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笔记 作者:王亚彬 史晶歆 毛毳 应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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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笔记 作者:王亚彬 史晶歆 毛毳 应莉-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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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的舞台上,天顶的活画境,专为他添了趣儿,动作在这境里就有了意味。向上扬头的跳起,像是着意冲着天空的云去的,指尖在空中的屈伸有了触到松软如棉花的云的抚慰。手臂轻柔地一节节抬起,像是与柳的呼应,没有了重量,只有皮肤随了 微风摆过去的点点余韵。脚下灵活松软的起落像与地上的泥土脱了关系,旁边浑圆的石凳都看出摇撼……

  我们的专业教室——练功房有着跟普通大学自习室差不多的地位,人人要用来练功编作业,所以就很吃紧,有时即使花钱租都要提前预订,所以大多数学生选择“野外作业”,或是在早上6点爬起来,那时教室是可以随便进的。所以在舞院的各个角落里,尤其是晚上,看见有人心无旁骛地试动作是不足为奇的。

  我们第一次编舞作业是《黄河》第二乐章。老师给我们音乐时差点没把我们苦死,如此经典的音乐,而且只要听见调子就得跳出古典舞《黄河》中的经典动作,让我们用它编,除了荒诞和拿经典开玩笑似乎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可终究作业还是要做的,我选定做女子双人舞。

  起初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另外一个女孩的舞蹈感觉很好,两个人做比一个人做容易出气氛,而且音乐低沉压抑,一个人做只能在地面上抽搐卷曲,我做不来。脑中关于舞蹈形象的灵光闪现是因为另外一个女孩的个子比我小,这就让人觉得如果我们两人的关系是平行的,一个时空的,视觉上显得不太恰当,于是我想到了影子。影子是在暗处的,在光的投照下,影子可以放大,可以变形,又始终跟第一人物紧密关系。于是我们用音乐塑造盲女和影子对话的念头,开始出动作。

  早上6点,自己设定的闹铃的震动把身体从梦里拉出来,痛恨世界上有人发明了闹钟这玩意儿,把它抱在怀里5秒钟后起身,下床。早上,蹑手蹑脚是必要的,走到舞伴床前,看她熟睡时打着卷的头发和翘着的鼻头上细碎的汗珠,实在发现我的残酷,居然要扰人清梦了,好在她很懂事,被我轻轻唤醒后动作很麻利,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微晨的楼道里。身上觉出寒气,一手紧攥,一手提着录音机,朝楼口的亮处走。练功房很冷清,让我松了口气,怕没有教室就惨了。音乐是昨晚就听了5遍的,两人都很熟了,首先是把盲女的感觉找准,试出她的主题动作,然后才是发展变化和舞段。

  两人对坐,她闭上眼睛,闹着玩似的朝我一通乱摸。我没辙,放开音乐,她开始渐渐敛住笑,指尖的每一次探出开始有顿挫,五指间开始有细微的差异。前一天向编导系的女生请教,盲人的头是很难把握的部位,他们的耳朵很敏感,所以头总是神经质的微微一颤,然后才会有手的配合。我把女孩的眼睛蒙住,为了不让早晨已经有清晰的阳光有一星半点落入她眼睛,扶她站起来,让她大步走。脚下的踉跄和犹豫是一定的,右手紧紧搂住我,下颌探出,对谙熟的练功房原来如此陌生。

  我们俩第一段舞蹈她就是闭着眼睛试出来的,我在她身后并不说话,只看她的动作,跟着模仿或辅助,想找到自然的收获。为了形成动作落差,我们彼此倾听对方的呼吸,也故意放大自己呼吸的力量。有一处动作我在她身后蜷缩,闪出来一下又立刻收回去,闪出来的一下需要她的腰给力推一下。她并不知道多大的力气合适,一推,我的脊椎感觉到压迫,这力是全向后的,而我的闪现应是面向观众的,于是觉得这劲给的很别扭,没有实际的用处。

