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抬头,只见斋亦名递来一碗墨绿色的汤药。
「这是醒酒汤,快喝下,待会跟我去山下买些东西。」
「哦!」我乖乖将那汤药灌下。
反正以前被某个号称天下第一神医的祖师爷爷灌了不少怪里怪气的东西,也不差这一碗。
不过这姓斋的好奇怪,怎么今天一直盯着我的脸瞧,难不成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不成?
我也认真地盯着斋亦名看了好半天,「你病啦?」
「我病了?你怎么会这么问?」
「你不是老爱没事乱抱人吗?今天居然这么安分,我当然会觉得你病了啊!」
「你希望我抱你?」
我耸耸肩,把汤碗还给斋亦名。「没有,随便你。」
斋亦名深锁眉头轻叹了一口气,又回复成往常温文儒雅的样子,温柔地笑了笑。「走吧!」
「走?走去哪?」
「下山逛逛,顺便采买些书院需要的东西。」
闻言,我兴奋地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问:「我真的可以去吗?那我今天的课……」
「不用上,但如果你不想去的话│」
「去去去!我要去、我要去。」
斋亦名宠溺地拍拍我的头,拿起桌上的钱袋放在我手里。「惊澐说他有教你功夫,而最近城里的秩序不太好,我又不会武功,放在我身上不太安全,这钱就麻烦你保管,小心别弄丢了!」
「安啦!」
再怎么说,我好歹也是惊府出身的。想从小爷手里抢银子…。
去死吧!
* * *
襄城
因为小招姐的恐吓,几个月来我都安安分分地呆在高升书院,一步也没离开。
好不容易等到斋亦名善心大发,才能跟着他下山到襄城逛一逛。
摊贩、杂耍、熙来攘往的人群、夹道吆喝的叫卖声,一看见这些,我就觉得实在是太太太……太幸福了。
我东看看、西瞧瞧、一会儿钻进人墙看耍大刀、一会儿冲去买冰糖葫芦、豆腐脑。
我玩得不亦乐乎,就可怜了那个被我甩得老远的斋亦名,得频频加快脚步好跟得上我的速度。
于是我好心地停下来等那跑得直喘气的人,笑嘻嘻地问:「你还好吧?」
「吁…。吁…。。不、不太好…。。」
「果然不会武功,算了,我跟你慢慢走吧!」
斋亦名听了,忍不住苦笑。「果然?我是真的不会啊!」
「啐!你跟爹爹是好友,谁晓得你是不是跟他一样爱呼咙人?」
「冤枉啊!」
「咧│」我吐吐舌头回他一个大鬼脸,痞痞地笑着。
打从跟爹爹学了轻功后,我已经好久不曾用正常人的速度走路,几次不小心「弄丢」了斋亦名还得转回去寻人后,我干脆握着他的手逛街。
结果不知为什么?他居然表情尴尬,脸颊也红了起来,问他是不是累了,却又答不是;问他是不是被太阳晒晕了,又回说没有。真怪!
我们就这么大包小包的买了一条街,全都是书院要用的东西,有的东西订得太多,还得麻烦店家差人送上山去。
反正高升学堂也算是襄城里许多店家的老主顾,所以送货方面倒也不成问题。
这会儿我站在卖东西的摊子前,瞪大眼睛拉开嗓子大叫:「五、十、两?你是抢劫啊?这东西怎么看都只值三十八两四钱,多一厘我都不买!」
一名中年男子的摊贩不停抹着额头上冒出的汗水,「哎哟!我的小爷,不然四十五两怎么样?我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您再这么杀下去教我怎么活呀?」
「最多三十九两,你不卖我就走人。」
「唔…。。」摊贩一脸为难。
「怎么样?卖还是不卖?」
「我……我…。。」摊贩陷入挣扎。
我瞧那老板急得频频拭汗的样子,心里头暗笑:嘿嘿!快了快了,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认输的。
哼哼!不是我爱吹牛,小爷打从出生混到现在,对于杀价这档子事,除了私底下被封为「天下第一钱鬼」的爹爹比我厉害之外,可以说是「杀片天下无敌手,常使东家泪满襟」。
「我数到三,再不卖就走人,一…。。二……」
那「三」字的嘴型刚准备好,我还来不及发出声音,就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嘴……
斋亦名一手捂着我的嘴,一手放下银两,拿起方才我奋力杀价的香囊,对着几乎快晕倒的老板道:「老板,这里是五十两,东西我拿走,下回若有需要还得麻烦你了。」
