让恍然间更加深刻地领悟到,如今的刘识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招惹的了。
这样的认知让他们憋屈、痛苦,却又不得不在面对刘识时越发地恭谨有礼了。
送别了刘诚和刘让,刘识直奔后院。
彭瑾已经吩咐众人将行李都暂且收拢好了放在库房,反正刘妈妈等人早就按照她和刘识的习惯,将院子收拾得很整洁、雅观,直接就可以入住,但也不需要再立即费心重新布置。
快要过年了,眼下她还有许多事要忙呢!
见刘识默然回来,彭瑾略带担忧地问道:“怎么样,有什么难处吗?”
照诚意伯府诸人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自私性子,只怕刘诚和刘让此番前来定有所图吧!
刘识摇摇头,一脸惊异地感叹道:“两位兄长的这番表现,着实太出乎我的意料。”
说罢,刘识便将三人谈话的内容捡重要的略略提了提。
彭瑾倒和刘识的看法不一样,听完笑道:“和你这个前途无量的宁安伯打好关系,难道不是最有利的事吗?”
三十六计,攻心为上,刘诚和刘让这是拼谁能先一步赢得刘识的好感呢!
刘识哑然,默然半晌,无奈地点点头,自嘲道:“或许在我心底,还是愿意把他们当做兄长看待的吧”
所以才不愿意将他们想得太坏,只想在自己身上谋取利益,而不顾念手足之情。
可是事实已经一次又一次地证明,这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那你打算怎么应对?”彭瑾问道,“万一有朝一日他们真的为了各自的利益打了起来,还把你牵扯其中的话。”
第517章 圣眷()
刘识长叹一声,却也没有犹豫,答道:“袖手旁观,两不相帮罢了。”
彭瑾点点头,刘识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她先前还一直担心刘识会被诚意伯府诸人虚假的关怀所欺骗呢。
毕竟,这人一旦缺什么,就会特别渴望什么,有时候甚至因此而甘愿付出沉重的代价。
见刘识神色郁郁,彭瑾便故意打趣开解他道:“说起来,这次还真要感谢圣上给了你宁安伯的恩封,否则身份地位不相当,还不知道那边会怎样借由亲情纠缠你呢!”
刘识的宁安伯可是实打实地凭借自己的本事挣来的,远非诚意伯这样开国时投机倒把迎来的爵位可以相比。
更何况当今圣上太熙帝,已经开始着手削弱这些开国勋贵的手里的权力,原本就落魄得只剩下一个空架子的诚意伯,就更加不能和被太熙帝钦封的宁安伯相比了。
诚意伯府诸人的嘴脸面目,刘识看得分明,并且深深受挫、厌恶,彭瑾倒也不担心因为说这样的话,而影响了她和刘识之间的夫妻关系。
刘识闻言,不由地笑叹一声。
彭瑾说到这里,想起了正事,便停下手里的活儿,问刘识道:“不是说圣上让你回京之后就立即入宫觐见吗,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刘识笑道:“方才已经递了折子,至于什么时候入宫,还要等圣上的诏令。”
“那正好!”彭瑾指着地上一堆的文稿书卷,笑道,“刚才我还担心这些东西归置得不和你的心意呢,现在正好你亲自来筹划指挥。”
刘识知道彭瑾是想要借着这些琐事转移他的注意力,免得他被诚意伯府的糟心事闹得神思郁郁,心中一片柔软,温声道:“好!”
夫妻二人说说笑笑,不觉时间飞逝。
等到书房完全收拾妥当了,太阳的热度也渐渐地减弱了。
傍晚时分,太熙帝的批复传达了回来,着刘识明日早朝后觐见。
于是头天晚上,彭瑾就将刘识第二天入宫的穿戴都准备妥当了,刘识也在心中默默地准备了明日的奏对。
夫妻二人守着一豆灯光,各自忙碌,不时闲聊两句,平淡而温馨。
第二天,刘识如往常一样早起晨练,回来重新梳洗,换上觐见的衣物,简单地吃了一点早饭垫肚子,便乘坐马车,一路朝皇宫疾驰而去。
今日的朝会持续得时间有些长,刘识坐在寒凉的值房内,觉得腿脚都有些冰凉。
幸而他身体底子极好,不然在这寒冬腊月里枯坐一个多时辰,腿脚都要冻坏了。
等到太熙帝召见刘识时,一上午的时光已经过去了大半。
刘识跟在内侍的身后,一路东转西转,一直拐到一处小巧玲珑的宫殿。
刘识抬头一看,只见上书鹿鸣轩三个大字。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三国时的枭雄曹操,曾经引用诗经鹿鸣,来表达自己对于贤才的渴求和尊敬。
太熙帝即位之后,将原本几近荒废的鹿鸣轩重新整治,作为自己接待臣子之所。
能够来鹿鸣轩接受太熙帝的召见的臣子,未必是大权在握的重臣,但一定是他信任恩宠有加的近臣。
所以大齐朝的官场上才会流传有这样的话——“此生不入鹿鸣轩,封疆坼土也枉然”。
刘识这么想着,就见前头的内侍停住了脚步,操着尖细的声音禀报道:“回禀陛下,宁安伯在外求见。”
下一刻,里面传来爽朗而急切的笑声,还有匆促的脚步声:“快宣宁安伯进来!”
内侍躬身做了个“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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