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没有舞蹈的世界里,我们仍然可以拥有快乐,可那种快乐,还是有点酸酸的味道。
舞蹈随笔:飞鸟与鱼
“我是鱼,你是飞鸟,要不是你一次失速流离,要不是我一次张望关注,哪来这一场不被看好的眷恋……”
齐豫那充满磁性的歌声在耳边回响,我的思绪也跟着飞扬起来:哗哗的池水在身体上流过,伸展四肢,放松吐气,漂浮在水面上的我随着水的波动而荡漾起来。不需要附着任何力量,轻轻地拨动着柔软的水面,如同鱼般自由,如同河岸边的水草轻松流淌。吸上一口气, 潜入水底,嗡嗡的水鸣夹杂着失重的身体,不自觉地舞蹈起来。在水里所有的力量都被无形的水流消解掉,我爱上了这种溶化在永恒的荡漾中的身体。记得,在我刚离开练功房的很长一段时间,我的身体处于茫然的状态。十多年的身体训练,早已恋上了自己每日的身体对话。突然间,我仿佛是一条跳出水面的鱼,在彷徨中跳跃。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可以做水中的“鱼”,一条自由的鱼,在水中重新激荡起生命的跳跃。
喜欢身体的飞翔,双臂后升,仰头,挺胸前倾,在失衡中做出各种飞翔的舞姿。在跳跃中拒绝地心的引力,奋力冲破身体的极限。
我是鱼,你是飞鸟,我只能在水底任意地游荡,却不能在天空展翅飞翔。但我却可以远远地与飞鸟进行对话:
“飞鸟啊飞鸟,没有歇息的翱翔,何处是你的家?”
“我没有家,自从我展翅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四处飞翔,在天空中寻找歇息。”
我知道我没有退路,爱上了飞鸟的翱翔却潜入了水底的游荡……
舞蹈随笔:未完成的三部曲
我的好朋友胡磊和张蒂莎从其自身的生活与心灵体验出发,以平等的视角和发自内心的人文关怀,紧密关注着“北漂”——这一遍布城市各个角落的边缘群体,并在舞台上将这个群体所面临的压抑混沌的生存境遇,以及在这样的生存境遇中逐渐扭曲裂变的价值观念——呈现,让观众唏嘘感慨的同时,也能够站在人性的侧面去体悟人(尤其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们)在现实和理想之间的境遇差别,并进一步去思索引发这种差别的最深层的社会根源。因此,现代舞作品《持有暂住证的胡磊和张蒂莎同学》及其续篇《北京故事》所带给观众最 原初的触动与震撼,是不可抗拒的。
a。关于政治与道德话语的放逐
作品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摆脱了中国自古以来“文以载道”的传统,远离政治与道德话语,排除了历史意识,消除了时间深度,甚至割裂了与社会和现实的联系。没有宏大叙事,没有任何具体的人物、时间、地点、事件可供观众参考,无论“口头买车”还是“天上掉钱”,无论“鞠躬作揖”还是“春风得意”,创作者并没有试图站在政治与道德话语的高度对之进行批判,而是站在一个纯客观的角度对之进行扫描与呈现,既不溢美,也不掩恶,在拆解“英雄”创业神话的同时肯定了世俗性存在的意义,强化了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们最真实的世俗欲望的追求与满足。
传统的艺术(包括舞蹈艺术)形态往往将现实活动上升到精神性的高度,而在这两个舞蹈作品中,创作者将人的现实活动从精神高度拉回到了日常的感受经验中来,突出了人在日常生活中的形而下目标,肯定了生存活动的现实要求和人生意义的当下性,这正是消解政治和道德话语的理性权威的有力一举,从而,人们可以打破传统的政治与道德理性的束缚,真正地从人性的角度去关注小人物的生活状态,去感受小人物发于内心的快乐与哀愁。在平等视角的观照中,这个现代舞剧的人文内涵便渐渐渗透在了观众的审美观照之中。
b。关于审丑观照的影像再现
著名电影大师塔尔科夫斯基曾经说过:“为了博得赞美或者营造效果而去拍摄一场美丽的戏,也的确并不困难……但是只要你朝那个方向跨出一步,你就迷失了。”