摊贩一见斋亦名付了钱,而且是整整五十两,方才原本一脸快晕死的样子,顿时活了回来,还不停地陪笑。「呵呵…。。斋夫子您客气了,欢迎您常来啊!」
斋亦名将我连拖带拉地带离开了那个摊子。
走到街角,斋亦名的手才一放开。
我立刻两眼冒火,气愤地骂道:「斋、亦、名!你是猪啊!那东西明明不值五十两,你当白花花的银子是路边捡的吗?」
「烨儿?」斋亦名想再接住我的手。
我火大地甩开他的大掌,抱着肚子哀哀叫:「我头疼、胃痛、脸颊抽筋、四肢无力…。。呜呜…。我的钱…。。我那十一两的银子啊…。。好心痛……呜呜呜……」
「哈…。。」
「笑笑笑,你还笑?」我瞪他一眼。
斋亦名努力地憋着笑意,却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你、你真的…。。真的很像惊澐…。。哈哈哈!」
瞧他抱着肚子弯着腰,不难看出他笑得有多痛快。
只不过斋亦名越笑,我额上的黑线就越多,等到他终于笑够本后,小爷的脸早就黑得可比墨汁了。
啪的一声,我将精致的香囊摔进斋亦名的怀中,恶霸地道:「给你的!」
斋亦名一脸不解。「耶?」
「不管怎么说,你耐心地教我功课,让我得了第一名,这是谢礼,你要是敢不收小心我扁你。」
「哦。」
「嗯,那个嘛…。。还有…。。」我一脸尴尬,说得吞吞吐吐的。
「咦?」
「就是……就是……。。」我的脸颊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小。
「什么?」
我睨了一眼反应迟钝的斋亦名,豁出去了,大吼道:「谢谢你、谢谢你啦!」
只见斋亦名当场呆住。
我着急地蹎起脚尖,双手用力地在斋亦名的眼前挥了又挥。
忽然,斋亦名高大的身影缩着蹲在地上,笑得比之前更厉害了。
「哈哈…。哈哈哈││」
砰!我毫不客气地送他一拳。
我甩甩发疼的拳头,瞪着被我打晕在地上的斋亦名,低咒一声:「居然敢耻笑我,哼!」 最近好奇怪!
真的很怪!
不过究竟是怪在哪儿,我也说不上来。
其一怪也,就是不知为何我又搬回了竹轩。
想当然耳,我又跟班长大人结下了梁子,没事还被他赏两记大白眼,真他娘的衰,我这是招谁惹谁啦?
其二怪也,就是那叫我搬回竹轩,却不知为何老躲着我的斋亦名。
不过有两件事情他倒是挺坚持的:一是吃饭、二是睡觉,全都要他陪着我才能做。
这样难道还不怪吗?
* * *
竹轩│
贵妃椅上,我侧着身、弯起手肘撑着头,翻着之前在镇上买来最新一期的话本。
内容说的是江湖轶事、武林恩怨、才子佳人。当初看来觉得新鲜,所以难得不杀一毛地买了下来。
瞧瞧暗沉的天色…。。哇,居然这么晚了!
斋亦名怎么还不回来?那我可不可以自个儿先睡?
唉,算了,我还是再等等吧!
谁叫我有那种坏习惯,说白了就是有人睡在身边时,倒也还安分,倘若让我独享一张床,那别人就甭想挤上来睡。
为啥?
说出来也不怕人笑,其实我的睡姿……嘿嘿,就是「大」字型。
至于是不是因为让斋亦名睡过冷地板,所以他才坚持同时间上床睡觉?这我就不晓得了。
砰!
突然,竹轩的门板让人硬生生的撞开,可怜那片薄薄的木片被那力道震得在墙上来回拍打。
我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看了来人一眼。「班长?你找姓斋的啊?现在不在……」
赵旭两眼泛红,冲过来揪住我的衣服,哽咽地道:「你不气吗?」
「我气啥?」我完全一头雾水。
「夫子他…。。他要娶妻了……。呜呜呜……。」说完,赵旭就伏在我身上大哭起来。
厚!又哭。
不过谁叫教我天生怕人家哭,女人哭│怕!
男人哭│更怕!
所以我只好耐着性子,安抚这个眼泪说来就来的班长大人。
听赵旭抽抽噎噎说了半天,才知道原来是有人给那木头作媒,据说对方还是江南有名的才女,两人正在书院后山的小湖……
我一听,兴奋地睁大了眼睛。「什么?后山?」
「就是啊!夫子怎么可以这样……呜……」
「那咱们还等啥?走啊!」
赵旭完全不明所以,「耶?」
「去看戏啊!笨蛋!」
我二话不说,拉着赵旭的胳臂冲出竹轩,一会儿就来到后山的小湖。
才刚到小湖旁,就见到斋亦名跟那个才女的捱得甚近,近到我身边的赵旭忍不住要冲出去拉开他们。
呿!在这荒山野岭好不容易有戏可看,怎么可以被人破坏?
于是我当场点了赵旭的||||穴道,透过树丛的缝隙看个够本。
* * *
「亦名……」
「莹……。」
只听两人互唤对方的名字,说些什么却完全听不清楚。
喂!说话大声点啦!这么小声要我怎么偷听嘛?