  她调整了一下,把这力量贴着我的背画着弧线推,最后当我面向前方一点时发力,觉得很舒服。收回的一下太急,没灌满音乐,感觉到她后背被我撞了一下,下意识地向上挺了一下,用手背在身后给她轻轻揉搓一下,并不停下动作。两人一起向不同的两端放射,又同时收成背靠背时,精细地感受着对方的每一下移动,使两人的脊椎同步地一节节地贴靠在一起,像是拉拉锁。

  高潮部分有一段双舞蹈,表现影子对盲女的释放,在懵懂中像是找回了光明。这段中有一个斜角的大调度,两人分别从教室的对角线处起跑,在舞台正中间相遇并发生动作,一个先落地,一个从她卷起的身上大跳过去,撞击接触。我们两个一到中间就会减速,我不敢跳,生怕伤着她。所以动作完成得不理想,总是她早早蹲下,我起跳过晚,能看出痕迹,没有打破视觉顺差的效果。

  我开始数她的步子,发现她的比我的小,且很碎,呼吸的气口不在一起。尝试按她的呼吸走,跟她的脚步合拍,左右脚刚好一起一落。她刚要顺势卷曲时我就起跳,刚好她在地面的最低点时,我从空中的最高点落地,两人松了一口气。接下来是两人身体贴在一起的拉扯,盲女对影子的感觉很复杂,既怕失去又想挣脱,左右两只手和我的两只手皆是五指交叉攥在一起,在身体的倾倒中撕扯。我的手指包住她的,能感觉到她手心的汗,拉扯的时候手的用力是对抗的,但身体的摇摆却始终一个方向,像国标舞里的摩登,用力有点浊,手臂觉得 下坠得厉害,感觉到她的身型终究是小,上下的幅度跟我不在一处,总要使出额外的力气。

  最后结尾是在台尾一个直线的调度,她又重做盲女的蹒跚和摸索,我跪着转身前行,用手扯着她在黑暗里行走……我始终是跪的姿势,间或以转身连接,倒手,抓住她的手,拉扯,重复。不能晚,一晚就在她脚下绊住她的步子;也不能快,快了她跟不上,抓不着她的手,于是膝盖在地板上的摩擦压迫显得犹豫,感觉到皮肤扭曲的疼,转动的一下更有骨头的凸起跟地板较劲,觉得有点晃,管不得那么多,只能把调度走下来再练。回屋洗漱,准备上第一节现代舞基训,身体的关节已经彻底活动开了,像有个夜的精灵在白天的身体里蠢蠢欲动。



啼笑飞扬的舞之殿:保利大厦

  怎么进剧院

  坐下来欣赏舞蹈演出之前,不得不提及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怎么进剧院。

  这个问题对一般观众来说好像很白痴——买票呗;但对于舞蹈学院的芸芸众生们而言,练得一身崂山道士奇门遁甲的看家本事,才是学生生活中本就囊中羞涩又因为专业所需经常 要看大量演出之基本“国策”。

  我们给北京大大小小经常接纳舞蹈演出的剧院分出三六九等:最低等级的可以直接应用“出示学生证加好言游说法”,秘诀在于以情制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从学生的辛苦到舞蹈事业要后继有人,直到门卫和工作人员摆手放行为止,以北京展览馆和中国剧院为代表(当然,中国剧院得是后门)。这一招用得出神入化的当属我们一个师姐,据说不论何种重要的演出,经她出马,每每得手。其结果均是工作人员对她说,“你等会儿啊”。等观众进得差不多时,神秘塞给她一张门票,得进。问其故,师姐答曰好言相劝嘛,搞得我们都觉得她定是有什么独门绝技不肯据实相告。

  中等剧院便要使用“后门演员入口处或乐池入口处”的“地道战”法,提早1小时到场,盘踞于某角落,专等演员或乐队的专车徐徐开进,尾随,且呈大摇大摆理所当然状,绝对不能东张西望眼神闪烁,根本不看守门人一眼,径直大步而入。这一招的秘诀在于千万要对后台和乐池结构了然于胸,初来乍到者忌用。我们一个小师弟刚到舞蹈学院第三天正好赶上有演出,便随我们一起前往准备实施此法,结果谁曾想进是进去了,正当我们加快脚步曲径通幽,左拐右闪之际,他却对后台希腊武士的道具木马情有独钟,流连忘返。等到晃过神来,发现我们皆不在,急忙,鼠窜。等到我们在观众席坐定,暗自吁一口气窃喜时,突见落下的幕布后闪出一脑袋,暗叫不妙。更绝的是灯光组的师傅以为主持人上场,慌忙打追光,脑袋变得明显无比,暗叫大不妙。观众席中掌声响起,等待主持人开口;师弟倒也镇定,干脆探出身来,给大家狠狠地鞠了一躬,遂转身,急速走向右侧台口,观众大笑。一分钟后,一身影由台右侧急驰向台左侧,观众一时愣神,等反应片刻,大笑。我们以手遮面,不忍睹,知道大事不好。