胡磊和张蒂莎在创作中并没有迷失于因舞台视觉华彩的打造而忽略深度挖掘作品本身的人文内涵,并且值得称道的是,他们敢于突破传统的美丑观念,将美的对立面——丑的形态意象,大胆地呈现在舞台上。在传统创作理念中未经理想化处理的丑一般不能在艺术领域中单独存在,即便是在某些现代意识非常浓厚的艺术领域里,丑仍然是一个备受争议的话题。对于这两个现代舞作品中的某些段落(如用各种夸张变形的肢体语言表现女人替男人捉虱子的主题),我们无法从传统的审美角度去判断它的审美价值。但是,在自然状态中,人们认为丑的,往往要比那些认为美的事物更能显露出它的性格,正如畸形与残缺,比正常健全的外貌更能明显地显现特性,因而,作品能够很快在舞台上显现出另类而鲜明的风格特征,与此密不可分。
而李斯特威尔认为,“在艺术和自然中感知到丑,所引起的是一种不安甚至痛苦的感情,这种感情立即和我们所能得到的满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带有苦味的愉快……”也就是说,创作者可以利用丑作为一种组成因素,去产生某种混合的情感,这种混合的情感体现在作品中伴随着“美”与“丑”不断地糅合、交杂、碰撞、制衡而不断地加强、升温、膨胀,使观众能够从中充分地感知到冲破自由与本能释放“痛并快乐着”的能量,这种能量则是作品艺术感染力的精神源泉之一,而胡磊与蒂莎在无意识的创作状态下非常敏锐地把握住了这种力量,找到了艺术感染力的源泉。
c。关于镜像回归缺失的遗憾
《持有暂住证的胡磊与张蒂莎同学》营造了一种梦幻般的意境,尤其是在同一缕从斜上角透下的光影里,两人相依相偎的情景,虽然是现实时空叙事,却四处弥漫着令人辛酸的浪漫氛围;而其续篇《北京故事》,从天而降的财富使舞台顿时脱离了现实叙事,而进入了一种白日梦的幻境。然而在这个幻境时空中,舞台却充斥着浮躁而庸俗的现实意象,毫无一丝梦幻的浪漫可言。现实(意境)与梦幻(意境)的交织与反差,往往会让观众游弋在两个时空的边缘而无法找到一条回归的路线,所以《北京故事》最后的结束显得有些突兀与仓促,作品本身的深度与力度也因此而有所减弱。
我觉得《北京故事》是《持有暂住证的胡磊与张蒂莎同学》中主体的精神世界的外化,所以《北京故事》仅仅作为一种镜像而存在于虚拟的时空中,而如何从镜像折回到现实,从白日梦的庸俗与苍白还原到最初、最朴实的那种“即使我们什么都没有,仍然可以骑着自行车迎着朝阳”般辛酸而浪漫的人文氛围中,正如一部缺失的“北漂三部曲”,算做“北漂”一分子的我真心期待着他们下一部作品的回归与升华。
舞蹈随笔:失控·暴雨将至
第一次看舞剧《雷雨》,在小小的沙龙舞台。大幕拉开,有一种漆黑,始终弥漫在稀薄的空气中,让人窒息。不知道你有没有尝试过,在漆黑一片中呼吸、动作,你会发现呼吸在强烈的恐惧下变得急促而困难,身体在巨大的黑暗中显得无助而单薄,不管是肢体本身的发力,还是呼吸带动肢体的律动,都无法自己掌控,所以,一切都失控了……
繁漪、鲁侍萍、四凤、周朴园、周萍、周冲……爱与被爱的男人、等爱与失爱的女人… …年少轻狂、韶华渐逝、步履蹒跚……舞台上的意象与符号始终被黑暗笼罩着,一圈又一圈,回不到原点,也看不到终点,就像无间道上行走的人们,永远逃离不了命定的轮回。
舞蹈演员对“控制”这个词一定不会陌生,但“失控”是什么?相信没有几个人能够体会,是不自觉的抽搐?是禁不住的颤抖?是歇斯底里的嘶吼?是捶胸顿足的发泄?……我概念模糊,但我能感受到,舞台上的那些或收缩或伸展的肢体,都处于失控的状态,那种状态来自内心,内心被黑暗笼罩比失明更可怕,没有人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没有人最后能够找到什么,但他们还是锲而不舍地找,直到遍体鳞伤,没有一丝尊严……
暴雨将至,闷,特别想喘口气,台上的人们大声地呼喊着“让我喘口气吧”,台下的人也渐渐躁动起来,可能是因为大家都需要喘口气吧。现场有些失控的前兆,因为在座的都是男人和女人,没有人能够免俗,可是那场暴雨始终没有来,人们继续受着煎熬,直到“天堂段落”的突如其来,人们终于舒坦地沉默而微笑了。看来,人们向往的始终是天堂。
然而,世界上真的有天堂吗?