我望了一下四周,看见一棵大树恰好在那两人附近,立刻撇下碍事的赵旭,用力跃上枝头,伏低身子侧耳偷听。
女子来回踱步,气愤地问:「亦名,你打算这么葬送自己的幸福?」
斋亦名叹了口气,「若不这样,我怕总有一天会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也怕…。对不起惊澐。」
女子听了,更是气得直指斋亦名大骂:「所以你宁可用成亲逃避,也不愿给自己个机会试试?师生又怎样?男的又如何?你连问都不问就一口否定,真是气死我了!」
师生恋?还是男的?
哇塞,这出戏可真是精采!
见斋亦名没反应,女子泄气地摆摆手,「算了算了,我不想管你的事了!随便你要成亲还是干麻都与我无关……真是的,裴烨那小子有什么好?没品、粗鲁、满嘴脏字,搞不懂你为何会喜欢上那种家伙?」
厚!这女的居然敢骂我?
气得我跳下树干,冲到那女人面前,「喂!你这个臭女人凭什么骂我?」
女子楞了一下,接着冷笑道:「惊澐教出的好儿子,居然偷听人说话,哼!」
「不许你骂我爹爹!」我更气了。
女子高傲地昂起头,轻蔑地道:「对长辈说话这么没礼貌,亦名怎么会喜欢你这种家伙?」
我也学着她的样子,鼻孔朝天哼了哼。「瞧你也没长我几岁,休想我对你客气!」
噼哩啪啦,我们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擦出阵阵的火花。
斋亦名见态势不妙,正打算开口…。。
突然之间,女子身形晃动,衣袖挥舞直劈我面门而来。
我本能地用手划圆成圈,阻挡来者的攻势,脚下连退数十步以避开紧接而来的招式。
「好小子,功夫不赖嘛!」
「哼!」
女子陡然变招,攻势骤缓,看似缓慢迟滞,却招招后发先至锁人周身大||||穴,我勉强接了十多招,已经是额角冒汗,衣衫尽湿。
对招之间,女子欺身向前,不怀好意地冷声说道:「小子,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趁我忙着接招,来不及换气说话时,女子阴险地又补上一句。「我方才说过,亦名喜欢上他的学生,那个人好象叫做……裴烨!」
砰!
我猛地一吃惊,脚下一滑,后脑杓撞到地面,眼前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 * *
三日后│
呜…。头好痛!
是什么东西在我耳边吱吱喳喳地叫?
我猛一提气,放声吼回去:「吵死了,通通给我闭嘴!」
「呜哇…。。裴烨他、他终于醒了!呜呜呜…。。」
可恶,又是谁在哭?很烦耶!
我终于受不了耳边一直传来的噪音,睁开双眼,翻身下床。「烦不烦啊!就不能让我…。。」
我定眼一瞧,床边居然围了一大群人,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直盯着我瞧,居然连跟我最不对盘的秃头张也在里头?
秃头张吁了口气,拍拍我的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裴烨,你昏了三天,差点把所有的人吓死,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
「什么?三天!」我晕了三天?
我扫视站在床边的人,见大伙儿齐刷刷地直点头,才接受自己莫名其妙晕了三天的事实。
夫子和同学们瞧我没事,也就放心地离开房间让我好好修养。
等等!
我好象有什么东西忘了……是什么呢?
左想想、右想想,我想得出神,连有人进屋了也没发现。
直到被人一把抱起放到饭桌前,瞅着满桌都是我爱吃的菜肴,才发现旁边有人。
「啊│啊│啊│」
连续三声惨叫,吓得斋亦名忧心地急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一看清发话的人,更吓得我跌下椅子,揪紧略为敞开的衣襟,神情戒备地道:「你你你…。别过来,你要是敢对我乱来就扁你,听到了吗?」
「小烨儿……」
「别、别过来,你再往前一步我就咬舌…。。不对,我就踹你!」
斋亦名终于停下脚步,叹了一口气。「其实……唉,算了,你饿了好几天,快过来吃点东西,不然胃会受不了的。」
「你、你走开…。。我、我自己会吃。」
斋亦名伸出手想扶我起来,感觉到我僵直的身子后,那温柔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来,仿佛承受着莫大的苦痛般叹了口气,默默地退出房间。
* * *
隔天,小爷我几乎像是在逃难似地收拾细软搬回自个儿的房间。
开玩笑!跟一个对我有非分之想的家伙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用屁股想都知道那是多么危险的事。
不过这高升学堂就这么一丁点大,斋亦名又是我的授业夫子,想完全不见到他,说什么也不可能。
哼!我裴烨的童真可是要奉献给有海咪咪的漂亮大姐耶!
就算哪天我真的跟爹爹或是义父一样喜欢上男人,那也该是个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超级大俊男……总之说什么也不会是斋亦名那个呆木头!
我逃、我逃、我逃逃逃!
我躲、我躲、我躲躲!
可恶,怎么老想着那张痛苦的脸啊?
他喜欢谁干我屁事,重点是我又不喜欢他!
正思索时,头顶冷不妨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
「小子!你一个人在那里嘀咕什么?」
我警觉地一抬头,几天前曾经见过的女子居然悠哉地坐在我头顶的树上,还不时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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