  最高级的一等剧院所有招术通通失效,工作人员谙熟一切逃票人等的“独门绝技”,前门要票,后台要证,且是铁面无私软硬不吃。这类剧院以保利为首,要么得提早订最便宜的学生票,要么开场前跟票贩子混战一场,并无他法。令我们至今不解的是票贩子怎么对每一场演出的行情都尽在掌握,高水准的演出一出东四十条地铁就有人高叫“有多余的票没有”,一见此场景,心里便呼不好,买便宜票的计划恐要泡汤。最夸张的是上次杨丽萍的《云南映像》,300块的票炒到1000块以上还很抢手,我们几个学生等在门口只看下半场40分钟还是价格不菲,只能对首都人民的文化消费水准之高啧啧称赞。但也渐渐看出门道,票贩子根本就是一个团伙组织,相互协作,各个门之间的票源可南水北调,且与剧院内部有着某种默契,何时把价钱拉高或抛售信息准确,联合作战。不过最近有位师妹发明了新的绝技,就是专门在开演后等在大厅里,因为每场演出都会有最少一两个人因为种种原因早早退场,说时迟那时快迎上前去,客气地要求把可以再次进去的副卷搞到手,那人一般会乐意做个顺水人情。

  大河之舞

  到学校近6年,看演出近百场,最刺激最畅快最流连最精彩的一次“潜入”,应该是2004年的著名踢踏舞——“大河之舞”,其光怪陆离的程度,让我每每想到都闭目抿嘴一笑,曰:传奇。“大河”来中国,别说舞者,就是普通百姓都想一睹风采,演出场地偏偏是比保利更不得进的人民大会堂。我之所以敢前往,起因是一位新结识的朋友(刚进校的同班同学)神秘地告诉我自有办法让我进去,小惑之后一拍大腿,去。于是我们第一梯队一行两人准备向人民大会堂进发。说第一梯队是因为还有第二梯队,我的另两个同学。但她们优越得多,人家有票,不过是很靠后的座位,要手持望远镜观瞻的那种。她们两个也颇有趣,本来是有一张前天的票,导师给的。可一票两人终不得进,加上两位“美眉”甚为团结,于是加了150块钱,一张座位较好的票换了两张现在手持的便宜票,两人皆大喜。

  两支梯队中途相遇,遂结伴前往,一行4人,衣着摩登,在北京长安街冬夜的空旷与静穆中犹显得浩浩荡荡。叫我前来的“美眉”静胸有城府,问我们,要是我们4个都不用票就得进,那票怎么办?3人无语,对视,怀疑自己耳朵出错。凭我对人民大会堂白天的记忆,我们走的不是东门,七拐八拐,好似泰山上挑山工的“之”字形路线,高筒靴子里的脚开始不自在。忽转,静说:“到了!”站定。前方是一个单位,岗位森严,解放军叔叔们(其实际年龄应该叫哥哥或弟弟)目不斜视,3人更心慌,静面露沉着,径直走上前去。后得知,该单位名曰中央警卫局,专门负责天安门广场上众多伟岸建筑之安全。果真有位身着笔挺白衬衫的同志与静低语,3人大喜。周围的票贩子几乎跟观众人数相当,不管男女老少,上来就问,“有多余票吗”。问到我们3个,对视,似乎两张票的下落无限光明。但毕竟是学生,玩的心理大过跟他们计较钱数,心想就把她们花的150元拿回来就好。犹豫之际,被一群票贩子围得里外三层,人人手里高举一大叠人民币。我们3人中有一人小声低语:400元。本以为票贩子定会讨价还价,谁想其中一个马上给钱,而且是从我们手中把票连拉带抢夺过去的,生怕别人插手。美眉大叫,“别抓我的头发”,事后感叹不是奸商,据说我们的价钱还可翻倍,但当时心里已是忐忑加惊喜,好像抢银行得手。单位门前的白衬衫同志听到我们这边的喧嚣,大声问何事,静该是明白我们的行动,连连说没事没事,怕同志知道我们有票又来求他太不懂事。