即使真的有,我们能够自由地呼吸吗?
即使能够呼吸,我们能够自由地舞蹈吗?
没有答案。
舞蹈随笔:心可随舞动
《DANCER IN THE DARK》(《黑暗中的舞者》),我最喜欢的电影之一。
为什么喜欢?这是很多人爱问的问题。
第一,我喜欢比约克,那个来自冰岛的音乐女神。我常常能从她的歌声中感觉到舞蹈的律动,起、伏、收、放都是那么富有动效与质感,在那独特另类的外壳下,质朴的灵魂伸手 可及,天然的张力无法抵挡。
第二,我喜欢成百上千台DV,多角度拍摄的创意。我们平时看舞蹈的视角无非就那么几个平、仰、俯,那么多非常态视角下的舞蹈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导演的艺术天赋和魄力真的能够如此惊人?
第三,我喜欢影片的整体影像风格和局部意象的营造。一个快要失明的母亲(塞尔玛)拯救同样命运的儿子,俗套的故事并不影响影片叙事的感染力度,剧尾那个绞刑架上的绳索至今仍然在脑海里轻荡……
第四,我喜欢……
第五,我喜欢……
如果艺术可以理性到用一二三四能说得清楚的话,那就不是艺术了,所以,我喜欢《黑暗中的舞者》,并被深深地震撼着。她跳得好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至少我们可以肯定的是,塞尔玛的舞蹈是无意识的,正因为是无意识,所以才那么朴素而动人。我有时候在想,假如练功房里从来都没有镜子,我们该怎么跳舞?假如我们双眼突然失明,我们是否还能跳舞?
我们关注着太多跳舞本身之外的东西,比如我们会担心衔接不够熟练,姿态不够唯美,表情不够到位……我们花了太多时间刻意地去思考为什么跳舞,怎么去跳舞,却忘记了我们正在跳舞。“夺目的灯光+绚丽的服装+无可挑剔的技法+层次分明的调度+完美无瑕的表演=一场视觉的盛宴”,正如《十面埋伏》里“盲人”小妹的那场美轮美奂的“仙人指路”。
同样是盲人的舞蹈,一个娱人,一个娱己。个人认为,那是两种不同的境界。人首先应该善待自己,娱己才是舞蹈的最高境界,你连自己都无法感动,感动别人又从何谈起呢?
想跳舞的时候,请在没有观众,没有镜子的房间里,轻轻闭上眼睛,随心而舞,心随舞动吧,为跳舞而跳舞。你会发现,跳舞,原来真的可以如此放肆。
舞蹈随笔:2046·暗夜未央
那天,在电影院里,杜可风的摄像机,在暗夜里孤独地呼吸和摇晃着。
《花样年华》中熟悉而暧昧的华尔兹还在回响,转眼《2046》 列车上纤细而性感的脚踝已经变得冰凉。温暖的色调掩不住慢慢渗透的晦涩与阴霾,空气在凝固,男人和女人们在不断地擦肩而过,只有镜头孤独地摇晃着,或者说是不停地摇晃着孤独。
舞蹈不是身体的专利,更不是舞者的专利。裹在旗袍里的苏丽珍在舞蹈,扭动着的性感背影似乎有了些苍老的印迹;两个漠然相对的机器人在机械地舞蹈,僵硬而寒冷的躯体包裹着的那滴火热的泪,始终还是流了下来;浓妆艳抹的交际花们在舞蹈,迷醉的霓虹灯映照着她们双颊粗大的毛孔和眼角呈放射趋势的皱纹,在厚厚的粉底与胭脂下,若隐若现;穿梭在花丛中间的周慕云在舞蹈,慌乱的脚步和闪烁的眼神,仿佛在祭奠回忆的坐标上的某一个特殊的圆点……
也许他们不是在跳舞,他们只是在做着男人和女人都无比向往的梦。有时候,跳舞和做梦是一回事,所以在王家卫的电影里,几乎没有白天。
也许他们不是在跳舞,他们也没有做着男人和女人都无比向往的梦。有时候,跳舞和做梦是一回事,他们没有了梦,为什么还要跳舞?
回忆起儿时的梦,忽然发现梦的胶片也分彩色和黑白。直到有一天发现,好久没有做梦了,原来,胶片也有用尽的一天。我不想承认,自己就这样老去了。老去的日子,自然没有了梦,因为没有梦,所以要造梦。摇晃的镜头在跳舞,那是渐渐老去的王家卫用心打造的梦,也应该算做是对流逝的青春献上的最诚挚的祭奠吧。
只是,暗夜未央,《2046》,是黑夜的边缘吗?
天亮了,我们老去的身体已经不能跳舞。
舞蹈随笔:游弋在古典与现代的边缘
很长时间是一直都不太明白古典的内涵与外延。
什么是古典?路过排练房看到好多学舞蹈的孩子,十三四岁,在练功房里没心没肺地练着所谓的古典舞,觉得甚是迷惑:这些小小的身体,能够承载“古典”两个字的分量吗?但回想当年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莫名其妙地将这两个沉甸甸的字扛在了肩上呢?
不想讨论究竟什么是古典,什么是舞蹈中的古典审美取向,古典审美的方式以及意义……把这些也许永远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都留给课堂和研究所。我只想说,古典,是现代人眼中的古典,故事讲述的年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讲故事的年代。这些感悟,缘于《国色天香·三岔口》之后。
也许我是比较后知后觉之人,《国色天香·三岔口》里种种反传统的意象,一开始让我觉得无比别扭,似乎几千年来的文化积淀被一群乳臭未干的后生之辈把玩于股掌之间,老祖宗呕心沥血建构起来的宏伟建筑顿时在眼前坍塌,灰飞烟灭之余,让人难以接受。无论是早期从戏曲舞蹈中提炼发展起来的古典舞还是日前风靡全国的汉唐乐舞,老一辈的艺术家们对古典文化的那种景仰与崇拜是渗入其骨髓的,对传统文化的那种严谨而执著的态度也同样令人钦佩。可是很多优秀文化传承到这个年代,都有些变质的意味,因为割裂的东西,弥补得再好也有条缝隙,文化的割裂与断层不是轻易可以弥补的,我们可以跳着向传统叩首般的舞蹈,但我们未必能够从内心深处体会到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古典美之所在,没有几个现代人能说出一二,即便能够说出一点,也未必就是其本身所感。演员们住着高楼,开着汽车,吃着快餐,看着电视,泡着网络,却跳着古典舞,思索着古典的意蕴,怎么着也觉得不妥。虞姬舞剑、昭君出塞、贵妃醉酒……历史典故人熟于心,可人们所了解的或能够了解的,无非是那些个带点风月色彩的故事而已,即便引用典籍上所载,也只是形式而已,我们可以从“舞者四人,别装束,金铠、假面、佩剑……”中去搬演《秦王破阵乐》的场面,却无法再重构彼时“功成作乐”的观演氛围,外在的东西可以模仿,内在的东西却无法改变。
我以为,现代的舞者要拥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