  少顷,一辆黑色奥迪缓缓驶出,静说:“上”。我们4个加另外2个不相识的再加上白衬衫同志和司机,一行8人挤入奥迪,大有电影《手机》中王守一数晚归女学生时的意思。从车上下来,一步不敢懈怠地紧跟大部队,一会儿坐电梯一会儿走通道(红地毯铺路),蜿蜒曲折,像电脑闯关游戏。又觉刺激又觉惘然,不知前方命运,九曲十八弯之后,一栋大门缝隙里透出喧哗和光亮,出门,赫赫然雄伟壮丽的人民大会堂二楼已在我们面前,感叹梦游仙境。演出结束后,走出大会堂,用多出的250块打车回校,不,是学校附近的餐馆。司机师傅 说餐馆需绕道,不如提前下来步行几步,答:“走,钱不足道。”暴点一桌,银子还剩不少,约定明天中午继续填肚子。一夜兴奋,久不能寐,饱尝历险及暴发户花钱无所顾忌、飞来横财之感觉,真真是膨胀了一把。第二天醒来在楼道里碰见静,三人均毕恭毕敬,五体投地,静不语,窃喜。感叹世间高人多矣。



啼笑飞扬的舞之殿:北方交通大学

  大二的时候,开始听说一个新鲜名词,叫“高校共同联合体”,学院路和中关村的各个大学之间,学生可以校外选修其他学校的课程。在简报上选定北方交通大学的“创新工程学”,悻悻然去找教务处老师报名。老师好心,委婉表明此课不适合我们,纯属工科院校的专业课程,怕我们无聊地逃课回来,拿不到学分。无奈我辈斩钉截铁,连连保证一不逃课二不捣乱,由此,我们一行4人正式成为舞蹈学院第一批发往北方交大的特殊兵种。

  第一次骑车去上课的记忆总是新鲜的,从舞院到交大,一路上发现各色美食琳琅,海洋火锅城蜀香斋韩国烤肉番茄火锅黄阿婆小是小,这些饭店一开始被我们当路标使用,后来一学期内被我们转战南北,每次下课后都攻下一个“山头”,遍尝一番。走进教室,躁动不安,心跳时快时慢,开始觉得教务老师说得有几分道理,在座的学生个个眼贴书本,心无旁骛,无一抬头东张西望;再看他们手中的专业书,虽名目专业各不相同,但皆为理工,什么“拓扑”、“JAVA”、“生医工程”,都有一脸大科学家的严肃认真。我辈朦胧觉得自己跟这氛围却有几分迥异,好比“泰坦尼克撞冰山”,后果不堪设想。但既来之,则只能撞之了。老师上课颇有理工教授之风范,看见点名册上“舞蹈学院”一栏,狠狠盯了我们几个一眼。我们还私下交头窃语,他怎么知道我们几个是舞院的,难道有什么不当之举?第一节课下来印象最深的是他使用的PPT,想来确实是他撩起我后来学做舞蹈课件的兴趣,他的幻灯片上每出一行字都有使用手枪的音效,活像小孩子的游戏,当时只觉得有趣。临下课,老师交待了考核方式:平时成绩+笔记+课堂发言+创新设计。前三项等于虚设,这“创新设计”着实让我辈手心发凉,他提供了一个参考题目——打气筒的改良与创新,从下次起便可以开始做作业了。

  回到宿舍,把传达室门口大爷的打气筒借来望着发愣,除了看着它跟舞蹈《小破阵》里的道具长得有几分相似,实在看不出其他名堂,只得拿回去还给大爷。

  第二次上课,开始有理工大、闽大、邮大的学生发言,大都是要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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